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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55部分阅读

横拖竖拽与扛抬。若非圣旨天恩重,这时候,醉死深宫未出来。

    啊唷,怪哉!我敢是吃了h药也?

    一边惊咤一边言,立起身来下榻前。两脚方才登着地,只觉得,朝靴欲褪袜俱宽。更面色,变容颜,进退伶仃步不前。心内惊疑仍坐下,梁素华,纤纤素手捧茶盏。

    啊,老爷,请用一盏解渴清茶。

    沉醉初醒口必干,饮一盏,凤团细茗解余酲。北窗修竹新凉好,就在这,小榻沉香且一眠。年少三公微点首,接了茶,擎杯不饮不开言。心忙乱,意忧煎,腹内狐疑有万端。景氏夫人康太太,看着他,这般光景问连连:

    啊,明堂,你心里觉得怎么?

    敢是身中不甚宜,因而默默少欢愉。茶解渴,应已饿,稀粥拿来可用些。传谕厨司呈小菜,缓缓的,进些饮食最相宜。明堂相国闻听说,勉强躬身立起躯。

    岳母、母亲,都请用膳,我也没甚不安。

    宫中醉倒致抬归,请自加餐恕不陪。今日受惊都为我,用了膳,放心安寝在慈帏。两姨也请园厅去,代我说,晚省难来醉已颓。老父宽怀休记念,倒不须,亲临看我又来回。明堂言讫诸人应,康太太,手拍儿肩笑面堆。

    啊,明堂我儿,险些把你母亲吓死!

    我也真真受了惊,这时候,三魂七魄始安宁。多承亲母殷勤意,我实是,晚膳难餐要歇身。就此告辞园内去,明堂你,自家保重在房门。

    啊,媳妇,你也惊坏了。

    方才哭得好伤心,我也汪汪两泪垂。今已平安无甚事,可同着,明堂寝息入房帏。太君言讫辞亲母,王柳姨娘后面随。景氏夫人相送出,梁素华,口称安置绕廊回。

    啊,母亲,也请回房罢。

    方才惊吓可康宁?婿已平安母放心。景氏夫人言正是,我也要,回房安歇片时辰。女儿与婿早眠罢,有甚需时来叩门。小姐低声称晓得,侍女们,纱灯送去老夫人。这边正欲回房内,只看见,康老封君促步临。携着元郎回进内,问了声,明堂安否喜还惊。

    啊唷,好呀,你已坐起来了?

    方才醉得恁昏迷,此刻公然坐起身。苏醒转来还好否?应该要,进些饮食以充饥。老夫惊得神魂丧,只道是,醉死无生中了砒。岂意此时身大健,倒不料,病来如箭去似飞。康公喜得哈哈笑,小元郎,跑近前来扯住衣。

    啊唷唷,哥哥,你起来么?

    刚才是醉是贪眠,睡得沉沉这等酣。我说哥哥辛苦了,因而竟,抬来抬去睡安然。儿郎言讫明堂笑,缓缓的,立起身来请父安。

    爹爹受惊了,请安置罢。

    孩儿酒醉已全消,只觉得,话说心烦口舌焦。一盏清茶如甘露,儿渐觉,精神爽朗沁心苗。爹爹请转园厅去,今日是,又受惊惶又受劳。梁氏素华含着笑,说了声,公公安枕勿心焦。太翁答应连称好,就扯着,幼子元郎去路遥。梁氏夫人亲送出,早看见,红烛前边影迢迢。素华回入华堂去,就吩咐,仆妇丫鬟撤了肴。

    啊,妇女们,你等休要伺候,都往两厢用饭去罢。

    我自亲身搀老爷,就回房内去安居。你等饭后烹茶进,那些个,酒宴樽罍倒不须。相国夫人吩咐下,真个是,一呼百诺应声齐。众人都出华堂去,郦丞相,立起身来把手携。

    夫人呀,了不得也!

    今日真真大祸殃,看来是,深宫一醉竟疏防。绫带散,袜虚装,靴内混无履一双。与你快些房内去,看一看,其中缘故此中详。明堂言讫先移步,梁素华,忙款金莲走进房。玉手轻轻垂了幔,扣金环,遮遮掩掩闭上窗。避着那,皎然明月来相照,更不消,闪烁红烛列满房。转入纱窗忙坐下,郦丞相,顿然背靠象牙床。夫人亲动纤纤手,脱下来,粉底朝靴袜一双。但见那,锦边绫袜一拉开,脚带纷纷散下来。拉尽白绫观仔细,只剩下,一双睡鞋实奇哉。明堂相国亲观见,只吓得,魄散魂飞骇更呆。好一似,冷水满头浇脊骨,好一似,寒冰千块抱胸怀。愁脉脉,桃花两颊全消晕,恨重重,柳叶双眉惨不开。痴呆呆,一体四肢如土木,渺茫茫,三魂七魄赴泉台。真个是,不生不死浑无主,真个是,如醉如痴乱了怀。叠着脚,锦袜乌靴都撇下,低着头,明眸秋水不能抬。恨一声,无言无语情逾急,叹口气,含怒含愁意转哀。顷刻间,撩乱千端无可理,顷刻间,缠萦万绪力难排。心神一动伤心血,樱口中,几点鲜血喷出来。急叫夫人擎烛照,梁小姐,又惊又乱又痴呆。只见那,白绫脚带散床前,上沾着,滴滴猩红一口血。既失绣鞋惊已绝,又观红迹更茫然。上前抱住明堂体,小姐你,且把心神安一安。

    啊唷,小姐呀,你是怎么样?

    所吐非痰竟是红,你想必,心神伤动血来攻。快些闭目宁心思,抱定天君莫放松。收复精神安肺腑,再究那,红鞋去迹与来踪。素华急得芳心乱,泪珠儿,点滴都沾郦相胸。少年三公魂渺渺,要开言,一声咳嗽又吐红。

    呀!夫人,我方寸已乱,毫无主张,你把地下的物件收过一边。

    再把参汤取一卮,待我将,天君按定好支持。事情败露休提起,正要把,心血精神来安息。梁氏夫人愁更急,忙取过,白罗巾子拭红脂。

    啊唷,小姐,你怎生是好?参汤温热在此,快咽了下去。

    一边执烛照明堂,一面相搀饮了汤。几口浓参吞下去,早觉得,精神清爽不心慌。保和盘坐牙床上,梁素华,就把纷纷脚带藏。然后过来陪着坐,碧纱窗,月光照影两荧煌。风流相国盘双足,合着眼,入定禅僧坐在床。心府冲融方寸静,暗暗的,前思后想细评章。

    啊,据我想来,这件事好不奇怪!

    我醉清风阁内眠,记得是,相陪只有两宫官。难道他,偷将鞋子藏何处?难道他,脱我朝靴有意观?既已把,绣履双双都脱去,怎又将,白绫叠叠绕依然?真奇事,实怪端,袖里机关倒被参。

    呀,正是!我早晨进朝的时节,

    九重天子颇相怜,龙目频频带笑看。面上带些忧喜色,似乎是,几番欲语又无言。恰逢凌瑞宫官出,就道是,太后娘娘懿旨宣。

    唉,到那时,我也竭力坚辞,原本欲薰沐后再描大士。

    倔强宫官不肯依,务必要,召临禁御急如飞。朝廷犹有相怜意,微微把,一语疏防点破余。是我愚痴无主见,辜负了,圣恩泄露此中机。

    咳,万万不该随了内家进去。

    走进宫中出外难,分明投入网罗间。三杯御酒如蒙汗,乃令我,醉死浑如赴九泉。

    呀,正是!方才昭容等擎着画绢出帘,

    我在帘前正欲辞,昭容传旨下丹墀。分明太后龙床坐,反说是,寝宫安居免拜辞。只此一端奇绝矣,莫非那,上宫太后有心思?

    啊唷,是呀!闻得数日前,皇亲府尹氏太夫人一早进宫,

    多应去与女相商,为着孩儿忠孝王。一面请,宽限暂停迎娶事,一面请,求恩容验郦明堂。中宫听了王妃话,必定求,太后娘娘作主张。天子圣明仁且孝,怎么敢,抗违慈命护明堂!故差凌瑞宫官出,假说是,画图观音像一张。借此酬劳三杯酒,就可以,脱靴验看大排场。故而皇上频流盼,没奈何,放我随宣入苑墙。怜恤初痊无限意,谆谆圣谕诫疏防。恨予一霎昏迷了,猜不到,太后中宫两夹帮。狂药三杯吞下去,只落得,一朝沉醉露行藏。

    啊唷,我好恨呀!

    女扮男妆出故园,三元及第即为宫。转升兵部为司马,遂入槐厅掌相权。父子同朝难认识,胞兄觌面怕相干。公公只当同僚论,夫婿是,敬奉恩师似父严。文武门生千百个,谁人不,垂眉承睫敬相瞻。真个是,九重圣旨主逾格,真个是,百辟严趋礼绝攀。休说那,强虏外闻应破胆,就是这,平人常见尽开颜。漫言品望无伦比,圣天子,畏惮威风也整冠。一日误于三盏酒,好叫我,闭门雌伏不能堪。

    啊唷,罢了!罢了!业已如此,不必讲它。

    但是中宫既验将,如何又,轻轻放我出宫墙。怎么不,追求女扮男妆事?怎么不,究治从前已往详?由着朝廷抬我出,中宫竟,绝无阻挡在昭阳?

    呀,这也奇了!

    长华本是女将军,难道竟,如此心和与气平?知我是她亲弟妇,还肯教,朝廷抬辇出宫门?无此理,有深情,大抵昭阳尚未闻。

    啊是了!是了!

    决定先得报翠华,朝廷是,天恩特放我回家。故差那,权昌近侍随飞马,又着他,宿卫将军护宝车。如此小心和谨慎,敢是怕,芝田打劫我回家?

    咳!这也辜负天恩了!

    这般郑重却缘何?处处留情帮衬我。今日妇人形容露,微臣也,此生难报圣恩多。

    啊唷!这便怎处?

    一双鞋子落何方,莫不被,内侍高呈与帝王?女子闺装惟独见,怎经得,朝廷御览太荒唐!风流天子情偏重,又不知,袖里玄机怎主张?

    咳!所以命我明晨不必上朝,静候九重谕下。

    可知圣意有深机,祸福交关未可期。据我想来真不妙,朝廷的,私心定欲纳为妃。

    咳!陛下啊,这事如何使得?

    旧定姻缘不愿偕,怎么肯,贪生畏死入宫来?九重圣泽徒怜悯,郦明堂,一点孤贞岂肯衰?

    啊唷,如何是好?

    今朝败坏已昭然,就有那,天大神通展手难。易服欺君虽有罪,毋庸说,怜才天子必恩宽。持贞殉节违王命,倒只怕,一息余生保不全。事已这般无用说,我惟有,静听圣旨若何言。

    啊唷,好生可恨!这总是芝田不好!

    你是英雄大丈夫,况且又,封王拜将贵如何。怕甚么,姣妻美妾房中少,怕甚么,舞女歌姬座上无。想甚的,孟氏丽君元聘妇,现放着,刘家郡主美姣娥。及时行乐诚无碍,学那些,腐气儒生却为何?

    咳!芝田呀!芝田呀!

    虽然守义算多情,转觉得,迂腐愚痴太可憎。终日逼生和逼死,逼得我,今朝务欲现原身。

    啊唷,真真可恨!我是你一个老师,怎么嫁得你来?

    清如冰玉重如山,怎与汝,倚翠偎红一枕欢?大约前缘无此分,何苦的,几番抵死与吾缠!

    咳!况且我又非躲在闺中,未尝睹面的。

    不时相晤与相知,这一副,眉目容颜也见之。有甚么,看不厌来观不足?似这等,千般钦幕万般思。无非是,虚怀受业为门下,无非是,大礼巍然重老师。除此亦无拘谨处,我也曾,相携笑语在常时。何须必欲成花烛,望甚么,燕婉私情我不知。若然他日偕伉俪,也教你,玉红春酒饮三卮。今朝如此揶揄我,日后亦,依样葫芦一报之。

    咳!说是这等说,还不知来朝是生是死。

    明堂相国好忧伤,趺坐无声眼倦张。真个是,盖世聪明难计较,真个是,通盘打算费周详。就呼梁氏夫人睡,吩咐那,侍婢安眠免进房。是死是生明日定,今日是,不能向汝诉端详。素华小姐心惊虑,就伴着,郦相明堂寝牙床。按下梁家丞相府,且说那,情痴守义小亲王。

    第六十七回 元天子巧设机关

    诗曰:冒雨微行意挂牵,机关用尽也徒然。

    心如铁石真难转,至死无他不二天。

    话说东平忠孝王卧病在床,日服了郦丞相诊视药方,也渐渐觉得好些。

    一临十五喜还忧,准拟明堂入凤楼。催促着,武宪王来趋紫禁,差遣了,值班听差探情由。喜则喜,中宫胞姐能为力,忧则忧,丞相恩师非女流。只等得,无限猜疑形面貌,只等得,懒沾饮食下咽喉。只等得,七情阴火深钻骨,只等得,万缕相思望断眸。空列着,旨酒佳肴无甚味,徒对着,朱颜翠鬓转添愁。情恋恋,半眠半坐推孤枕,冷清清,含恨含嗔对药瓯。尹王妃,几次抚摩呼爱子,刘郡主,嫣然笑语慰君候。盼到了,亭山国丈归王府,已得知,郦相明堂入凤楼。揣摩他,此刻描完图一幅,揣摩他,必然饮却酒三瓯。天渐晚,未知脱得双靴否,复忧思,再若成空一命休。真正是,眼望旌旗通喜信,真正是,耳听消息到床头。少年王子心愁绝,刘燕玉,陪坐红罗便解忧。

    啊,殿下且免愁烦,大略差官随后来也。

    正言之际有人传,探事差官已转旋。忠孝王爷忙坐起,如飞传报入宫间。心暗急,意如煎,犹恐明堂果是男。几度传呼传不进,气得个,一声高叫拍床沿。

    啊唷,奇哉!那班听事差官都怎么样了?

    既探分明怎不回,究竟那,保和男子是蛾眉?知已验,早该归,探得情形合细回。郡主见他心着急,又只得,手挑帘幕出宫帏。恰逢武宪王爷进,尹太娘娘后面随。哪里有,喜气春风盈满面?早又是,愁容怨色压双眉。多姣郡主心惊骇,莫不今番事又非?扯住太妃忙细问,尹娘娘,轻轻附耳语蛾眉。脱靴相验徒劳力,醉酒昏迷送转归。宫内情形知不细,惟闻那,保和丞相已抬回。多姣郡主无言语,也不觉,微顿金莲蹙翠眉。国太王妃齐入内,都叫着,芝田爱子绕床围。

    啊,芝田儿,差官们已打听回来了。

    都见明堂郦宰公,乘着那,宝轮车子返家中。脱靴相验犹无信,只除非,明日清晨母进宫。是女是男胞姐晓,她自然,从头向母说形踪。吾儿你且安心睡,自有汝,姐姐调停在内中。忠孝王爷听说罢,又急得,千疑万虑集心胸。

    啊,爹爹,母亲,这又是画饼充饥了!

    明堂如是一闺娃,我姐缘何肯放他?大抵验明非女子,所以令,权昌近侍送回家。

    啊,母亲,也不知验看了未曾?

    莫非不能灌醉伊,朝廷就,命人送出宝轮车。真可怪,实堪奇,未必宫中脱过靴。是女是男验明了,中宫亦,定差内监报如飞。这般寂寂无消息,大约今番又是虚。听事差官真无用,徒在我,皇亲府内效驰驱。俱懵懂,实痴愚,机密何曾探得些。吩咐他们都散去,在此间,无功食禄不须伊。

    爹爹、母亲呀!

    探不分明实证无,教人难破闷葫芦。母亲明早趋宫苑,严父今朝探保和。验看情形明白了,也教我,一宵安寝免痴迷。王爷说着容凄惨,武宪王,夫妇相看没奈何。宽慰一番都出外,国丈又,亲临梁府不迟俄。适逢侍讲飞骑至,慈母忧心念保和。知道脱靴相验事,要问问,宫中消息究如何。夫人也在心焦急,逼得个,侍讲嘉龄主意无。只好亲身骑匹马,刚遇着,亭山国丈事相符。双骑同至文华府,探不出,实在情形事若何。无奈相辞都上马,大家分手各归途。亭山回到皇亲第,早已是,晚膳阑珊一鼓初。舞彩宫中才坐定,只听得,床头爱子又相呼。皇亲勉强来灵凤,又不好,细述明堂醉未苏。隐隐藏藏难直讲,吞吞吐吐只含糊。只言郦相身安寝,也不说,醉到昏沉命有无。急得王爷方寸乱,暗嗔着,胡为严父也糊涂?难打听,却如何,今夕愁烦怎样过。尹氏太妃忙劝慰,叫了声,芝田爱子你听吾。明朝我进宫中去,就知道,真是真来讹是讹。儿自放心高枕睡,宫中皇后会调和。王爷勉应慈亲命,依旧是,万虑千愁积累多。武宪王妃回舞彩,刘郡主,又将饮食劝儿夫。少年王子微回盼,看了她,媚态风流也着魔。长叹说声辜负你,夫人也,安眠不必更陪孤。多情燕玉温存性,她总是,曲意殷勤不怨夫。金雀宫中孤宿惯,不思量,鸳鸯交颈树交柯。东平千岁长叹气,目送佳人怅恨多。自己亦眠无甚事,相陪仍用老家人。恨只恨,今宵更鼓偏迟慢,盼只盼,明日宫帏探得何。按下东平王府第,再说那,孟老太太与龙图。

    话说孟丞相府中也知道那脱靴缘故,是以差人伺察动静。闻得差官报说郦丞相酒醉昏迷,天子已命送回府第。

    并差内侍与将军,护送回家甚小心。原欲请安求见面,龙光骖乘不容情。龙图相国犹还可,闹乱了,韩氏夫人病者心。耐性宁神才等信,捶床捣枕又生嗔。龙图学士空安慰,飞凤夫人劝不听。立逼嘉龄骑马去,方才坐待在罗衾。须臾侍讲回来说,郦丞相,内室安眠不见人。宫内情形难打听,未知曾否验虚真。夫人急得心焦躁,又要叫,侍讲飞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