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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12)

膊进行招架。当翠花终于睁大了眼睛,看清来人是小兰时,她知道事情不好了,因为她从小兰的目光里看出了仇恨,这种仇恨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抢夺她丈夫的仇恨,这样的仇恨足可以将另一个人撕裂。

    翠花面对小兰显然是心虚的,她的反抗都显得那样的无力。此刻,小兰就像一个发狂的母兽,在捍卫着属于自己的领地。她把翠花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周围几所有的人都被小兰的举动震惊了,当大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要去拉架的时候,翠花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了。在女人的哭嚎声中,翠花被人们架走了,临走前小兰还没有忘了在她的背后大声骂了一句:“臭女人,你要是胆敢再纠缠我家志刚,小心我不撕破了你的脸皮!”

    翠花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这一句话她听得很清楚,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弱小和气的女子,此刻会变得如此强悍。翠花真的怕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此刻,她真的再没有勇气打志刚的主意了,因为她真的怕小兰会撕破了她的脸皮。

    小兰也随之被人们劝回了家里,但显然她的气儿还没有消,在单家的西屋茅草房子里,小兰坐在炕沿上,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那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地起伏着,虽然她刚刚狠狠地教训了翠花,但丝毫没有减轻她内心的愤怒。此刻,志刚也在家里,正坐在屋中央的一个小板凳上,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接受着小兰的讯问。

    “你说,你到底和她是怎么回事?”

    志刚极力辩解道:“我和她之间没啥事儿啊!”

    “是,我知道你和她之间没事,我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骚女人呢。但我想知道的是,她怎么就纠缠上了你?”

    志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她看中了我手中的权力吧,想从我的身上捞到一些好处,她和李福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那样的人。”

    小兰没有相信他的话,而是直接避开,反问道:“你真的摸她的奶子了?”

    志刚一愣,闪烁其词地回答道:“不!我……我没有!”

    小兰看志刚的表情,更加狐疑:“真的没有?”

    志刚的眼神愈发慌乱了,支吾着回答道:“真,真……的没有!”

    小兰急了,“啪”地一下将身边的旱烟盒子摔到了地上,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哽噎着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又没说怪你,撒谎算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说完,小兰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一双一对地掉了下来。

    志刚看到小兰伤心成这样,再也不忍心欺骗下去,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将那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天怎么喝醉了酒,又怎么上错了炕,误把翠花当成小兰,以及后来被翠花反复纠缠的经过,原模原样地当小兰描述了一遍。小兰听后,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个烂女人,早知道她不正经,就好勾引别家的男人,看我有机会不好好地再教训她。”

    志刚拦住小兰,说:“算了,谅她今后也不敢了,你不是已经教训过她了。”

    小兰看看自己的丈夫,这个青春阳刚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无限的魅力,难怪女人们都为他费尽了心机。小兰说道:“当初你跟聂小雨的时候,我可以容忍,因为我知道小雨的本质不坏,你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但现在不同,翠花风骚成性,如果我迁就了她,真就会把你给毁了。”

    小兰说完之后,依旧直直地看着志刚。而志刚虽然不懂妻子目光的全部内容,但他也感到很窝火,本来想着要全心全意地和小兰过日子,没想到却平白无故招惹了这么多麻烦,他觉得很对不起小兰,这样想着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几天,这天午夜,当全家人都熟睡后,单母却悄悄地爬了起来,这个善良本分的老太太要去做一件“大事情”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找到事先准备好的两个苹果和鸡蛋,然后将一炷香点燃,供在了灶台上。在袅袅的香火中,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正当老太太专心祷告时,忽然一个声音在耳畔传来:“妈,你在干什么?”

    老太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儿媳妇小兰。老太太赶紧拉住小兰的手,“嘘”了一下:“别声张,妈在帮志刚破灾呢,算命先生说他命犯桃花,应该破破的。”

    小兰这才明白婆婆在做什么,不禁埋怨道:“妈,你怎么信起了这个?”

    单母赶紧拦住了她的话:“你别瞎说,怎么能不信,先是出了个聂小雨,现在又来了个翠花,志刚不是命犯桃花是什么?跟你说,妈这也是在帮你,你赶紧进屋去,把志刚的内裤找一条来,算命先生说只要现在烧掉就没事了。”

    小兰虽然不迷信,但是婆婆的话却也让她犯起了寻思。是啊,志刚三番五次地遭到女人的骚扰,难道真的是他命犯桃花?小兰想,不管怎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在婆婆的催促下,果真回屋找到了志刚穿过的一条内裤,然后随着婆婆在香火前祷告了一番,扔到灶坑里烧掉了。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八节

    这之后,果然很长一段时间志刚再也没有受到女人的骚扰,也不知道是那偏方起了作用,还是小兰的凌厉让那些对志刚怀有不良企图的女人产生了畏惧心理,总之日子就这样在相安无事中一天天过去了,就连那风流成性的翠花也逐渐安分了下来,她在挨了小兰的一顿暴打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明显是她主动勾引了人家的男人,挨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志刚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他在生产队长这个位置上依旧一帆风顺,好像他天生就是为这黑土地而生,在他当队长的这几年,似乎老天爷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年年都会迎来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老百姓们迷信,说这是因为志刚压福,能够镇住李家庄的这一方水土。

    志刚的成绩有目共睹,公社书记马贵看在眼里,他有意提携志刚,几次来志刚家里吃饭,和他交流思想,意思下届大队书记由他来干。志刚对马贵的意图领会得十分清楚,但老实说当大队书记他却并不十分奢望,私下里他也和小兰交流过此事,两个人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顺其自然,如果机缘到了就抓住它,机缘不到也不强求。

    这一刻,志刚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常常站在李家庄高高的山梁上,眺望家乡的山山水水,充满了无限感慨。这里称得上是山水秀美,春暖花开时节,冰河融化,鸟儿啁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初夏时节,放眼望去,整个大地一片郁郁葱葱,仿佛置身绿色的海洋;深秋时节,硕果累累,稻谷成熟,农田里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隆冬季节,银装素裹,雪树银花,仿佛又让你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志刚打小就生长在这里,对这里充满了深深的情意,是这一方水土养育了他,他立志要使这里变得更加富饶美丽。志刚想,如果老天能给他机会,让他的人生梦想延续下去,那么他一定带领老百姓们奋勇拼搏,用辛勤的汗水将这里变成一片新天地。志刚这样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目光炯炯地望向远方,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然而志刚没有想到,他的想法再好,抱负再大,终究也无法抗拒人类历史的发展趋势,相比于整个社会的进程而言,他的个人抱负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正当志刚以为可以带领全村的百姓在致富路上大展宏图的时候,没有想到一场变革突然来临。一九七八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胜利召开,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主的土地改革迅速在广大农村兴起,人民公社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种大锅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人们显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吃惯了大锅饭的人们还不知道这种改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志刚,本以为可以带领大伙在致富路上大踏步前进,没想到如今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分产到户那天,生产队变得热闹无比,人们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理早早来到了生产队里。为了防止分配上出现不公,抓阄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大家将那车、马、土地按照等级事先编成号码,然后听天由命地抓阄,抓到哪儿就得算哪儿。志刚看着分配现场那乱哄哄的场面,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酸涩麻辣外加苦痛哀伤的感觉。志刚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带领大家干活了,生产队将被一家一户的小生产模式取代,他的队长也将从此失去意义,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志刚久久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抽闷烟。小兰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去,细心地安慰道:“你是不是因为分产到户了,认为你这队长当的也没意思了?我劝你不要这样想,你想啊,即便你不用再操心大伙春种秋收了,但那架桥铺路,征税购粮不还得有个人牵头啊?我看如今这样更好,起码可以让你少操心,再说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全国都在搞,又不光咱们村,你心里又有啥不平衡呢?”

    志刚听了小兰的话,嘴里说道:“我没啥不平衡的,也知道这是一个趋势,那大帮哄的坏处我看在眼里,大家都闷着头混日子,怎么也不如这个更能调动大伙的积极性。”

    小兰说:“你想通了就好,你要是有本事啊,就不怕自己干,这不正是你施展才华的机会么?从今往后,生产经营权归咱自己了,咱想种啥就种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几年不就发家了啊?到那时咱钱挣足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志刚听着妻子的开导,心中豁然开朗,他望着妻子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使劲掐灭了烟头:“嗯,咱以后自己干,我就不信凭咱们的本事还发不了家。”

    小兰望着自己的丈夫,知道他的思想已经转过弯来了,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九节

    分产到户的第一年,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像解开了枷锁的马驹,撒开了四蹄奋力奔跑起来,都指望着能从黑土地上获得好收成。李家庄人口虽然不多,但是土地却很丰裕,平均一口人能分到四亩地,耕种起来也是很有劲头的一件事情。

    志刚和小兰全家老小七口人,总计分到了两垧多地,这也是不小的劳动量。农忙时节,一般由单母在家看孩子做饭,志刚、小兰还有单宝老汉下地干活。单宝虽然年岁大了,干不了重活,但是扶犁镗地之类还应付得来。志刚和小兰正当年轻力壮,在生产队时就是种田的好手,这点活儿对他们来说也是手掐把拿的事。小两口恩恩爱爱,互帮互敬,年初时候就把种啥栽啥都想好了,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忙下来,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到秋一算账,光苞米就打了3万多斤,卖了4000多元钱。当小兰手里拿着那崭新的人民币,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是的,长这么大小,她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当时就想,也不知道是谁提议分产到户的,这政策咋就这么好,没想到同样是这块黑土地,咋就比大帮哄的时候多打了这么多粮呢?

    老实说,对于能打这么多粮志刚也感到很意外,他越发意识到大锅饭是一个多么不合理的生产方式,如今在事实面前他愈发清醒过来,作为生产队长,他也该洗洗脑了,如果跟不上形势的发展,将是多么被动的一件事情。

    其实,当年获得大丰收的不止志刚一家,几乎家家都有了不错的收成,老百姓们数着成捆的钞票,惊叹于分产到户带来的巨大收成,仿佛一夜之间,人们告别了贫穷落后的时代,彻底翻身得了解放。

    这天晚上,志刚和小兰躺在被窝里,都在盘算着一件事情。志刚问小兰:“你在想什么呢?”

    小兰看了看志刚说:“我先不说,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志刚说:“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盖新房子了,老人们年岁大了,孩子们也渐渐懂事,这样全家人挤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嗯!”

    小兰说:“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呢,要不咱们明年就盖吧!”

    志刚说:“不,不要等明年,要盖今年就盖!”

    小兰说:“那怎么能行,咱们手头的钱也不够啊!”

    志刚说:“这个好办,差点钱咱先跟亲戚们借来用着,明年再还他们也不迟。”

    小兰说:“这样不好吧,借钱盖房子,万一要是还不上可咋办?”

    志刚听小兰这么说,托起了她的下巴,认真地说:“没有万一,只要咱们一起努力,明年肯定能还上!”

    小兰看到志刚充满信心的样子,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就这样,在分产到户的第一年,李家庄第一栋四间大瓦房就盖了起来。房子竣工那天,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单母,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胆战心惊地问单志刚:“儿呀,你盖这么大的房子,花了多少钱啊?”

    志刚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多,差不多花了一万块!”

    “啊——”

    单母差点惊坐到地上:“还不多啊,那你拉了多少饥荒呀?”

    志刚回答道:“才几千块钱而已,妈,你不用担心,明年就都还上了。”

    单母看到志刚自信的样子,虽然心里充满了狐疑,但她还是忍了忍,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正如志刚预期的那样,在第二年秋季,他和小兰就很顺利地将那盖房子所拉的饥荒全部还上了。转年两个人手头就有了存款,又添置了几样必要的家具和电器,包括当时很流行的自行车、洗衣机、缝纫机,还有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别小看了这台电视机,也许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可是一个新鲜玩艺儿,是志刚托人从省城的大商场里买回来的,当时整个镇上也没有几台这样的东西。电视搬回来那天,全屯子人都来看热闹,大家对这个小电影一样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很惊讶不用放映设备,只用一根天线就能收来这么清晰的节目。

    也许是志刚和小兰的日子过得太顺了,顺了之后就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包括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

    当时在离李家庄不远有一个赵家庄,赵家庄有个生产队长叫赵财。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爱财如命,平时为了多得些不义之财,经常去赌博,赌输了就常想着一些弄钱的办法,包括死皮赖脸地跟人去借。当本村的钱都被他借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去外村借。赵财得知这几年志刚的日子过得不错,就打起了他的主意。由于都是生产队长有着多年的交情,志刚不好意思不借给他,可那好赌的人十赌九输,他哪里有钱还。不知不觉中,志刚已经借了3000元钱在他手里。小兰埋怨他:“你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他好赌,还借钱给他,这钱他什么时候能还你?”

    志刚因此还和小兰吵了一架:“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人家张口我怎好意思不借,再说谁还没有个危难招灾的时候,我们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不也是跟人借钱来着?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钱给你要回来,瞎不了的。”

    虽然志刚嘴上说保证要回来,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那赵财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因为赌博不但丢了生产队长的职位,连老婆都不和他过了,到了最后都有了吃不上喝不上的危险。志刚想,情况危急了,得赶紧想想办法,尽快把钱要回来才是,要知道那3000元钱可是他和小兰的血汗钱。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节

    志刚追问赵财要钱,刚开始的时候赵财态度良好,一个劲地说:“你就放心吧,咱们兄弟一场,坑谁都不会坑你的,只要我赵财有一口气在,这钱保证瞎不了。”

    可赵财在嘴上说瞎不了,又拿什么来还?几次三番之后,志刚看赵财还钱的日子遥遥无期,实在没有耐心了,便和他翻起脸来,说:“你无论如何要把钱还给我,当初你借的时候只说花一个月,现在可倒好,都一年多了,还没有影子!我也不跟你要利息了,你只要把本钱还给我就好。”

    赵财说:“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连自己都难养活,实在没钱还你,要不我帮你想个办法,只要你听我的,我肯定把钱还上。”

    志刚问什么办法,你说说看?赵财神秘兮兮地把嘴巴贴到志刚的耳朵上:“你放赌局,抽红利,肯定能把钱弄回去。”

    志刚一听,嘴里说道:“不行,我好钱借给你的,我可不想掺合你们赌博的事情,你赶紧还我钱。”

    赵财看志刚态度恶劣,也豁出去了,索性来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嘴里说道:“既然你不听我的,那好吧,实话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爱咋咋的!”

    志刚一听,心想这世上怎么还能有这样无耻的人,立即火了,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子,问道:“你到底还不还?”

    赵财也没在乎他这套,干脆把脸一扬,反复就是一句话:“没钱,随你怎么样!”

    志刚气坏了,一把将他推搡在旁边的壕沟里,本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但想想这样又丝毫不解决问题,只有无奈地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志刚点着一根烟,独自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小兰看出了端倪,问道:“怎么了?”

    志刚瞅了瞅小兰,说道:“妈的,去向赵财要钱了,结果惹了一肚子气。”

    小兰立即猜出了八九分,说道:“算了吧,我看那赵财也实在没钱,要不咱这钱就当让大风刮走了,只是你以后要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讲什么朋友义气,你想那3000元钱咱要流多少血汗才能换来?”

    志刚听小兰这样一说,那倔脾气又上来了,站起身来,狠狠地掐灭手中的烟头,说道:“不行,这钱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弄回来,凭什么就瞎在他手里。”

    小兰看了看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意思是赵财都混这个样子了,拿什么还你,这钱十有八九是要瞎了。志刚何等聪明,他当然明白小兰的眼神,志刚是一个好强的人,这两口子过日子也要一口志气,他在心里面发誓:“不信你就看着,我要是不将这钱要回来,誓不为人。”

    这之后,志刚又找赵财要了几次,每次赵财都是那句话,要钱没有,除非你给我驾款放局,抽红抽回来。志刚开始并没有对此动心,但要的次数多了都不见效果,再加上有两次在赌局上果真看到那抽红的人很赚钱,思想也就活络起来,心想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果真将这钱要回来也算自己的本事了,在小兰面前也有话说。这样想着,也就动心了。那赵财是何许人也,惯会看人的脸色行事,他早就看出了志刚的心思,便拽着志刚的衣襟说:“你就放心吧,我还能害你啊,你只要拿出5000元钱本金,保证一场局就将那3000元钱抽回来。”

    志刚半信半疑地问:“你就那么有把握?”

    赵财拍着胸脯说:“当然,我耍了半辈子钱,怎会连这个都不晓得?”

    志刚犹豫了再三说:“那好吧,你再找几个人来,我准备5000元钱,希望你能帮我把钱抽回来。”

    赵财听了,乐得屁颠屁颠的,一万个保证地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找几个好手来,保准让你有的赚。”

    故事至此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其实这人的一生难免犯错,有些时候那错误就在一念之差,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志刚也是如此,他非圣贤之人,岂能完美倒没有一丝过错,尤其遇见了那别有用心之人,更难免一步走错,从此滑向人生的歧途。在八十年代初期,东北盛行的一种赌博方式叫推牌九,就是一圈人围在一起,由一个人做庄推牌,其余的人都在旁边押钱,赢了钱的人一定要给放局的人红包,叫抽红。别小看了这三十二张牌九,输赢可就大了,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它倾家荡产。

    志刚第一次放局显然没有经验,指望着赵财能帮他打理一切,那赵财不过是一个职业的赌徒而已,他脑子里只想着为自己翻本,好在那天他的手气不错,非但没输着,还赢了500多元钱。后来志刚也抽了2500多元的红利。当赵财将那500元钱塞到志刚手里的时候,还不忘卖个人情,嘴里说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3000元钱抽回来了吧!”

    志刚手里拿着3000元钱现金,点了点头,但有一点他没弄明白,这3000元钱是抽回来了,但那5000元钱本金却又泼在了不同人的身上,不知道这笔钱又何时才能要回来。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一节

    从此以后,志刚开始不知不觉地周旋在这些人的中间,刚开始时,还还有个原则,只是放局抽红利,一把都不参与。但时间久了,志刚和这些人混熟了,对自己的警惕也便慢慢放松下来。中国有句俗话叫作“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渐渐地志刚也常跟着他们打哈取乐地押上几把,居然也能赢个百八十元的小钱,一来二去的,志刚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心想可比种地来钱快多了。

    在那个年代,赌钱的人都是各村的游手好闲之辈,不像现在专业赌徒比比皆是。正因为如此,当时志刚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有多严重,平时当队长的时候,也经常各村各屯子的跑,接触的人多了,早就和大家混个脸熟。关于志刚放局的事情,开始时小兰并没有在意,后来听人说志刚经常跟爱耍钱的人在一起,就善意地提醒道:“你可别跟他们赌钱,那可不是正道,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栽进去!”

    志刚听了小兰的劝诫,还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能不知道那不是正道?”

    要说这世间的男子汉完美的少,明知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却偏偏还要去犯,这样的人还真不在少数。这也难怪,纵观这世间的男人,吃喝嫖赌抽一样不沾的是少之又少,他不好这口儿,也会好那口儿,这几乎成了一种规律。更有甚者,几乎是样样占全。

    按说志刚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为人正直勤快,善于持家过日子,头脑灵活。可惜的是,他也没能逃脱得了这样一个规律。越是聪明的男人,往往越容易一时头脑发热,犯下那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错误,又会导致一生命运的改变。

    这一天跟平时没有什么特别,东北的正月里人们习惯于摸上几把小牌,打打扑克什么之类。晚饭过后,赵财神秘兮兮地找到志刚说:“我听说镇上四海又弄来一笔钱,差不多有1万块,王三不是还占你2000多么,不如你摆一场局,驾款给我和王三,兴许又能抽个三千五千的。”

    志刚听说四海有1万多元的现金,想想王三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兴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点头答应了。于是又筹了5000元钱,找了一个偏僻的农户,这局就开始放上了。谁知道那天王三和赵财的手气特别背,没几个回合便将志刚驾的5000元钱输了个精光,甚至连抽的2000多元红利也输了,赌局一时陷入了尴尬。四海手里掐着差不多2万元现金洋洋得意地说:“还有没有要干的,没有干的我可揣钱走人了。”

    志刚看着四海手里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有点不甘心,心想这局放的这叫一个憋屈,非但没将王三的钱要回来,而且还把红利钱也搭上了。

    王三和赵财看四海要走,也一个劲儿地怂恿志刚说:“再弄些钱来吧,多好的局,这样黄了多可惜。”

    志刚瞅了瞅四海手中厚厚一摞子的人民币,思虑再三,一狠心站了起来,出去掏登钱去了,不一会儿5000元钱就借了回来。这次志刚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将钱全部驾给王三和赵财,而是给了他们一部分,同时自己也亲自上阵押起了牌九。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将四海手中的2万元钱赢下来,那么下半辈子就够过了,而且驾给王三的钱回去也好向小兰交待。

    就这样,一场生死大战开始了,赌博经过了几个拉锯之后,进入了白热化,那钱开始在四海和志刚之间来回流动,志刚曾一度赢了将近4000元钱,但是他没有满足,他想要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一心想把四海的2万元钱赢下来。后来,志刚以为坐庄的会占很大便宜,便提出要自己坐庄。四海同意了,于是两个人调换位置。可事与愿违,幸运之神开始偏向四海,志刚出王爷的时候,四海就出皇上,处处钳制他。志刚的几千元钱本金是越来越少了,到最后一把,四海居然将2万多元钱啪地往牌局上一撂,说了一句:“押你手的!”

    赌过钱的都知道,所谓押手的,就是要赌庄家手里所有的钱。志刚点了点手里的钱,还有不到2000块,一狠心说道:“手的就手的。”

    啪地一下将那色子就掷了出去。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把牌志刚居然起了一个“俩三”点,而死海偏偏就用“三四”点就轻松地赢了他。志刚的汗都下来了,就这样,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5000元钱输光了。志刚本身就有一种不服输的个性,又怎会甘心,想想这5000元钱不是小数目,输了怎么向小兰交待,赶紧又转身出去,开始一家一户的借钱。就这样,借了输,输了借,在不到一晚上的时间里,志刚居然输了12000多元,而全屯子的钱几乎都被他借遍了。

    当天快亮的时候,四海手里掐着三万多元现金,将牌九一推说道:“不玩了,今天就到这里。”

    志刚正是红眼的时候,看到四海不玩了,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钱抢回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此刻,志刚才如梦方醒,后悔已经来不及。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在不到一晚上的时间里,志刚不但输了,而且输了一万多元,用东北的话说,这叫冒了一个大泡,相当于将家里的全部财产都输了出去。

    走在冬日刺骨的寒风里,志刚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觉得身子骨是由里往外的发冷。此刻,他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迈着步子。脑海里闪现的是小兰期盼的眼神和一家老小亲切的笑脸,志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石墙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亲人。现在,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懊悔不已。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二节

    进入家门,小兰正在做早饭,志刚一脸沮丧连头也没回直接从外屋进到了里屋,小兰随口问道:“昨晚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志刚不敢面对小兰的眼睛,简单应付了一句说生产队有事,就趴在了炕上。小兰有些狐疑,也跟进了里屋,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志刚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说道:“我困了,我想睡觉。”

    小兰从志刚的表情里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志刚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说:“真的没事情,你就让我睡吧!”

    小兰端详了志刚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便继续做她的饭去了。

    但这天大的事情又怎会瞒得住,没几天全屯子人都传遍了,当小兰终于从别人口中得知志刚赌输了钱之后,只觉得这脑子轰地一声,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小兰忘记是怎么跑回家的,据她后来回忆,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家的,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浑身瘫软,整个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志刚怎么会赌钱呢,而且一输就是一万多。

    小兰见到志刚的第一面就问:“你是不是去赌钱了,你到底输了多少?你说啊!”

    小兰尽量平抑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仍然浑身哆嗦着。志刚见小兰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便耷拉下了脑袋。小兰已经顾不得单宝老两口在场,上前摇着志刚的肩膀,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你到底输了多少啊?”

    志刚只顾着闷着头抽烟,一声不吭。小兰已经能够从志刚的表情里确信了事情的真相,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兰哭得很绝望,她没想到一心一意地和志刚过日子,到头来却换来个一场空,要知道这12000多元钱要好多年才能挣回来,他们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分一厘地攒下点家底,却一夜之间被志刚输了个精光。

    当单宝老两口听说志刚赌输了钱之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单宝甚至拿起了扫把比划了两下,想要狠狠地揍志刚一顿,但儿子大了,又怎么下得了手。单母也是,除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外,别无他法。

    最伤心的要数小兰了,她几乎毫不停歇地哭了三天三夜,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万没有想到志刚一世聪明,却偏偏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小兰张望着眼前这崭新的房子,如今这一切都没了,从今往后他们将背着沉重的饥荒过日子,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受不了的。但事实无法更改,后果已经酿成,小兰也明白,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最后,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照了照镜子,她发现镜中的自己依旧年轻,还有机会重头再来。小兰决定找志刚做一次倾心长谈,让他保证以后不要再赌了,只要他们好好干,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志刚听了小兰的话,感到很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如此宽容,这要是放在别家的女人身上,指不定会跟他又吵又闹、又上吊又离婚了。小兰说:“反正这钱已经输了,又要不回来,咱就认了吧,常言说得好,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以后只要你不要再去赌了就好。”

    志刚听着小兰的劝诫,心里在感动的同时,也颇有些不服气,他总认为那天是手气太背才输的,如果让他安心过日子,他还真不甘心,这12000元钱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单靠种地不知哪年才能把这些钱挣回来,如果哪天手气顺了,说不准两把牌就能把钱捞回来。

    这身陷赌潭的人,往往就是这样,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虽然输得不多,但总想着能够翻本,结果却是越捞越深,最后终致一无所有。志刚就是如此,显然他对这一利害关系还认识不清,依旧做着他的那个翻本梦,所以在嘴上答应着小兰,心里面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妄想着还能像个英雄汉一样,从哪里跌倒了,从哪里再爬起来。可怜小兰说得悲悲切切、万分动容,可志刚却一句也听不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