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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全第1部分阅读

    《成全》

    第1章 工作

    秦溪在叶家阔朗的大书房里见到了叶明诚。

    当然,就像她见到了他才能想起原来他长这样一样,叶明诚也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过,秦溪怀疑,他有没有真的认识过她。

    高中三年,他们虽然在同一栋楼的同一层教室里学习,却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班级。

    不过,他的恶劣似乎还跟以前一样。

    秦溪上前说要帮他检查一下眼睛。

    他没有动,只是拿戴了大黑超的脸对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秦小姐这么年轻,你有照顾残疾人的经验吗?”

    秦溪听了觉得有些好笑,大概只有那些没有真正遭遇过绝望的人,才会在遇到一点点挫折时就绝望痛哭,把那难处无限夸大。

    比如叶明诚这样的,一个病毒性角膜炎罢了,视力还没有完全失去,就已经先摆出瞎子的惨状来了。

    她不好嘲笑为疾病所苦的人,于是正色说:“如果叶先生您说的残疾人是您自己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您并不算是真正的残疾人。而且,”她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心明比眼明更重要。”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想要安慰他。

    叶明诚的脸却一下就黑了,嘿然一笑问:“你是说我心黑吗?”

    秦溪只好闭牢了嘴巴。

    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口不对心更是常有的事,因为这个,从小到大,她没有少吃亏。

    叶明诚却像是揪住了她的一个小尾巴,在她给他检查的时候,先是问她:“你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专业医生?”

    秦溪敢打赌,在他说“名牌医科大学”时,她听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果然,跟着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那我应该说是我比较幸运还是说秦小姐比较倒霉?”

    所谓的,凤凰落草不如鸡。

    秦溪囧出了一脸的血。

    她不知道叶家把她的过往查到什么地步,比如说,她原本还应该是本地有名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的眼科医生,上班不过两年,就“被辞职”出来了。

    都不是什么光鲜的事,这半年里她因为这事受到的言语打击已经足够多了,但每一次被人提及,她仍然像第一次发生一样,满面通红,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叶明诚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他的角膜炎虽然已经严重地损害了他的视力,但,他并不是个真的瞎子。

    不过也因为是角膜炎,去了眼镜的他这会儿眼眶泛红,双目流泪,倒把这种看戏似的饶有趣味莫名增添了一点戏剧化。

    秦溪的窘迫就去了些,微抬了他的下巴俯身去检查他的眼睛,眼痛、畏光、流泪、红肿,是典型的病毒性角膜炎的症状,不过他的情况已确实有些严重了,双眼角膜中央区都已有白色树枝状的溃疡,不出意外,他其实是看不太清她的样子的……她还待要仔细再看,却发现他的眼泪已是汹涌而出,泪汪汪的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模样。

    虽然很没有同情心,可看到这样的他,她还是忍不住莞尔。

    叶明诚伸手就要去擦,急得秦溪一下抓住他:“哎,怎么能这么去揉?”放下他的手,转身取了药棉,细细地将他眼睛周围的泪水慢慢沁干。

    她的动作很轻柔,表情也很认真细致,指尖轻轻按在他脸侧,带着一点凉软的柔滑,还有年轻女人身上独有的馨香,莫名就让叶明诚感觉到了温柔缠绻的味道。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被秦溪轻轻拍了一记:“别动!”

    他不由自主地乖顺了下来,停一停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便索性闭了眼睛没话找话:“秦小姐是本地人吗?”

    秦溪不理。

    叶明诚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他自己想说的话:“本硕连读出来又上了两年班,嗯,秦小姐今年应该27了吧?和我同年哦。”歪着头任她上好了药,过了会又突发奇想似地冒出一句,“又还是本地人,喂,我们两个不会是认识的吧?”

    秦溪手上的药瓶差点滑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将东西都收拾齐整了,才直起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叶先生,其实我觉得你这样的情况去住院治疗更好,而且,住院的话,更容易分配到捐献过来的眼角膜。”

    病毒性角膜炎就算治愈了也很容易复发,最好的办法是移植眼角膜,就算角膜资源稀少,可以叶家的财力,秦溪相信这并不是个太大的问题。

    叶明诚不由得噎了噎,顿了半晌才说:“如果住院的话,我还需要请你来干什么?”

    好吧,她其实也只是尽自己的责任劝说罢了,既然他坚持,她也绝没有把机会往外推的道理。

    出了书房,叶家父母都在楼下的客厅里。

    叶父在打电话,叶母也将将才把电话挂断,秦溪迎着叶母期待的目光,把自己检查的结果又说了一遍。

    和医院里的结论大同小异。

    其实也是,她就算是名校毕业,也是名院出来的,但毕竟经验什么的都摆在那里,能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叶母等叶父挂了电话,两人上楼去和叶明诚商量了一回,下来时就告诉她说:“秦小姐,阿诚说他对你十分满意,所以接下来要麻烦你照顾他一段时间了。”

    秦溪微笑着谢了,听他们说了工作的内容,定下明日开始上工,她就出了叶家大宅。

    回到家时,同居的谭秋已经回来了,她是师大毕业的学生,在本市一家中学教化学,人很单纯,性子也活泼。

    这屋是秦溪参加工作没多久时买的,她自己读书勤工俭学攒下了些积蓄,加上母亲借的一些付了个首付,房子虽小总也算是有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只没想到,她那班却上没长久,离职后她咬着牙硬撑了三个月,快要山穷水尽时才让她找到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同居人,在她看来,实在是饶天之幸。

    她本是个简单的人,实在是应付不了太复杂的人种。

    谭秋是早知道她今天去见习新工作,所以提前买好了鸡鸭鱼肉还有酒,因为怕她没成功,所以偷偷藏着的。这会儿看她进门脸上带笑,就拉着她往厨房里钻:“啦啦啦,恭喜你找到工作啦,我买了好酒好菜,咱们今天晚上做顿好的,好好庆祝一下吧。”

    说是做好吃的,其实主要还是秦溪动手。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自此她跟着母亲到处漂泊,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早就习惯把自己的生活照顾得很好。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踩着小凳子自己做饭吃了,一路行来,手艺自然不同一般。

    谭秋是一住进来就被秦溪的厨艺惊艳到了,自此再吃食堂的饭菜就味同嚼蜡。

    尽管这份新工作也不是个长久的,但比起之前她路上帮人发传单、做促销,这新工作就也确实值得庆祝一下了。

    秦溪很领谭秋的这份情,放下东西两人就快手快脚地忙活了起来,一边忙谭秋一边和她聊新工作的情况:“就只是照顾他的病啊?不需要帮他做饭洗衣拖地什么的?”

    秦溪点头。

    谭秋便笑说:“那你这算不算是家庭医生?很高大上啊有木有?”打趣了一番又问她,“得了角膜炎是不是真的就看不清东西了?”

    “嗯,视力影响是肯定的。这就像是照相机,镜头脏了,拍出来的东西自然就没那么清晰明白。”

    不过叶明诚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以他家的情况,居然拖到这一步实在是令秦溪很有些惊讶。

    正经问题问过了,谭秋的八卦之心就开始冒头,追着问了一些“他年轻吗?”“长得帅吗?”之类的个人品相问题,以及私生活类诸如“他家真的很有钱吗?”“那他有没有女朋友你知不知道?”等等。

    秦溪被问得额上冒汗。

    好在她妈妈及时出现拯救了她。

    秦溪的妈妈叫秦舟,长得娇娇弱弱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她这样性格软趴趴的人当初能够那么决绝地带着她离开有了二心的父亲,说实话,就算是现在秦溪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当然,她现在过得也不是不好,二婚找了个包工头,人虽然粗鲁了些,可对秦舟称得上是细致周到的好。

    把鸡肉下锅炖好,外面谭秋已经把秦舟引到沙发上招待好了,正绘声绘色地替她宣扬她的新工作:“……是专职的家庭医生哦,做得好了我跟你讲,她以后可能就是咱们这家庭医生第一人了……阿姨你知道在国外家庭医生这一职业有多流行,收入有多高多让人羡慕吗?”

    秦舟没有说话,倒是有个另外的男声打断了谭秋的话,问她:“那这工作算是定下来了是吧?”

    秦溪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僵,像是有条蛇倏地钻进她体内,凉苏苏的让人恶心又难受。

    第2章 继兄

    秦溪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调整得差不多了才推开门出去。

    她朝秦舟微笑:“妈,你来啦?”又嗔怪地看了一眼谭秋,无奈地说,“你啊,牛皮吹那么大,到时候吹烂了怎么办?”

    谭秋笑嘻嘻:“那不这家里还有个医生会缝补手术么?”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顺理成章便也没有人去注意她没有跟屋里唯一的男士打招呼。

    当然,除了他本人。

    他自是不甘被忽略的,觑到空了就插话进来说:“我们家的妹妹可真是能干,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到底是人才!”

    什么妹妹,八杆子打不着的继兄妹关系罢了。

    而且,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要不要这么浓?她被辞职,以及这半年来没有一家医院没有一家正规些的单位肯要她,除了有医院里那一位的原因在,只怕自己这位继兄也下了不少功夫。

    秦溪微微笑,只看着秦舟。

    秦舟是没有听出任何异样的,还很有些欣慰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我今日跟你易叔叔还说起你呢,没上班不肯我们帮你就算了又不肯回家里去住,这么倔以后可怎么办呀?好在这下你是找到事做了,在人家家里做工,态度好些,别动不动就耍脾气什么的,有些事啊能忍还是要忍,富贵人家毛病多,阴私事也多,装聋作哑最好,千万别惹是非……还有它工资虽然高,可这事儿总不是个长久的,你也要多多做些别的打算。”

    要她装聋作哑,是希望她不要让医院里的事情再度重演,而后一句,想来是并没有把谭秋那番什么家庭医生的话听进去。

    秦溪笑着应了。

    秦舟他们两个这时候过来,又摆明了说易叔叔有应酬不在家,秦溪心里头再不愿意,也只能留下他们吃饭。

    秦舟跑进厨房去帮秦溪干活,顺理成章地把不太善厨工的谭秋赶了出去,母女两个说起贴心话。

    秦舟说:“月底是你易叔叔六十大寿,他现在年纪大了就想着热闹热闹,你要是能抽出空,就早些过来帮帮忙吧。”

    秦溪点头。

    她对这个继父没什么恶感,相反的,她甚至很感激他,若非他,这会儿她们母女两个还不知道漂在什么地方,也是因为他,她才能够安下心来好好读书,读了高中,上了大学。

    只凡事有得有失,也是因为他,她才认识了易剑,然后此生有妈妈的地方,再也成不了她的家,也成不了她的庇护。

    虽然知道效果不大,但秦溪还是劝她妈妈:“以后你出门去哪里,别麻烦易剑了,他人忙事多又有自己的家,这样让他帮你跑来跑去的多不好。”

    其实她更想直接劝她妈妈离易剑这个人远一些,但是原因呢?他一惯最会装模作样,装得可以骗过全世界,让所有人都相信就算大家都是坏人,那他也必定是那个绝种的好男人。

    而秦舟这一辈子,前半生似乎样样失败处处不顺,可后半生,她最自得的却是重新嫁了好老公,然后和继子关系也十分和谐,一如亲生母子。

    果然,秦舟闻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易剑易剑,他是你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可他还比你年长不是么?”

    秦溪听得恶心欲呕,但她不能反驳自己母亲,只好垂了眼不再说话。

    所幸易剑并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想来这样的“麻烦”也不会有几次。可自己的母亲每次都这样被他拿来当枪使,秦溪仍然觉得既愤怒又悲凉。

    秦舟见她低头还以为她受教了,苦口婆心又劝她:“虽然你们是没血缘,但他对我们也胜过有血缘的了。你没有亲的兄弟姐妹,妈妈总有一天也要老去的,和他关系处好一些,多个人在将来照应你不好么?”捋了捋她的头发,深深叹一口气,又说起另一件事:“讲到这我还要问你呢,你男朋友,月底的时候能请假回来一趟么?你们两个总这么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他也差不多博士要毕业了,你们该把终身大事都定下来啦——妹妹啊,你已经二十七了啊!”

    这最后一句里,有感慨,有伤感,但更多的,还是忧虑。

    秦溪掀开盅盖,鸡肉的香味弥漫了整间厨房,可是热气却蒸腾得她眼睛发胀,一不小心一串泪就落了下来。

    她背对着母亲,拼命地将眼底汹涌的泪意眨了回去,转过头来时已然看不出一点异状,点点头跟她妈妈说:“好的。”

    是啊,她已经二十七了,有些事,就算她想瞒,也是瞒不住了的。

    这餐饭秦舟和谭秋吃得最是心满意足,谭芳自不必说,秦舟则是因为女儿总算是守得云开待月明,找到了工作,还可以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

    等到秦溪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秦舟方觉得人生可以无遗憾了。

    不然,她总觉得自己欠了女儿什么——当初她生父家的条件不可谓不好,是她硬要带着年幼无知的她离开,为此闹得众判亲离,孤苦无依,一路流浪了这许多年。

    女儿过得不好,她便觉得自己的幸福也少了滋味。

    因为高兴,秦舟不顾秦溪的阻拦,硬是多喝了几杯酒,所以回去的时候已有些微醺。看着自家母亲虽年纪不小但依然风韵犹存憨态可掬的模样,秦溪只觉得有一百万个不放心,她本想把她留在自己这里睡一晚,可秦舟扯着她的手怜惜地说:“算了吧,我知道你是最不惯和别人挤一床睡的,我要是在这,只怕你一晚上都睡不好啦,明天还得起早去上班呢。”

    她哪里是不惯跟别人挤一床睡,她是因为……小时候那些和母亲偎依着相互取暖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秦溪微微一笑,想到易剑最擅于伪装孝子贤孙,应该是不会真对自己继母怎么样的,便也没再强求。

    却到底还是将母亲送到了楼下。

    或许是看穿了秦溪的不放心,易剑对秦舟体贴有加,将她扶进后座的时候还顺带地抚了抚她的肩膀,状似亲昵地在秦舟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从秦溪这边看过去,几乎能看到他的舌尖舔上秦舟的耳朵尖了。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他抬起头朝她挑衅地笑了一笑。

    他是最知道她的死|岤在哪里的,所以次次挑衅,几乎次次成功。

    秦溪看着这一切,明知道这是他挖的陷井,但她悲哀地发现,除了跳下去,自己并没有别的选择。

    待得她终于坐上了车,易剑轻轻笑了一声,车子无声而迅疾地滑了出去。秦舟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和继子的交锋,看到她这么不放心自己,还觉得挺妥贴,靠在秦溪的肩上叹息一般地说:“我女儿长大了,现在也知道担心妈妈了。不过傻妹妹,你哥哥在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溪心里想,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不放心。

    她握了握母亲的手,没有说话。

    秦舟酒意上涌,自说自话慢慢也累了,倒在女儿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秦溪知道易剑一直透过车后镜在观察她,可她并没有在意,扭头默默地看着窗外,然后她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虽然厌恶,但也已不再害怕他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她都已经失去了,还待怎样?

    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漫上浓浓的悲哀,想起自己最害怕他的时候,是自己十二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嫁进了易家。

    虽然还有些懵懂,可她也知道母亲这次的幸福来之不易,所以她做事说话都尽可能的乖巧,争着扫地、洗衣、打扫卫生,乖乖地吃饭、睡觉、上学,从不在人前乱晃不碍他们的眼睛,别人给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