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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遍第25部分阅读

    很久都没说话。我都等的急了,责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出兵去救,他……他却说,等……等到金兵退了……”

    等到金兵退了?呵,我自嘲的笑了一笑。依照金兵的习性,那起码还要再过一个月,等到盛夏六月,而且是战局有利于我方。

    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刘光世,刘光世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臣当时就骂他糊涂,他能有今日,全是陛下所赐,若是陛下遭遇不测,他岂会有好下场?他被臣骂了一通,依旧没有说话,只转身出帐了,臣在帐中安下心来,以为他想通了,却不料睡了一夜,第二日仍然不见他有班师的意思,前去责问他,他却只说,已经派人前来营救陛下。臣问他派了几万,他却告诉臣,只有十一人!臣见他已经在准备兵马,同金兵交战,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回来了的,便当即告辞,过井陉,前去韩世忠所部。同韩将军讲了京中的情况,韩将军尚未等臣传陛下旨意,就当即决定,留少数人看守雁门关,自己率着众部,前来救援!到信德军的时候,听闻陛下驾崩的假消息,进退两难之时,收到张枢密在关陕传来的书信,让我等不必理会,只管进兵。他亦率大军,不日赶到。直到驻军青城,才在夜间,得到陛下尚在的消息,军心大振,一齐攻城,才得以救出陛下!”

    刘光世说两句,便停下看看我的脸色。又接着往下说,直到他说完,我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殿中静悄悄的,连更漏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隔了很久,我才开口道:“光世,朕有一事,要交给你去办!”

    刘光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陛下可是想让臣带兵前去追击杜充?”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朕想了想,你去最合适!”

    刘光世慌忙跪下,道:“臣固然要将杜充捉住,只是,不知陛下是想让臣,将他捉回来……还是,还是让臣直接把他杀了?”

    我冷笑一声,森然道:“杀!不论他拿谁做挡箭牌,一概,杀!”

    三日后,我重新坐在大庆典,接受百官朝拜。

    张浚勤王有功,且提拔起来的吴阶,刘琦等人,在仙人关成功的阻击了金兵入蜀,官加一等,拜为宰相。

    秦桧兵变中,忠心护住,亦官进一等,封为副相。

    刘光世擢为殿前都指挥使,统领京师及其附近的禁军。

    韩世忠亦官进一等,封为护国公,其夫人,亦封诰命。

    唯有岳飞,剥去了先前时杜充在的时候封的武灵王,命其战事稍缓之后,赴京议事。

    下了朝,我破天荒的,主动前去皇后所在的坤宁宫看了看。

    侍女太监都明白,纷纷退下。

    皇后亦未曾梳妆打扮,素颜相见。

    我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她。她却没看我,只呆呆的看着大殿中花瓶里那盛开的牡丹。

    粉色的牡丹,富丽堂皇,然而此刻,这牡丹,已经到了凋谢的季节,底部的花瓣,已经灰黄。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圣人放心,朕只会说你病体沉疴,一样会为你举行皇后该有的葬礼。

    皇后依旧没有看我,却只是笑了笑,缓缓道:“阿桓,我就要来和你作伴了,你高兴么?”

    我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却见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自嘲的笑了笑:“陛下,你以前,总是叫我琏儿,你总是喜欢我的头发,说只要闻到我头发的味道,就什么烦恼都没了,你不记得了罢?”

    我亦没有说话,这种话,我根本没办法回答。

    皇后却缓缓站起,愣愣的看着我,泪水缓缓而下:“我的阿桓,死了……他……早死了……他自从,见了那个叫岳飞的,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淡淡的看着她,却不料她猛然上前,死死的揪住我的袖子,厉声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开始,我以为是吴昭容,后来才知,原来是他!我更恨他,我咒你们,不顾伦常,不得好死!”

    血渐渐的从她的嘴角溢出,最后的声音,更显的凄厉,仿若鬼魅:“我咒你,赵桓,你最终,比我还要不如!比我更不如……”

    最后,她缓缓的倒在了我的脚下,口中的黑血不断的涌出,长长的发,飘散在空中。

    忽然觉得这里很不舒服,张开口,唤了一个名字叫做黄经国的太监,让他推着我,出了这个地方。殿中的青幔,四处飘荡,殿外,是五月的阳光,散在身上,我却觉得有些冷。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对身后的黄经国说道:“传朕口谕,皇后病体违和,薨于坤宁殿,择日下葬!”

    六月,刘光世终于捉到了杜充,将其杀掉,救回被他当做人质劫走的太子。

    然而太子回宫,见到我,已经全然痴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韩世忠带兵,趁着盛夏,再次前去收复太原。

    被张浚提拔起来的吴阶和刘琦,亦趁着盛夏,有利于我军,提兵收复关陕。

    我已经能够站立走路了,与张浚在御苑中,一同赏花。

    夏六月,竟在宫中,看到一两从野玫瑰。

    拍了拍张浚的肩膀,摇头道:“德远真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曲端即便是对你无礼,可也没得逞,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张浚一张俊俏无比的脸上,露出愤然之意,恨声道:“陛下若要治罪,臣甘愿领罪!身为大将,不去把心思放在如何打仗上,却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我饶他不得!”

    我挥了挥手,淡淡道:“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张相公,以后不可如此!这次金兵来攻,如非有吴阶刘琦,恐怕金兵就真的入川,天下不保了!”

    张浚哼了一声,依旧愤恨难当:“即便没有吴阶刘琦,岳飞在河北钳制金兵,洛索未必就真的敢孤军深入,不怕被岳飞操了老巢!以后若有人还敢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一定饶他不得!”

    我笑了笑,对他道:“朕看,以后也没人敢了!就连朕,也不敢……”

    张浚听到这话,噗嗤一笑,真正映得满园锦绣黯然失色,他刚要张口说话,就听见不远处的黄公公问道:“陛下,岳飞在宫外求见!”

    我愣了愣,踌躇了半晌,才道:“让他进来罢!”

    平地陡变[]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的时候,我正手中拿了鱼食,在池塘边的亭中喂鱼。

    扬起手,鱼食落入水中,五颜六色的锦鲤蜂拥而上,争抢食之,以前很喜欢这些漂亮的鱼,今天,看了它们拥挤到一起,一张一合的嘴,那身上斑斓的花纹,忽然间觉得可怖起来。

    脚步声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下,站在庭外的黄公公用着太监独有的尖细的嗓音,对我说道:“陛下,岳帅来了!”

    将手心的最后一撮鱼食,尽数的丢给那些争先恐后的鱼,拍了拍手,依旧没有回头,对着黄公公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黄公公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僵着,过了许久,才听见身后的人,用着颇为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陛下!”

    我抬头,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阳,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寂静,静的听得见日光洒在水面的声音。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臣来交还陛下的东西。”

    我哦了一声,淡淡的道:“放在石桌上就行了!”

    他还是没有走,我亦看着水面。那些鱼,见到我手中没了食物,已经渐渐的散了,只剩下粼粼的波光,映出一片闪耀的金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颇为艰难的开口:“陛下,你……你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眼行么……”

    我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爱卿若想要见朕,明日前来上朝,就能见到了。至于其它时候,朕并不想见你,若无它事,请回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岳飞在我身后,低声说道:“是!”

    脚步声响起,他越走越远,我万分想回过头去,看看他的模样,最终忍住。

    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确认他已经走了,我这才转过头,看着石桌。

    半枚玉佩,静静的躺在泛着青色的桌面上,莹润的光泽,一如当初,只是边缘的棱角,由于我长期的摩挲,却不如当初那样锋利了。

    回到崇政殿,批折子。

    户部尚书赵鼎告诉我,今年的春税,已经收上来了,比之去年,多了西川,丰裕不少。只是仍旧入不敷出,请求在西川改革酒傕。

    想了想,留中不发。

    此时关陕正有战事,西川乃其后方,不可如此尽收民财,弄得民心不稳,且西川新近收复,应为长远着想,不可只图一时之利。

    批完折子,同赵鼎商议完军费支出以及官员俸禄,赏赐等事,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留赵鼎吃了饭,吃饭期间,随口提起秦桧来,赵鼎对秦桧是赞不绝口,说此人忠义,且有气节,靖康初年反对割让三镇,杜充兵变又能竭力周全,有此人辅政,实乃陛下之福,社稷之幸。

    我笑了笑,没去接他的话,等到他吃完,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殿中,面前摊着资治通鉴,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高长恭的名字在我面前过了不知多少次,却还是没能将他和兰陵王的关系搞清楚,只看到他带着面具,冲入敌阵,在某时,揭开面具,风采照人。

    若是换成岳飞,揭开面具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站起身,虽然是夏日,夜间却也有些凉,披了一件外衫,不觉就走到了北门处。

    守门的侍卫见是我,刚要打开小门,被我止住了。

    最后,我登上一级级的石阶,站在宫墙上,朝外看去。

    岳飞的家,在我这个角度,能够隐隐的看得见,那里的灯火。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扶着微凉的石头,我忍不住猜想。

    他多年未见过他母亲和儿子的样子了罢,也许现在,正在家中,一家人重聚,母亲端上可口的饭菜,儿子抱着他的大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用稚嫩的声音,喊他爹爹。

    也许,我至少,该听听,他的理由。

    其实不用他说,我都已经给他找了很多条。只是,不论那一条,我都无法释怀。

    我甚至,现在想去他的家中,恶狠狠的告诉他,如果他给我的理由,不能让我满意,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最后,我却没有迈开半步,只静静的看着他家的方向,明日的朝堂上,他自然会说。

    叹了一口气,却在此时,似乎听见一个同样的叹气声响起。

    猛然吓了一跳,朝城楼的阴影处喝问:谁?

    没有人回答,不远处的侍卫朝我这边奔来,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我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可还是不放心,对侍卫头领说道:“刚刚朕似乎听见有人叹气的声音,四处仔细搜一搜,莫要让刺客潜入宫中!”

    侍卫神色大变,立刻招呼其它人加强戒备,四处搜寻。

    我亦缓缓的下了城楼,站在石阶上,最后朝他家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在侍卫的保护下,一路回宫。

    第二日看到岳飞的时候,我几乎难以相信我的眼睛。

    三个月没见。

    那日他走的时候,漫天夕阳下,矫健俊朗的身影,随着他座下的马蹄扬起的尘土,一起都沉淀在我的心中。

    可他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一双眼睛,黯淡无神,双唇更是没什么血色,紧紧的抿着,下巴上,甚至有些胡渣。然而让我更加不敢相信的,是他,何时竟然变得如此憔悴了。瘦了整整一圈,抬眼看我的时候,深陷的眼眶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再闪亮。

    他昨夜,似乎根本没有睡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嘶哑难辨,只讲了金兵何时退去,如何布防。

    秦桧对他讲的退兵,进兵,一条条的责问,毫不留情。

    最后,当着众人的面,盯着岳飞,冷笑着说道:“岳元帅,陛下被困,曾命你发兵救援,可你却故意留兵不发,甚至还写书信,劝已经带兵勤王的张相公返回关陕,莫不是,真的如谣言所传一般,准备永镇幽云罢?”

    岳飞的喉头抖动,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了两个字:“没有!”

    秦桧冷笑一声,步步逼迫:“没有?那岳元帅,敢问你如何解释,不回救之事呢?”

    我只看见岳飞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没有去回答秦桧的话,却看向我。

    最后,目光落在我的左手上。

    我忙将手藏起来,不去看他,看着殿中的青石板地,淡淡的道:“岳卿,朕也想知道,你说说为什么罢?”

    岳飞许久都没有开口,殿中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才听见岳飞的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臣驻守河北,正是汴京的屏障,金兵进攻紧急,若是退兵班师,前有金兵,后有叛军,腹背受敌,不仅经营多年的河北不保,汴京难安,更是根本无法再短时间内,攻破汴京,救出陛下……”

    岳飞尚未说完,就被秦桧打断,秦桧对我说道:“陛下,当日深陷囹圄,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岳飞身上,却不料此人,根本就贪恋荣华富贵,罔顾陛下托付……”

    秦桧尚未说完,就听见殿中连声大笑,一个红色的身影出列,朝秦桧说道:“秦相公,你打过仗么?”

    秦桧见张浚发问,一时有些发愣,摇头道:“没有……”

    张浚不屑的看了秦桧一眼,道:“既然没打过仗,又不知军事,就好好的干你拿手的事情得了,感情秦相公只要说一句‘陛下厚恩’,就能以一当十,以十当百,以百当千,以千当万的奋勇杀敌,将如同虎狼的金兵杀的片甲不留,跪地求饶了?”

    秦桧脸涨的通红,朝张浚怒道:“张相公此话是何意?”

    张浚扬了扬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听不惯有些人当着陛下的面,不懂装懂,胡乱放屁,弄得殿中臭不可闻,有负圣恩!”

    秦桧气得一张脸变成了紫红色,朝着张浚连声说了几个“你”字,却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朝我说道:“陛下,张相公身为国之重臣,说话如此不堪入耳,有失体统!”

    我尚未说话,却就听见张浚反唇相讥:“那也是因为,有人做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下官也不过照实描述而已!”

    秦桧寒了脸,盯着张浚,张浚毫不在乎,对我躬身道:“陛下,岳飞与臣书信的时候,也曾提到过此事,臣当日为签署枢密院事,岳飞的行动,受命于臣。他在河北钳制金兵,亦是臣的意思!金兵当日大举进攻,河北一路平原,不似河东关陕等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险可守,若是大军回救,河北必失!陛下试想,若是当日,岳飞帅兵回来,后面有金兵的虎狼之势追击,前面有杜充的部队占着汴京,腹背受敌,如何制胜?金兵打不走,汴京更是攻不下,不仅数年来,经营的河北毁于一旦,而且汴京更是难保!岳飞一得到陛下被困的消息,就派出军中武艺最高之人,星夜兼程,前来营救陛下,且顺利将陛下救出,足见其忠心!救出陛下之后,陛下又能藏于九地之下,让杜充掘地三尺都难以找到,不仅说明陛下机智过人,更能说明,岳飞亦知陛下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反倒是臣等,当初未曾听岳飞相劝,带着二十万大军前来勤王,将关陕河东等重地丢给金兵,被贼掠去,此番又要朝廷费钱费粮,再次收复,实在是惭愧!”

    张浚说完这段话,又朝秦桧看了一眼,嘲讽道:“秦相公,你大概不知,其实只需要刘光世带着五万大军,就能干掉杜充老贼吧?”

    秦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死死的盯着张浚,随即一笑,道:“张相公果然深谋远虑,秦某愚笨,以后还请相公多加指点!”

    眼看着张浚还想开口,我有些烦躁,不悦道:“行了,别吵了!两位都是国之重臣,吵来吵去的成何体统?朕不过就是问问岳飞,到底怎么回事,又没问你们!你们都退了吧!”

    张浚和秦桧互望了一眼,然后躬身道:“臣先告退!”

    偌大的崇政殿,只剩下岳飞一人。

    他没有看我,我亦没看他。

    最终,我开口:“你还有话要说么?”

    岳飞缓缓摇头,语气中,有着些许失落:“臣要说的,刚刚张相公已经说了……”

    我咬了牙,最后冷笑一声:“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岳飞抬眼,看着我,张了张口,又闭上。

    我站起身,径直走出殿去,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在身后,用着叹息般的语调,问道:“陛下你恨我没来救你么……”

    我脚步一滞,很想此刻,转过头,狠狠的给他两拳,或者只紧紧的抱住他。

    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只说道:“朕恨你做什么?你做的很好,分析的头头是道,最后也如你说言,朕平安无事,河北亦平安无事!朕只是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便抬脚离开了大殿。

    仰头看天,天似乎更蓝了一些。

    极目远眺,宫门出的张浚和秦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