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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教授 三

    <b style=”mso-bidi-fo: normal”>三</b>

    丁一住的学术中心对面是一片园林,木叶茵茵。他每天早上有打拳的习惯,昨天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片漂亮的园林,花坛锦绣,曲径环绕。早上一起床,他就来到了这里。清晨园内薄雾弥漫,细小的水珠在叶尖上微颤。在树木掩映下,花卉欲开还羞,鸟声娇声轻婉。这里有一片水磨石空地,光滑的地面上正中立了一个雕像,是这所著名学校的德国创始人。前面还立了一个校训牌。这时空地上已经有了十来个晨练的人,大多上了岁数,丁一向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交谈,原来都是这所学校的退休老教授。听说丁一是从国外国讲学的美国教授,大家都围了过来热情打招呼。

    “原来你们在美国也打太极拳呀?”有个白发教授饶有兴致地发问。

    “打呀,我们当地还有一个club,大家每个星期聚一次,切磋切磋。有时还在当地的国际节上表演。最多的一次一共有三多人一起打。”丁一有点自豪。老教授们则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有个瘦削的女教授说,“我在美国看我儿子,帮他带孙子时,他们那里就有中国人打太极拳,有的还打剑。和我们这里差不多。”

    “欧洲也一样,我女儿在德国,她们那里也有人打。”

    “我侄女在澳大利亚。。。。。。”

    。。。。。。。

    这帮上了年纪的人自说自话开了,忘了丁一。丁一饶有兴味地从旁笑着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并不在意自己被冷落。丁一很能理解他们。他们那朗朗的笑声在树林里环绕,感染着丁一。上班的人们路过这里,都投过来好奇的眼光。其实这大概是他们这些人每天交的场所,互相交换着信息。老了,不上班了,不再担任重要职务,曾经的佼佼者们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他们,光环尽失,离荣誉远去。于是这帮失落者们无形中组成了一个团体,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这些共事多年的专家教授们聚集在一起,捡来不少失落感。他们或者重温往昔峥嵘岁月稠,或者夸耀儿女们的事业成就,或者津津乐道孙辈们的健康聪睿,或者交谈旅游心得。至于天下大事,时事新闻那更是了然于胸,依然以天下为己任。丁一遇到过许多老人到国外和子女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不习惯,嚷嚷着要中国。他们缺少的就是这一份同事朋友们之间的亲切感、认同感。没有了这些往昔的同事和朋友,一切都很失落,日子无意义。他们可能曾经在工作上有过许许多多的摩擦,为了分房子,为了提职称,为了出国名额,为了科研经费,为了谁做系任打得不可开交,互相得罪。可是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大家能够聚在一起,就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曾经的敌人现在是最好的朋友,更不用说那些当年的好友,更是相依为命。子女们不在身边,大家互相关心,充满体贴,谁要是有个什么事,都会情不自禁地询问一下。

    正想着,丁一听他们中有人说:“噫,老王今天为什么没来?”

    “听说他得了脑溢血,昨晚送医院去了。”

    “真的?昨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行,我得到病房去看他。”

    丁一听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一个人悄悄度到一旁做着准备活动,看见远处教学大楼前的空地上有群女士们在跳扇子舞,中青年居多,身段柔软。那上下舞动的扇子就像巨大的彩色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只是那播放着的往昔革命歌曲,软绵绵的,有点滑稽。这里的人们早晨锻炼身体和美国的方式不一样,晨跑的很少。丁一想到这里,心里哑然失笑,没想到在美国住了这许多年,自己锻炼身体的方式原来和万里之外的中国竟是一样的。冥冥之中,原来自己潜意识里还是一个中国人,尽管自己很早以前就加入了美国籍,成了一名华侨。

    正想着,旁边有人放起了太极拳音乐,于是丁一凝神聚气,意念丹田,含胸拔背,和大家一起打了起来。毕竟年轻,丁一动作舒展大方,飘逸潇洒,手随心,心随意,有点真功夫。这时的丁一已经摒弃了一切杂念,出神入化。初阳从附近的高楼狭缝中透了一些光线洒在树林里,无数细小的光线从树叶里穿过,充满生机。

    打完了太极拳,丁一到房间洗了个澡,然后告诉楼层服务员有脏衣服在房间需要洗,就到楼下餐厅吃早餐。因为是国外来的客人,一切免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吃早点,久违了,丁一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要了一大堆。端到桌子上才发现,自己要多了。在美国家里,太太只允许自己吃这些食物的三分之一。好长时间没有和这些东西打照面了,来一次不容易,反正太太现在也看不着。他苦笑自嘲了一下,决定将它们都消灭光,既来之,则安之。他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早餐,刚到房间,洪涛的电话就打来了。

    丁一下楼和洪涛一起步行到系里去。沿路都是青年学生,一群群背着书包在冬青树夹着的路上疾步行走赶去上课。看着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丁一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学生时代,时光过得真快。他们来到一栋漂亮的新大楼,里面光洁明亮,水磨地面反射着影子。进了电梯来到楼上系里,一进系任的办公室,系任就热情地从办公桌后面的皮椅子上向丁一打招呼,但是并没有起身。丁一上前隔着桌子和他握了手,松软无力。

    “请坐,请坐。”系任用手示意了一下靠墙的皮沙发,翘起了二郎腿。丁一身坐下。洪涛也陪着在身边坐下。

    系任端起手里的茶杯,吹了一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茶,问丁一:“一路还顺当?”

    不知怎的,丁一有点讨厌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系任。倒不是因为他比自己年轻,而是他的那种拿腔拿调,傲慢无礼,再加昨晚鞠老师的事在胸中搅和。其实他和这个系任以前有过交道。大概十多年以前,那时系任刚从加拿大落荒来,被国外的单位解雇了,找不到工作。记得丁一那次国讲学,有一个人老是用蹩脚的英语提问。报告做完了,这个人赶快上前,自我介绍是从加拿大来的,拼命套近乎,可是问题提得一点也不专业。不过那时中国不像现在有很多海归,除了少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系里的顶梁柱大都是当年文革时毕业的红卫兵大学生和工农兵学员,业务水平极有限。那时所有从国外来的人都是香饽饽,无人识得真伪,再差,也是优良品种,因为见过世面,喝过洋墨水。现在那些老教授们退了休,这帮先期国的海归们慢慢掌控了权利。不过他们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看见现在大批有真才实学的年轻学者国,有点怕,尽其所能压制像鞠老师那样更年轻的海归们。

    等了一会不见丁一答,任有点尴尬,眼睛望着洪涛。洪涛似笑非笑,两手一摊不知道。

    丁一过头来看着洪涛,“是不是到你实验室去看一看。”说完他就站起身。刚走出门,系任在后面问洪涛什么时候去见副校长。洪涛告诉了他:“等会儿。本来想喊余院长一起去,但是他出国开会去了,明天才能来。”洪涛说。

    系任答:“这个我知道。待会别忘了我们一起走。”任叮嘱道,生怕被拉下。

    来到洪涛实验室,学生们都在用心做实验。见他们进来,停了下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