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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47部分阅读

    一种相亲模式,就是作为母亲或姐妹帮着兄弟相看两眼,考评一下。既然都是诗书官宦人家,免不得就是琴棋诗画的。

    文筜见得众小姐或诗或画,诗她自是不敢卖弄,可是说到绘画,她也凑热闹参与其中品评几句,比如这画人笑有多少种,嘴角如何勾笔,鼻端侧影如何处理……她性格耿直,说话又不看对方身价,无形中就得罪了一些人。而这些人,就是周家长房的关系网。其中两家,就有雷氏替文笴与文笒相中或将来有可能结亲的人家,结果却被文筜言语无忌给得罪个彻底。

    对方下不来台,免不得就认为这是文筜故意拆自己的台,言语间亦挤兑文筜。文箮与文笒让文筜道歉,低个头,却没说明其中原委,文筜直性情哪懂得这么多,自然是不服,偏不服软,反而高调地说:“这有何难。这画当年我四姐教我作画时,启蒙就是这个。”这下可当真恼了一群人,纷纷出言说“你且施展一回,让我们开开眼界。”文筜傻头傻脑地当即就下笔,还一边将自己的心得说出来:“这画人,眼与眉之间尺雨不宜过宽,也不宜宽窄,需得恰如其分,眼角若上扬,便顾盼生辉;眼角下抑,则聚精会神……”

    文筜做得这件事,浑不知得罪了人,还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在人家故意吹捧几句下,飘飘然了。出了院子,却在墙角又撞见周惠儿似乎在等人,后来隐约见得守信。这事儿,文筜没头没脑地却大张旗鼓地打了招呼,引得旁人亦过来。此事儿虽然没闹大,只是雷氏脸色极不好,狠狠地训了文筜几句。

    李氏护短,说自家女儿并无不当。与雷氏又争了几句,当然事后又拿文筜出了气。为此事,文箮亦挨了祖母的训,是以,之后对文筜也爱搭不理的,所以在周能那里,文箮也不想与文筜这个闯祸精过份亲近,以免受连累,当然心中也抱怨文筜给自己惹的麻烦,才让文筜轻而易举出了门。

    文箐听得嘉禾简要地说得这些事,只觉得这简直就是如堆乱絮,人大了,事多了,就扯作一团,姐妹情份或生疏,或越发厚重。

    文筜性子不改,不看人脸色说话,只怕年岁渐增,事儿更多。锋芒毕露,不懂得藏拙啊。这不是好事儿。由五妹想到了自己,当初就为了让人不欺负自己姐弟弱小,才故意采取高调的方式在周家露面,不得不露出锋芒。或者,便也给人留下了坏印象,一如文筜。

    文箐想到此,在心中叹口气。“周大管家可是去南门了?”

    嘉禾点了下头,方道:“早饭后,我去侍候少爷,管家便出门了。”见四下无人,又道,“小姐,三奶奶方才问了我几句话,我觉得有些不妥,不知哪个又在三奶奶面前露了口风。”

    “甚么事儿?”

    “三奶奶问咱们家养得多少只鸭子怎么那么多青果?说上次去北京送了200只青果60只鹅子,家中那几只鸭怎会下这么多?”

    文箐越听越皱眉,道:“你怎么说的?”

    “我还没回答呢,三奶奶却又问我:谁给大小姐做的那绒衣?我只好说是阿静姐做得。三奶奶哼了一声。”嘉禾觉得这些细节也该说与小姐听为好。

    文箐不知自己哪里让李氏起疑了。不过想想,有些事,捂得一时,捂不得一世。“无事,她再问,就说咱们因为临湖,那些田地靠水,常被淹,便种了芡实,又养了鸭。以前我也与她提过,只是没说具体事。绒衣的事,过了今年再说吧,她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了。”

    话是这么说了,可是她心里也存在疑问:三婶是从哪儿听得风吹草动了?自己家里,难道还有三婶的耳报神不成?小月早遣了,又是谁?

    嘉禾亦忧心忡忡,瞧了瞧小姐,一时拿不定该问还是不该问。反倒是文箐察觉她这般神情,问道:“怎么了?”

    “这事,这事并不是嘉禾要替雨涵求情,实在是觉得这事不知是不是三奶奶的主意。方才,雨涵问我,小姐这里还要人吗?”嘉禾联想到三奶奶问话,便把雨涵当作告密的人了。

    文箐略一笑,安慰道:“不怪你。她现下是没头的苍蝇,乱撞。方才亦问了我。”

    嘉禾“哦”了一声,提醒道:“小姐,三奶奶方才问我今年工钱得多少。我,我便按小姐说的,得了五十来贯。然后,三奶奶又问香儿一家工钱是多少?还问小姐一年给叶子几套衣衫?”

    文箐想李氏问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雨涵是多少?”

    “四十贯钞。她自己说五小姐偶乐打赏玩艺儿。她也问过我,我便说与她一般,都是三奶奶给的工钱。”

    “嗯,你说的很对。我给你们的工钱,自己拿了,心中有数,不要与人提便是了。”文箐算了一下,三婶对下人虽没亏待,可也绝不大方。给雨涵四十贯钞,在她看来,一年所得,连自己手下的叶子所得的钱都不如。

    过了会儿,方氏亦从彭氏屋里过来,与文箐说了几句关于周珑的事,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为娘的却是唯恐漏了哪句没听到。文箐见她这般思女心切,想着周珑这人也是狠得下心来。

    她为别人担心,可方氏却也为她担忧。“箐儿,你小姑姑这性子你可莫学。女人家,生儿育女才是正经事儿,偏心高气傲作甚?”一边说,一边抹泪,“幸好你母亲在世时,为你寻得你大表哥。我见那孩子,着实体帖人,话少,性子却极善,你明日去陪你大表姐,莫别别扭扭的……”

    文箐一听她这话,就知后面说甚么了,必然是前些日子姜氏在她面前又说了什么,如今替姜氏作说客了。“好的,我大大方方坦然而视之便是了。再说,他们再急,也急不得不是?”

    “你曾外祖母,是盼着玄孙啊。这年岁大了,就盼着子孙满堂……”

    姜氏那边八月初一傍晚,接到文箐派人过去的信,道是弟弟归家了,可能得拖上一天半天才能去陪大表姐。“你表妹也是个劳累命。两边奔波。这下她三婶归家了,要晓得她趁此时间搬走了,还不定如何说她。唉……”

    华婧一边缝着衣衫,一边与姆妈道:“姆妈这般心疼表妹,我都眼红了。她主意大着呢,既说能应付得了,姆妈就勿操心了。不如瞧瞧她如何将此事周全。”

    姜氏瞪了女儿一眼,道:“你想看你表妹挨骂?她对你可不差,旁人家的弟妹哪有没进家门,就对大姑小姑这么奉礼的。前些日子,她太姨娘请我过去,我以为是何事,却是让我替你选几个布料花色,为你与你家姑多制几件绒衣。就这份心意,你也莫说你表妹如何了……”

    华婧咬断了线,吐了一下线头,道:“还没进门呢,姆妈你就这般护着她。反正她进门时,我早不在这个家中了。我让她过来陪我,还不是替弟弟好生瞧瞧她。她纵是如大姑母一般能耐,能赚钱,可若是也如大姑母一般要强,不见得是好事。至少,姆妈你这边就难为……”

    华婧认为文箐长袖善舞,哄得家中一干人等都一口称道“好”,连姆妈眼中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地位了,时时在自己面前提表妹如何如何,心里呕得慌。于是,开始在家中提出对文箐的不同看法来,尤其是在姆妈面前。她认为这般,是在提醒姆妈,睁大了看未过门的儿媳。

    果然,姜氏听了这话,低下头去,叹口气道:“你爹很是看重这门亲事,你我说一句半句不是都不可。这话可莫让你爹听着了,就是你弟听到了,心里也不高兴。”

    “反正我嫁出去,我现下提前与她说些话,也不打紧,她要怪我,到时我自听不着。我得替姆妈敲敲边鼓,敲打一二才是。她那性子,也太傲气了些,虽帮得三婶一些事儿,只莫到咱们家也来这套才是。咱们家本不重钱财。”华婧这几年与表妹相处,虽谈不上有别扭,可在某方面,她总觉得表妹在自己面前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平时说话语气虽温和客气有礼,可无形中,老是给人一种压迫。是以,担心这样娶进门来的表妹做弟妹,会让姆妈不好受。

    姜氏在缝百子帐,看到上面白白胖胖的小子,想到了当初生华婧时的分娩时的痛苦,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却要嫁到旁人家中去了,心中不舍。嫁出去一个,却要好些年后才能娶进来一个。“你可莫说多了。你弟弟可是喜欢她得紧,平时自适居那边一有事,他就尖着耳朵听着呢。你说文箐不好,你弟虽不记恨你,可心里必是难过的。”

    “就是这般,我才要出这个头。你瞧文箐在颛弟面前与在颐弟面前差不离,虽说未成亲,可毕竟有婚约,总有个区别不是?弟弟又这般着紧她,日后成了亲,还不被表妹给抓得紧紧的,到时连姆妈您的话也听不进去,可就是大事了。”华婧说这番话时,半点儿没想到自己要嫁到夫家去,若是郎君一点儿也不听自己的,只唯母命是从,该如何?

    “好了,好了,你莫越说越厉害了。再如何,文箐也不是一个一个孝的。何至于母子反目成仇?”姜氏不想听这番话,越听越心慌。

    华婧撇撇嘴:“反正我是丑话说在前头。姆姆你是个心软的,她是个好强的,到时她虽敬着你,却是不依你的话而行事,也难说。爹现下只瞧着她帮着三婶一家,又能带着弟弟建家业,好是好,只是这性子一旦养成了,不服管,又以钱财为重……一个女人,打理家业,弟弟吃闲饭,日后外人晓得,自是闲话不已。祖父就担心这个,祖母说这不一定是桩好事……”

    姜氏半天不语,缝好半边帐子,方道:“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休得胡说!”

    关于沈家人,沈周弟弟沈昭,这是查到的,堂兄沈颛与沈撰为一文钱编的,沈撰名字与其哥名字发音太近,易混淆,改了一下,为沈颐。以前章节凡提到的,我都慢慢一一改过。特此说明。不好意思,影响大家阅读了。

    295 婚事一桩接一桩

    文箐到得沈家,还没进家门,就见到姜氏与齐氏两妯娌正带着沈昭与沈颐在给白菘浇水。对方亦瞧见了她的马车,在地头上打起了招呼。

    文箐自然不好再直接进屋,而是赶紧下了车,扶着弟弟下了车,与嘉禾一道忙走了过去,亲热地与姜氏齐氏行礼问候完毕,便要挽袖子下地做活:“两位舅姆,都歇会儿。我与嘉禾来替替。”

    文简已欢呼着找沈昭了,大声地说自己也要给菜浇水,三兄弟玩玩闹闹的。

    姜氏见文箐真要下地,赶紧从地里出来,跺了一下小鞋上的泥,拦住她,笑道:“且回屋去吧。这地早浇一天晚浇一天,不碍事。你是来做客的,哪能让你做这粗活计。回屋陪你华婧姐,我也一道去喝口水。”

    齐氏打趣道:“箐儿,你可莫下地。你大舅姆可心疼得紧。”

    姜氏笑骂齐氏道:“弟妹,你也不瞧瞧箐儿穿得衣衫,这下地做活还不糟踏了。裙子这般长,要摔在地头上,祖母可是心疼了,到时要骂起来,你可莫躲在我后头。”

    文箐瞧了一眼自己的缠枝小菊长裙遮地确实不好下地,否则肯定到时不仅仅鞋底全是泥,就是裙子也没法要了。这裙子是因为要到沈家来才特意换的,免得露出了脚。她自己说下地做活,也不过是要想讨姜氏一份开心,真要让她做活,这不时地弯腰舀水浇地,脚上沾着泥拖着裙子走来走去,一两刻钟或许无事,可要是浇上半个时一个时辰的,肯定身子累得散架。见姜氏劝说,便也没再坚持。“曾外祖母可好?”

    提到于老太夫人,齐氏也笑呵呵地道,“箐儿,快去陪你曾外祖母,盼着你来呢。前日念了一宿,昨日盼你没来,她可是又念叨了一天,以为你出甚么事了。”

    沈颐想偷懒了,浇了半个时辰的地,早累了,这时赶紧放下空桶来,道:“姆妈,我带文简去见曾祖母……”拉起文简就走了,留下最小的沈昭看了一下姆妈,最后也偷偷地放下小瓢,跟在后头飞快地朝宅子跑去。

    姜氏骂道:“最是会偷懒的,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文箐没见着沈颛,没吭声相问。瞧了眼这片白菘地,约有三分多面积,想来这些白菘要应付沈家过冬了。旁边的小油菜浇了水后,绿油油一片。地里的萝菔也种下了,叶子抽得很长,土下小萝菔也只有小指头粗细,正是需水的时候。“舅姆,这是早白菘?种得好多啊。”

    “比你家的要迟些。听颛儿道,你今冬要在暖棚里种菜?那还种晚冬白菘吗?”姜氏脱下木屐,在旁边地上的不死草上蹭了一下鞋底上的泥,文箐也蹲下来帮她将另一只擦拭着泥块,一边回应道:“还没定呢。现下还早。”

    说话间,嘉禾一手提一桶满满的水过来,一桶放到齐氏身边,一桶随身边提着,手起手落间,一勺水浇了四棵还不到。姜氏见状,道:“莫浇那么多,只浇透了菜根下的土便得。”

    嘉禾应了一声道:“舅奶奶,不碍事,我有力气,浇完了,我提桶到旁边打水便是。”

    齐氏捶了一下腰,赞道:“箐儿,你这丫环干活着实是一把好手。今日有她帮忙,这一上午,立马就能浇得。”

    文箐笑了笑,道:“那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能帮上忙再好不过了。刘四婶呢?”沈家就刘四一家子在服侍,平时这等粗活计,也应该是她来做才是。

    “唉,这不中用的,做活儿也没留心,就是昨儿个,让她浇那片萝菔,结果提水时,崴了脚。”姜氏叹口气。

    文箐一想到日后要是在沈家不让雇人做活,自己也要做这田间地头的活,那可得累成什么样啊?想想,还是花钱请人多做些,自己下下地做做样子就得了。可是这只是她的想法,在脸上半点儿不敢流露出来。到齐氏身边道:“二舅姆累着了,我来浇一下吧。”

    姜氏拉了她的手道:“让莫凑这个热闹了,有这份心我与你二舅姆都心领了。咱们回屋,让你华嫣表姐过来帮忙,再不济,让颛儿下地来。”

    “大表哥?舅姆,我让范弯来做这事便是了。他赶了车来的,他力气大,这浇水的事儿,咱们做要一上午的苏夫,他用大桶大勺,半个时辰就能做完了。二舅姆,回屋我给你捶捶腰去。”文箐见齐氏额上有点小汗,看来是累了。

    沈颛此时正与沈周在父亲与二叔的带领下,给华婧的衣柜碗柜等陪嫁家什上刷漆着色描画呢。文简欢呼着随周颐跑进去,见得那门板上画的鸟儿活灵活现,花儿似迎风招摇,便赞道:“舅舅,这个跟外面树上的一模一样,和活的一般。”然后又见得小黑漆亦蹲在沈周身边,便道:“小黑漆,你学会了吗?舅舅,我也要学!”

    沈贞吉让他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看着。他偏是挨得很近,凑到跟前细细地看大舅二舅如何着色,伸长了脖子瞧了大舅这边,又瞧二舅那边,问:“咦,舅舅,这个眼睛是不是小了点?”

    “是要小一些,这是鸟儿侧头过来,你瞧,在这个位置上,只能见到鸟的半个头部,那边眼睛没看全。”沈恒吉耐心地为外甥解释,然后又笑着对沈贞吉道:“大哥,莫看他小,就他这眼力,着实细得很。”

    沈贞吉正给一株梅树上的最后一片花着了色,听到院中有响动,放下笔来,道:“我出去瞧瞧。”

    沈颛却细心地将文简拉起来,给他外衫解了,吩吩弟弟道:“去找一套你穿过的衣衫来,这弄脏了,可是不好洗。”

    沈周在旁边招呼道:“简弟,过来,我教你。”

    他爹闻言,笑道:“又要好为人师了?你都没学好呢,莫教错了你表弟。”

    沈周脸微红了一下,道:“方才教黑漆儿不过是说错了下顺序,爹就老记着这个。黑漆,你说,平时我可有教错你?”

    黑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如同以前一般寡言,见着文简,满心欢喜,却只满眼含笑看着。

    沈颛见父亲出了门,装作不经意亦朝门外瞧了眼,似乎院外只有马车,而范弯在卸车,表妹肯定是送了不少东西来。却是没听到半点儿表妹在院里说话的声音,很是纳闷。于是又伸长了脖子,假装在窗前换气,向外张望着。

    华婧正倒了盆水给父亲递帕子,听得这边屋里热闹,一回头,就瞧见弟弟翘首盼望的模样,心下了然。

    沈颛的目光与姐姐的相撞,赶紧转过头去,拿了笔,心不在焉地兑颜料。

    沈颐给表弟换了衫子要出门时,见得哥哥现下正要给葡萄着色,可是只瞅见他搅出来的颜色显然非此。便叫道:“哥,葡萄褐,不是用粉入三绿紫花合吗,你怎么用的粉入土黄银朱?”

    沈颛大窘,手一抖,差点儿漆洒一地。

    沈恒吉瞧了瞧大侄儿,道:“累了吧?不如净手沏壶茶来。”

    黑漆儿赶紧起身,出门倒水,碰上文箐进宅给沈贞吉行了礼后,亦要倒水给姜氏洗手。文箐见他脸上白了好些,颊上也长了好些肉了,放下心来。当初陈妈将生疮的黑漆儿带回自适居养了两个月后,文箐见沈颛面前连个伴当也没有,便想着黑漆儿若随了他,倒是一举两得。黑漆儿能照顾沈颛,也不会有一种吃白饭的心理负担,另一方面,沈颛也能教黑漆儿如何绘画,黑漆家中本是漆工,这一行当,黑漆似乎并不想换。

    此时,文箐小声问黑漆儿道:“学得怎么样了?改日我家中那些柜子也让你练手,如何?”

    黑漆儿感地对文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