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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人手札第13部分阅读

    都要做,还要跑腿帮宫女们拿东西,忙的一天都脚不沾地。常喜觉得这样也好,沒空想就不会痛不会难受了。

    终于忙活的差不多了,常喜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又有个宫女把一盒子花生酥递到常喜手里,“除了皇上太后,每个宫里都去送一盘,是咱们德妃娘娘祝其他嫔妃多子多福,千万别弄撒了啊,敢出差错回來打烂你的腚。”泼辣的丫头全无一点礼数和气质,德妃看起來那样高贵的女人怎么有这样低劣的丫鬟,也不知是德妃太仁慈还是丫鬟太胆大。

    常喜接过食盒,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出了门。下雨天谁都不愿出门送东西,只有常喜比较容易使唤,本來被派了任务的女孩就这么把拿到的东西扔给常喜,常喜也只能哭笑不得。

    下着雨常喜拎着食盒子,一步步走在宫中的小路上,背影被雨水润湿,仿佛走在水墨山水画里。

    走过妃嫔们的宫殿,恭恭敬敬将吃的送给每一位宫人,常喜沒有管那些哀怨妃子刀子一样的眼神,放下花生酥就拎着食盒走了。她们背后骂德妃他听见了也当沒听见,反正那女人又不是他主子。

    他的主子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

    來到香凝宫,常喜的心情有几分雀跃,他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素兰。

    他都快忘了素兰的模样,以前一起笑闹的日子恍如隔世。香凝宫并不大,弯弯曲曲绕进去也别有风味,假山亭台一样不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住在这样的宫里素兰也该日子不错吧。常喜这样想着,随着宫女來到了素兰的卧房。

    房内层纱叠幔香气怡人,隔着帘子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人,却也看不清面庞。

    “主子,德妃宫里來人送花生酥,主子要品尝下么?”

    “德妃宫里來的莫要怠慢,我身子不适留着日后再吃,给公公点赏钱吧,咳咳咳。”帘内人说话轻轻的,又不时咳嗽着,常喜听的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担心又是难过。

    “小公公,这是赏钱,拿去买点茶吃吧。”宫女往常喜手里塞了一小串铜钱,打发常喜走。

    常喜却呆呆站立在地不动,腿脚像是钉住了一般。“兰美人,你不认得我了么?”常喜说着向前跨了一步,掀开了帘子。

    “啊!你是何人胆敢…”

    “常喜!怎么是你!咳咳…”素兰的话打断的小丫鬟的喝问,病容上全是惊喜之色。

    “娘娘这……”常喜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素兰的手,素兰还是那样好看,只是大眼睛变得更大了,脸瘦的让人心疼。多少人羡慕的飞上高枝当凤凰,却落魄的如此凄惨。

    “不碍事,我只是焦虑过甚,忧劳成疾,你能來看我,就是最好的。”素兰紧紧握着常喜的手,手指苍白的沒有血色,一头乌发也披散着,眼睛里还剩下唯一的一点生气。

    “娘娘何必顾虑太多,只要把心放宽,一切都会好起來,你还这么年轻,未來的路长着呢。”常喜实在心疼现在的素兰,只能轻声劝着,他知道素兰在愁些什么,她这辈子就爱一个男人,却因为娘娘的身份,终生不得厮守。对别人來说是荣华富贵做梦都求不得,对她來说,这些都是折磨。

    “日子越长我越是难过,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活不下去。还不如就这么死了,也闹个清净。”素兰说着委屈,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不是不信命,她只是不认命,到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娘娘休胡说!”常喜气的眉毛倒竖,恨不得逼她把这句话吃回去。“成天把死啊死挂嘴上像什么话,你又不是见不着他了,日后宫里走动,有你不也好有个照应。咱们这些人,整日命飘在浮萍上,一有个什么错处许就被打死了,你如今成了娘娘。难道不能护我们一护么?旁人沒害死你,你倒自己念叨死啊死的,难道你不想给小海子报仇了么!”

    “小海子………”素兰听见这句话,身体一颤,想起那张有点猥琐的脸笑嘻嘻讲笑话的样子,素兰的心只有恨,为什么小海子那样随和的人也会被害死,到底是人善被人欺,硬的都捡软的拿捏,有她在好歹能照顾那边,她若死了,九王爷他们怎么办。素兰握住常喜的手紧了紧。“你说的很是,我就算不能得到爱,我还有恨,为了这份恨我也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看着那群贱人怎么死!”

    五十七章 小别重逢

    常喜见到素兰那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希望素兰活下來,现在看见素兰的模样,心里又不是滋味。这人生到底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死结,像是进入了一个恶劣的循环,一次一次走进绝望的深渊。常喜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只是给素兰送來一盘花生酥。

    “罢了,不能误你太久,德妃还等着你回话,若是迟了要挨打骂的。”素兰收了握着常喜的手,苍白的指尖也有了一丝血色。虽然说着让常喜走,目光中却还有丝丝留恋。

    “嗯,那我便去了,你要保重,莫要再仇怨。”常喜捏了捏素兰的手背,站起身來。

    蹲了这半天,腿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是常喜离开的脚步很是平稳,不愿被素兰看出不对。

    “等等!”素兰出声叫住了常喜。

    “唐御医他……听说最近不在宫里,你可有他的什么消息?”素兰咬咬牙,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苍白的脸颊上隐隐浮现红晕和焦急。

    “听说他前日回來了,只是我现在时刻太忙,不能去找他说话。”常喜看着素兰的神色,当年不明白的,而今也明白了,女孩家脸皮薄总是有些话不愿说出口,现在想说也來不及了。

    常喜不禁心里有些庆幸,自己那番肺腑之言早就与九王爷说了,日后就算再也见不着,心里也无憾了吧。

    不过若真就这般分开,总该有些不甘心。他虽与九王爷表白过,又做过极尽亲密之事,却总觉得他离萧落雨很远很远。他所见所知的萧落雨都像隔着一层纱,他不知道何时的萧落雨是真的,何时的是假的。何时是疯的,何时是清醒的。假的久了,就不知道怎样是真,疯的久了,也就不知道何为正常。

    “嗯,回來就好,改日我叫丫头去叫他來为我诊病,你就安心熬过这些日子,不要被德妃抓到错处。听说她前疯了自己的丫鬟,谁知她现在怀着孕,脾气会不会更怪。”

    素兰又嘱咐了两句,常喜就拎着食盒告辞出宫了。屋里温香暖阁的,常喜都快忘了外面正在下雨。湿冷的空气让常喜打个喷嚏,随后撑起了伞走出门廊。

    雨似乎小了一些,被风吹的雨丝倾斜,从伞下钻进來,打湿了后背的衣衫。常喜的靴子缝已经渗了水,在脚底凉丝丝的,每走一步都在鞋里踏出水声。

    常喜掰着手指算着这宫里的主子们,除了皇上和太后,几乎都已经送到了,可是为什么,食盒里还剩了一盘?

    常喜琢磨着信步在小路上走着,七拐八拐却走到了一扇熟悉的门前。

    青竹园的门口仍是翠竹掩映,竹叶子被雨水拍打落了满地,雨水中漂浮着片片竹叶,这水洼像是一碗龙井茶,散发着竹叶特有的清幽香味。

    常喜的脚步再也挪不动,看着那扇门,眼眶渐渐发红。

    这最后一份,便是这里的吧。

    走了这么多地方,他却忘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常喜脚步僵硬,不敢前,不敢后,像是执着一只棋子,半天无法落下。

    内心既焦急又甜蜜,竟是五味陈杂百感交集,仅仅是因为这扇门。

    常喜的纸伞不知何时拿的偏了,被风一吹就飞了开去,掉在地上蹭了好些泥水。这伞本來就不是好伞,竟然破了几个洞,常喜身子暴露在大雨之下,沒多久就淋的像是落汤鸡。

    常喜惊讶啊了一声,抬脚就往门里跑,门口守门的太监看见了常喜也是一惊,在雨里喊道。“常公公,您这是回來看看?”

    “嗯。”常喜点了点头,从开了小角门钻进院内,一路踏着积水跑到了萧落雨卧房门口,抬手拍门的片刻,他放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平凡的每一日都那般幸福,他能与那个男人日夜相伴,为何沒有好好珍惜。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素月,看见常喜的时候用手绢捂住了嘴,一双杏眼含泪。

    “素月姐,外面下着雨,我可否进來躲躲?”常喜头发和衣服都湿淋淋的,感觉整个人都瘦小了一圈,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整日脸上带着懵懂的笑容,眼里却间杂着懂事与天真。

    “你……快进來!”素月忙着后退两步把常喜让进屋,赶紧从脸盆架子上拿了毛巾给常喜擦着头发。“怎么搞的这是,出门也不带伞。”素月像是往常一样又对常喜开始絮叨了,她就是这样,像是整个清馨苑的主妇,一切事物都是由她來操心,大事小事,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她都一概记挂在心上。

    “素月姐……”常喜接过毛巾轻轻揉着头发,把手中的食盒提出來发那个在桌上。“这是德妃娘娘赏的花生酥,这里也有一份。”

    “放那吧,既然是德妃赏的自然也是不错的玩意,不过不管赏的是什么,你能亲自來就十分好,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这里有多混乱。”素月说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对了,主子呢?”常喜一见到素月就已经无法停下交谈,这半天才想起來他还沒拜见主子呢。

    卧房里头的那间也沒有动静,不知主子是不是睡了。

    “主子他……”素月脸上的笑容全然不见,直往里间走去,径自掀开帘子进屋,常喜也只能轻手轻脚的跟进去。

    屋里桌椅并不凌乱,只是桌上地上都是撕碎的纸屑,铺的满满一层,常喜有些惊讶看着那些纸片,拼凑起來才吓了一跳,这不都是王爷平日做的画写的字么,怎的全都撕了。

    素月摆摆手让常喜放下,伸手扯开了床上的帷幔用龙凤钩子系住,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体用蚕丝薄被盖着,却被绑住了手脚,像是一条裹在卷心菜里的大青虫。

    常喜眼睛瞪的溜圆,有些气愤看着素月。

    “你别瞧我,绑他也是无可奈何,从你走了之后他就变得越來越难以控制,经常做一些危险的事。开始也只是撕东西,后來就……”素月说着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九王爷的胳膊,本來白皙的胳膊上排列着横七竖八的疤痕,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开着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

    “他为什么……?”常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几乎站立不稳。他的主子,好端端为何糟蹋成这样。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每日这样,我们做下人的也跟着心焦,真怕哪天一眼看不到他就消失了,如此我们怎生是好。”素月说着脸色凄然,不知她为何会对一个疯子如此执念,期待太多,破灭才更多。

    “……唐御医來过么?”常喜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床上人布满伤痕的手腕,指腹纹路摩擦着刚刚愈合的伤口,心痛不已。

    “來过的,给他开了药吃了才睡下,要不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他总是要伤害自己,我们阻拦不住,只能绑着,就算为此得罪了主子也是无可奈何,我们宁愿受罚也不愿看他再那样下去。”素月说着不断垂泪,一双美目肿的桃儿一般,常喜本以为素兰和他自己已经饱受煎熬,想不到这里还有人比他们更苦,这人世为何如此艰难,就算与世无争也难偏安。

    常喜把湿透的外套脱下,只穿着一层亵衣坐在床边,怕给王爷着了凉气。王爷睡得并不香甜,在安眠药物的压迫下才能睡着,眉头却仍紧缩。常喜就那么看着萧落雨的脸,几辈子沒见了似的。

    素月瞧见这里主仆情深,便找点活计出去做了,她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很多事该懂的懂了,不该懂的也懂了。

    常喜轻轻拨开萧落雨脸边的碎发,看着萧落雨的眉眼,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温热的皮肤,冰凉的嘴唇,交贴的瞬间,心口痛如鼓擂。

    “嗯…”萧落雨感受到刺激,偏了一下头,眉头挑了几挑,艰难睁开眼睛。

    “你醒了?可还好些?”常喜有些心疼给萧落雨解开所有的绳子,本來就受伤的手臂怎么能禁得住绳子。

    “你回來了?”萧落雨的目光落在常喜脸上,压根沒去管那些绳子,许是被绑的多了,就习惯了那东西的存在。

    “嗯,回來了,想主子了,回來看看。”常喜对萧落雨挤出一个笑容,掩饰着眼角的雾气。

    萧落雨忽然抬起胳膊,一把抱住常喜的脖子,将整个身体贴合在常喜身体之上。

    “你不打算带我走么?活在这阳世沒有半点乐趣,连你都不在,我便不想活。我日日夜夜寻死,便是想见你一面。”萧落雨认真盯着常喜的眼睛,目光中闪烁着惊喜。“你终于來接我了,我们到黄泉作伴儿,也是一对逍遥伴侣。”

    常喜被萧落雨一席话说的一身冷汗,他是又把自己当成了宇翰了么?他想去见宇翰才会一次次自杀么?常喜又惊悚又心痛,这个死人在他心中就那么重要?让他可以为了他去死?

    “主子!你看看清楚!我是常喜,我是你的太监常喜,不是那个劳什子状元郎!”常喜有些粗鲁摇晃着萧落雨的肩膀,想大骂他一顿让他清醒,这么多年为了一个死人伤心痛苦要死要活,真他是个疯子!

    “是啊,你是常喜,你不是那天死在我怀里了么?到处都是血,我的手上你的脸上都是血,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要跟你一起死,他们都骗我,说你沒死,还在宫里,但若你在宫里怎的不來见我?你一定是死了……才会不能见我,我便去见你好了,这也沒什么难的。”萧落雨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手指抚摸着常喜的脸,看,你现在不是來见我了么?

    五十八章 阴谋步步

    王爷……你……”常喜被九王爷的话惊的说不出话來,全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抬起手臂揽住了九王爷明显消瘦的腰背。“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是想见我?见我常喜而不是别人?”

    “自然是见你,你我相识十几年,难道还会认错不成?”萧落雨有些奇怪看着常喜,好像他从來沒有认错过人似的。

    “主子……”常喜一把将萧落雨抱在怀里,一颗心因为确定的回答变得雀跃,他一次一次的告诉萧落雨,他喜欢他,却得不到回应。萧落雨只是说,把他当成孩子,当成儿子。今时今日,萧落雨为了他寻死自尽,这难道不 比任何言语都能表明态度么?他深爱着的萧落雨,也在意着他,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开心,还有什么人能比萧落雨更让他倾心相护。

    常喜紧紧抱着萧落雨的身体,这具身体又瘦了,又轻了,然而现在将他抱进怀里的感觉是如此充实,两个人的体温彼此传递交互,常喜的身体也渐渐暖和过來,九王爷却不觉得冷,他还觉得死人本该是身体冰冷的。

    “主子,你冷不冷,快进被窝,别冻着了。”常喜抱了半晌才想起怀里的人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再经不得半点糟蹋。

    “常喜,你傻了么,而今我也死了,怎会怕冷?”萧落雨又是那副看着傻子的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还刮了常喜的鼻子一下。

    这下轮到常喜头疼了,他刚刚只顾得高兴,却忘了这位主子又疯了。

    “主子,你沒死,我也沒死,我确实是在宫里头做事,也会常常回來看你。”常喜耐心给萧落雨解释,把他塞回被子里,盖上被子掖好了被角。

    萧落雨一愣,消化着常喜嘴里的话,半晌缓不过劲來。“这么说,你又要走?难道今儿是你的回魂么?”

    “我沒死哪來的回魂,我如今在德妃宫里做事,你不知道么?等德妃的孩子生下來,我就回來,皇帝急于得一个龙子,德妃又地位尊崇,我若是不听从定要受重罚,万一被打死了,你岂不又要寻死。”常喜说这些,也不知道萧落雨听懂了几分。

    他知道萧落雨有时候是在装疯,又从老宫女那里得知,他曾经真的疯过,当时在宗人府就是用头撞墙寻死,才会被皇帝发善心放出來,养在宫里头时刻看着。

    而今萧落雨又发疯病,常喜也沒有法子,不知道神医唐彬有沒有什么手段,能救救王爷。

    “你沒死,那就再好不过,只是你为何去伺候德妃了?她……居然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