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起女人害羞的样子。
他多久没碰过会害羞的女人了?印象中,和他翻云覆雨的那些女人,在床上一开始都会做做样子、故作羞涩喊痛,接下来还不都是忘我投入,一个比一个浪荡纯熟,这也是他选择悠游于你情我愿的男女游戏中的缘故,省得背上感情包袱。
可是现在,他却对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倪雅喻提出游戏要求,还执意得到她的响应,这不是完全打乱了要以此恫吓她的本意吗?
“我今天留下来吃晚餐。”天外飞来一笔,韩翼的声音有些僵硬。
“嗯?喔。”他指的是这个喔……倪雅喻差点停顿的心跳恢复正常。“我会煮好晚餐再去打工。”
“然后呢?”
“然后?”持平的心跳又呈一直线攀升。
“笨蛋,用过的碗盘要放到隔天吗!难不成要我洗?”
倪雅喻呼了口气,总算了解她和韩翼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点也没有改变,是她想大多了。
唉,现在和发烧那夜看到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你放心,我会回来洗。”
夜里,地面上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彩,透过玻璃窗,在大楼内映出忽明忽灭的淡淡红绿光芒。
霓虹依旧,挂钟上的时针却已爬过十一,转眼又往十二迈进。
韩翼专注地盯着计算机屏幕,屏幕内的线上游戏如火如荼进行着,计算机动画的五颜六色媲美窗外闪烁的霓虹,画面中央的人物角色却呆然站立,任敌人攻击。
该死!
她竟然食言!
与计算机屏幕中毫无知觉的人物相比,此时此刻的韩翼心中正燃烧熊熊怒火,满心不痛快。
他十点半拨过电话给倪雅喻工作的西餐厅,餐厅老板确定倪雅喻已经下班,于是,他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却连一只蚂蚁影子也没看到。
她的应允若不是在敷衍他,不然是什么!
好,他要亲口告诉她,敷衍他的下场,比不接委托还让她痛苦几百倍!
铁着脸的韩翼拿起手机,按下慈音育幼院的号码。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他迟疑了,对方还未出声,他已愤然结束通话。
“我到底在干什么?”握紧手机,韩翼烦躁地闭眼,仰首躺入沙发。
就算她真的敷衍他又如何?他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
为了区区洗碗这种小事,他像个白痴枯坐等了她一整晚,又在她迟迟未归时,像个等不到夜归妻子的丈夫一样,又急又气,他究竟在发什么疯!
等等——
韩翼再度被突来的念头一震,这一震,震垮了他冷峻自负的神色,只剩下令他瞠目结舌的诧愕。
丈夫?
“我有病吗?该死!”韩翼低吼一声,抓起车钥匙,打算到夜店沉溺温柔乡,驱除那抹老是浮上心头的纤细身影。
美女!美女!他喜欢的从来就只有身材一等一的美女,而不是那个智商有待商榷的丑女人——
好暗……
什么都看不见……
倪雅喻自昏迷中苏醒,眼前一片黑,好似有种阻碍挡在眼前,她伸手想拨开,才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背后靠的是坚硬的冷墙。
怎么回事?
回忆昏睡前的事,她记得从西餐厅下班后,走在往x保全方向的人行道上,然后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之后的记忆便一片空白!
她被绑架了?!
“醒了?”
倪雅喻听到一道陌生、不像正常人的怪异嗓音,被蒙住双眼的脸孔转向声源,不安与恐惧攀至高点。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记住现在的感受就够了。”
陌生的声音缓缓靠近,倪雅喻惊惶地缩起身子,这才知道双腿也被绑得死紧。
“为什么绑架我?”
“这不算绑架,我会放了你,不过也要‘等一下’。”陌生人特别强调最后三个字。
失去自由、身处黑暗的恐惧,加上无可预料的威胁,倪雅喻宛如惊弓之鸟,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你抓我的目的是什么?”愈听,愈觉得这人的声音像是从机器里发出来的,难道她遇上有计画性的绑架?
“在还没进入重头戏以前,是不可能放开你的;至于我的目的,你以后可以慢慢想。”
“放开我!救命啊——”完全听不懂陌生人的意思,害怕至极的她开始放声尖叫。
“吵死了!堵住她的嘴!”
“不要——唔……”她的口中被塞入一团布,无法发出声音。
“被我‘请’来,你喊救命也没用。”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倪雅喻咬牙拚命扭动手腕、脚踝,试图挣脱紧绑的绳索,连粗糙的麻绳磨破肌肤也浑然无觉。
“省省力气吧,否则体力不支,昏得太快就不好玩了。这次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就不只如此了。你们上!”
他说什么?这里还有其它人?他们要做什么?
“唔……”
下一刻,她从墙角被拖出来,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全集中在她身上,刺骨的痛觉侵占全身,无处可躲。
纤瘦的身躯再也无法承受强烈的痛楚,直到一句猖狂的警告飘进她逐渐涣散的神智中,倪雅喻再度陷入昏迷。
奉劝你们,不要这么爱跟人作对。
第七章
“雅喻怎么还不来……”项初衍趴在餐桌上,无精打采地问。
“好饿喔……”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商烈和展夜韬,开始发出哀嚎。
早上七点半,早就过了早餐时间,却迟迟未见厨师,每个人都苦着脸。
喝了一整夜间酒,神情略显疲惫的韩翼一回公司,看到的就是他们要死不活、无病呻吟的模样。
“吃大饱没事干吗?!”一想到他们享用过倪雅喻笑吟吟准备的早餐,韩翼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铁青。
昨夜本来想找女人尽情狂欢,不知怎么的,他对平常熟悉的那些浓妆艳抹、自视甚高的女人倒尽胃口,了无兴致。
他一出现,她们一个个地像八爪章鱼一样猛贴过来,逼得他索性回到公司顶楼喝酒。愈喝,脑海中同是在顶楼的那一夜,倪雅喻纯真诚恳的神情却益发清晰,搞得他濒临疯狂。
倪雅喻那又笨又丑的女人,到底凭哪一点,能破例让他先是记住她普通平凡的长相,再是为她气急败坏、醋意横生?
“错,雅喻到现在都还没来。”他们肚子饿啦……项初衍有气无力的。
“她没来?”原本要走进专属休息室的韩翼,停下脚步回头。
“翼,打电话到慈音问看看。”
“何必问,我看那笨蛋终于也有聪明的一天,想通了,自行撤销委托。”韩翼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什么叫“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帮助那些孤儿,她都不会放弃”?全都是狗屁!
她害怕了,放弃了,对吧?
该死的女人!难道这阵子都只是在耍他?
“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难就放弃的人,否则,你对她的那些为难怎么不奏效?”尉天浩停顿了三秒,招牌笑脸难得收敛。“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尉天浩的第六感一向很灵,x保全也曾藉他的直觉完成几项艰巨任务,他这么说完,其它人才开始觉得事有蹊跷,包括瞬间变脸的韩翼。
这句话在韩翼心湖激起涟漪,迅速拨了电话到慈音育幼院。
“我是韩翼──”
他还没说明来意,就听见电话那头慌张的声音,是院长。
“韩先生,我没有你们的电话,联络不上你,雅喻一整夜没有回来,她还在保全公司吗?”
她没回家?韩翼心头一凛。
“没有,她没来。”
“老天!那雅喻会到哪里去了?!她从来不会一声不响就不见的!”
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韩翼只能安抚。
“倪院长,先不要慌,我会想办法。”
“麻烦你了,拜托……一定要找到雅喻……”
“如果有她的消息,也请你通知我。”
韩翼说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切掉电话后,浑身散发冷戾的气息。
还不能确定倪雅喻是不是出事了,在场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严肃。如果朝失踪方面联想,似乎最能解释倪云也对倪雅喻的不知去向,一无头绪。
“我去慈音一趟。”
韩翼如一阵狂风扫荡离去,也将其它成员,扫入了沉思的漩涡中。
开车疾速前往郊区,韩翼无法解释此刻内心的不安从何而来,试图从纷乱的脑海搜寻一些看过的细碎资料,拼装再拼装。
慈音育幼院与英霸财团……
蓦地,几乎看不到人车的蜿蜒山路上,前方五十公尺处的路边,白色物体攫住他的目光,他迅速做出研判,在“物体”旁停车。
仔细一看,是个侧趴在地的女子,鲜血渗透过她身上的衣服,显然受了伤,是生是死尚待查证。
韩翼下了车,拿出手机报警,一面蹲下身拂开女子覆在颊上的长发,探查女子的呼吸。当他撩开她的发,映入眼帘、沾染了血污的侧脸,让他顿时失去呼吸。
倪雅喻?!
他立刻停止报警的动作,确定奄奄一息的她仍有微弱的呼吸,将她翻身揽至他腿上,撕开她的衣袖和裤管,赫然惊见她的肌肤上有经过重击的青紫、以及血迹已经干涸的些许擦伤。
“倪雅喻。”他避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轻拍。
“可恶!”再次确定她陷于昏迷,韩翼爆出低咆,拦腰将她抱上车,小心翼翼地放躺在副驾驶座。
坐进驾驶座后,韩翼以右手护住昏迷的倪雅喻,左手紧握方向盘,森冷幽警的俊颜一如地狱的索命修罗,噬血无情。
黑色积架跑车,不要命地在危险的山路上掉了头,如寒风往山下疾驶。
倪雅喻从昏迷中逐渐苏醒,一入眼的就是刺眼的光芒,于是皱眉地闭上双眼。
她轻转头颅和手脚,痛楚如巨浪般立刻袭来,让她发出微弱的呻吟。
“呃……”好痛!
她在哪里?她死了吗?
“雅喻,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个身穿白衣、面戴手术用口罩的男人,凑到恢复意识的倪雅喻上方,不寻常的惊恐出现在她脸上,男人察觉了。
“别怕,我是项初衍。”
圆形手术灯下,几名医护人员正准备为浑身伤痕的倪雅喻,进行检查与急救,她看到的光就是手术灯,她听见的声音是项初衍的。
“项……医师……”她缓缓睁开眼。
“韩翼找到你,你安全了。”
这句话,总算让让倪雅喻的惊惧远离,不知是因为知道韩翼找到了她,还是脱离了险境,莫名的悸动因此随着恐惧过后的宽心一倾而泄,眼泪也跟着滚下,晕湿了鬓发。
“他……”她有好多疑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要问哪个。
“他好得很,在外面等你醒来。”项初衍撒了点善意的小谎,不用想也知道手术室外的韩翼,心情绝对不会比刚把倪雅喻交给他时的好。
毕竟,倪雅喻是韩翼的委托人,委托人无缘无故被伤成这样,其它人都不怎么好受,韩翼的脸色更只能用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来形容,这还是头一次看到韩翼面对任务时的表情如此凝重。
看清自己身处医院,倪雅喻想起了被打昏前的最后一句话。
“有人恐吓我……”她怎么能睡呢?那些人针对的似乎不只是她……难道包括她身边的人?!
“交给我们吧,你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我要替你做检查和治疗,如果累的话先睡一下。”项初衍口头上安抚,心里不禁低咒。
倪雅喻身上受的显然是拳脚的重击伤,弄出这身伤的人简直是变态,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除了皮肉伤,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骨头或内脏有没有受伤,必须替她做全身检查。
倪雅喻柔顺地点点头,看了眼急诊室的门之后,再度因虚弱而合上眼,神智逐渐飘远,医护人员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给我病患的血压值、心跳,检查出血状况。”
“准备照x光、ct扫描……”
安静无声的病房内,白色病床上的人儿静静沉睡,脸上、手上各处的包扎更显她的纤弱。
育幼院的小雯用棉花棒沾水,抹在倪雅喻干涩的唇办上。乖巧懂事的她,和倪院长轮流看顾倪雅喻,这会儿院长已经先回育幼院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
“雅喻姐会不会死掉?”
看见一向有朝气的大姐姐受伤躺在医院,之前又看见院长偷偷落泪,小雯不免担忧害怕。
“没那么容易。”
病房内还有第三人
韩翼喉头紧缩,低声开口。
倪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难就放弃的人。
他坐在床畔的藤式沙发上,眼光不在小雯身上,也不在倪雅喻身上,而是放在手中的项链坠子上面。
那是习俗中,长辈会送给小婴儿佩带的吉祥锁片,姆指大小的孔方钱币边缘,不同于坊间贩卖的古钱,围绕了少见的精雕祥龙,币面上的方形孔边,还刻了“平安如意”四字。
“嗯,韩大哥你说的对,雅喻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好人一定有好报,所有的天使都会帮她祈祷!”小雯的信心又找了回来,崇拜地附和韩翼。
闻言,韩翼扯动轻讽的嘴角。
他们这种人,无亲无威地活在这世上,不为谁而活,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打倒,那真的一点生存的意义也没有了。好人一定有好报?那活该每个被遗弃的孤儿,一生下来就背负了恶报的命运?他们错在哪里?哼!
“都几岁了还相信天使,你看过?”
“我十四岁呀,我、我没看过,可是……可是……”小雯顿时也不晓得如何回答这从未思索过的难题。
“告诉你,想生存就要不择手段,好报恶报都是鬼话。”如同他手中的项链一样,根本是个矛盾,徒增讽刺,留着也无用。
韩翼起身,打算把项链丢入垃圾桶。
“等等。”病床上的倪雅喻细声唤住韩翼的动作。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也听见他们的对话。
“雅喻姐!”小雯兴奋地又叫又跳。“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现在去打电话给云姨,她一定会很高兴!韩大哥,麻烦你照顾一下雅喻姐。”
倪雅喻微笑目送小雯跑出去,撑起身体倚在床头,转而以迷惑面对韩翼。
“为什么要把项链丢掉?”
她的声音因两天未开口而有些粗哑,韩翼不发一言,倒了杯水递给她。
倪雅喻柔顺地喝了口水,心中依然对一醒来就看见他而感动着,一种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他都会陪在她身边的希冀,默默撼动她。
但,希冀终归希冀,她从没忘记他说过,“委托结束后她必须滚出他的视线”那句话,因此,两人不能交心,更没有未来。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当她承受拳打脚踢的那一刻时,竟想起了韩翼,企望他来解救自己的痛苦……
要是把韩翼对她的态度、和自己的感受说给颜晴听,颜晴一定会笑她脑袋坏掉了,才会喜欢上一个几乎只给她壤脸色看的男人。
她终于了解,世界上为何有那么多无从解释的单恋、苦恋。
喜欢,本身就是一种没有办法解释的奇妙感觉。
她,喜欢上韩翼了,更为他眼中那偶尔流露出的愤恨、孤独而心疼。
而这个喜欢,注定不能有未来。
“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轻指他手中的项链,倪雅喻开口要求,自私地希望能保有他的物品,至少,能证明她曾爱过。
韩翼瞥了眼项链,随后紧睇她苍白却不失期待的脸蛋,伸手到她面前。
“谢谢你。”她接过项链,将它捧在掌心细视。
“好漂亮喔……”仔细一看,倪雅喻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钱币,于是心虚地抬头。“上面的雕刻好精细,应该很贵重吧?我想我不该跟你要……”
“不要的话,丢进垃圾桶。”他倒是很爽快,没有任何留恋。
“丢掉太可惜了。”微嘟起嘴,简朴的她很是心疼。
“我替你收着好了,等哪天你想要回去,还是可以拥有它。”重点是,她曾看过他以保护的姿态将它收藏着,所以不希望他后悔。
见倪雅喻将项链视若珍宝的模样,韩翼的心跳有一瞬的失序,黑眸流光暗转。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