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落雨把空碗放在常喜手里的托盘上，专注看着常喜。
“主子为何不喝药？不是……治病的么？”
“你也认为我疯了？”萧落雨笑问。
“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常喜慌忙摇头，忽然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一瞬间愣住。
“原来您真的……”
“嘘……”萧落雨的手指落在常喜的嘴唇上。
“奴才懂了。”
常喜的心脏砰砰直跳，果然如此，就知道王爷这么好的人不会是疯子。常喜出门的时候甚至绊到了门槛，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萧落雨看着常喜的背影，脸上笑意消息，神色忽然变得哀伤起来。
“宇翰，你是宇翰么？”
第十六章 御医密谈
第十六章 御医密谈
又是一年初五，常喜已经习惯这一天来到潜龙殿见皇帝，素兰也习惯了这一天将唐御医迎进门。
十年能改变很多，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老了，有的人走了，然而还有些习惯像是对过去年月的一脉继承，十年如一日，并不曾改变。
“唐御医，我家主子，这些年是不是好多了？”素兰手执宫灯，为唐彬照亮药方。春雨季节，天色时阴时时明，就算白日也要点着灯笼。
“王爷他身体康健，只是心脉仍有些紊乱，我的药只能控制并不能根治。他最近还有发病么？”唐彬搁下笔，眉目间比当年亦多一份刚毅。
“最近……倒是没有，说话做事一直很清醒，我们的名字也叫的清，吃饭也好好吃了。”素兰说起主子的好转，脸上挂上笑意。一张白净鹅蛋脸，毛茸茸大眼睛弯成一道新月，在宫灯的照耀下愈发光彩照人。
“原来是这样……”唐彬默念，脸上却没有高色之色，反而有一抹担忧。
“嗯？主子病好了唐御医你不高兴么？”素兰歪着头看唐彬的脸，每个月只能见一次的人，如何不看个仔细。
“高兴，当然高兴，我要去单独给王爷诊治确认一下。”唐彬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起身就往卧室走。
“哎，你的药箱！”素兰叫住唐彬，将药箱双手递上。
“哦，谢谢。”唐彬拎起药箱转身走进屋内。
房门紧闭，素兰在门外坐着，时刻等候两人吩咐。主子门外的隔间是奴才们最熟悉的地方，每个守夜的夜晚都是在这里渡过，奴才们吃主子剩下的点心，喝主子剩下的茶，一夜不能安睡，听见主子翻个身都要进去盖被子。
但是素兰此刻并不觉得苦，她能守在门口就很开心。她愿意多守着那一个人哪怕一分一秒，她的日子不多了，她马上就到了出宫的年纪。
她是多么渴望自由，多么渴望走出这高墙大院跟家人相见，但是这院子里，有个人让她牵肠挂肚，提不起又放不下。
她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如何配得上那个人。宫里是最看重位分的地方，奴才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那个人明明可以娶一个大家闺秀，如何会娶她呢。
素兰坐在梨木凳子上，素手拿着那管被唐彬握过的毛笔，轻轻贴在了脸上。
“臣唐彬，参见王爷。”唐彬面见九王爷并不是面对病人的态度，而是直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嗯，你来了？”九王爷窗边长立，听见唐彬的声音才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异于往常的严肃。
“平身吧，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谢王爷。”唐彬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站着。
“不知王爷近期感觉如何？”唐彬压低了音量。
“最近精神不错，发病的少了。你那些补药都被我倒了，那东西喝的常喜直流鼻血。”九王爷想起常喜当年模样，脸上出现笑容。
“王爷，您不可任性，那个药是给你补身子的，您在宫里受了这些苦，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照看。那都是名贵药材熬的补药，你怎么能不喝呢！”
唐彬激动的音调都有些拔高，他的一片苦心居然都喂了盆栽。
“你的苦心本王知道，只是若是我身体强壮满面红光，那个狗皇帝该怎么想？该吃的苦一分都不能少，卧薪尝胆，你以为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么？”
“王爷教训的是……是臣考虑不周。”唐彬虽然心疼，也只能低头认错，不得不说妇人之仁不能成事，他家世代行医，最看不得人受苦。从小跟九王爷一起长大，两个人交情甚笃，因为当年造反的事九王爷遭此劫难，唐彬千辛万苦混进御医院照料。这份情谊并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他只盼九王爷能活的好好的，此生安度，他无回天之术，只能凭回春之手让他一世康健。
“也不怪你，补汤也没什么不好，偶尔身子虚了还会喝一点，劳烦你破费了倒是。”九王爷凄然一笑，他一失势，当年的朋友没有几人过的好，有的被皇帝针对，有的隐姓埋名。
“九王爷折煞臣了，臣效忠于王爷就如家父效忠于先皇！这个皇位原本就是你的，早晚有一天会物归原主！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唐彬手掌紧扣，一派武将风范。
“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知足。这几年能安然渡过，也多亏了你的功劳。”九王爷说着一撩衣摆坐在椅子上。“唐兄请坐，你我何必拘礼。”
“不敢当！”唐彬听着这一声唐兄，心口跟着发热，这是他们少年时的称呼，那会还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知人情冷暖。
“你不是要为我诊脉么？站着怎么诊？”九王爷撸起衣袖，将白皙的手腕放在了桌上。
唐彬拱手坐下，伸手将手指搭在了九王爷的手腕上。
“果然……”
“怎么？”
“恭喜王爷，心疾已然好转许多，听丫鬟说您最近也极少发病，看来这是要痊愈的前兆。”嘴上说着恭喜，唐彬脸上却没有欢喜之色。
“这……可不妙。”九王爷也陷入沉思，听说自己的病快要治好，也并没有高兴的意思。
“不如这样，臣给王爷开一副药……这药可能王爷吃了会觉得有些痛苦，但也好过被那个人发现。”唐彬无奈之中，只能出此下策。
“嗯，听你的，都已经疯了这么多年，不必在乎多疯几日。”九王爷无所谓笑笑，这世间还有什么痛苦是他没受过的么？
第十七章 旧病复发
第十七章 旧病复发
在服下药三个时辰内，萧落雨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汗流如注。唐彬站在床前，低头看着萧落雨的反应，虽然担心却也做不了什么，此时此刻只能靠他自己。
“给你服的是涣神丹，它能扰乱心神，迷惑心智，同时浑身伴有灼痛感，手脚不听使唤，甚至会大小便失禁。王爷执意如此，臣也只能用此药。如果王爷挺不住只需喊我一声，我便立刻为您施针排毒。”
唐彬伸手搭上萧落雨的手腕，脉搏一片混乱。
“没……没事……挺得住。”萧落雨咬着牙关，牙齿磨咬的咯吱作响。果然如唐彬所说，他的胃部开始泛着灼痛感，像是一把热火在身体里燃烧，身上汗水像是雨水一般从毛孔渗出，灼热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渗透到了每一个血管，蔓延到每一寸皮肤。
断断续续的呻今从萧落雨嘴里吐出，即使咬着后槽牙仍然止不住痛感的侵袭，萧落雨抓住了被子，手指骨节因为用力犯了白。
渐渐地，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头脑昏昏沉沉，像是进入了一个旋转的梦境。过去种种纷至沓来，遥远的回忆也变得格外清晰，每一张脸，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
不，不要看，停下来！！
“落雨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提亲！”娇俏的女子脸上带着娇嗔，几分怒意又有几分羞涩。
“郑妹妹，我不能娶你，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温润的少年身着儒衫，眉目如画，翩翩少年。
“你这个骗子！你除了每日与那个状元郎厮混在一起，何曾见过女人，翠儿早就告诉我了，你根本没跟其他女子有约！”
“我……确实没和其他女子有约，我的心上人，并不是女子。”年轻的皇子不忍伤害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只是他不知道这句话让他的爱人遭受了灭顶之灾。
“九皇弟，听说你最近不专心读书，反而狎玩面首，可有此事？”
“皇兄此话怎讲，臣弟一向克己守礼，怎会做这等不道之事。”
“哦？原来如此，我怎听说你与那新科状元交往甚密，若不是恩爱之人，便是结党营私了？”
“皇兄怪罪臣弟了，我与他……并无干系，只是多嘱咐他为我朝出力，如此才华莫要辜负。再说，他就要大婚了，臣弟正在为他操办此事。”
“大婚……？哈哈哈哈哈，好！这个婚礼，我非去不可了。”
年轻的三皇子笑的张扬，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东西。
“落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玩腻了我就直说，随随便便推给我一个姑娘是要做什么？我只是一个穷书生配不上你这个皇子，你可以瞧不上我，我不会娶任何人！”
青瓷花杯子在地上摔的粉碎，溅起的茶水四散开来，像极了萧落雨凌乱的心境。
“曲小姐父亲是五品织造，与你仕途有益，前途不可限量。聘礼我已经替你下过了，五日后便是婚期。”
“你……！”赵宇翰一把拽住萧落雨的衣领，“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为我做决定，想让我跟别人成婚，你直接杀了我。”
“宇翰，你听说我，如果你不成婚，咱们俩都会死。”萧落雨扣住赵宇翰的后脑，吻的昏天黑地。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
守在床边三个时辰的唐彬，伸手在萧落雨眼前晃动。
萧落雨低低一声，眼睛没有焦距，半晌后才支撑着坐起。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宇翰要成婚了，还是我一手促成。真荒唐！”萧落雨揉揉额头发出一声讥笑。“我怎么会容忍他娶别的女人，他明明……”
死了……唐彬在心底接出了下一句，看来药效没有成功，萧落雨并没有受到影响……
“是我的人！”萧落雨一下子站起身，脸上笑容透露着从容自信，无比自然沉稳说出了这句话。
唐彬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萧落雨当年因为赵宇翰的去世而失了心神，在这么多年的医治中好不容易缓缓回复，却因为这一颗药丸再次步入疯癫。这就是命运弄人么？明明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爷，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沉沦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一次又一次卷进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幻觉中的世界早晚会被死亡打破，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与这两个字抗衡。无论在梦境里萧落雨看见的赵宇翰多么真切，他都无法改变赵宇翰已死这个事实。
“王爷，您多保重。”唐彬默默拂去内心的辛酸，弯腰拱手跟萧落雨行礼告辞。
从萧落雨房间走出的时候，素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
恰巧常喜从外面回来，常喜已经不复当年的孩童，身高已经与唐彬相差不多，一身白色儒衫配上那张俊秀的脸，颇有几分儒雅气质。
“常喜，你回来的正好，这个药方是新开的，你一定要亲自煎药，亲自看着王爷服下，若是有半分差池，王爷的病就会越来越严重，知道么？”唐彬将药方交给常喜，细心嘱咐。
“好，既然太医吩咐了，常喜一定照办。”
“常喜，你为何不穿太监服，哪来的这身衣服？”唐彬上下打量了常喜，皱起了眉头。
“这是……陛下赏赐的，皇帝只说让我穿着，是不是很合身？”常喜脸上露出笑容，甚至打开双臂给唐彬展示。
“是这样么？皇上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算了，君意难测。我先告辞，九王爷有任何反常来太医院找我就是。”
唐彬说着走出了房门，常喜的模样倒像是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哪里呢……
第十八章 白衣少年
第十八章 白衣少年
常喜今日按照惯例见了皇帝，他不知他这个小太监何德何能，能每个月都去面见皇帝一次。他们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平时连皇妃都难得见一次，居然肯百忙之中抽空见他。不知道的人以为常喜得了多大的恩典，得到皇帝如此青眼，就连安公公也打算把常喜培养成他的继承人。
虽说安公公是三朝太监，宫里权力最大的太监总管，但是无论有多么大的权力，人总归是要老的。就算历代的皇帝都含着万岁，娘娘都喊着千岁，也并没有谁真的能活过一万年一千年，甚至连百年都活不过。
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公平，它与金钱不同，没有等级之分，不论善恶美丑，死亡都会准时带走他们的生命。
安公公十年前还能走在常喜的前面让常喜跟着小跑，现在常喜走着走着就要停下来等安公公一会了，岁月不饶人，常公公更像是凡事都想开了的老僧，只啰啰嗦嗦跟常喜讲着宫里处世为人的道理，只盼着这孩子能得皇帝青眼，留在御前享福。
这明明是宫里每个太监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常喜却不屑一顾，他从不害怕惹怒皇帝，皇帝这个脾气不好的人也像是对常喜有什么特殊的纵容。无论常喜怎么顶撞，他总是能在发狠砍人之前把暴躁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带着笑意赏赐常喜。
常喜本来也被皇帝的笑容搞的毛毛的，但是久而久之常喜就被纵容的更加放肆，只当皇帝是个只会咆哮的纸老虎，也不怎么怕他了。
皇帝这次找常喜来仍旧是问他关于萧落雨的事情，从起床穿衣到吃饭撒尿都要常喜一一道来，皇帝坐在他那宽大舒适的龙椅上，听着常喜的叙述闭着眼睛，不时从宫女嘴里接过一个西域进贡来的碧绿提子，那表情说多惬意有多惬意。
常喜事无巨细回报了一通，在晚饭时刻准备回宫的时候突然被皇帝问起萧落雨的病情。常喜停下脚步，忽然想起萧落雨跟他完全坦白了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很清醒。萧落雨既然瞒了这么久，他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疯这件事。
“回禀皇上，依奴才看……主子近些日子疯病有些加重了，总是不认人，我们也很着急。”十年来从未欺君的常喜脑袋上冒出了冷汗，他从来不擅长说谎，常喜低着头，不敢与皇帝直视。
“嗯？居然严重了么？常喜你下去吧。”皇帝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叫住已经一只脚迈出大殿的常喜。“朕念你这些日子照顾九王爷辛苦，这件衣衫就赏你了，记得每天都穿上，别让朕失望。”
常喜跪下叩头，“谢皇上赏赐。”虽然带着满腹狐疑，仍然在安公公的监督下换上了御医的那件儒衫。
常喜穿上这衣服还真是好看，正是最芳华正茂的年纪，更是因为从小就净乐身皮肤较那些男孩子白一些，加上本就俊美的容貌。这一身儒衫上身，常喜不像个小太监反而像是哪家的儒雅公子。
常喜本来也对皇帝的作为感到不解，只是一瞧见镜子里自己那文质彬彬的模样常喜自己也感到惊讶。十几年来一直是穿着太监服的他已经审美疲劳，他只有这一身衣服可穿，从来没穿过别的款式的衣服，何况他们太监也不会婚配，更是丝毫不注意自己的样貌。
今日换了一身衣服倒像是换个人一样，常喜自己也眼前一亮。便顾不得皇帝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而是高高兴兴穿着这身衣服回了清馨苑。
唐彬走后清馨苑静悄悄的，常喜看见素兰睡在隔间桌子上，虽然很想把她叫醒显摆自己的新衣服，但是看她睡梦中那甜美的笑容，还是没忍心。
不如先给主子看，常喜美滋滋推开了房门。
“主子，我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萧落雨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端起。
“我茶我刚刚尝了一口，竟是难得的雀舌，你也尝尝。”
“啊？给我的？”常喜有些愣神从萧落雨手里接过茶杯，萧落雨虽然对奴才和蔼，却也从来没亲自给他倒过茶。
“当然是给你，除了你，再无第二个人能与我一起品茶。”萧落雨连眼睛中都透着笑意，像是抑制不住开心似的看着常喜。
“嗯……那好。”常喜被萧落雨的态度搞的受宠若惊，也忘了显摆衣服这件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试探着抬头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