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能隐藏人情绪的表情。他笑的，很难看。我那一刻如是觉得。
“对不起。”他极轻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我一下子了无睡意，精神莫名的被紧紧提起。他放开我，转过身，又欲坐回篝火那里。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他静了静，回头去看我。
“……小白，或许，我能记起你说的那些事了。”我紧紧攒着手心里那枚珠子，说的略带欢喜。
他呼吸一滞，我能感觉得到他情绪的细微波动。他笑笑：“这样，也好。我已经总结到了，阿九的话还是信一半的好。因为阿九总是给了人些希望，又会狠狠夺去了它。怕失望，所以听一半就好。”
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去。“去休息吧。明天，晚点启程就好。”他留给我这样淡淡的一句，留下我独自看着他的背影。
“是小白。一直都是小白。”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我隐隐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正因为是小白，才会因为你彻夜与他人畅谈而不快，才会担心你像上次那样明明在我身边，却能转瞬消失的那样彻头彻尾。阿九，我不需要你一定记得和我在一起的每一瞬。只要，下一刻，我只需转头，就能看到你的笑脸，感觉到你切实存在就好。……就，足矣。”他的背对着我，有些陌落。
我喉头一噎，说不出话来。只干笑了两下忽然感到气氛莫名的僵硬。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去睡觉吗？还是说，你想再接着和我聊聊？或者，你是要就地躺在这地上就好？”小白转过身，见我半晌没有反应，很是一脸认真的问我。我愣愣，丫的跳跃能不能别这样大？可是，心底却骗不了自己的放松了下来。
丫的，这才是小白嘛，不靠谱，又毒舌，总是会时不时流露一下腹黑本性……我咧嘴笑了出来。很傻。
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很是不客气的向他的脑袋招呼过去：“小爷喜欢站着不行么？放心，我会尽职睡到明天晚上再起床的。”说罢潇洒转身，拍拍手上的土，很是得瑟的大摇大摆着走向帐篷。小白轻扯起唇，微微侧过脑袋，躲开了我的袭击。
他看着我走进帐篷，才缓缓带上面具，继续垂头去看手里竹简。我没有看到，在我背后的那个他，很是娴熟的将一个竹简拨弄几下，挑开了几节竹片，不知是用怎样的动作拉出来一张极薄的丝帛。他细细看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流露出笑意，却很是渗人。用唇形勾勒出几个清晰的字眼：公子纠。
次日，我是被颠簸的马车给硌醒的，料想着我的皮肉早已经红一块紫一块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没马上明白自己在哪儿，下意识想要去叫良落。
“醒了？”很是好听沉哑的嗓音让我回了点神。我极力睁大眼看了看眼前一张因没完全睡醒而视线不佳变得十分模糊的脸，大脑一片茫然空白的不知乱想了些什么，却仍是呆呆鄂鄂的张嘴唤着那人：“小白？”我一时间所有记忆全部回零，自己都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嗯。”那人淡淡开口，一副爱理不理的语气。“还没到晚上啊？你怎的就醒了？”
“是么？那我再睡会？”我清醒了点。才忽然想起自己明明是蜷在墨歌边上睡得，怎的又瞬间移到马车上了？“欸？我怎么在这？”
小白嘴角抽了抽。
“本是要清晨出发的，见你睡得很沉，便没再打扰。时间一直拖到中午，良落先是不甚耐烦，说要丢下你就走便好。墨歌去叫你，谁成想低估了你雷打不动的睡眠方式。我开始赞同良落的想法了。还好，墨歌先是把你丢上马车，不然你方才睡得怕就剩一片黄土了。”小白像是聊天一般自在的揭我的短，没觉得丝毫不妥。丫的，小爷有那么能睡么？我无语凝噎，若我真的睡成了那副样子，还真得佩服你们没有觉得我是死了而把我丢出去。我在心底絮絮叨叨去埋怨。
小白眸中带笑：“喂，若你是想在心里唠叨一番的话，先聪明点别把心里话摆在脸上。”
“……”
“听不懂？意思就是别做出这些难看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丫不也一晚没睡吗？去睡你的觉好了！哪儿来的时间说教小爷！”
小白舒展容颜，笑的灿烂：“唔，若是阿九心疼我一宿未眠，我便去睡好了。”言罢，他当真合上了膝头的竹简，一手撑在身边的小案上，头微微侧偏，枕在手上，闭上了眼，放轻了自己的吐吸。很是安详的样子。
心疼你妹……！我震惊无比的看着他一连串举动，果然，人类是个又奇葩又妖孽的物种……看着他一副立马就能睡着的样子，我当真无言。
蹑手蹑脚挪到马车外面，和墨色并肩做到一块，看着身侧墨歌美人一成不变的冷清冷脸，打心底觉得墨色形成这种像她的性格或许不是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一直不说话的人。你若不一样形成这种性格，一个人去自言自语或许就会被当作有病了。我盯着墨色自己不着调的想了许多。
墨色往边上挪了挪。
我感觉好笑：“你躲我干嘛？”
“……”墨色抿紧唇，不说话。我发现调戏墨色比墨歌有趣的多。
“呐。不和你开玩笑，今天何时出发的？”我说是不开玩笑，其实还是在纠结我哪有睡得那么死。
“中午。公子一直没去叫醒姑娘，是良落公子说，时间不够了，要求公子立即出发。”墨色聪明的用最精短的话回答了我所有疑问。
是良落？时间不够了？
我扭头去看跟在马车后的良落，发现他一脸凝霜，十分严肃冷峻，并且，心不在焉。他有心事，而且，是很麻烦的事。我如是觉得。
良落的嘴角忽然动了动，似在自言自语：他来了。
第三十二章 阴暗 绝地遇险(一)
谁？谁来了？我心下忽然有种很是不好的感觉。动物的直觉总是会比人要敏捷许多，我当下便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在不断的靠近。莫名心慌。
“云昔姑娘，你没事吧？”墨色迅速感觉到我的异常。
我抚抚胸口，强压着心头的慌意，十分牵强的摇摇头：“没事。”
突然，拉着车的马疾速快跑两步，马车被冲的一个剧烈的颠簸。马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一般，扬起马蹄，对着天空嘶鸣不止，再不肯继续向前一步。良落的脸色极度的难看。我看到他有在暗中施法使马儿镇定下来。墨色竭力拉近着缰绳，力量大的惊人。
“出了何事？”马车里传出小白的声音，依旧的不辨喜怒，风轻云淡。低沉的嗓音了透出股慵懒，似是被打扰了睡眠而略带些不快。
话音刚落，天色就忽然大变，黑云席卷而来，夹杂着沙石的暴风生硬的打到人的脸上。我感觉到了，一重很是浑厚的灵力如涟漪般层层席卷而来，几欲窒息。我想到，良落所说的“他”，立时心中惊悸。他，不是人类？或者说，他和我与良落是一样的？我不曾记得，青丘何时有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我紧蹙着眉，去看向良落。他直视着远方，似是透过黄沙在凝眸去看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说的十分有力，像经过了充足的深思熟虑，不容任何人的质疑：“继续。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会发生，什么？我担心地看着阿良。来者，绝非善类。良落扭头，笑容浅浅，给着我莫大的安慰：“别担心，一切有我。”
我心头一噎，望着他的眼。
墨色抬眼瞧了眼良落，默然无声，只是抓紧了手里的缰绳，凌厉地看了眼迎面飞吹的黄沙。墨歌蹙了蹙细眉，轻身一跃下马，走到我的面前。
“云昔姑娘。得罪了。”
我愕然，迷茫的看着她。她也不做解释，扬起素手，极快的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瞥到了金属的光泽。心里一凉，丫的我还是九尾狐么？怎么谁都能欺负我？
伴随着她的动作，落下的还有我裙边的衣裾。
良落的眉不快的蹙起。
墨歌捡起地上一片片的薄纱。我很是无辜，小爷招谁惹谁了，干嘛要撕我衣服。我瘪着嘴，十分委屈的看着墨歌。她自动忽视我，绕过我和良落径直向墨色走去，伸出皓白的手腕，向墨色递去一条纱布，自己也懒得再做何说明，兀自又挑出一条长纱，反手覆过清亮的双目，系在脑后。三指宽的的白纱覆面，竟更显的不食人间烟火。墨色伸手接过，也系到脑后，拢了拢散发，微微侧头对我道声“多谢”。他面色凝重，细谨的对小白道：“公子，天色有变。或是，有妖物作祟。”
我惊愕抬头，妖？我由心底抗拒，“妖”这个字眼。
“呵？妖物？”良落嗤笑一声。“他，可不只只是妖物。”
“墨色。”小白沉喝出声，阻止了墨色再说出什么言论。“按良落说的做就好。”
“公子，接下来，就请勿再出这马车。”墨歌难得多言，不由分说把我塞进马车，封闭好车门，扬手丢给良落一条纱布，独自一扬马鞭，加速骑进了风暴当中。良落抬手接住，看着手中的纱巾沉思片刻，便毫不迟疑的随手系到了脑后，他对我扬起了一抹笑意：“阿九，保护好自己。”言罢，轻轻抚过眼上的面纱，一拉缰绳，双腿紧夹马腹，一瞬间就消失出了我的视线。我紧拽着小白的衣袖，盯着良落离开前的方向不能自拔。明明他只是在我的前方去探路，为何我会产生一种一去隔世之感？
“阿九。”小白拉过我的手，让我直视着他。“现在，能告诉我吗？”
“什么？”我偏过头，逃避着他。
“呵。”小白轻笑一声，“还是，不选择相信我吗？告诉我，良落，到底是谁？”他的眸紧锁着我，身下的马车在急驰，整个车内的所有物品都颤动不已，我却再感觉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我冷着脸，推开他：“你现在所选择的，是质疑我。”
“不。”小白严肃的摇摇头，“我早已经知道，你们，和我们不同。但没关系，我不在乎你们是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他，亦是我们，将要面对什么？”
我心中一震，强压着自己镇静下来。我看着他，才忽然发觉他是那样的了解我，而我，却从来没有摸透过他的丝毫。他，真的深不可测到可怕。他总是会理智的从任何人的任何举动中把他整个给分析的完完整整。我有一种直接暴露在他的眼前，被他看的透彻之感。
“阿九，你在怕我？”他轻声问我，语气却很是肯定。
“你究竟，有多了解我？”我抬眼看他，满目的质疑和抵抗。“你知道我的所有？你能猜出我所有的心思？”我边说边往后靠，一下抵在了马车木帏上，闷哼出声。
小白戴着面具的脸庞越发僵硬，他伸手拉起我，掌心竟意外的冰冷，不似以往的温润。“没事吧。”他伸出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背。
针扎般的疼，引起我一阵颤栗。丫的，小爷背上铁定有了一片淤青。
“阿九，我怎敢说自己懂你？”他轻叹一口气 ，说的患得患失，“我连自己都不懂，怎么敢说懂得谁？”他抱紧我，弄。疼了我的伤口，却仍不肯撒手，疼的我龇牙咧嘴。我狠狠咬住他的肩膀，宣泄心中的不满。
他却如同感觉不到一般，麻木的抱着我：“我明白，良落在你心底的位置。你只用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将会面对什么就好。我会，尽力助他一臂之力。”他说的落寞，却又带着无比的坚定。
我感觉到许久不曾体味到的血液的腥甜，弥漫在口腔的每一处地点，缓缓的松开了牙关。
“我只能告诉你，接下来的事，不是你所能掌控的。或许，就算是良落也不行。”
第三十三章 阴暗 绝地遇险(二)
小白面色凝重，他放开我，独自坐到一边，闭眸沉思片刻，才抬头看向我：“你的意思是----”
“你怕了？”我嗤笑。
“怕？或许吧。当初你消失时，或许我怕过；母妃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接下来的路只有我自己走时，或许我怕过；当你出现在我眼前，却一脸迷惑，再不记得我时，或许我怕过；亦或许，我一直都在害怕。但现在，我敢告诉你，因为有你在，所以至少现在，我是不怕的。”他微笑着，直视着我的眼，牢牢锁住我的视线。
“呵。哪怕我是你们所说的妖怪？”我不屑的反驳。不在乎我说出的话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沉不下气来。日后我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墨色的一句妖，直接的揭穿了我一直选择忽视的问题。他们，是人，我，是妖。就算我乃灵兽九尾，终究和他们不同。是人是妖，不过由人类的一言来定，你是人又如何，是仙又如何？所有人都说你是妖，那你就是妖了。
“妖怪？那日，有个小丫头告诉我，那座山里有妖怪。我竟只是在心里觉得，若天下的妖怪都是她那样的，到也不错。”
“连你也觉得，我是妖怪？”我看着他，满目悲哀。
“阿九，你故意的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难得的有些慌了神，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说，只要你是阿九就好。”
没错，小爷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我心中嘚瑟无比，面上却仍装作受伤不已，“说到底，你还是在乎我究竟是什么的。”
他戴着半面面具，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和脸色，只觉得他的棱角瞬间僵硬，气氛冷到极点。呃，我难到又过火了不成？我抱歉的扯起嘴角，“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修仙的。”小白的嘴角僵硬，着实无语。我发四，我云昔绝对木有撒谎！虽说我是灵兽，但我修炼也就算修仙啊，尽管我从未好好练过灵力……
马车忽然剧烈抖动，我一下失去重心，跌坐下去，背部又狠狠撞到了木棱上。小白却只是身形晃了晃，并未受多大影响。若不是灵力被锁住了，我又怎会让自己在尝试一番疼痛的滋味！小白拉我起来，马车已经停止不前了。
“墨色。”小白只说出这两个字。便听外面的墨色心领神会道：“公子，好像，有人。良落公子让墨歌停下了，我目前看不清状况，不知该进还是该止。不过，能够感觉到，对方，很强大。”墨色说的尽量条理清晰，便于小白分析当前情况，做出最佳的判断。
“就这样，别动。”小白说完，转头去看着窗棱。他略略思索片刻，把我按在座位上，不容置疑道：“乖乖待在这，别妄想出来。就算你是修仙的，也终究不是仙。现在，先躲在这里做好阿九再说。”他封锁住我的|岤道，让我不能动弹。我心里狂骂不止，该死的，你以为把小爷困在这里就一了百了了么？逼急了，小爷我自己强行逼开封锁也要去凑凑热闹！虽说我没有试过……但要我看着你一个区区人类去送死？抱歉，做不到！我一遍又一遍运转着体内的灵力，却又一遍又一遍的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丫的，小爷才不会妥协啊喂！我咬咬牙，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十分不甘心的继续冲击自己的气脉。马车外，风沙依旧。真是个，适合杀戮的雄壮场面。
良落跃下骐骥，拉着缰绳，眯起眼眸去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对方靠在一棵枯树下，依稀可辨的红袍随风舞的猖狂，墨发在风沙中纠缠，散开，扬起凌厉的美感。就算有浊沙遮挡了视线，良落仍可看的清清楚楚。那人眼角眉稍的种种狂妄和放荡不羁，全然被他尽纳眼底。周围，再没有其他的人。
良落的脸上覆上一层寒意。冷眼看着那人。那人却犹如浑然不觉，从腰间解下一个玉葫芦，做出一个敬酒的虚势，笑的恣意，凑到唇边，浅呷一口，酒香顿时四溢。
良落不耐的蹙起眉。
“良落？好久不见。”那人笑着如同旧识一般自然的打着招呼。靠在树上一副慵懒之态，偏偏又笑的邪魅，一眼就给人一种妖孽之感。“想不到，我还活着吧？你既在这世上，我又怎肯就那样魂飞魄散？”
一个瞬移，原本规规矩矩靠在树上的某人，诡异的又忽然出现在良落的身侧，十分的挨近良落的身体。他微微俯身，很是戏谑的把头靠近良落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惬意的半眯起眸子，声音极其魅惑：“真香。不愧为万年良木。”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