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的边缘居住，想来南诏也不会为难我们。至于汉人，从此以后就与他们没有关系了。”大巫师冷冷地道，一双浑浊的老眼却闪出狂热的光来。他筹划此事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心中郁积多年的仇恨总算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那天定越侯来到他们族内，傲然地对他们说，等他从京城回来，就要迎娶清漓为妻。
他几乎按耐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可是，在他一连串斥责的话冲口而出的时候。他从他的眼中看出冷冷紧迫的杀意，凛冽的气势竟然能让他顿时住口。这个汉人太可怕了，想直接与他做对，根本找不到机会。他选择了沉默。族长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为难的冷汗点点布满了他的额头。他冷冷地一言未发，心中满腔的恨意无处宣泄。
可是，他随后便平静了，既然这个男人那么在意清漓，如果毁了她，想想当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被生生祭天，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看到那个男人走进清漓的木屋，面上含笑地骑马走掉，他的眼中闪出恶毒的光来：“哈哈，你要她是吧？我便毁了她！”他森然地狂笑起来。不远处的天边，乌云渐渐汇集起来，慢慢布满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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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东沂见清漓如此，柔声安慰几句，便与楚问天一对眼，两人先后出了洞口，寻了一处僻静地方。
月已经上了中天，山中入夜寒冷，风吹过，林中树木簌簌作响，似有暗魅鬼怪。东沂立在风口，长长的发随风而动，俊美的面一半显在月光下，一般隐在阴影中，越发显得魔魅难当。
楚问天却是斜靠在树干上，沉默不语。
二人沉默许久，忽然东沂打破寂静压抑的气氛：“你这样子，倒像我的弟弟东珩，能靠着绝不站着。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楚问天抬起头来，半边完好的面上拧出一丝苦笑：“东沂老弟，乱了，三界开始乱了。你可有感觉？”
此话一出，东沂浑身一震，目光闪烁难定，只盯着他看。
楚问天长叹一声，仰头看向天上撒着清辉的白玉盘。幽幽地道：“天魔两界交战已经过了三万余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却是到了该乱的时候了。清漓本是仙人，天庭失德。仙人成魔，是为大大不详。魔君二子之乱，流血飘撸，血山尸海；妖界四方蠢蠢欲动，各个妖族不安于室，一场纷争在所难免。这天下，各处大乱之兆频现，东沂老弟……我们身处其中，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是这么样的情形。”说罢似乎极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东沂默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道：“是，是乱了。清漓只是个引子，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可是又有谁能逃得掉呢？我们只是其中小小的棋子，清漓……她那么善良，总以为是自己的错，却不知道，其实这是每个人的命，命中注定我们都有那么一劫。”
“命中注定！”楚问天忽然冷冷地哼了声；“什么命中注定，这都是唬人的东西。人命由天定，天的命又由谁来定？！东沂老弟，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如此婆婆妈妈，大丈夫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哪怕什么命？！你看那个索方，只不过是一只老狼妖罢了，族人被欺侮，赶到荒蛮之地，他就动脑筋到我头上，想抢得妖王的位置坐一坐，再把他们族人好生安置。他明知本妖王的天命未尽，他凭的是什么？只不过想放手一博罢了。你看着他是被废了一千年的修为。可是他这次回去，他狼族地位不但毫毛未动一根，可是今后谁想动他都要先三思再行。敢对妖王动手的妖，千年来，只他一个。”
东沂苦笑道：“楚兄，你说的，我不是不知，但是如今我只想护得她周全。什么雄心什么拼一回，待我光棍一条再来与你一同。”
楚问天闻言，顿时收了愤慨激扬的势头，恹恹地道：“知道你今日不同往日了，想当年初识你，如何意气风发，如今你与她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三界就我能收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了。你不跟我难道还跟谁去？明日我们便去我的洞天福地，再谋后路。”
东沂微微笑着，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二人相视一笑，了然于胸。
楚问天所谓的“洞天福地”其实也只是一处封了结界的不知名的山谷。地方偏僻难寻，一行人走了许久，七绕八拐，不知过了多少山，穿过了多少峡谷，最后甚至下了一处地下暗河，才终于到了。
清漓长长舒了口气，举目四望，只见一座比草棚强不了多少的草房颤巍巍地立在谷中空地上，用竹篱笆胡乱撑起围成一圈，便是庭院，歪歪扭扭，哪里是什么“洞天福地”，光看看就想笑，她与东沂二人相对苦笑，楚问天却是满面惬意，悠然地踱到门前，小心地开了门，甩甩长袖，笑道：“二位贵客请！”
许是楚问天声音大了些，一根茅草忽然飘落下来，不正不倚正落到他的头上，清漓隐忍半天，终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东沂也忍得甚是辛苦，只好别过头不去看他。
楚问天呵呵一笑，潇洒地把稻草拨下，不在意道：“你们看，我久未回来，连这房上的茅草都想念我想念得紧，忙掉下来跟我亲热亲热呢。”
三人具是大笑，笑声畅快，把连日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凤凰墨月歪着脑袋满面迷惑地看着三人。
“楚大哥，这就是你所谓的‘洞天福地”啊？”清漓笑道，笑过后一双明眸湛然盈盈，神采逼人。比前些日子神情开朗许多。
楚问天眼中掠过一丝眷恋，道：“这可是我当年修练的所在，可是费了好些工夫才找到此处，这地方别说是人了，就是兽也难得见到。再往后十余里是万丈悬崖峭壁，而前面要入得谷中需过了暗河。若要更隐秘，只需在暗河前的峡谷中封个结界，就能藏个千年。”
第四十四章
他说完甚是得意，哈哈大笑。
东沂闻言，满腹心事暂且放下，俊颜上柔和许多，薄薄地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对楚问天道：“若要住下，小弟觉得要先整整你这年久失修的房子才是正经。”
说罢三人立刻动手，过了三四日才把房子整饬一新。清漓与东沂多日奔波终于得了一处安身之所，三人在此处过的第一夜，便是痛痛快快地把楚问天藏在屋后地窖下的三坛好酒拿出来，誓要喝个精光，直把楚问天心疼得直叫唤。到了最后，与他们二人抢了起来。说是与其看着他们两个喝光自己的好酒，还不如自己先醉死算了。
三人在屋前升起一堆篝火，对月当歌。清漓曼声唱起了久远不知名的歌谣，那歌谣带着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清漓边唱边舞，一甩衣袖，荡出似水流波。长长的发上流泻这清凉的月光，周身上下，弥漫着轻盈灵动的气息。
她如月下精灵，脚下轻盈交错，舞步越走越快，身影翩翩，若在平凡的地上盛开的一株瑶池青莲。
月色微微，舞姿卓绝，清漓清丽无双的面上露出柔和的笑，纯真无邪，动人心魄。
东沂轻轻一声叹息，喝干了碗中的酒。
“她很美是吧？”楚问天靠了过来，在东沂耳边低笑道。东沂瞥了一眼，见他斜着身子，半靠在自己肩膀上，长长的袍子胡乱系着，有着说不出的放荡不羁，东沂顿了一会，才淡淡道：“是。可是她的美是空谷的幽兰，瑶池深处的青莲，从来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她美得很寂寞。”
“布布依最后说了句话，她说她很羡慕清漓，说她有人疼惜。看来你是真的很了解她，而且是真的爱她的人。”楚问天低声道，一仰头，一碗酒就见了底。酒入愁肠愁更愁，如今却是哪里去找那般古灵精怪，又傻得可爱的女孩子？！
东沂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拍了拍他的肩膀，俊逸的面上渐渐凝重：“你真的想好了要把她送到瑶池去了吗？这一去，就是天上人间永无相见之时，她做她的仙，你做你的妖。再无瓜葛。”
东沂说的“她”自然指的是布布依的真身。楚问天正往空碗斟酒，闻言猛地一震，酒水洒出些许，湿了他的衣襟。他有些呆愣地看着那些蜿蜒的酒渍，木然道：“不送又如何，总不能看着她的魂魄死在我的怀里。我的妖力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她需要的是全新的新生。”说罢又是饮尽碗中的残酒。
眼光犀利如东沂如何看不出他的心事，他也不欲瞒他，当那日东沂说起可以用瑶池的仙家之地养活布布依之时，他面上的异样恐怕早已落入他的眼中。二人有着过命交情，一言一行早已了若指掌。可是这一点破，楚问天忽然觉得心头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在胸膛里汹涌。
原来这便是情之伤人。竟然这么痛……
他望着手中那空落落的酒碗，忽然觉得自己万年不变的心，竟然如此空洞难言。
东沂默默不语，看着不远处，有些跌跌撞撞却还在自歌自舞的清漓，走过去，一把抱起了她。长衣摇拽，月色朦胧下，清漓更是美得难言。
“东沂！”清漓喝了些酒，不胜酒力的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飘飘欲仙直比腾云驾雾。见东沂的俊颜出现在面前，忽然咯咯一笑，往日的矜持早丢在一边，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喝多了。”东沂柔声道。“我带你进去休息。”
“不，我要看月亮。”清漓嘟喃道，她面色陀红若盛开的红牡丹，一双大眼水光四溢，摄人心魄。东沂不语，幽深的双眸掠过一片温柔，直把清漓都看呆了。
“好，我带你去！”他忽然笑道。足尖一点，人已带着清漓御风而行，奔向不远出的山崖上。
清漓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心里平安喜乐，这五百年来，就属这刻最为幸福静美。缠绕心头的心结似乎无影无踪，再也不会扰她一分。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山中的夜是寒冷的。可是她耳边只听得他的心跳坚强有力地搏动着。一下一下，坚定不可动摇。
“到了。”东沂跃上一棵大树，月亮挂在高高天边，如车轱辘一般大小，流泻着淡银色的光芒。清辉遍地，布洒人间。
“真漂亮，在天庭，总是看着这月宫太大，太不真实，其实有些东西，要远远地看着才好看。比如天庭，供人瞻仰，身处其中只觉得心头寒冷一片。”清漓仰着素面，淡淡道。
东沂依旧不语。抱肩坐在树上，眯了眯眼睛：“你下一步要如何？送布布依回瑶池？这可是危险的一件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人神不知。”
“不但要送布布依到瑶池疗伤，更要下到九泉冥府，无间地狱去探一探我娘亲的所在，是不是真如观音所说，她为了我在无间地狱生生世世不能轮回。也许……也许，最后，我们依然逃不出天庭的追捕，也许，……”
清漓顿了顿，扭过头来，忽然对着他道：“东沂，我没有退路了是不是？”她大大的眼，眼中枯荒一片。命运总是如此逼人。把人生生地逼入两难境地。为人，为仙，为魔亦是如此。
“是！没有退路了，可是……”东沂把她搂过来，二人面对面，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可是……你还有我。”他俊美的面傲然一笑。清漓只觉得天地都为之失色。世上原来有这样一种男子，傲视天地，违天抗命！她何其有幸，能得他相伴相守。
他的唇覆上她的，婉转缠绵，把他的坚定与力量仿佛通过这缠绵一吻渡到她的体内。他幽然叹息一声：“即使三界都容不下我们又有何妨，只要我们在一起，便是一片天地，清漓，我找你找得太久，遗忘你遗忘得太久，这一世就让我守护你，好不好？”
“好！”清漓道，一滴泪落了下来。
月色幽幽，两抹身影在地上拖出老长老长交缠的影子。
第四十五章
次日，三人一合计，决定兵行险着，偷上天庭。只是天庭如今却已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必经过清漓与东沂二人三个月前逃出天庭后，比从前更加森严如铁。
东沂手中画出一副地图，修长的手指指向一处标示：“上次我与东珩二人就是由此处穿过结界，来到天庭最北端的‘文华山’一路向南，只要能凝住自己周身上下的气息，就不容易被各路神仙察觉。清漓气息纯净，自然不用担心，我亦是能做到，只是楚兄恐怕不能上去天庭，需知少一个人便是少一份危险。”
楚问天面上变幻交替几种神情，忽然眼中戾色一闪，东沂以为他会拍案而起，却不想他只是道：“好罢，那就拜托二位了。我楚某在此先谢过二位相助。布布依因我元神大伤，这份情我就记在二位身上了。”
清漓默默还了一礼道：“楚大哥言重了，是清漓应该谢楚大哥保护她元神不灭，是清漓害得布布依受连累才是。”
楚问天黯然低头，强忍心头酸楚，仔细看了看地图忽然道：“东沂，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说罢用手指着那标识，责备的眼神扫向他：“此处，若我猜得不错，就是三界最危险最荒蛮之地——菩圣道。是与不是。”
东沂眼光一闪，淡淡道：“是。楚兄放心罢。”
楚问天忽然一拍桌子，周身上下忽然弥漫出森然的妖气，半边残面更显得狰狞，，冷然道：“我不去天庭，可以！但是，这开路先锋，非我莫属。”
“楚兄！你何必固执？我能应付得来。”东沂冷冷道，收了地图，不欲再与他多说。菩圣道，传说只有菩萨圣人才能安然而过的地方。他前次与东珩二人亦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天庭。如今，要让自己的朋友为自己一力开路，这如何叫他做得出来。清漓他要护得周全，却不是因此而要求朋友为自己流血。
“就当我为布布依做的最后一件事……”楚问天淡淡道，长袖一挥，转身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东沂，就让他去吧。若不让他去，说不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布布依何其有幸能得他青睐，又何其不幸两人不能相知相守。”清漓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东沂搂了搂她，两人具是无言。
两日后，三人整理装束立刻出发前往“菩圣道”，只把凤凰墨月留在原处。凤凰墨月也甚听话，清漓温声与他说了半天，就点头同意留下。
三人一路上急行赶路，楚问天甚少说话，只是夜间休息时，常趁他们二人入睡时，默默拿着布布依的真身，黯然神伤。想起从此明月清风，两不相干，饶是他看惯生死，堪破轮回也不禁要叹一声命运竟如此残酷。
路上三人齐心协力，扫清障碍，堪堪五日后才到了“菩圣道”前。清漓只见前方一片灰雾气蒙蒙，里面似有猛兽在嘶吼嚎叫，又似有无限恐怖危险在前面等着。心头就先怯了三分，想想还在等着救命的布布依，不由责备自己，立刻鼓起勇气。
清漓扭头看看东沂与楚问天，两人俱是面上神色凝重。楚问天从怀中掏出一把铁骨金扇，刷地一声打开，清漓只觉得四周忽然寒风四起，妖气若有生命一般钻入骨髓。
“这是从千年寒冰下挖出的玄铁粹制而成，以妖血为祭，以天火为引，若挨上石头，石裂化尘，打到妖身，妖根尽毁。我已数百年没拿出来用了，如今倒是要看看是我的‘断妖寒扇’厉害，还是‘菩圣道’里面的鬼怪厉害。”楚问天冷冷地道，眼中杀气顿现。
东沂沉静道：“这里面以玄天八卦为阵，变化千万，里面又有四方神兽守护，阵行变化不定，我们也不知道能碰上什么怪兽。上次我与东珩打伤一头三头蝮蛇，结果引来千万头蝮蛇，再加上四周阵行瞬间变化，差一点我们就葬身蛇腹。这里面实在是不能小视。”
三人默默对视一眼，东沂一声长啸，搂紧清漓，当先没入那片迷雾之中。楚问天随后跟上。
三人一进雾中，只觉得脚底松软得异常，似乎有种极其粘稠的东西在地上流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怪声四起，如身在噩梦中一般。
“东沂，我们如何辨别方位？”清漓轻声问道。东沂不言，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盒，一颗红色若鸽蛋般大小的珠子静静躺在中间。那珠子发出一道诡异紫红的光，似乎在指明方向。
“这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