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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06部分阅读

    猫叫不停,周芸气不过,拿了根竹竿就去捅,猫越叫,她越是赶,于是人猫斗上了。这人就是缺筋少弦的,否则怎么同一畜牲计较上了呢。彼时正是黄昏时候,北岸接面上行人匆匆,有人见得这情景,免不得在那边大笑不已。周芸又气又恼,羞愤交加,一不小心,身子就从楼上翻倒了河里。幸而有船经过,只吃了些水,呛个半死,给救上来了。

    不知情的,自是以为她因孙家之事想不开,寻短见,欲跳河自尽。周芸兄弟周定旺定祥他们是左右遮邻里嘴,只北岸上的商户与购货的,个个瞧在眼里,这事儿,不过一天功夫,竟是传开来。

    而此时,偏周荣他们又上门去打听。严氏虽被禁足,却不思反省,只将这些事全赖在周叙他们这一房身上。故此,在屋里大骂不已。周荣这人其实不傻,只是心思不太活络,认死里的。偏严氏在屋内骂得大声,周荣却听到了,听得她从文箐骂起,最后竟是骂到自己父母身上,忍无可忍,推翻了其堂屋里的桌椅,怒而训斥族侄定旺他们,免不得说及严氏妇工妇德皆不宜作为周家妇人,这就捅了马蜂窝。

    周赓拉着大哥赶紧出门,没想到前脚刚进自家门,严氏带着儿媳吵上门来,开始大肆撒泼。定旺也知不妙,这事闹开来,如何是好?只派人去请周盛过来。周盛在周叙面前中就是晚辈,被其妻子劝住,让他莫要去掺合,于是不肯动窝。

    周叙正愁家中之事不宁,没想到周成家的人竟闹到自家门上来,原还想着过几日开祠堂,且听他们说几句好话,情面上大家过得去便是了。此时亦下不来台,魏氏窝火,自然是护着长子,只让人去赶严氏一家子。偏严氏竟就踞于地,撒泼打滚起来。周玫在母亲面前搧风点火,一时,长房与周成那边成了水火之势。

    魏氏只差了婆子赶人,好不容易撵到大门口,严氏却是哭闹嚎叫,让周家丢尽颜面,最后还是周东出面,劝周盛妻子拉了严氏回去。

    可是,周家还没消停。真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魏氏刚进屋里,却听到文筼道:“不好了,二房五婶六婶她们闹起来了。”

    前面说到李氏与邓氏两人关在屋里”和谈”,可惜这两人并不能真正合作的对象,故而最终没达成一致。二次”和谈”宣告失败,两人闹僵。

    邓氏的委曲求饶,在李氏那一方,并没有得到满足,而其最后的逼迫,竟是势得其返。李氏打从邓氏说出娘家弟媳竟也顺走拿个画后,感觉邓氏要挟于自己,这不是让自己受制于人么?依她性子,哪肯承认,这样便是有把柄在邓氏手里,那分家自己还能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出言相讽。

    邓氏见李氏强硬,更是恨其见死不救,亦是不罢休,相互揭起短来。女人斗上嘴,竟忘了当初自己本来的目的。这动静闹起来越来越大了,嗓子一个比一个尖细,音量一个压一个,比着比着,骂声越来越大,闹得后院从尽皆知。

    于是文筜在屋里听得争吵,竟是直接跑去前院找父亲周腾;而文筹姐弟那边亦是由丁氏口里得知,文筠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太姨娘搬救兵,文筹吓得只找周同去了。

    周腾出现在门口时,两妯娌正关着门用苏州话骂得不可开交之际,屋内骂声交杂,仳此并不是那么你一句完了我再一句地对骂,而是只听半句便亦不停嘴地回击,在其他人耳里,这些骂声只晓得如屋外那河水,源源不断,却是分不清哪里是源头,哪里是话尾。一句赶一句,乱七八糟。

    周腾气得怒踹了门,进去,两个女人闻声皆不再骂了,周腾扫了两个女人一眼,怒道:“你们这是闹的甚么?!”

    李氏见得自家男人,却只微愣片刻,立时似找到了靠山,便哭诉起弟妹诬赖人,要挟自己;邓氏被她这么”先声夺人”气得双目冒火,一想到弟弟或许过了今日便是九死一生,立时也哭闹起来。

    周腾见女人这般动静,更是火大,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向地上!”成何体统!”这嗓门音量十分大。

    瞧着爹面色铁青,紧咬着牙,瞠着目,吓得文筜打了个哆嗦。

    由于他用力过猛,杯子击在青石地上,碎成几块,有两块便弹向门口。周同被郭良推着轮椅正巧到达,眼见门里飞出来的一物事,碎片飞向他,郭良吓得拖着轮椅往旁一闪。只他旁边的文筹却没那么好运,他听得姆妈在屋里哭,便跑上前来,那碎片正从他右耳边划过,立时血滴在右肩上,他也唤出了一声惊叫:“啊!”

    刘太姨娘正由孙女文筠与韦婆子扶着,踉踉跄跄地赶来,正好见到”血案”发生。最宠爱的孙子受伤了,这还了得!

    刘太姨娘立时就呼天抢地起来,直叫着:“心肝儿,乖孙子,这是哪个没良心地,竟连个小娃儿也不放过……”

    邓氏亦从屋里扑过来,叫着”筹儿,筹儿,伤到哪里了……”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哭声盖过一切。李氏此时十分紧张地看向周腾。

    周腾不过是想摔个杯子制止两女人的聒噪,哪里会料到出此意外──不仅是伤着了文筹,竟然是刘太姨娘在当场。这下麻烦大了。

    周腾搓着手出来,要请姨娘与周同进去。刘太姨娘疼小孩子,哭一阵子,停一下,又哭一声,追究”罪魁祸首”是何人。周腾不得不低头认错,”姨娘,是儿子一时大意,失手无意中伤了侄儿,这事,真是意外……”

    刘太姨娘用手帕捂着小孙子的耳朵,听着文筹”哇哇”的号啕大哭,只觉得心肝摧裂,又哪里听得下周腾的解释,怒道:“你眼里还有手足吗?”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周同,哭道,”你让弟弟伤了腿,如今求不得功名,毁了他的前程,还不够么?姨娘是指望不上你的,只盼着你弟弟能出人头地…我的命怎么就没么苦呢?你弟弟眼见有出息了,却被你一手给毁成如今这般……”

    她似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没缓一口气,又继续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狠心的!毁了你弟弟不说,难道还要毁了你亲生侄么?这要是没了耳朵,就是残了,日后哪里还能考取功名?他爹已经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还要待如何?你与同儿都是我亲生的,你怎么就狠得下这个手来呢!你若是眼里有我这个姨娘,念我生你不易,又岂会这般待你弟弟,你要气死我了……”

    周腾低垂着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文筜从下往上看父亲,亦见到了他眼里满是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只其他人都没见着,便心疼父亲,几步跨出门去,站到了太姨娘面前,替父亲打抱不平,道:“太姨娘,不怪我父亲,是四婶找我姆妈吵架,我爹劝不过,才……”

    她不说还好,只这一说,刘太姨娘自然认定她是偏帮自家爹娘。文筜爱告状,平时总惹文筠,这些刘太姨娘一清二楚。她不喜周腾夫妇,连带着文筠文笈亦是不喜。此时她一出头,刘太姨娘更是没好话:“我教训你爹,你一个小辈的站出来,还没家法了?!李氏,瞧妳教的好女儿,哪里分尊卑长幼的!”

    李氏只急着去拉文筜,文筜委屈哭道:“我爹又不是故意的,是文筹自己撞上来的,他不来,怎么会……”李氏急得只捂住自家女儿的嘴,不停掉泪,最后还是余氏拉了文筜到隔壁,哄道:“五小姐,这个时候,你就莫要添乱了。”

    文筜腮上挂着泪,十分不满地道:“太姨娘偏心,我爹明明布是故意的……都是四婶他们依家多事,他们来我家吵架……”

    余氏没功夫劝她,只让小西盯紧了五小姐,莫要让她出去闯祸。

    周同小声地哀求姨娘莫要在门口哭闹,刘太姨娘却嫌小儿子太过于软弱,哭道:“你就是太念手足情了,你瞧你哥可真替你打算?你以为他这几日所忙为何?”

    这话说得周腾与李氏心惊,刘太姨娘起身,伸长了手,指着周腾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管事,这院里我就是聋子瞎子一个!你干得好事,自有人晓得。你当着你弟弟说说,你不就是找我原来的旧帐本,寻你弟的不是,算计你弟用了多少钱?”又指着李氏道:“都是你这个女人指使的!是不是你闹着要分家,怂恿我儿子这般做?那日我不过是训了你一句,你却做出这等事来!我让你管家,我也能收回这权力来!这家里,论年长,还是我!”

    周同听了,只张大了嘴,有种不敢置信耳朵听到一般,看向三哥周腾,又瞧向李氏。

    周腾与李氏没想到刘太姨娘当众戳破这事儿。李氏被刘太姨娘要挟要收回管家权,心里也火了:她生病时,要躲长房魏氏,便把自个儿推出来管家,如今长房要上京了,她便要收回自己的管家权。说来说去,姨娘这是过河拆桥。于是这些年来积压在心里的不忿,此时见周腾竟是直掉泪,心疼不已,也忍不住了,回嘴道:“姨娘,你说三郎这般算计,可是他若不在外头算计,这家里吃的喝的又从哪里来?他在外头挣钱不易,家中哪个晓得?四弟花钱多少,你比我们更清楚。这些年家中盈钱不多,你只一昧指责三郎挣得不多,怎么不说四弟每年花去多少?这些钱,四弟你自个心理有数么?”

    周同还没从三哥查自己的历史老帐一事中醒过来,此时被李氏问得张口结舌,”我,我,我……”

    刘太姨娘容不得儿媳在自己面前这么威风,而且还是这么质疑自己最爱的儿子,此时指着李氏骂道:“你又有甚么能耐来说你四弟!你一个妇道人家,他若不是被你男人伤了脚,会如今活得这么憋屈么?你们只道他花了钱,若是他没伤了腿,改日得了功名,是不是你们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好了,你四弟前途被你们毁了,不过花了一点儿,打发心情,却被你们这般指责!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之后的话,大多便是刘太姨娘不停地责问周腾与李氏,周同苦苦哀求姨娘莫要闹了下去,邓氏察看了儿子只是划了点皮,让丁氏带他回屋里敷药,自己却扶着刘太姨娘,听她数落,自觉心里大出一口气。

    李氏不顾周腾指责,一心想在姨娘面前辩个分明,替他出口气,偏偏身分所限,不敢正面交锋,连反驳姨娘都有所顾忌,于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车轱辘话,左右不过是自己夫妻俩人,辛苦不已,养着一大家子,却没被人领情,反而一个不好,就是招人指责,实是费力不讨好。若谁有本事,谁来掌这个家,谁来打理产业。

    说到这儿,话已是撂明了。李氏与周腾不愿挑这一大家子的生计了,大家各凭本事吧!

    刘太姨娘当着风口站着,鼻炎就犯上了,言辞不清地怒道:“好!你们既这般说,那就是要分家了!”

    200 分家细则

    从刘太姨娘嘴里蹦出“分家”二字,李氏也不再争辩了,一下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周腾平时没少受姨娘的偏心对待,今日尤甚,方才听着李氏替自己抱屈,他自己亦是觉得委屈,此时憋了气,一改往日在姨娘面前的卑恭状,故意把刘氏的气话领会成她的吩咐:“姨娘既发话,让我们分家,作为儿子,自是谨遵姨娘的意思来办。”

    刘氏被他一句话给堵的气便上不来了,只瞪着眼睛看向他,偏周腾不瞧她,面上责备妻子李氏道:“你怎么也不搬把椅子,让姨娘好生坐下来,这分家的事,哪能一句两句说的明白的。”又转头去问周同,“四弟、四弟妹,你们意下如何?“

    邓氏着急用钱,现下自然是想分家,越快越好,于是一双眼睛使劲盯着周同,盼着他块点头应允。

    周同从三哥三嫂的神态上也揣摩出他们是要分家了,自己再耍赖着不分,只会让他们瞧不起。一想到分家,他就一个脑袋两个大,此时,有七八分憔悴地道:“家中事务本来就是姨娘与三哥在操心,我自是听姨娘与三哥的安排。三哥是长者,你说分家,我便分;三哥若是认为分家不妥,我亦没意见。”

    他这话说出来,意思就是分家都是三哥三嫂你们说的,同我没关系。

    周腾自是听出他的不情愿来,不耐烦的道:“四弟你这么说,倒全是我的责任了,好似我这逼着四弟分家一般。若是如此让四弟为难,那就不分了吧。”

    邓氏急了,生怕过了今日没分成,就不晓得要等到哪日了,于是不等周同发话,抢着道:“三个三嫂说分,我们自是遵从。不知,怎么个分发?”

    她这话在明显不过,要见她怕不及待了,半点儿没掩饰住内心里的想法。李氏瞧到姨娘听了邓氏这句话后,气的差点儿昏阙,心里直叫爽快!

    李氏想着打铁成热,也不与邓氏扯三道四,直接就同邓氏说起要分的田啊,屋子啊,甚至于入厕的每一个玩意儿。她早就将这些整理成为几张单子,这是便有条不紊的说出来。

    刘太姨娘气得再也坐不下去,甩袖走了。

    魏氏听到二房在闹分家,彼时她正因为身份有些违和,加上严氏这一闹腾,躺在床上歇息呢。说到魏氏,她身子这几年来,一年比一年胖,年轻时说没闹过病,只如今,却有如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

    在过了寿诞后,兴许是欢喜的过头了,一时不察便着了风寒。最让她忧忡的便是眼睛——近日里,她右眼飞蚊症状闹得尤其厉害,有时视线处出现一块黑的,于是越发怀疑眼睛马上要出大事了。她母亲当年就是患了眼疾,结果双目失明,然后行路时没走稳,摔死了。如今她已开始患眼疾,便生怕在同母亲一样,心焦不已。这种内心煎熬引起了诸多症状,比如,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躺下来,却是梦不断,于是一日比一日睡得少;再有最不好与人言及的私密问题,比如出恭极其不畅。人吧,排泄系统共要是出问题,那可就是个大难题,故而,魏氏这两日堵得厉害,便成天顶着一张大便脸,没个好心情,看谁都不顺眼。

    魏氏病怏怏的,心里很难过,生怕自己很快就失明,发生意外,自己突然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