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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30部分阅读

    笑,他一边大步走去。在王弘对面的榻几上蓝蓝坐下后,他朝陈容一瞟,低喝道:“斟酒!”

    正在失神中的陈容,听到这命令,顿时一凛。她低着头,碎步走到冉闵的榻前,盈盈跪下。

    早在冉闵坐下时,侯在旁边的婢女,便姿态曼妙地走了过来,准备持壶。现在见到冉闵使唤着本也是客人的陈容,她们呆了呆,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想两人福了福,弯腰后退,在陈容的后方继续候着。

    这个时候,王弘依然是浅笑隐隐,依然是眼眸也没有抬一下,更没有朝陈容望上哪怕一眼。似乎,在他的眼中,陈容只是冉闵随便带来的姬妾,似乎只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也不屑一顾的路人……

    陈容稳住心神,左手托着衣袖,开始给冉闵斟酒。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安静的竹屋中响起。

    转眼,一杯酒已然斟满。

    冉闵盯了陈容一眼,端起酒杯,徐徐说道:“为七郎也满上一杯。”

    这是命令。

    陈容福了福,轻声应道:“是。”转过身,提着酒壶,朝着王弘走去。

    她低着头,碎步走到了王弘面前。

    朝着他福了福,陈容微微欠身,提起酒壶,给王弘斟起酒来。

    酒水汩汩入杯。

    王弘俊逸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浅浅。那眼神如此宁和,那笑容如此悠然,真真看不出半点异常。

    冉闵瞟了云淡风轻,高远自在的王弘一眼,几乎是突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厌恶起来。当下,他沉声命令道:“退下!”

    “是。”

    陈容应了一声,低着头,缓缓退下。

    不一会,她便退到了冉闵的背后,窈窕优美的身段,渐渐的消失在阴暗中。

    冉闵把注意力从陈容的身上收回。他盯着王弘,突然一笑,到:“冉某真是不知,七郎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又是怎么知道,我要与你做交易的?”

    在他的问话中,王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陈容刚斟的酒水,抿了一口后,极为随意地说道:“将军志向高远,所谋甚大,这么一个与琅琊王氏做交易的好机会,不会轻易放过。”

    在他说出‘志向高远,所谋甚大’时,冉闵双眼一阴,一股肃杀之气瞬时笼罩其中。

    冉闵可是天王,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一到有心施威,那气势甚是惊人。

    不知不觉中,站在两侧的婢女们已是瑟瑟发抖。

    王弘依然嘴角含笑,举止都雅致之极。

    冉闵慢慢倾身,他那双如鹰一样的厉眼,瞬也不瞬地锁在王弘的脸上,说出的花,却带着笑,“七郎怎知,我志向高远,所谋甚大?”

    王弘抬起头来。

    他朝着冉闵望来,微微一笑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请!”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还把酒杯倒置,朝着冉闵又晃了晃,那意思很明了,是要他喝了酒再说。

    冉闵本来沉着脸,如捕猎的狼一样紧紧地锁着他。从来,在他这种气势下,没有不屈服的人。便是石家的几个主子,在他这个时候,也是缄口不言,唯唯诺诺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王弘也举止失措,他那还真是虚有其表了。

    冉闵盯了王弘一阵,慢慢坐直。

    随着他坐下,那股死气瞬时一清。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容则抬起头来,她望着过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冉闵。知道这一回合,王弘小占先机。

    等冉闵喝下酒,几个婢女颦颦婷婷地走上前,再次为两人满上酒水。

    王弘没有拿酒杯,他右手需放在琴上,随意按了两下,在发出两个悦耳轻快的音符,令得竹屋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冉闵,说道:“这一站,将军准备如何助我?”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一这种轻描淡写却笃定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也是把头一抬。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盯着王弘,突然的,他哑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助你王弘?”

    在他的质问中,王弘双手扶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在他这样的目光中,冉闵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啪”的一声,冉闵吧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上一放,低喝道:“直娘贼!与你们这些人说话,还真是费神。好了,王七郎,我直说吧。这一次我助你敢走慕容恪,他日冉闵若有所求,你需在晋室中周旋一二。”

    他把自己的要求甩出后,墨眼如狼,沉沉地盯着王弘,等着他的回答。

    在他的目光中,王弘微微一笑。

    他缓缓站起。

    随着他站起,他身后的墙壁上,倒影出一个攘之博带的身影。

    王弘盯着冉闵,慢慢的,他漏齿一笑,这一笑,那一口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散发着寒光。

    微笑中,王弘的音线,一如既往的斯文,温柔,淡然,“敢走慕容恪不过小事,相对于将军的所谋而言,这买卖不划算。”

    冉闵不耐烦了,他腾地站了起来。

    双手按几,他沉沉地盯着王弘,火气颇重地说道:“王七郎,你可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性命难保!便是你琅琊王家,也会威望大扫。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说买卖不划算!”

    他低声咆哮到这里,广袖一甩,掉头便走。

    陈容怔了怔,朝着王弘看了一眼,见他微笑的,平和地望着冉闵的背影,顿了顿,低头跑出了竹屋。

    众亲卫正在候着,看到冉闵出来,连忙迎上。

    他们正要出口询问,见他沉着一张脸,表情阴郁,便打起也不敢吭一声。

    一行人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在沉着脸的冉闵的带领下,众人一言不发,低头行走。

    刚刚上的街道,一个亲卫便叫道:“哪里着火了?”

    众人同时抬头。

    只见西边天空中,火光冲天,黑烟直入云霄。伴随着那滚滚黑烟的,是南阳城人的吵嚷声,叫闹声。

    众人望着望着,几乎是突然地,一个亲卫叫道:“将军,不好!你看那方向!”

    这声音充满惊慌。

    第115章 算计

    冉闵脸孔嗖地一沉,他右手一挥,喝道:“走快些。”

    也不用他吩咐,众亲卫已是箭步如飞。

    不一会功夫,他们来到了起火的地方。

    望着那个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院落,望着四周进进出出,大呼小叫着忙着灭火的邻居。一个亲卫气急败坏地叫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的叫声中,远处传来几个南阳城的叫声:“怪了,这荒废多年的院落,竟无端端地起了这般大火·”

    “哎,看这样子,只怕要烧个几天几夜。”

    叫嚷声中,冉闵脸沉如水。

    陈容也是,她呆呆地望着那火光冲天处,喃喃说道:“离不开了。”

    是,离不开了。

    那起火的院落,便是地道的入口!而看这火势,这浓烟,没个三天五天,这废墟不经过大肆清理,那地道是用不上的。

    慢慢的,冉闵一张脸,已沉寒如水,目光如刀般冷冽。

    一个亲卫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将军?”

    冉闵头也不回,径自盯着那浓烟滚滚处,好一会,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王弘,好一个王七郎!”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是王弘所为,可他就是相信,他被王弘算计了!

    呼地一声,冉闵大步向王弘的院落走回。

    亲卫们同时上前一步,紧跟左右,看他们一个一个手按刀鞘的模样,已是做了拼命地打算了。

    被这杀气沉沉的气氛所惊,陈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冉闵,不敢抬头。

    沉沉的步履中,突然的,冉闵止了步。

    他抿着薄唇,盯着前方。

    陈容感觉到气氛有异,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王弘所居的那个庄子侧门外,只是这个时候,那个侧门大开,一个火把光中,披着淡紫色外袍的王弘,正站在风中,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后,没有仆人。

    那一根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满天的繁星,淡淡的散在他的头上,身上。

    依然是满眼风华。

    王弘静静地站在门口处,看到一脸杀气的冉闵止了步,他双手一拱,“王弘恭迎将军大驾!”他抬起头,星光下,目光明润清澈,“将军勿怪,事关家园,阴谋事,不得不为。”

    冉闵如狼一样地盯着他,沉沉说道:“七郎凭什么以为,这小小的南阳城,锁得住我冉闵?”

    他浓眉一挑,恶狠狠地低吼道:“我冉闵不想做的事,任何阴谋阳谋,都逼迫不得!”

    王弘一笑。

    这一笑,竟是十分灿烂。

    他嘴角轻扬,静静地望着冉闵,徐徐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慕容恪,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他嘴角轻扬,“以将军的谋算,许是想等到南阳人与慕容恪拼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便看到,冉闵如狼一样沉的瞳仁一收。这种表情,她是知道的,这说明王弘说中了他的心思。

    王弘负着双手,声线清润中,带着淡淡的沧凉:“将军志向高远,纵有慈悲之心,也会在必要时。视这万千生灵如刍狗。然而,王弘不行。”

    冉闵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自是要博一博。”

    他说出这一句话后,似是怒火渐消。

    这时,王弘侧身,优雅地朝着院落里一指,道:‘恭迎将军入内。”

    冉闵没有动。

    他盯着王弘,冷冷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王弘没有看他,他嘴角含笑,淡淡回道:“弘也不想被人威胁。”

    冉闵在这个时候,惫夜而来,既是谈条件,也有利用局势威胁他,威胁琅琊王氏就范的意思。因此王弘有此一说。

    冉闵皱起了浓眉。

    这时,王弘广袖一,已是施施然朝里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清声说道:“当年刘高祖斩白蛇起兵时,屡走屡输。这持棋对垒,实不必争一子高低。”

    他一开口,冉闵便悚然抬头:他居然把自己与刘高祖相比,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的背影,直直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冉闵突然一笑:“好一个王弘!”这一笑,极阴沉。

    冉闵提步入内。

    随着他这一走,众亲卫慢慢地收起兵器,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向前走去。

    陈容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陈容刚刚走到竹屋前,两个婢女便拦着她,她们朝着陈容一福,轻声说道:“热汤已备,罗帐已换上新纱,请女郎稳步。”

    陈容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向冉闵。

    刚刚抬头,她便对上一双极清澈,极清澈的双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王弘,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头的,居然这般静静地望子成龙着她,此时此刻,繁星满天,星光下,他的双眸,如水……

    只是一眼,陈容突然羞愧得无以复加,她匆匆低头,不再向冉闵许多询问,跟在两婢身后走开。

    不过这时的冉闵,心思全在明日便要面临的大战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她的去留。因此,直到陈容消失了,他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陈容跟着两婢,来到一个竹子筑成的楼阁处。仰着头,望着这建得极为精致的竹屋,望着竹屋旁随风摇荡的苍劲翠柏,疏疏竹林,陈容低低说道:“是个极风雅的所在。”

    一个婢女笑着应道:“女郎不知,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我家七郎之手的。”另外一婢女掩嘴笑道:“是啊是啊,要是南阳城的女郎们知道我王家有这么一个所在,只怕围墙都翻破了。”

    这两个婢女在对上陈容时,笑容可掬,极为可亲。

    陈容心头一松,也是一笑,她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是啊,七郎风雅脱俗。”她呢,她光是这个形容词,还是绞尽脑汁想一想。

    这是,两婢已经提步,踩着楼梯‘格格’作响。

    不一人,她们推开了阁楼上的竹门。

    陈容跟在她们身后,进入楼上。

    一入楼,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陈容没有想到,这竹楼外面看起来风是风雅,却显简陋,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面,却是一派奢华。珠帘飘荡。帘帏飘香,便是地上,也铺着厚厚的锻。

    她碎步走到窗台处。

    从这里,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院落。是了,这个院落所植之树都是到了冬天也不凋谢的松竹之类。虽是冬天,却青翠得宛如春华正好。

    她眺目望去,透过一根高大的松树,她看到一个竹屋的屋檐。那便是王七郎所在的竹屋,也不知此时此刻,他与冉闵在说些什么?

    在陈容四下张望时,两个婢女已忙活起来。不一会,一婢笑道:“女郎,热汤已备,请淋浴。”

    陈容应了一声,转过头来。

    透着一帘帏帐,白色的蒸气,正腾腾直上。

    在陈容跨入浴桶时,她目光转向一侧,呆了呆,她伸手拿过一件冰丝袍,轻轻抚摸着。

    一个婢女打散她的墨发,一边梳理,一边朝陈容手中的丝袍瞟了一眼,她笑道:“这丝袍,可是七郎亲手送来的。女郎呆会看看合不合身。”

    他送来的?

    陈容呆住了。

    她垂下双眸,声音有点颤抖:“这是白色的。”

    另一个婢女一边在木桶中洒着梅花辨,一边笑嘻嘻回道:“是啊,七郎最喜欢白色了。他曾经说过,这天地间,处处都是脏黑朽臭,只有这衣袍,还白得干净。”

    陈容喃喃说道:“还白得干净……”她轻轻摩挲着这雪白的轻袍,喃喃说道:“是啊,只有这衣袍,才白得干净啊。”

    一婢说道:“好了,女郎入桶吧。”

    陈容应了一声,解去内衣,跨入桶中。

    这热水,调适得恰恰好。陈容这些日子里,与冉闵等人辗转于军营,哪里洗过一个干净澡?

    她把身子朝下沉了沉,只留一张脸在外面。满足地呻吟一声,陈容笑道:“这感觉很好。”

    两婢见她满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陈容便换上那丝袍。

    这时,夜色已深,两婢一一退去后,她脱去鞋履,钻入了被塌中。

    这被子,绵软舒服,暗香隐隐,连枕头,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只是时值冬日,便在上面蒙了一层白狐皮。陈容把脸贴着这毛茸茸的,温暖的狐皮,打量了一阵,想道;对了,阮氏的那件狐裘,好象也是这个质地这个毛色的。

    不同的是,阮氏对那狐裘,珍之重之,都舍不得穿。便是穿上了,哪个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一顿好打。而这里,却把这么珍贵的皮毛让人枕着……

    陈容一想到这里,不由四下张望。这一张望,她才发现,目光所及之物,无一不高贵难得到了极点。寻常士族人家,这种东西有了一样,也会把它得紧紧的,当成宝贝。

    就在陈容张望时,竹门吱呀打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她背对着陈容,在香炉点着香,闻着这香味,陈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香?恁地好闻?”这香,闻起来特高贵。

    那婢女笑道:“女郎,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果然是皇室用品。

    那婢女焚好香后,转身走出。当她把房门拉开进,回眸看了陈容一眼,掩嘴笑道:“上一次九公主来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这般慎重。”

    第116章 一夜

    陈容垂眸不语。

    转眼,夜深了。

    陈容睡在飘荡着龙涎香的房间中,听着夜风吹过竹林的疏疏声,辗转反侧着。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她实在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袍,慢慢向外走去。刚一动,一个睡在房间角落里的婢女便恭敬地应道:“女郎?”声音迷糊中带着睡意。

    陈容轻声说道:“你睡吧。”

    “是。”

    外面,依然繁星点点,弯月如勾。

    陈容扶着楼梯,小心地走了下去。

    踩着星光,行走在竹林中,走过竹林,数亩桃林隔着小河,与她遥遥相望。想来,如果春天来此,定是很美的。

    陈容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她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星光下,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只是一眼,陈容便认出了,他就是王弘。

    呆呆地朝他望了一眼,陈容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掉头,准备离开。

    几乎是突然的,那清润的,优美的音线传来,“阿容?”

    陈容一怔。

    她慢慢回过身去。

    那个星光下的人,正在望着她。他的目光如此宁静,如此悠然,如此平和。

    陈容低下头,向他走近。

    来到他身前五步处时,她朝他福了福。

    “坐吧。”

    声音温柔之极。

    陈容应了一声,在他的对面,那备好的空榻上坐下。望着摆在面前几上的酒肉,陈容低声问道:“冉将军呢?”

    “休息去了。”

    王弘从自己的几上拿过一只酒杯,把那酒杯满上后,他把它放在陈容的几上。在回返时,他广袖一带,‘啪啪啪’几声碎响,却是那几只还残留着冉闵饮过的酒水的杯子,滚落于草丛中。

    陈容诧异地朝那酒杯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见他白衣飘荡,墨发轻扬,分明风流高岸。

    她弄不清他这个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她听到王弘清润地说道:“阿容,为我抚一曲吧。”

    陈容低低应道:“是。”

    她站起身来,从王弘的面前抱过那琴,放在几上,手指一按,一阵悠然的琴声飘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