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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的春天第2部分阅读

    。

    接着在床头柜上发现他的皮夹,里面有他的身分证及健保卡,她连忙塞进自己的皮包里,再快速飞奔下楼。

    有多久了?她空洞又死寂的心,因为万毅元高烧的病体,整个人似乎又活了过来。

    “小万……”熟悉的记忆回笼,她记得她喊他小万。“你醒醒,我要帮你穿长裤,外面很冷,你不能穿这样出去。”

    不管他是否听见,她总是要告知一声,她可不想让他误会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她在他的脚边弯下腰,将运动长裤套进他双脚,可是穿到了他的臀部时却卡住了。

    当年那个比她矮的小男生,如今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这下,她只好放弃穿到一半的长裤,先帮他穿外套,待会再请运将大哥帮忙。

    “小万,我扶你起来,你把外套穿上。”

    他蹙着眉,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神无法对焦,像是被大雾给笼罩住,只能看见那似在梦中般的朦胧身影。

    她用力扶起他,让他靠坐在沙发上,顺利替他穿上外套。

    门铃声响起,她刚刚太急忙,根本忘了关上大门;她往门外一瞧,看见是小黄已来到。

    “我要送你去医院,我扶你起来。”她用力将他从沙发上拉起,他也机械似地配合,她却忘了那条穿到一半的长裤,于是她才拉着他走那么一步,却因为跨出去的步伐受到限制,身体在极度不平衡下,他又倒向沙发,连同原本扶住他手臂的她。

    “啊……”她轻声叫嚷,被他重重的压下来。

    他在头昏眼花中感觉到怀中的柔软,神智些许回笼,眯眼一瞧。“杜小月?”

    “你好重,你好心点,快起来。”她推了推他的胸口,幸好是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人真是奇怪,昨晚她连冰冷的溪水都不怕,甚至曾一度迷失心智的想走进那潭水之中,此刻却害怕脑袋着地,真的好讽刺。

    他的身体像火在烧,四肢却异常冰冷,脑袋像是有几十匹马在奔腾,搅得他无法思考眼前的现象。

    “你怎么……”他问得无力,她的一句好重,让他费尽力气从沙发上爬站起来。

    杜小月趁隙钻出他的怀抱,立刻半蹲下来。“你别动,一下子就好。”然后快速替他将运动长裤穿好。

    “你……”虽然意识昏沉,他还是明白她的动作,内心有些慌乱,他没穿裤子吗?还是他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像是明白了他的疑问,她立刻解释:“外面很冷,你只有穿短裤,你现在生病不能再吹风,所以我帮你套上长裤,我们去医院,计程车在外面等了。”

    “不用,我不去医院。”他拒绝。

    “不行,你发高烧,再烧下去你会变笨蛋的。”

    “你怎么进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石子磨过般,每说一句,扯动喉咙就痛一次。

    “你开门让我进来的。”她拉着他。“我们去医院。”

    “我没事。”他一脸困惑,身体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晃。

    “拜托你配合点,你要是一个人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到时尸臭满天飞,尸水满地流,还要麻烦员警破门而入,这死相会很难看的。”她把他昨天跟她说的话,全数奉还给他。

    他勾唇一笑,却笑得不成样子,虚弱到像是风中残烛。“你很会记恨。”

    她将他的大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往后搂住他的腰。“我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现在不就来报恩了?

    她朝计程车司机招招手,司机大哥明白了,赶紧走下车来帮忙。

    司机大哥协助她将万毅元扶上车,把计程车当成救护车,飞快地行驶在乡野宽敞的道路上,来到镇上唯一一间区域医院。

    在急诊室里,医生护士为万毅元做全身检查,才发觉他除了双手受伤外,背部也有一条挫伤,虽然没有流血,但那乌青红肿也够怵目惊心了。

    一阵手忙脚乱的检查之后,护士仔细消毒包扎他身上的大小伤口,他手里吊着点滴,躺在休息室的病床上,已经安稳入睡。

    医生说他是伤口感染才会发高烧,除了白血球的数目飙高,其余的一切仍在正常值范围内。

    她坐在病床边,看着他那红得发烫的脸颊。这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太紧张,害两人摔进溪水里,他就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幸好他没事,否则疼老婆的叔叔恐怕不会谅解她;她若再害死一条人命,她就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受罪。

    这样的关系很奇妙。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的亲戚,小时候她故意不想和他多接触,就怕小舅舅这样的身分会让她矮上一截。

    到头来不仅接触了,他还即时拉了她一把。

    想起昨夜的种种,她的思绪又飘忽到那个离她远去、天人永隔的男人……

    第2章(2)

    万毅元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朦胧之中,他虚虚实实的飘浮着。

    他看见了十岁的她、十五岁的她、十八岁的她。

    他在八岁那年认识她,她总是下巴扬得老高,不肯喊他一声小舅舅;可是她姐姐杜小玲就左一声小舅舅,右一声小舅舅,亲切地唤着他。

    他在心头烙下了杜小月的身影,那时他非常讨厌这个不懂礼貌又高傲的女生。

    她国三那年,大考失利,没有考上她心目中理想的学校,他的姐夫只是一句温言的安慰,就惹来她的泪水泛滥。她哭得昏天暗地,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世界末日降临。

    她是大人们捧在手心的宝贝,考试考坏了,不但没被怪罪,反而还要让她的父母来安抚她。

    而他呢?从小无父无母,没有双亲疼爱,又有谁可以来安慰他?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丑死了。”她的眼泪让全家人都束手无策,而他的一句话,就有效的制止她的泪水。

    “小万,你说什么?”她的大眼蓄满泪水,口气却是爆炸了。“有种你再说一遍!”

    “丑死了,比钟馗还丑。你这张脸可以贴在大门上当门神,我看连鬼都不敢靠近。”

    “你这个死小孩!你嘴巴这么坏,居然说我可以避邪,我要拿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她气得跳到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哭久了眼睛会瞎掉,还有可能因为喘不过气而窒息死掉?”他继续冷言冷语的酸她。

    “你……你这个臭小万,你诅咒我!”

    “那就不要再哭了,难听死了。”

    他看着她的暴跳,唇角微勾。

    她的眼泪停了,怒瞪着他,说他不明白她的痛苦,叽叽喳喳说着都是运气不好,怪妈祖没有保佑她、怪天气太热、怪那一天没吃饱,怪东怪西就是没有怪她自己。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没有女生该有的矜持,更没有如同杜小玲那种温婉的气质。

    她总是喊他小万,她说这样就跟他同辈分。他嗤之以鼻,一个名字就能改变辈分吗?

    不过辈分的确是假的,她从来不把他当小舅舅。

    自从她喊他小万之后,像是感染般,他的同学朋友全都喊他小万,这个喊法从小到大跟随着他,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第一个喊他小万的,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年她考上台北的国立大学,敲锣打鼓的到处宣扬自己的好成绩,完全不害臊、不隐瞒,整个人就像飞舞的蝴蝶,转动一阵又一阵的春风。

    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她那黑白分明、水灿灿的大眼弯起满满的笑意。

    苹果红的双颊,映照白皙的肤色,让天地都为之黯淡。

    因为她的笑,少年懵懂的心,不懂那股悸动是什么,只知道她讨厌他,一颗倔强的心也就跟着避开她。

    他一直知道她的故事,隔着距离看着她。她交了男朋友时的意气风发,论及婚嫁时的羞怯开心。

    那个白少安有稳定的工作,人品好、学识好,跟她非常的适合,十年的恋情终于修成正果,他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心头却闷闷的,像是被大雷劈中,有种无法言喻的心酸。

    父亲因为太爱母亲,无法承受母亲过世的伤痛,最后仍是过不了情关。

    情关既然难过,因此他立誓要当个无情之人。

    不要被感情控制,就怕步入父亲的后尘;没料到命运早就自有安排,爱情的种子早深埋在心中生根发芽。

    这是一场结实的恶梦,他伸长手却没有即时拉住她,害她被那股深不见底的漩涡给卷进潭水里,他甚至看见白少安苍白的脸上那股温柔又满足的笑意。

    他从梦中惊醒,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双眼努力调适刺眼的白光,待他睁开双眼之后,原本的虚幻不切实际,却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怎么可能?真的是她送他来医院的!

    杜小月就坐在他床边,她没发现他醒来,她的眼神遥远又空洞,一看便知魂游太虚,人在心不在。

    昨天淋雨回家,尽管他有冲洗热水澡,替双手的伤口包扎,直到睡前身体都没有异样,怎料一觉醒来,病症来得如此之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他的身体一向强壮,即使身体不适也只是小病小痛,从未有过如此凶猛的症状。他拧眉深思,有着不确定的想法闪进脑里。

    昨天溪边的煞气太重,值浑身感觉到不对劲,难道是……

    他静静的看着她。

    何处是梦?何处是真实?

    要不是她来,他是不是会死在家里,在几天之后才会被发觉?

    想想真是好笑,他居然记得她如何损他,却不记得她是如何走进他家的。

    他讨厌医院。这种生死之地,总是让他的头皮发麻、全身颤抖,非不得已,他不想靠近医院半步。

    半晌,直到护士走过来调整点滴瓶,杜小月才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原本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在看见万毅元时,霎时清醒了过来。

    护士替万毅元量体温、脉搏及血压。“三十七度五,目前体温正常。不过药效过了之后,可能会反反覆覆烧个几天,要按时吃药,也得按时换药,请拿这张单据去结帐和领药,这样就可以出院了。”

    “还有可能再发烧,这样就可以出院吗?”杜小月有些担忧。

    “药里都有消炎成分,如果再高烧不退,请立刻再回来医院。”护士小姐甜美的笑意安抚了杜小月的心。

    万毅元从病床上坐起来。发了汗之后,热气消散,他的身体感觉轻盈许多,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难怪他感觉到饥肠辘辘。

    看着护士小姐离开,杜小月才不安地问:“你还好吧?”

    “还好。”他勉强扯起一抹淡笑。

    “你快吓死我了。”

    “不会有事的。”

    “你那副惨样,好像随时都会……”死这个字揪痛她的心,她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我没事了。”看出了她的担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长裤,记忆些许回笼,他好像抱着她跌倒。

    “你一身汗,得赶紧擦干净。”

    她掏出皮包里的手帕,直接替他擦拭额际的汗珠;他微微闪避,拿下她手里的手帕。“我自己来。”

    她放开手帕,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你是为了拉我一把,才会摔得这么惨,我却跟你在溪边胡扯八道,才让你淋了这么久的雨。”

    “知道自己不好,就要表现得好一点。”

    他果真有小舅舅的架势。明明她的年纪比他大,但老是被他说教,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想他是病人,也只好吞忍的乖乖受教。

    “别告诉大人昨天发生的事,好吗?”她淡淡的请求,有着难堪。

    “大人?”他挑眉,代表他的疑问。

    “就是我爸妈还有我叔叔婶婶,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担心,对吧?”她恳求着。

    他点头,认同她的话。“嗯。”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昨天的事、今天的事,我们都别说。”

    他再次点头。

    “奇怪了,你昨天话明明很多,说话的口吻比我这个老师还像老师,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我……”

    “唉呀。”她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我真是猪头,你感冒发烧喉咙痛,当然不爱说话。你饿了吧?我们去医院的餐厅吃点东西,然后我再送你回家。”

    “嗯。”他的确很虚弱,从昨晚到现在他没有吃进任何东西,根本无法抵抗病毒。

    他没阻止她搀扶的动作,此刻的她需要忙碌来填满生活。

    如果能够暂时让她转移注意力,那他这场重病,病得还真是时候。

    第3章(1)

    “我想吃芋头粥。”

    “啥?”杜小月一脸错愕,以为眼前的男人在说火星话。

    “而且要用大甲的芋头。”

    “我买得到芋头你就要偷笑了,还指名要大甲的芋头?”她啧了一声,替他盖好被子,确定他的手脚都在棉被里。

    “其他地方的芋头口感不好。”万毅元躺在床上,睐看站在床边的她。

    “生病的人,不要这么挑嘴。”

    她知道大甲出产的芋头松、香、q,那入口滑嫩的口感,是芋头界的极品,但在这种时间点上,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就是因为我生病了,才要挑嘴。”他说得理所当然。

    “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去哪里弄大甲芋头!”在这河东及河西两村,菜市场早在中午就已收摊。

    “医院里的东西像狗食。”他一脸嫌恶。

    她看着他那副气虚到快死了的模样,虽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足足瘦了五公斤,只要来个轻度台风,她恐怕就会被风吹着跑,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说:“好啦,我去想办法。你先睡一下,我马上回来。”

    就在她转身要走出他房间时,他小声地喊住她。

    “小月。”

    “干嘛?”她回头,以为他良心发现不需要大甲芋头了。

    “不要按电铃吵我。”他伸长手拿起床边矮柜上的一串钥匙,对她摇动手中的钥匙。

    “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但她也只能认命的走上前,鼓动双颊,拿走他手中的钥匙。

    一切都是看在他快病死的份上,她这个瘦到只剩一层皮的可怜人,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照顾他。

    这个臭道士,不但没有拒绝她的照顾,还对她使唤来、使唤去,甚至把家里的钥匙就这么交给她。

    她只好回家跟母亲求救,谁让她的厨艺就只会三宝,就是泡面、煎蛋、蛋炒饭。

    她以有同学生病当借口,问清楚芋头粥的做法,正好家里有芋头,她也就不客气地拿走了。

    杜母心中的欣喜是无法言喻的,至少女儿已会关心到其他的事情,不再是无魂无心的活死人模样。

    “小月,照顾你同学的同时,也要照顾你自己,别让你爸和我担心,万一你要有个万一,妈也是活不了的。”

    “妈,你放心啦,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很快好起来,但我绝不会做出让你和爸爸伤心的事。”她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今晚不回来吃了,别等我。”

    杜小月提着母亲准备的食材,记录下母亲说的食谱,马不停蹄地回到万毅元的家。

    看着手中他给的钥匙。她和他有这么熟吗?

    在昨天之前,两人有八年还是十年没见过面,他到底是怎样的自信,他都不担心她是坏人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钥匙交给她这个陌生的亲戚?不怕她把他的家当搬光吗?

    她先上二楼看看他,他睡得很沉,她以手背探着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他没再发烧,这才放心地下楼去煮粥。

    直到万毅元闻到一股浓厚的焦味,反射性地从床上跳起来,顾不得全身酸痛、脚下虚浮,只穿着单薄的短衣短裤,在冷飕飕的寒风之中,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楼。

    烟雾从厨房的方向飘出来,他一边用手挥开那股刺鼻味,一边冲进厨房,正打算灭火时,就看到呆站在炉火前的杜小月。

    “你在搞什么?!”他跑到瓦斯炉前,幸好已经熄火了。

    “我……”她一脸惊骇。

    他将她拉出厨房,让惊魂未定的她在餐桌椅上坐下。

    他上下打量着她,急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一脸痛苦,双手抬得高高的。“那个油要热嘛,我想说就边削芋头皮边让油锅热,结果我越削皮,双手就越痒,我想应该是蚊子咬我,就走去客厅找万金油之类的东西,结果就忘了关掉瓦斯炉,等到我发现……”锅子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