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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辽河第67部分阅读

地拽开汽车门时,我心上也像长了野草似地,跃跃欲试:“唉,他妈的,还得挣命去啊!人,不死,就得干啊,可到是的!”

    三叔这种颠波流离的生活,我感觉非常地剌激,而对于内蒙,便是充满了好奇心和无限的憧憬,我曾悄悄地摊开地图:啊,内蒙,内蒙,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呈长长的弧形,镶嵌在祖国的版图上,她的东端,连著黑龙江,她的西部,邻近新疆,好似一轮弯月,悬挂在祖国的正北方。不,她不应该成为一个弯月,她更大应该是一轮圆月,她本来有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被我们的强邻,无情地割裂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镜重圆,变成一个幸福的满月。

    啊,望著地图上的内蒙古大草原;望著那充满神秘感的色彩,我幼小而又稚嫩的心灵,努力地想像著:我亲爱的蒙古族同胞们,他们一定是住在色彩斑蓝的蒙古包里,喝著浓浓的奶茶,穿著长长的旗袍,挥舞著卡卡作响的马鞭,自豪地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勇猛;他们顽强;他们豪爽;他们洒脱;……他们把整只、整只的肥羊,悬挂在熊熊的篝火上——熏烤,然后,手撕半生不熟,甚至还在滴血的羊肉,大碗、大碗地豪饮,他们……,哇,我想起来了,在那美丽的大草原上,还有一对让我总是在梦中意滛的蒙古族小同胞:《草原英雄小姐妹》中的龙梅和玉荣!

    “三叔,”我越想越兴奋,我要去内蒙,找梦中的情人:龙梅和玉荣!我一把拽住三叔有力的手腕:“三叔,我也要去内蒙,三叔,带我去内蒙吧!”

    “得,得,”三叔拧紧刚刚沏好的茶杯,一支手按住我的小嘴巴:“闭喽,闭喽,你给我闭喽,小兔崽子,你以为内蒙是公园啊,你以为三叔去内蒙,是逛公园玩啊?去,一边玩去!”

    “哼,可恶,”望著渐渐远去的车影,我心中恨恨道:“三叔,再也不跟你好了!”

    “大侄,”每次从内蒙归来,三叔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正如新三婶所言:力,大侄,你看,嘿嘿,你的盲流叔叔回来了,咱家的叫化子,回来了,嘿嘿!

    “大侄,”尽管折腾得狼狈不堪,三叔还是首先拽住我的小手,或是塞进一袋冰糖,或是塞进一袋 干:“呶,这是三叔贩牛,挣来的!”

    啊——,想起冰糖,想起 干,我禁不住地咽了咽即将漫溢而出的口涎:好甜的冰糖啊,好香的 干啊!现在,如果能有一块,即使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含在嘴里,那也会倍感幸福的!啊,三叔贩牛挣钱,真不容易啊,三叔那楼新落成的楼房,凝聚著三叔多年辛苦奋斗的血汗啊!

    通过这趟非同寻常的内蒙之行,我对三叔的敬畏之情,愈回强烈了。

    “铁蛋,”从座椅的后面,传来仁花姑娘关切的话语:“呶,天好凉啊,别冻著,把我的外衣,压在你身上吧!”

    “不,仁花,”铁蛋拒绝道:“不,给我压上了,你不得冻感冒啊!”

    “没事,我没事,我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我已经习惯了。”

    铁蛋推辞不过,突然说道:“那,给弟弟压上吧,他太小,不经冻的!”

    “嗯,好吧!”

    昏昏沉沉之中,我依依稀稀地听到仁花姑娘沙沙地给小石头压盖衣服的细微声响,以及小石头推让的话音:“嫂子,我不冷,我不冷!”

    “别动,呶,”仁花姑娘即严厉又亲切的话语:“听嫂子的话,好好盖上!”

    听到背后小嫂叔俩的话,我心头一热,只骂自己太粗心,光顾著胡思乱想,全然忘记了年龄尚小的儿子,正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我狠狠地拍了一拍脑门:笨蛋,没心没肺的蠢货,你的儿子正挨饿受冻呐,你,赶快去帮帮他啊!

    我轻轻地脱掉外衣,转过身去,铁蛋和仁花紧紧地相拥著,发出均匀的鼾声,小石头,蜷缩在长椅上,身上压盖著仁花的外衣,我伸过手去,将自己的外衣,压盖在仁花的外衣上面:儿子,好好睡吧,天,会亮的,面包,会有的!

    啊,望著香甜甘酣睡著的儿子——小石头,我不禁又百思归一地想到了老姑,啊——,老姑!老姑的房间,老姑的床铺,老姑的胴体,那是多么幸福而又温馨的安乐窝啊!

    “力!”疲倦和饥饿使我近乎虚脱,迷迷茫茫之中,我似乎感受到老姑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正温柔地抚摸著我的肩膀,芳香四溢的脸蛋轻轻地贴在我的右腮上:“力,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啊?”

    “姑姑,我想吃鱼,我想吃咱们家旁边小池塘里的鲫鱼!”

    “好的,嘻嘻,”我饿得直泛绿光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三条香气扑 ,油水横溢的大鲫鱼。

    “哇,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姑姑,”我正欲抓过香酥的鲫鱼,老姑冲我妩媚地一笑,一支亮闪闪的啤酒瓶,变魔术般地出现在老姑细嫩的手心上:“大侄,呶!”

    “哇,啤酒,姑姑,快给我!”

    ……

    (一百四十二)

    “力哥,醒醒,”我正在梦中享用著老姑烧制的鲫鱼以及甘甜可口的啤酒,铁蛋生硬地摇晃著我的手臂,很是讨厌地中断了我的美梦,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公路上停著一辆农用拖拉机,一条粗硕的缆绳从拖拉机的后面顺下路基,勾挂住坡下的汽车上。

    “哦,终于找到拖拉机了,太好了,”我打了一个哈吹,顿时来了精神,卡嚓一声启动了汽车,拖拉机也随即开足了马力,轻而易举地将汽车拽上了公路:“唉,这趟门出的,真是多灾多难呢,好事全他妈的让咱们摊上啦!”待汽车重新爬上公路,我无比懊恼地拍打著瘪塌塌的肚子:“唉,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啊,铁蛋,咱们得先找家饭店,吃点什么啊!”

    “妥呀,力哥,”铁蛋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我看看,哪有饭店!”

    “站——住!”

    我和铁蛋正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著,突然,在公路的中央出现一个神情严厉的中年汉子,冷冷地向我们的汽车挥动著手臂:“站——住!”

    “嗯,”我不得不给汽车减速,同时,探出脑袋:“朋友,啥事?”

    “停下,停下!”中年汉子恶狠狠地嚷嚷著:“停下,停下!”

    “朋友,”铁蛋扒著车窗问道:“咋的啦?”

    “咋的啦,”中年汉子恶声恶气地指著刚铺上碎石块的路面道:“咋的啦,你说咋的啦,谁让你们把汽车开到这里来的?嗯,你们没长眼睛啊,没看到吗?这里正在修路,路都封死啦,你们也敢闯进来,下来,快点下来,罚——款!”

    “啥——,”铁蛋登时傻了眼:“还要罚款?”

    “对,罚——款,这路面刚刚铺好,还没浇沥青呐,就被你们的汽车给压坏啦,你瞅瞅,你瞅瞅,好好的路面,全让你们给弄坏了,罚款,”中年汉子认真地比划著:“按照规定,一米十八元,喂,你说,你们是从哪里上来的啊,嗯,让我算算,得罚多少钱!”

    “豁豁,”看到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计算著,我苦涩地咧了咧嘴,心中暗道:我的老天爷,一米,罚款十八元,这要仔细算起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谁缴得起啊,莫不如就把汽车送给你算啦!想到此,我跳下汽车,一脸疲惫的说道:“老兄,别算啦,别算了,这罚款,谁也交不起呀!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就明著说吧!”

    “我知道,”中年汉子停止了比划:“是啊,这罚款谁也交不起,你们商量商量吧,看能拿多少钱!”

    “朋友,”我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呶了呶嘴:“什么,五十元,这可不行,我说,你哄小孩呢!开什么玩笑哇!”

    “朋友,”我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老兄,就这些吧,照顾照顾我们吧,这一路,我们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啦,朋友,不怕你笑话,我们连加油的钱,都不够啦!”

    “哼,就这样吧,我这个人好说话,便宜了你们,”汉子迟迟疑疑地接过两张钞票,缓缓地塞进上衣口袋:“行啦,你们快走吧,记住,必须得快著点,不然,过一会,工人们都上工啦,还会有人拦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百元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我一听,一把拽住转身欲走的中年汉子:“老兄,别忙著走呀,你好事就做到底吧,把我们送出去吧!”

    “不行,我还有事呢,”中年汉子断然拒绝道:“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转悠!”

    “朋友,可是,如果再遇到拦车的,我们可怎么办呀?还得缴罚款?”

    “那,”中年汉子现出一副无赖的神态:“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的任务,只负责这一段!”

    “老兄,你听我说,咱们商量商量。”

    我正苦苦地乞求著中年汉子,一个身材瘦弱,但却很有精神头的小伙子,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站在我的身后:“爸,你干什么呢?”

    “哦,”中年汉子隔著我,冲干瘦的小伙子说道:“他们私自闯上公路,我简单地处理一下!”

    “嘿嘿,”当小伙子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眨巴著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兴灾乐祸地说道:“嘿嘿,就凭你们,还想出去?呵呵,我看啊,你们还是把车卖了,揣几个钱,走回去吧,呵呵,过一会,等我们队长来啦,罚死你们!”

    “得,得,”中年汉子挣脱开我的手掌:“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扯了,工人们就要上工了,我得安排安排去!”

    “这,”我失望地瞅著中年汉子渐渐远去的身影,身边的小伙子毛遂自 道:“这位老兄,如果你们想顺利地走出这段公路,我可以帮助你们!”

    “行啊,”我转向小伙子,恳求道:“老弟,你就帮助我们走出去吧!”

    “那,”小伙子立刻讨要小费:“老兄,你能给多少钱?”

    “老弟,你想要多少钱?”

    “一百!”

    “太多啦,五十怎么样!”

    “七十!”

    “就五十吧,老弟,这一路上,好事全他妈的让我们摊上了,钱,可花他妈的老 子啦,我的小老弟啊,你就行行好吧!五十元,已经不少了,”我一边说著,一边不容分说地将小伙子拽到车里,铁蛋很快便启动了汽车。我与小伙子并排坐在后面,一边吸著香烟,一边漫无边№地攀谈起来:“老弟,你在哪工作!”

    “养护段!”

    “你爸呢?”

    “我们都在一起!我爸爸是管事的,”

    “这路什么时候封上的?”

    “没几天,很多人还不知道,尤其是外来的汽车,迷迷糊糊地就闯了进来,呵呵,谁进来,谁倒霉!”见车窗外有一个年青人,扛著铁镐慢悠悠地走著,小伙子急忙将脑袋探出窗外:“小六子,你跟队长说一声,我得晚去一会!”

    “豁——”扛铁镐的青年扬著头,笑嘻嘻地说道:“小平,又来生意啦?”

    “嗯,我把他们送出去,马上就回来,你一定给我请个假,回来我给你买盒烟!”

    “好,谢谢,你去吧!”

    “呵呵,”我讥讽道:“老弟,看来,你这一天可不少挣呀!”

    “嗯,还可以,老哥,机会难得呀,多少年才能修回路哇!”

    嘀嘀嘀,汽车正全速行驶著,突然,一根粗大的杨木杆子明晃晃地横陈在公路的中央,断然挡住汽车的去路,五、六个年青人,横眉立目在公路两侧,呲牙咧嘴地瞪视著我们。铁蛋不得不停下汽车,从镜子里,焦急地瞅著我以及小伙子,我欣然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老弟,该你出场喽!”

    “老哥,没说的,看我的,”小伙子抛掉烟蒂,迅速跳下汽车,和颜悦色地走向年青人,彼此间神秘兮兮地耳语一番,那几年青先是充满敌意地瞟了汽车一眼,然后,很不情愿挪开树木杆子。小伙子转过身来,挥著手臂:“走吧!”

    “再见啦,谢谢你,老弟!”当汽车溜过杨木杆后,我向小伙子摆摆手:“老弟,谢谢,再见!”

    “老兄,走好,再见!”

    汽车历经千难万阻,我们屡经千辛万苦,当正午的娇阳高悬在碧蓝的,没有一丝云朵的晴空上时,我们这群可怜的旅行者,终于激动万分地驶进的茫茫科尔沁大草原上。

    “莫莫格,莫莫格!”从早晨起来,始终秀眉紧锁,默默无语的仁花姑娘,望著壮丽的大草原,情不自禁地纵声嚷嚷起来:“莫莫格,莫莫格!力哥,你看,莫莫格!”

    我顺著仁花姑娘的手指望去,在一条起伏不平、宽窄不一,时断时续的沙土路两侧,毫无秩序地散落著一栋栋矮爬爬的泥土房,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发散著呛人的、由沙土和雨水混合而成的、极其独特的气味:“这,就是莫莫格?”我失望地嘀咕道:“太小了!什么也没有哇,唉,想当年,我们的蒙古格格,就生活在这么恶劣的地方,真是难为她喽,唉,她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呐!”

    “哼,”仁花姑娘依然兴奋不已:“力哥,还没进草原呐,等到了草原深处,你就知道了,我们莫莫格,该有多好喽,那才有意思呐!”

    汽车颠颠簸簸地闯进大草原的深处,平缓的草地上泛著湿漉漉的水光,一片片沙丘裸露在阳光下,好像一块块淡黄铯的圆盘,中央向下凹陷著,盛满了雨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塘。

    三三两两的绵羊,围著小水塘痛痛快快地饮水,时而抬起头来望望我们,当发觉汽车渐渐接近它们时,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心有不甘地继续张望,当确认我们并无恶意,便停止了逃逸,低下头去,啃食起青草来。

    一群大白鹅,却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地在草地上闲逛,伸著长长的脖子,非常好事的嗅闻著汽车的轮胎,发出沙哑的吼叫,似乎在向伙伴们通报敌情。一只吐著长舌头的大黄狗,喘著粗气,长久地尾随在汽车后面,像个侦察兵似地,很是警觉地注视著我们的一举一动。

    铁蛋努力地搜寻著草地上的车辙,缓慢地行驶著,有时,车辙突然中断,铁蛋也便迷茫,焦虑地四下张望,不知应该往哪走。

    “嘿嘿,”我嘲弄道:“铁蛋,你不是总来莫莫格么,怎么还找不到路哇?”

    “嗨,”铁蛋苦涩地咧咧嘴:“这草原太大了,我一进来,就找到不北了,总是发蒙,我得找个人家,问问!”说完,铁蛋开足马力去寻找住户。

    在草原里想找到一户人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铁蛋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也没有看到一栋房屋的影子。汽车颠簸得更加剧烈,我死死地抓住把手。

    由于车速奇慢,成群的、嗡嗡乱叫的蚊子纷纷溜进车厢里,将我们一车人,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叮咬著我的头和脸,我用一支手拼命驱赶著它们,可是无济于事,我只好脱下上衣裹住头部,却又突然感觉抓握把手的手背传来难忍的刺痛,我掀起衣服定睛一看,吓得我差点没蹦起来:好家伙,我的手掌上和胳膊上落满了蚊子,黑乎乎的一大片,正在贪婪地吸食著我的鲜血。我吓得要死,拼命地甩动著胳膊。

    远处的缓坡上,出现一群色彩斑斓的牛群,或是黄铯的,或是黑色的,或是黄白色相间的,或是黑白色相间的,或是红色的,或是红白色相间的……,哇,好似一块块缓缓移动的雨花石,点缀著葱绿的大草原。

    一个脏乎乎的,但却很有灵气的小牧童,裹著一件破旧的,很不和体的大褂子,这件衣服很有可能是他爸爸的。他赤著双脚,手里挥舞著长长的大马鞭,神气活现地驱赶著牛群。

    一个十二、三岁,穿著一件鲜红色花上衣的小女孩,骑著一匹高大的赤兔马,围著牛群,跑来跑去,强烈的阳光照射著她那绯红的脸颊和匀称而结实的身体,因长久的风吹雨淋且挂满沙尘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颜面上是端庄的五官以及充满自信的神色,给人一种美感,这是纯朴的美、健康的美,不加任何装饰的美,完完全全的自然之美。

    “小孩,你的牛卖不卖啊!”我撩起上衣,出神地欣赏著两个牧童以及他们的牛群,继而兴奋地喊叫起来。

    两个牧童停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