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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风云第27部分阅读

    很快更多的人发出了同样的喊声,一千多人的叫喊声汇成了一片,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城楼上的守兵们有些惶恐不安的向张都监望去。

    张都监的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他挥了一下手下令道:“弓箭手上前,下面的都是反贼,一个也不要留!”

    翁城里的摩尼教徒们惊愕的看到城碟上出现了一排排弓箭手,他们手里的箭矢在阳光下反射出阴冷的寒光。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一个要置所有人于死地的圈套。

    “狗官你背信弃义,必遭天谴!”

    “方教主大军一到,定要将狗官你碎尸万段!”

    各种怨毒的诅咒从这些绝望的人们口中喷出,几乎是同时,雨点般的箭矢也从城墙上射了下来,穿透一具具躯体,将生命从鲜活的中夺去。

    “快趴下!”

    钟哲安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旁的郑远志扑倒在地,随即被对方压在身下,耳边传来对方的声音:“别乱动,活下去,如果你能活着出去,我家里的妻小就拜托你了,我家是在清源县罗山村村口,家门口有一颗大槐树——”

    话刚说到这里,郑远志的声音突然停顿了,钟哲安惊恐的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的皮肤感觉到一些温湿的液体。

    “郑大哥,你怎么了?”钟哲安惊惶的伸出手想要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郑远志阻止了他,艰难的说:“别这样,我已经不行了,记住刚才我说的话,我家在清苑县罗山村,门口——”说到这里,郑远志的头颅无力的垂下,声音也戛然而止,钟哲安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背心插着两只弩箭!

    南门外的营寨中,周平正与手下将佐们商议事情,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哭号叫骂声。

    “舍儿,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周平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竹杖往舆图上一丢,虽然由于距离的缘故,他还听不清楚那声音的具体内容,但其中包涵的那种刻骨怨毒还是让他不禁心烦意乱。

    “喏!”担任随扈的罗舍儿应了一声,便快步向外跑去,片刻之后他回禀道:“禀告将主,是那些被俘的摩尼教徒!”

    “摩尼教徒?”周平闻言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心中不由得回想起昨日在知州府中的对话。

    “正是,张监押将这些贼子诓到瓮城中,然后万箭齐发——”罗舍儿说的眉飞色舞,看样子对张监押的诡计还颇为钦佩。

    “够了!”一声断喝打断了罗舍儿的叙述,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周平脸上的怒色,不知道方才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一旁的李宝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对罗舍儿道:“舍儿,你先下去,监押叫你再进来!”

    “是!”罗舍儿赶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周平叹了口气:“罢了,我只是觉得杀俘不祥,这些人也是朝廷赤子,只是为妖人所惑!”

    “周监押,你这话可就有些不对了!”说话的是常宗添,他在这支小小的援兵里实际的差遣是周平的副将,但从军的经历无人能及,周平十分尊重他的意见,所以从出兵以来到现在两人合作十分愉快,说话也就少了很多顾忌。

    “比起列位兄弟来,咱老常多吃过几年兵粮,这里就说几句不客气的话了。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咱们既然做了这刀口舔血的行当,那些大头巾哄人的玩意就得丢到一边去,该杀就得杀。依我看王子武杀得对,不但要杀,还要把那些尸体筑成京观,震慑那些摩尼贼的胆子,接下来咱们可要对付几万人呀!谁知道援兵什么时候到!”

    听了常宗添这番话,除了周平以外其余的人都微微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监押,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周平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帐外,只留下目目相觑部将们。呼吸着帐外湿冷的空气,周平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与袍泽们内心世界上的巨大差异。也许自己可以毫无内疚感的杀掉像宋江这样的盗匪头目,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宋江和自己一样,都是借着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向上爬的机会主义者,既然参与了这场危险的游戏,就要接受这种游戏的逻辑——败就是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一章童贯

    但是这些摩尼教徒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些可怜的人们只是被卷进这场游戏的不幸者,如果说在战场上杀死他们还可以说是人类求生的本能,那么现在张都监所做的只能说不折不扣的屠杀。以周平内心的道德感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周大哥!”

    “监押!”

    周平回过头来,说话的是薛良玉和李宝,看到两人脸上担心的神色,周平的内心感觉到一阵暖意,不管自己与他们的内心世界有多么巨大的差异,但是毕竟他们还是真诚的关心着自己的,相比起这个来,那些差异又有什么重要呢?

    “里边人太多,又烧了两只炭炉,味道太重了,我出来透透气!”周平笑着掩饰道。

    “是有点!”这时一阵寒风吹来,薛良玉打了个哆嗦:“周大哥,咱们进去吧,这外边忒冷!也奇怪了,按说这秀州比咱们安阳老家暖和多了,可我怎么觉得一股子寒气往骨子里钻!”

    “这边虽然不如安阳冷,但南方湿气重,又是一般难受!”周平被薛良玉的模样惹得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还想去征燕!”

    “一上阵我浑身上下就热乎乎的,一点也不怕冷了!”薛良玉不服气的说,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发言,他挥舞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天我冲了四五个来回,要不是运气差,那贼首陈安田的首级哪里轮得到别人!”

    “好好,下次就让你打头阵!”周平笑着拍了拍薛良玉的厚实的肩膀,这个刚满十九的青年魁梧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精力,随时都寻找着喷发出来的机会。

    随着一阵尖锐的金属和硬木的摩擦声,瓮城内侧城门缓缓的推开了。一队官军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城里已经是一片死寂,一千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瓮城里狭小的空间里,尤其是通往城外的城门洞处,尸体更是堆得层层叠叠。墙壁和城门上到处都是血色的掌印,那是企图赤手破开城门或者登上城墙逃生的摩尼教徒留下的痕迹,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不难想象不久前数百人在这里挣扎求生的惨状。

    “啧啧!”一个老兵发出惊叹声,本能的避开地上的尸体,像他们这种南方的禁军。已经有数十年未见干戈了,更不要说这种凄惨景象。

    “别缩手缩脚的,快把尸体给搬开,好让车子进来搬出去!”后面的队头骂道。

    “好咧!”那老兵被上官吼了一声,才忙着用枪矛拨开地上的尸体,让出一条路来。后面的推着鸡公车的民夫进来,将尸体上的箭矢拔下来,然后将地上的尸体搬上车。

    “哎,这是何苦呢!啥不好信,一定要信啥子摩尼教,这下连身家性命都没有了!”那个老兵看着地上的尸体,感叹道。

    钟哲安将自己的右手塞进口中。这样他才不会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吼叫起来。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地上的这些尸体都是活蹦乱跳,会呼吸会说话的同伴,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而那些侩子手现在择像收拾一堆柴火一样把他们搬到鸡公车上。这时,钟哲安突然感觉到一股温咸的液体流入自己的口腔,原来是他下意识里用力将自己的右手咬破了,但不知为何,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疼。

    民夫们的脚步向这边过来了,钟哲安闭上双眼,绷紧肌肉。竭力让自己的身体感觉起来像是尸体一样,终于两个民夫用铁钩将他的尸体勾了起来,然后弄上了鸡公车。半响之后,钟哲安随着两具尸体出了城门,摔进一个土沟中。随即他推开身上的尸体。用尽可能最快的速度爬出土沟,在那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的民夫发出声音前扑了上去。将对方扑倒在地,狠狠的一口咬住了喉咙。

    “救,救命!”

    钟哲安感觉到身体下面巨大的反抗力量,而自己的力气正在飞快的流逝,突然,随着一股温咸的液体涌入他的口腔,身下的反抗力道减弱了。半响之后,钟哲安从尸体上爬了起来,搜索了一下尸体身上的干粮,吞咽了去,转身向远处逃去。

    当方七肥率领的农民军主力抵达秀州城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显然这个新的敌人吸取了前一位失败者的教训,他并没有急着逼近秀州城,而是让手下的士兵挖掘壕沟修筑土垒,作为接下来进攻秀州城的依托。当周平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知道这一仗不会再赢得那么容易了。

    “监押,摩尼贼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末将愿为踏白使前往硬探!”薛良玉大声道。

    周平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即回答,所谓“踏白”乃是我国唐宋时期对侦察兵的一种称呼,而踏白使便是指挥侦察兵的军官,其任务一般是搜索寻路、探明敌情。宋时军队的序列中,最前面的便是踏白军,后面的才是摧锋、策先锋、游奕等部,一般来说踏白使都是选用精悍勇猛,智勇双全的将佐,而硬探便是武装侦察的意思。薛良玉第一个跳出来请战,怕的就是这次首功又被别人抢走了。

    “末将也愿为踏白使!”

    “末将也愿往!”

    李成、杨再兴等人也纷纷出列请战,这时周平做了个示意起退下的手势道:“你们都退下休息吧,这次我不准备派人硬探了!”

    “监押——”薛良玉正要继续说,周平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们南下能够守住秀州城就是全功,我将你们带来江南,希望能够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说到这里,他转身向帐外走去。

    苏州,知州内衙一片肃静。这里原本是一座名园,后来为官府占用,这任知州在上面也颇花了几分心力,更是整治得花团锦簇,平日里文人仕女穿行其间,也颇有几分风致。只是此时园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满是身披铁甲,身材高大的胜捷军军士,满是肃杀,将园中原有的那股子富丽安居之气冲的荡然无存。

    “太尉!秀州那边传来报捷文书,王统军领军击破贼军先锋数万,斩首四千余级,其中大小头目百余人,甲杖山积!只是——”王禀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下上首那人的神色,只见那人已近耳顺之年,体形魁梧,脸色黝黑,颔下生的数十茎短须,双眼微闭正斜倚在胡床之上,脸上无喜无怒,看不出什么神色来,正是领枢密使,兼任江淮荆浙宣抚制置使的大宦官童贯。

    “只是什么?”

    “只是方腊遣大将方七肥领十万大军复置,众寡悬殊,情况十万火急,还请太尉速遣大军救援,救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

    “救满城百姓于水火?我看是救他王子武于水火之中吧!”童贯睁开双眼,随手从王禀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冷笑道:“‘晓将士以忠义,出城大战日余,破贼数十阵,方破贼军’满纸荒唐言,这秀州城中才多少兵,还能大战日余?不用打仗,身披铁甲光是站在那里都累死了,果然是个不知兵的腐儒,连撒谎都不会撒,这王子武若不是虚报战功,那这次能够击败摩尼贼前锋定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王禀笑道:“太尉所言甚是,不过这报功文书上虚夸些也是常有的事情!王统军在江南久了,也没有见过刀兵,自然写的过分了点。不过现在诸城沦陷,唯独他不但守着秀州城,还击退了摩尼贼,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桩好事,可以聊慰圣心吧!”

    童贯听王禀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悻悻之色。正如王禀所言的,从古至今领兵打仗的大将,最头疼的往往不是如何克敌制胜,而是如何应付后方朝廷里的犯了疑心病的皇上和进谗言的政敌们。童贯虽然是个宦官,只要他领兵就也逃不脱这个定律,他与蔡京、梁师成等人虽然并称“六贼”,但并不是说他就和其余五人联成一气。恰恰相反,这六人本不过是以利合,自然也会以利分,童贯在权力场上打滚了二十多年,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这次方腊之乱,宋徽宗一口气任命他为江淮荆浙宣抚制置使给予临时处置之权,又将本来准备征辽的十五万大军都给了他。最要紧的是,他为了收拾江南百姓的人心,一上任就将造作局、停运“花石纲”。虽说宋徽宗捏着鼻子认了,但童贯可是太清楚自己这位主子那轻易的秉性,现在为了平定方腊之乱他自然什么都可以认了,可要是兵事连绵不决,朝中宫内宫外的政敌们绝对不会作壁上观,那个时候那位官家肯定不会像魏文侯那样给自己挺腰杆的,王子武这报功文书管他是真是假,总是能哪来堵堵那些鸟人的嘴巴。

    “哎!国事如此艰辛呀!”童贯叹了口气,道:“可恨朝中那些倾险小人却一点不知道和衷共济的道理,还有——”说到这里,童贯的声音停住了,显然他觉得在心腹面前说官家的不是不太合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qn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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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弃子

    王禀明智的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听出上司话意的样子,问道:“那是如王统军所求与援兵给秀州?“

    “不必!”童贯果断的摇了摇头:“已经给了他八百兵,秀州城内又有数万壮丁,摩尼贼没有攻城器械,仓促间如何破城?再说本帅正要效曹公破西凉故智,将摩尼贼一鼓荡平!”

    “曹公破西凉故智?”王禀装出一副迷惑模样,问道:“下官不知,还请太尉指点!”

    童贯笑道:“正臣不记得《三国志》中所言,曹公与西凉马超韩遂相争,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前。贼至则坚垒不战。贼援兵每至,曹公皆喜,言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来集,其觽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今摩尼贼与彼形势仿佛,彼虽有百万之众,然无甲兵弓弩,若先示弱,引彼集众于秀州城下,以我铁骑纵横,一ri便平。岂不胜过穿行山林,寻其巢|岤,旷ri持久?”

    听到这里,王禀虽然刚刚是故意装傻讨上司欢心,也暗自佩服童贯毕竟是老于戎事,能够总其大略,若是换了个大头巾来,说不定就会催着自己派兵救援秀州城,那可就坏大事了。

    “太尉妙算,便是古之孙吴也未必能及,末将当真是钦佩不已!”王禀躬身赞道。

    “老夫能与狄武襄、曹武惠二人相比就满足了,如何敢和孙吴相比!”童贯捻着颔下胡须笑道:“再说正臣缓兵不进,出偏师从采石渡江,先取贼巢|岤,也是一招妙棋,不比老夫这招差呀!”

    王禀赶忙谦谢道:“下官偶有所得,如何能及得上太尉庙算!”

    两人说笑了两句,童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院中景sè,脸sè渐渐变得y沉起来,王禀看的清楚,不敢多言,只是垂首侍立。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童贯突然叹了口气道:“哎!老夫这次本yu领西北劲兵北上,北伐辽国,恢复燕云,了却艺祖、太宗憾事,亦能报得人主信重大恩,自家也博得个青史留名。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个方腊之乱,也不知,也不知——”说到这里,童贯停住了,但一旁的王禀分明能从上司身上感觉到那种压抑凝重的气氛。

    他思忖了半响,最后还是只得低声道:“太尉请放心,我大宋恢复旧疆,必遭受天佑!”

    “嗯!”童贯用力点了点头,仿佛这样可以给他增加不少信心。他转过身来,问道:“正臣,依老夫所见,还是应该给秀州派去一点援兵,只不过不要太多,免得那个王子武觉得孤立无援,吓破了胆子做出什么蠢事来!”

    “太尉所言甚是!”王禀点了点头:“那就从胜捷军中抽一个指挥去吧,王统军看到太尉连护卫亲军都派给他了,肯定心就安了!”

    “嗯,那就让陈哲跑一趟吧,这厮跟着老夫也有十余年了,是个能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