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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4部分阅读

    那牛头奋力挣扎,一时间却挣扎不动,眼见蛇口吞来,忽然一声长笑,就口中喷出一团纯金色的烈火。一口火正喷到鬼蛇头上,只听得万鬼齐声惨叫,砰的一声,那条鬼蛇霎那间荡然无存。那老鬼从半空中直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双臂上的一对千修镯绿气昏暗,显是受伤惨重。

    群鬼跟众乡民急忙扑上去将那老鬼护住。抬头只见那牛头凝立不动,脸上神色极是古怪,似乎一个闯入他人家里的孩童。那老鬼抬起头来,怒喝道:“三昧真火!你,你不是牛头!”

    那牛头低头看着老鬼,慢慢道:“唉,你太聪明了,不过这些人的命,也是你送的。”它本来嘶吼极为凶悍,这句话淡然说来,却甚是温婉,清晰无比。众人乍听这牛头居然发出如此声音,无不骇然。那老鬼脸色灰败,低声道:“果然如此,是我一时失言,不干他们的事,你杀我好了!”

    那牛头目光中诧然露出一丝怜悯,但这怜悯转眼不见,它眼中忽然又涌起血红的颜色,怪叫道:“杀,杀啊!”那声音粗如虎啸,却又回到了当初模样。

    那老鬼动弹不得,大声道:“大家快跑,跑呀!”但群鬼固然不肯弃首领而逃,村民们也毅然坚守不退。只是他们法力太过薄弱,那牛头略一抬腿,便有数十人鬼被踢飞出去。那首领壮汉大骂道:“妖神无道,必遭天谴!”那牛头一声大吼,伸爪抓去,那壮汉躲避不及,已被抓在爪中,只听得他一声惨叫,一只臂膀已被牛头伸爪扯下。

    那老鬼大声道:“神鬼两界争斗,休得伤人!”

    那牛头桀桀怪笑,一伸手将那壮汉远远扔去。砰然一声正撞在石柱之上,登时脑浆迸裂,血肉在石柱上斑斓流淌,惨不堪言。

    牛头左右张望,低吼道:“还有谁敢拦我,还有谁敢拦我!”众乡民被他火一般的眼神扫过,心中的愤怒顿时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掩住,怔怔仲仲,谁也不敢再说话,不得不退在两边。牛头仰天大笑,一抬腿便向保卫着老鬼的鬼群走去。只走了三步,忽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地面。

    小韦孤零零的站在鬼群前边,害怕的抖成一团,但,他不走!

    牛头要弯下腰,才能看见这孩子的脸,那是一张被愤怒,恐惧跟痛苦占满的脸。小韦站在那里,瘦瘦小小,跟地上随便长出来的一根草一样,然而,这根小草清清楚楚的说了四个字。

    我敢拦你!

    一声咆哮,牛头轮拳砸去,小韦就地一滚,那拳头重重轰进土里,拔起一个深坑。牛头追上一步,再一拳轰来,小韦连奔带逃的躲了开去,背后一凉,已经触上那根巨大石柱。面前,就是暴戾狰狞的牛头!

    老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群鬼跟众村民一起冲过来,牛头身上一团黑火暴起,化成一个大大的火圈,将他跟小韦围在圈里。大伙儿奋力想要闯过火圈,但那黑火太过凶猛,稍一沾上,鬼便形神俱灭,人便烧成焦碳,怎么也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圈里。

    滴答,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小韦脸颊上。他伸手一摸,是鲜血。

    那壮汉被牛头摔碎在石柱上,血肉凝在上边,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是人,不是鬼!”牛头俯身下来,鼻孔的热气呼呼喷到小韦脸上,“你看,他们不都怕了我么?你也要怕!跪下叫我三声牛头大神,我就饶了你的小命。要不然,我两根指头捻死你!叫,叫啊!--”

    “我不叫!”小韦背靠在大石柱上,冷冷的说,“你毁了我的村子,杀了我的长辈,欺负我的朋友。你根本不是神!”

    牛头喉咙中发出暗哑的低吼,眼睛中的黑火越来越浓,直直的瞪着小韦,忽然一声大吼,伸开巨爪猛抓过来!

    就在这时,石柱上喀的一声轻响,一块封尘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岩赫然裂开,牛头一惊,转过大头去看那裂缝。只听喀喀卡卡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个不停。霎那间包裹在巨大石柱上的石岩龟裂成无数小块,噼里啪啦的向下落去。烟尘四起。奇怪的是,小韦就站在下边,但那些石岩的碎片却没一片沾到小韦。

    外围的一层石岩落下。赫然现出里边一只巨大的金刚宝杵。那巨杵之高还在牛头之上,但这时候却自己微微晃动起来。斑斓四布满是符箓玄文的杵身上,万道金光喷薄而出,照耀天地!

    镇压了大衍乡整整六百多年的宝物金刚杵终于感受到了它脚下那孩子心里的苦痛,它,活过来了!

    大衍乡中剩余的村民见此异像,连忙跪了下去,一起向那巨大宝杵磕头哭拜。

    金光从宝杵内部喷出,在整个空场上化成一阵金雨,一道一道的煞在地上,那金光竟似有形有质之物,落到地上自我流动,彼此连接。

    这时候,大衍乡逃到后面小山上的老人,妇女跟孩子们居高临下,远远看去。那一道道金光在地上竟然结成一个覆盖全村,庞大无比的八方法阵,中间无数奇形怪状的仙文牒语,隐隐有龙虎鸟蛇的图案慢慢展开……

    小韦站在巨大金刚杵的前面,全身被金光笼住,温暖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宝杵。那宝杵深藏岩中六百多年,风雨飘摇,纹丝不动。但小韦轻轻抚摩上去,手心里却能感到那宝杵微微的颤动,有如活物。

    忽然间,小韦的心里生起一种极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他微笑着闭上眼睛,眼前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整个宝杵。他伸手轻轻一握,手上已经多了一件东西。

    那巨大的宝杵竟在一瞬间缩成短约数尺,小韦轻轻的将它握住,手里轻如无物。

    牛头置身在法阵中央,懵然看着奇变接二连三的发生,宝杵幻化到眼前的那个孩子手里。忽然张口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句话却又是语调温婉,但那小韦一手执杵,头深深的低着。似乎毫无感应。

    良久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宝光灿然,朗声道:“记好我的名字。我叫韦护。”

    牛头双眸中浮出一股奇异的兴奋,大笑道:“好,好。韦护。有意思!”猛可里抬起大脚,向地下狠狠一跺,喝道:“出来!”

    土地翻腾中,银光闪烁,一只五股托天叉破土而出。牛头伸右爪抓住,将左爪放在嘴里,轻轻咬破,蘸鲜血在叉上草草画了几道符咒,喃喃道:“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大概差不多罢。”

    那银叉上画了符咒,在牛头手里轻轻摇动,天空中黑云翻卷,血色雷光轰轰烈烈,霎那间遮黑了整个村庄。一下里漫漫的黑,大地之上却是金光法阵的熠熠生辉。

    那牛头提起钢叉,深深吸了口气,本就偌大的体形登时再膨胀了三成,血管鼓胀欲出,密如蛛网,细处已有断裂,浑身涔涔欲血,将这神魔染成红色一团。

    小韦仍然低着头,一手握住小杵,看不出神色。

    牛头双手握住钢叉,慢慢向前挪了两步,忽然震天动地一声大喊,连银叉一起化成一道黑气,势不可挡的向韦护暴轰而去。

    顷刻间,旁观众人的耳中同时嗡的一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眼中只见空场上的地面一层一层掀碎起来,象龙卷风一样飞速旋转,一瞬间就看不见里边。那土石的旋风越来越急,只是囿于金光法阵之限,不能破阵而出。

    忽然旋风中一道金芒暴起,只一微闪,就不见了。

    土石旋风霎那间纷纷碎裂成尘,烟云落尽,现出法阵中一个小小的身影。韦护慢慢抬起头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道深达数丈的裂痕在法阵中惊现出来,远远延伸开去,不知何处是尽头。

    十余里外的一处树林中,牛头遍体伤痕的身体挂落在一棵树上,不知死活。白光闪动,从他头颅中穿出,在数丈外凝结成|人型。白衣如雪,面目文雅。

    那人回头望着绵延十余里切开地面的巨大裂缝,轻声道:“金刚杵……这就是镇压大地的宝物么?想不到竟这等了得。险些儿伤到我的元神。”

    “但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啊。”那人轻轻的跟牛头说,话语中微带一丝怜悯。

    一片叶子飘落下来,落在牛头的头上。虽然并非秋天,树林中叶落如雨。在一片寂寥跟昏黄中,那人消失了……

    大衍乡。韦护将金刚杵束在腰上,奔到老鬼身边,老鬼脸上微笑,伸手捉住韦护,轻声道:“孩子……老师是不行了的。你是天下间少有的奇才,得了这宝物,更是宝剑发研。可,可你终究是个孩子。老师没什么送给你的,这对……这对镯子”说着把手上一对千修镯缓缓解下,塞给韦护,颤声道:“从今以后,天下群鬼命脉,皆系于你。”

    韦护惘然回首,只见身后群鬼纷纷跪下,满脸悲壮肃穆之色,齐声道:“参见我王!”

    韦护急道:“老师,这,这怎么可以?”

    那老鬼微笑道:“孩子,我不成了,千修镯是我鬼族宝物,既能聚炼,又能反化,这宝物现下只有你才有能力护住,阴曹地府迟早来夺。鬼王一任,众望所归。你,你答应了我!”

    韦护见那老鬼一双眼睛凝视过来,眼神里充满盼望与渴求。心中一软,轻声道:“老师,我答应就是。”

    那老鬼听得他答应,心中喜欢,微笑道:“孩子,那么鬼族这千十来个老弱残兵,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韦护只觉得扶住老鬼的双手恍然一轻,泪光渐渐模糊了双眼,哽咽道:“老师,老师……”那老鬼躯体渐渐飘散,团团流萤在韦护身边围绕不去,托起一对千修镯,呈到韦护面前。韦护伸出手来,那对镯子轻轻落到他掌心。他转身回来,群鬼慢慢聚拢,中间一个排群而出,拱手道:“我王在上,鬼族今后如何打算,请我王定夺。”

    韦护抬起头来,凛然道:“牛头虽去,外敌将到。现下先求退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群鬼跟众乡民四下张望,那时天将正午,四野无声,热气蒸腾上来,炙人脸面。远远的天边有几朵小小的黑云,除此之外全无异样。并看不出有任何敌人来攻。但韦护身上有无碍念眼的功夫,人人都不敢拿他的话做耳边风。老鬼既已灰飞烟灭,此刻韦护便是新一代鬼王。他虽然年幼,号令颁下,众鬼无不凛遵。当下韦护发出号令,将村中一干人等混同群鬼分四队陆续撤离。中间只留若干强壮往来接应。村民跟群鬼自知本事与他差的太远,强自留下只能缚手缚脚,只数刻中,一个大衍乡已经空空荡荡,群鬼跟众乡民已分别撤上乡后小山。只留下韦护独自一个儿,怀抱金刚宝杵,坐在村口,冷眼望那黑云。

    约等了一个时辰,那黑云安安静静,更无一丝动静。隐藏上山上的众人焦躁起来,远远望村口望去,只见小韦身形嵌在那里,纹丝不动。

    忽听得远处旷野中呜呜的有号角声音。众人居高临下,只见远方绿野之上慢慢染上一道黑边。蠕蠕移动,中间无数细小的光亮,渐渐铺成一大片黑气,缓缓流过来。

    在那黑云之间,隐隐有血色翻滚,忽然就空中一声雷响,当真是其势不及掩耳,黑云中霎时间冲出无数红丝,哗的一声,就象半天里张了只网,密密匝匝,散落到从大地上缓缓流来的黑气里。那黑气不再是流,而且是冲,是撞,似山崩海啸一般狂压过来,大地上响起闷雷一般的声音。

    这时山上眼尖的人已脱口喊出:军队!

    只见黑气之中无数兵马涌来,刀枪如林,霜刃如雪。旌旗铠甲都是黑的,十面大纛同时举起,上边各有字样。队伍冲近村庄,在不远处扎住阵脚,蓄势待发。此刻离的近了,已能瞧出兵马端倪,尽是恶形恶象,披毛生角之类怪物。各个咆哮嘶吼,面露杀气。

    一骑慢慢突出阵前。那骑马浑身上下不余一点血肉,白森森的骨架露在外边,居然仍能走动,马上骑者一身黑衣,脸上罩个鬼面面具,大喝道:“兀那孩童便是韦护?你因何伤犯本王座下牛头使者?鬼族中剩下那些漏网之鱼哪里去了?”

    韦护端坐不动,犹能感觉那骑者气势强大,破空压来。金刚杵上自然生出重重金光,激荡开去。那白骨马上骑者见他手中宝光氤氲,识得厉害。再喝道:“那晚辈,你是三教中哪一教的门人?大家不是外人,有话好说,你将鬼族余部指引给我,咱们彼此相安无事!”

    韦护冷笑不绝,忽然之间,他双腕上千修镯绿气澎湃而出,在他身后凝结成憧憧鬼影。

    那骑者惊道:“鬼界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

    韦护凛然道:“韦护!今世鬼王韦护!”

    那骑者冷笑道:“小小顽童,偶尔得了件宝物,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你一人也敢对抗我们阴曹地府。今日不稍做惩戒给你,料你也不会乖乖的就范。待我将你拿了,问你师父说话。”忽然提声道:“九幽兵马,将他给我拿下!”

    一声号令,他身后九队兵马齐出,韦护一跃而起,将金刚杵在空中祭起,每一打落,便有几个幽明兵卒粉身碎骨,但九队兵马数量何其多,一起冲上,金刚杵虽然了得,却也难以轰净。渐渐的兵马便即围上,韦护手执金刚杵,被九队兵马团团裹在其中,每一挥舞便能扫荡一片人马,但敌众我寡,只须少有疏虞,小命儿只怕就保不住了。

    那骑白骨马的人微微冷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能为,原来也不过是这一只蝼蚁。”向四周一望,已有计较,指着村后小山向身后说道:“料想鬼族余部便躲藏在那山里,你们这就过去,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有抵抗,格杀勿论!”身后大群牛头鬼怪蜂拥而出,直向小山扑去。

    韦护被九队兵马裹着,自顾不暇,虽然金刚杵下已撂倒不知多少敌军,但对手仍如潮水一般涌上。心中焦躁,却不能抽身一步。

    眼见那大队兵马绕过韦护,便要冲向小山,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平地里一阵黑风扑来,几个牛头首当其冲,被黑风卷在里边,绞的粉身碎骨。

    一霎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众鬼怪的兵器尽都脱手飞去。婉转乐声之中,大团大团的火焰破空而来,挟着黑风漫天翻滚,直打得大队鬼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韦护一面挥金刚杵迎敌,分神望去,心里又惊又喜,正不知哪路高人出手援助,忽然眼前一暗,头顶风声瑟瑟,抬眼望去,竟是一只肋生双翅的巨大白象展翅飞来,扎入九队兵马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韦护借这飞象之势急挥金刚杵猛打,居然打出一条路来,破围而出。那飞象也随在他身后,护着他向后撤去。九队兵马攻势受挫,稍一喘息,整顿阵势,刚欲再行压上。只见对过盔明甲亮,一片银白。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彪军马。为首一员大将,素盔素甲,白马银枪,站在韦护身边,口中说着什么,伸手将他抱起。

    九队兵马彼此张望,正欲冲锋。那大将虎目圆睁,陡然大喝道:“九幽兵马还不下马受降?!”

    只这一声叱喝,大地上烟尘四起,响动不停。九幽兵马前锋各部无不应声栽倒,挣不起来。

    再看小山那边,大队鬼怪已被天火黑风斩杀的凋零殆尽。小山之前四人并排站立,一人持剑,一人抱琵琶,一人秉伞,一人座下生翅白象。

    忽然背后喊声震天,那骨马骑者骇然回头,只见已阵之后不知何时已被大群玄甲兵马截住,兵士各自手执弓弩,对着自己。玄甲兵前两员大将并马而出。

    那骑者惊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白马将军将银枪按下,朗声道:“太师座下将,青龙关张桂芳!”

    小山前四人同声道:“太师座下将,佳梦关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

    那玄甲兵前二人齐声道“太师座下将,太师府余庆,吉利!”

    那骨马骑者一声叹息,喃喃道:“太师座下将!……”

    九重宫阙烟尘生(一)

    滴水莲的叶子卷曲起来,闻仲背着手,站在厅口檐前看雨。雨水在天地之间划出无数道细线,垂到地上,落到地上,摔碎了,但活跃着。这些年来,每到雨天,闻仲双眉间的那只神眼就会微微作痛,而心也在痛。

    雷兽在院子里贪婪的享受雨水,不时轻轻叫上一两声。

    厅里一张紫檀木床上,徐急雨沉沉睡去,脸上带着一丝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