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认识的?”
见她顿住了脚步,他也停下来,但是,他斜眼看着她,并不说话,像是她问的问题十分的愚蠢。
“希!”
“一会儿是洛问,一会儿是贺剑,你到底喜欢谁?”
她愣住,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吧,她有很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但是却无法消化,也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似乎在我的面前,不管在哪方面你都特别的迟钝?”
这句话,他说得可笑又可气,但最叫人气结的却是她的回答——
“不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吗?”
“什么?”他失声,语调高了个八度。
“你不是从小就说,小事听你的吗?”
语塞。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大小姐,这是你的感情事,也算小事吗?那什么才是大事?”
“你隐瞒我的就都是大事。”
她突然的敏锐,害他窒住。
“瞧,你无话可说了吧?”
“慢着。”
见她负气地径自走开,他连忙追上,“什么叫做我无话可说……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怎么会成了你的大事?把话说清楚。”
这回换她窒住。
被他拉停的步伐,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她突然结巴起来:“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说过、说过你的事是我的大事了?”
“上一秒。”他狐疑地看了她许久,开口。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我不跟你说了!”
怪了,她舌头没事打什么结?
边想边加快脚步,她急急地走着,而他在后面追过来,然后安静地跟在她的身边。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锐利的目光。
“喂,贺剑可是有女朋友的。”
突然听到他的话,她一时分心,脚下一个踉跄,他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吓死了。
惊魂未定,却听他仿佛嘲笑地说道:“我才说贺剑有女朋友你就那么慌张,怪不得你都不在意洛问刚刚向你提出分手的事情,连问都不问……”
听着他的话,她意外地抬起眼睛。
“你果然,是喜欢贺剑的。”
除了哑口无言还是哑口无言。
“怎么,说不出辩驳的话了吗?你……做什么?”
见她突然伸手过来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他不禁皱了皱眉,为她的心不在焉。
“希,你是不是熬通宵太累了?”
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她伸手就要拉着他回去,殊不知他其实是气炸了!就当两人走到了公寓楼下的大门前,他终于挣脱了她的手。
“希?”
“我都看到了。”
说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者是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肝火上升的关系,看着她那张毫不在乎的在他的面前撒谎的脸,他就想爆发。
“看到什么?”
回答她的是深呼吸。
“希?”
“再问你一次,你今天晚上,真的在家里等我吗?”
虽然感到他有点奇怪,但她还是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是在家里等你,还做了满桌的菜……”
“可是,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你从贺剑的车上走下来?”
他的打断,他的话,快得像放鞭炮一般的速度。
她窒住,一时张口结舌。
但,嘴皮动了动,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只是定眼迎视着他的瞪视。
而他,终究不再说什么。
第6章(2)
掏了钥匙,开了门便要走进去,她连忙反应过来,拉着他,却在碰到他的一刹,被他狠狠地拍开了手。
手背通红通红的。
很痛,但她没有哼一声,而他,眼神稍稍一乱,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反应。
这是第一次,在面对希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熙康。”
终于,他打破了沉默。
门外,旭日初升,依稀看到了他隐藏在幽暗的楼梯间里的表情,是一种很陌生的冷淡,她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而果然,像是要应了她的预感。
“我们分开多少年了你知道吗?”
明明彼此间不过一米的距离,却仿佛相隔很远,她站在楼梯下抬头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你忘记了吧?”
他轻轻地撇了撇唇,带着点熟悉的自嘲味道,那是他惯有的小动作。
“从再次遇见到现在,不过是第几天?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要两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吗?”他顿了顿,“笑话。”
说罢,转身离开,只有声音在转角处遥远的传来:“明天出门的时候把我的行李丢在门口就好,我全不要了。至于joe,你爱养就养吧。”
他果然,不要跟她一起住了。
默默地垂下眼帘,她走进楼梯间,疲惫地拉上了铁门,徐徐地走上去。
回到冷清的家里,他的行李还在玄关那,但他却不在了,说实在的,他今天甚至只在她的家里停留了半个小时。
分开多少年吗?
她记得的。
感觉脚边似乎踢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她迟钝地低下头去,原来是已经熟睡的joe
蹲下去,也不管会不会打搅到joe的美梦,她轻轻地开口:“七年零九个月十六天……”
谁会忘记他离开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为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偷偷地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笨拙地把要送他的礼物准备好,而他,却在生日那天的清晨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看着那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东西留下来的房间,仿佛一切早有预谋,就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为了要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花尽了心思。
说实在,她很介意很介意。
所以她紧紧地记住了他离开的日子。
而父亲的教育,教会她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能依赖,即便没有了谁都要坚持地走自己的路,可是,却没有教会她,如果希不在了,她要怎样。
希不在了。
其实她也没想过希不在她会怎样,但一旦这假设变成了现实,那个仿佛空气般存在安静却贴近的人在面前消失,居然会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受,即便父亲又给她安排了新的保镖,但一切不再一样了。
安然地走在平地上,脚下却突然踩空,猛地往下坠落……
夜深人静时,几乎都从这样的梦中惊醒。
然后发现,不会有人再衣衫不整地赶过来,不会有人再为了这可笑的梦撇唇取笑,也不会有人,一边说着挖苦的话一边拉开被子钻进被窝强压着她继续睡。
所以,放弃了还有一年半就修完的学分,放弃了父亲好不容易靠关系安排的在当地检察院里学习的珍贵机会,她悄然地买了机票回国,然后被某国际周刊的记者发现,被保镖们强行带回家里,被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狠狠地扇了好几个耳光,被丢到房里禁足了几乎四个月……
那些不堪回首里,已经忘记了最后是谁妥协了。
被梦魇折磨,精神压力使得她在很长的时间内患上厌食证,而被禁足的时间太长了,她甚至还患上了轻微的失语症。
或者是父亲妥协的吧?
因为害怕身为继承人之一的她丢了自己的脸,害怕她居然患上语言障碍而导致不能从事检察官的工作。
所以,在漫长的治疗后,父亲甩了仍然浑噩的她一个耳光,允许了她留下,但作为交换条件,不管如何,不许问希的下落,也绝对不允许私下去查他的所在,甚至不可以再对任何人提起“许云希”这三个字。
这等于是,要她把过去在美国的日子全部忘记。
不过,她答应了。
所以,她留下,所以,她再也没有提起希的事情。
因此,最终妥协的人,其实是她吧?
虽然……
她后来留下一纸辞呈,离开了父亲为她安排的轨迹,不过,人生的际遇往往就像是转动的齿轮,只要齿轮的滚动不停下来,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你的世界会面临什么,就像她从没有想过,在目前这个状况下会遇到希一样。
然后发现,以为可以跟以往一样的东西,似乎因为时间、地点或是心境的关系,产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起码,以前希不会执着于她不想说的事情上跟她闹脾气,不会为了他们以外的人,钻牛角尖。
是因为过去的世界里,他们相依为命只有彼此,而现在,却多了其他人吗?
“其他人”……
是指谁?
洛问?
贺剑?
那么,不对的人,其实是她?
“叩、叩。”
门,轻轻地被敲响了。
他几乎是一股脑儿地从空荡荡的床板上弹跳起来,可是双脚落地的一刹,却为自己的反应深深地懊恼。
如此紧张,仿佛一直在等着这敲门的声音。
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响着。
而他的呼吸,也随之紧张着。
没有动弹,他僵直地站在漆黑里,直到敲门的声音顿住,久久地,没再响起。
心里紧绷的弦,仿佛一下子松了开去。
他很清楚门外的人是谁,但他没想到,她的坚持只维持了一百七十八下的敲门声。
就当他讪笑着自己的想法幼稚,颓然地再次躺回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但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敲门声又急又乱,仿佛忘记了现在还是众人鼾眠的美好清晨。
“刷”地,把门打开,他本要装出一副恼怒的表情去瞪着门外的人,可是,更快地,她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不知道是呼吸或是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到他的耳里。
“怎么了?”
他完全被吓到了,连忙把她拉开,慌乱地看着她那通红通好的眼,还有纵横在脸上狼狈得叫他傻眼却心痛的眼泪。
“joe……”
他愣了愣,看着她努力地吸气,又抽泣。
“joe怎么叫也不动一下……”
霎时愣住,“那家伙老是这样……”
害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joe那家伙已经是十一二岁的老狗了,不喜欢运动只顾着懒睡的坏习惯都已经把他气得很麻木了。
“不、不是的……”
她的小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一直震个不停,泪水不住地从眼里掉出来,仿佛滚落的水珠,“它的鼻子好干,身体好冷……我……我……不管怎么抱着它,它就是不暖……”
他彻底呆掉。
“它就那样、那样叫了一声,然后就……”
视线越过她,看着那虚掩的大门内,只见,那只他养了好几年好几年,几乎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的老狗,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安详地,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趴睡在地上,只有一双圆圆的黑眼儿,笔直笔直地望着他这边的大门方向。
可是,那双老是把他惹火,让他错觉在嘲笑他的人一般的眼珠子,此刻已经再无光泽了。
除了黯然,还是黯然,却又仿佛随时会恶作剧地朝他眨一眨……
第7章(1)
珍贵的东西,总是在猛然失去以后才会觉得痛。
joe是北京西施,不是什么名犬,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种杂交的狗种,因为喜欢吃东西却少运动的关系,体重大概三十斤左右,可是,看着此刻安然在自己手里的骨灰,连装着骨灰的器皿,也没有几斤重,心底,除了恍然还是恍然。
站在身边的黄熙康,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因为才熬夜又哭得太久的关系,疲惫使得她的小脸透着不健康的白色。此刻,她安静地低着头,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失神地看着他手中装着joe的骨灰的器皿。
身边还有几个墓园的工作人员和负责办宠物葬礼的人。
在他们的安排下,他把器皿放到了指定的格层里。
然后,把事先准备的joe的照片,递给了墓园的工作人员。
“在人的地方放狗的牌位,真是……”
那轻轻的嘀咕声逃不过他的耳朵,不过他没有说话,应该是已经不想跟那人多费唇舌了,毕竟,三个小时以前,为了说服负责人让他们把joe安顿在这里已经说得太多了。
“其实,你们的宝贝已经算是寿终正寝了,一般这种狗种的狗,能养到十岁的,已经是赚到了……”
仿佛为了舒缓气氛或是赚点什么口碑,负责宠物葬礼的欧巴桑一直说个不停。
害得,本来已经不哭的她,突然又低声抽泣了起来。
“好了,小姐别伤心了,我们宠物店里还有许多很可爱的小狗,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
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他的瞪视,那欧巴桑愣了愣,然后嘴角僵硬着,再也没有说下去了。很快地,那个欧巴桑找了个借口,匆匆地离开。而牌位,在墓园的工作人员熟练的手法下,很快就安顿好了。
打发了多余的人,他和她上了香,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工作人员又跑回来,说闭园的时间到了,他们才离开。
一路上,都没有人打破沉默。
回到各自的家门前,依然还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待他开了门,正要走进去,却听到身后的她突然蹲下来狠狠地哭了起来,他如梦初醒,转过去,只见敞开的门后,本来盖在joe身上的棉被,依然落在地上,让人不由得想起清晨时把冰冷的joe抱起的一幕。
即便是他,也心里酸了酸,又何况是与joe久别重逢,才相聚又马上分离的她?
他走过去,徐徐地蹲下。
轻轻地,搂紧了她纤弱的肩膀。
从来没有,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无助,这么的……让他心笙动摇。
明明还是她,还是她认识的黄熙康,可表达情感的方式却似乎大不一样了,很微妙的不一样——该怎么说,这种方式比较坦然吧?总比明明不开心明明很难过却假装坚强来的好吧?
于是,他走不开了。
虽然明明很清楚,一旦留在黄熙康的身边,说不准哪天东窗事发,他的那位“父亲”又会借此机会操纵他的人生,可往往有些时候就是会那样,无视心里面响个不停的警铃声,无关理智,去做一些,明明知道不应该的事情。
就这样,很自然地就住在了一起。
她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去点破什么,可是建立在彼此认知上的“相依为命”,那种表相上的融洽和谐,偶尔的温馨,却显得十分的脆弱,所以各自都小心翼翼地,就连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纵然如此,还是会发生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例如他偶尔会陪她去买菜,两人会在菜市场内为了晚餐的内容孩子般地争论起来,又或者闲来无事,租了光碟一起缩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消磨时间,他会取笑她不敢看恐怖片却偏要租来看,她则会反过来威胁下次看文艺片时会拍下他睡着打呼噜流口水的可笑照片,又或者,为了冰柜里仅剩的一根冰棒玩起了划拳游戏……
这些,在很多人眼中都很平淡的事情,却是以往从未一起经历过的细腻,梦中也会笑。
不过,还是有些不能点破的潜规则。
例如,每天凌晨两点左右,她的房门必然紧锁着,独自缩在里面与某人视频——这个人是谁,他从来不问,也假装不知道。
例如,每周都会有那么一两天,看到餐桌上摊摆着照片,照片里面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贺剑,另外,还有一个与贺剑状似亲密的年轻女人——他曾说过那是他的工作之一,于是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即便那个时候他会悄然地观察她的表情。
或者再聪明的人还是会犯糊涂,以为只要不点破事情就绝对不会变复杂。
但人算不如老天玩,当量变到达一定的程度,谁也不能阻止质变的出现。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
那天应是秋末的最后一天,温度骤冷,晚上两人居然都默契地提了火锅料回家,而双份的食物有双份的高兴,就当彼此围在炉边开心地抢着食物时,她突然脸色发青地捂住了肚子,满头盗汗。
他吓得抱了她就往医院的急诊跑去。
那个早该睡在棺材的急诊医生,对她又是把脉又是检查这个那个的,一脸的神色凝重,每每他欲开口询问她的状况,就一记杀人死光瞪过来,附赠一句:“老夫断错症是不是你负责?”
然后,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闭了嘴,看着护士把脸色发青地她推进了更里面的房间里。
本要追过去,但淡蓝色的帘子在护士的手中“刷”地拉上了。
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般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