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嗓音,很轻,很轻,却让他犹如置身于冰湖里,让他感到一种冰冷彻骨的疼痛。
自她的颈项间,缓缓地抬起头,他心痛地瞅住她。
望着她的脸,冷漠得悲凉。
他的心狠狠地抽痛着,这痛,痛得无力。
“原來……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她冷讽地嗤笑一声,杏眸蕴着一股不屑的清冷。
原來,她也可以这么心冷无情地讽刺别人的时候。
“我……”望着她冷讽的眸光,他却是连反驳的勇气都沒有。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嗓音很低,低得无力,痛彻心扉的无力。
讨厌他。
不……
心里第一时间便否定了。
然而,她却是违背心意地冲口就说:“是。”
“……我明白了。”听着他那般苍凉的嗓音,可儿怔住了。
他看起來……似乎很伤心。
因为她的话而伤心吗。
傲宸夜深深地瞅着她,一瞬不瞬的,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一般。
在他镌刻一般的注视里,可儿只觉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來。
她抿着唇,隐忍心里的波澜,十指压抑地紧紧合拢,保持着自己的冷漠。
忽而,他惨淡地一笑,故作轻松以掩饰自己的内心,自我调侃地道:“我想如果我再让你继续讨厌下去,那真的是我不识相了。”
沒有想到,他已经是这么不堪的人了,呵呵呵……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如她所说的……他真可笑,不是么。
心里,悄然衍生一股近乡情怯的懦弱,他一点一点地放开她,一步一步地后退。
可儿静静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远离自己,呼吸间,他的气息越來越薄弱,最后几乎闻不到了。
他终于放开她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突然痛了起來。
直到退至一丈远的距离,他才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隔远地看着她,他幽深的凤眸染上了几许回忆的惆怅。
尔后,他嗓音夹杂着回忆的幸福感般地对她轻轻说道:“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爱的女人,就连名字……也跟她一样,看着你,我觉得她还在我身边,所以……唐突你了,抱歉。”
他的话,犹如雷声滚滚轰炸着她的脑门,让可儿彻底地呆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爱的女人……跟她的名字一样,她长得像他爱的女人,。
他的意思是说……是说他爱那个曾经的自己,。
不可能的,他恨不得杀了曾经的她,怎么可能会爱她,一定是她误会了,她绝对误会了。
一定是他某个她不认识的后宫佳丽,一定是。
心里,一片混乱,昔日里难以承受的痛苦回忆同时钻进她的脑海里,伴随着滚滚雷声,几乎要将她的脑子撕碎了。
她的头好痛……
承受不住这突然的冲击,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捂住脑门。
她不想听,不想去回忆,不想……再想他。
混乱的刺激,让她的心彻底地乱了,她恐慌地对他嘶吼:“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给我走啊!”
她眸光混乱而冷怒,神色里尽是对他疯狂的驱逐意味。
傲宸夜被她这般的……排斥驱逐给震住了。
他痛心疾首地往后踉跄几步……
他以为他的告白,会让她稍稍缓和对他的排斥,却想不到……她看起來更加讨厌自己了。
她……不接受他的爱,不再接受他了……
然而,再心痛,却也舍不得看到她陷入难以自拔的混乱之中,他压抑着想要将娇小的她拥入怀里呵护的冲动,赶紧开口道,。
“好好好,我走,我马上走,你不要那么激动。”
话毕,他丝毫不敢有半分犹豫地立即飞身而起,金光随之闪烁,眨眼便湮灭在夜色之中,他的身影也在这瞬间消失。
仅仅不到半秒的功夫,他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
看着他刚才所站的地方空荡荡的,可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瞬间被掏空了。
她目光空洞地直直望着那里,双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犹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地靠着树干,连呼吸也变得虚脱。
他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眸光颤动着,唇片也在轻颤着,黑亮的羽睫也在颤……
渐渐地,盈盈的泪光无法自抑地涌上眼眶,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前方一片斑驳。
轻轻眨眼,泪光凝聚成珠,缓缓地滑落。
身子,顺着树干无力地滑落,一如滑落的泪滴。
蹲靠在树头,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难过,捂住脸压抑地哭泣起來:“呜呜呜……”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什么又再靠近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仍旧会因为他心痛,为什么……
埋头痛苦的她却不知道,傲宸夜并沒有真正离开。
他隐身于大树上面,看着她孤单哭泣的身影在黑暗之中那么脆弱,他紧紧握手成拳,心痛得无以复加。
都是他不好,让她哭了……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以前的欢乐。
望着树头那一抹娇弱的影子,他多么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不能靠近她,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他这个君王……何时变得这么无能。
再痛恨自己,此刻却也只能……就这样静静地在暗处陪伴着她。
……
翌日。
天字一号客栈早早地就开张,却沒有半个客人到來,只因为客栈的门前依旧贴着那幅“客栈已被包租”的字样。
楼上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开启,冷云从房间里出來,迎面就看到傲宸夜刚好走上最后一个楼梯。
他神色隐隐透出几分颓废的疲倦,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冷云心生关切地迎上前去:“王,您这一大早的是去办什么事吗?”
听到声音,傲宸夜才恍然地抬眸看到冷云的存在。
他掩饰地赶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随意地搪塞道:“沒有,只是出去走走看看,感受一下百姓的生活。”
不想让冷云知道,其实他昨晚一整晚都沒有回來,他一直在陪着他的小可爱。
看着她哭,看着她回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只好暗中施法对她催眠。
然后,就那么看着她沉睡,一直舍不得走……
要不是因为想要快点解决了墨者的事,他压根就舍不得离开她半步,即使只能隐身,不能太靠近,他也心甘情愿地守着她。
看着他脸上那抹有所掩饰的淡淡柔情,冷云便知道,王应该是去找可儿小姐了。
既然王说多一个人知道可儿小姐的存在,可儿小姐便多一分危险,他遂也不去点破王的搪塞之辞。
于是,冷云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題道:“王,属下与明日昨晚漏夜审问了花魁牡丹的婢女雯雯,可是那丫头却硬气得很,不肯吐露半个字眼,最后竟然咬舌自尽了。”
说着,冷云愧疚地跪下來请罪道:“属下该死,是属下考虑不周。”
“起來吧,本王从來不指望能够在那个丫头的口中打听出什么來,她的身份太低微,除了听从牡丹的吩咐想來也不会知道更多了,找个机会让人把她的尸首送回仙韵楼去吧,如此忠心,就算死了也该让她回到她忠心的主人身边。”
“属下遵命,您的仁义希望那牡丹能够领会。”冷云恭谨叩首,是为自己的失职,也为敬仰一国之君的仁义。
“你去打点一下,我们等一下便去拜访……纵女草菅人命的蔡州府。”说到最后,傲宸夜的眸光迸射出一记冷冽的杀气。
“属下即刻便去。”说着,冷云便领命快速退下。
……
城西一隅,一栋豪宅在幽静的野花香之中拔地而立,奢华摄人。
一间布置的金光闪闪奢靡得很的房间里,蔡金兰肥胖的身体正懒洋洋地躺靠在一张虎皮暖绒榻上,四个婢女轻轻柔柔地为她按摩着,力道不轻不重,半分不敢懈怠地以求让主子舒舒服服。
就在这时候,一名身着青黑衣裳圆饼脸的护院冒冒失失地冲进來,一边奔跑一边气喘吁吁又甚至喜悦地报告道:“大小姐大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蔡金兰被这一道冒冒失失的声音给震醒过來。
她肥胖的身体因为这一震也震动了一下,眼睛凶悍地一睁开,气恼被人打扰了休养生息,冲口便叱骂來人,。
“大风,你吵什么吵,沒看见本小姐正在梦周公吗?想死是不是,。”
她一发飙,不仅口气凶悍如虎啸,就连身体也气呼呼地抖动着,气势甚是吓人。
大风被她这一叱责,吓得几乎沒屁滚尿流地“噗通”跪下來:“大大……大小姐请恕罪,奴才是因为找到了大小姐要找的人,一时高兴所以才会忘了分寸。”
第266章 抢男人
她一发飙,不仅口气凶悍如虎啸,就连身体也气呼呼地抖动着,气势甚是吓人。
大风被她这一叱责,吓得几乎沒屁滚尿流地“噗通”跪下來:“大大……大小姐请恕罪,奴才是因为找到了大小姐要找的人,一时高兴所以才会忘了分寸。”
闻言,蔡金兰胖嘟嘟眯小的眼睛睁得发亮,她哗啦一下从软榻上弹坐起來,小巧的嘴巴却是笑咧了。
“真的找到本小姐那美丽的宠物了,,快说,在哪里。”她迫不及待地追问着,表情有着回忆美男子的垂涎欲滴。
看着蔡金兰那垂涎向往的表情,大风却是冷汗淋淋,小心地吞咽着口水嗓音畏颤颤地说:“大大……小姐那个美丽的宠物还……还沒有找到啊!小姐沒有吩咐要找他……”
“什么,,去你个废物。”
蔡金兰瞪大小眼睛,一脚便踹过去,粗壮的一脚直接将大风给踹倒在地。
即使被踹得骨架都要散了,大风却还是半生不敢吭地忍住,连滚带爬地又跪了回來。
“大小姐是吩咐奴才去找那个小书生啊!奴才找到他在那个花名在外的仙韵楼,只是那个美丽的宠物……大小姐息怒,奴才再继续去找,很快就会找到的。”
大风一边不断地磕头,一边请求主子网开一面,深怕主子又赏他一记散骨猪蹄。
然而,这一次,蔡金兰却不怒反笑了。
“哈哈哈哈……找到本小姐的宠物了,大风,本小姐记你一功。”蔡金兰高兴地仰首笑着,然后用肉肉的手砰砰砰拍着大风的肩膀。
大风被这重力的手拍得几乎沒内伤。
他却半点不敢流露出吃不消的表情,赶紧陪笑着:“谢谢大小姐,可是……可是奴才沒有找到您的宠物啊!奴才不敢白白邀功。”
蔡金兰喜悦的笑容不减,她用白白胖胖的手指戳了一下大风的额头,高兴得忘形了:“蠢货,你怎么比我这个长得像猪的人还要猪头呢?那个小书生带走了本小姐的宠物,找到他,就等于找到那美丽的宠物了,现在明白了。”
陪侍在旁的四个婢女听到她竟然说自己像猪,都忍俊不禁,却又深怕被发现地赶紧低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偷笑。
而大风完全沒有发觉蔡金兰说的话有任何不对,应该是习惯了。
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啊!是是是,还是大小姐英明。”
“那还用说,去去去,快去吩咐人准备好家伙,本小姐马上就去找那臭书生要、回我的宠物去。”
蔡金兰抖擞着精神,仿佛连浑身的肥肉都在抖擞。
“明白,马上去。”大风回答得斗志昂然。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好战掠夺分子。
于是,一番隆重的准备之后,蔡金兰便坐着奢华的轿子,由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作轿夫,一行人气势凌人大摇大摆地朝着仙韵楼的方向而去。
……
京城的市集里,繁华热闹的景象一大早就已经开始,络绎不绝的走贩小商來來往往,行人更是逐渐多起來。
冬日里冰冷的风吹拂在大街小巷,厚重的云层层漂浮在漫无边际的天壁上,落雪已经消停,晨阳淡淡的光芒钻过层云照射向大地。
薄薄的暖光颜色褪去了些许冬日的寒意,让來來往往的商卒百姓干劲更加热了起來。
就在市集秩序地热闹的时候,蔡金兰那奢华的队伍犹如台风尾扫过來一般,。
“让开让开让开,沒看见蔡大小姐的轿子吗?还不快让路,找死不成……”
开路的护院握着刀,威胁凛凛地呼喝着街道上的百姓。
这一阵台风尾扫得市集里的百姓们都东逃西窜,深怕挡住了这一尊瘟神的路而惹祸上身。
一阵鸡飞狗跳地闪躲,终于,在众人心有余悸的目送之下,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转进了街尾尽头处的花街柳巷里。
整个烟花之地都是关着门,一片静悄悄,花姑娘们晚上侍奉完恩客,白天则是她们睡觉养精蓄锐的时间。
因为,当蔡金兰的大轿子气势浩荡地停在仙韵楼门口之时,压根就沒有人迎接她这位大小姐。
而她似乎并不知道情况,一下轿子看到仙韵楼的大门竟然关闭着,立即大发雌威道,。
“怎么回事,本小姐大驾光临竟然敢给我闭门羹,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大风赶紧上前來解释兼安抚道:“大小姐请息怒,这仙韵楼的人哪,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所以晚上才热闹的,此刻白天她们是在睡觉呢?”
“什么,这是烟花之地,,那个臭小子竟把本小姐的宠物放到这肮脏的地方來,看本小姐找到他不宰了他。”蔡金兰这才明白过來,她脸上的肥肉尴尬地抽搐了一下,羞恼地怒吼。
见状,大风很会拍马屁地立即也同仇敌忾般地附和道:“那臭小子的确胆大妄为,奴才这就去给您把那臭小子给找出來。”
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大风吆喝其他粗汉子一起,七手八脚地踹打着仙韵楼的大门。
“老鸨,老鸨……出來……”
一阵让人听着便觉得惊心动魄的呼喝,终于将老鸨从被窝里震了出來。
“來了來了,谁呀这大早的。”
老鸨脸色不甚高兴地一边开门,一边整理一下慌忙之中穿上的衣裳。
当她看到蔡金兰的时候,脸上的不高兴立即掩去,赶紧换上热情的笑脸來。
“哟,原來是蔡大小姐大驾光临,真是失敬失敬,不过……呃……我们这是男人來的地方,蔡大小姐身份矜贵的來这里是……”
蔡金兰身材气虎虎地将老鸨挤到一边,大摇大摆地踏步进入花厅,嚷嚷道:“废话少说,把那个叫作可儿的臭书生给本小姐交出來。”
“可儿。”老鸨皱起了眉头,眼珠子精锐地转了转,莫非是可儿在外面惹了蔡大小姐,。
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眉头一松,老鸨赔着笑好声好气地问:“不知道可儿怎么得罪大小姐了,您告诉我,我给您狠狠地惩罚他。”
“他抢走了本小姐的……男人。”蔡金兰心思转了转,觉得“男人”这说法更加直接明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一个男人去抢另外一个男人做什么,而且我也沒见找他有带过什么男人回來呀,大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鸨一听,只觉得荒诞得很。
“老鸨,你这是在怀疑本小姐的人格吗?”蔡金兰冷冷地沉下了语调,眯小的眼睛瞪大,迸射出杀气腾腾。
你这样也不像是有什么人格吧。
老鸨的心里立即便冒出这一句,不过却也不敢当面说给她听。
“呵呵呵,大小姐误会我了,我怎么敢对大小姐有任何的不敬,只不过,我真的沒看见可儿带了什么男人回來,你要不信就去后院搜吧,他就住在那。”
左右衡量之后,老鸨觉得还是不要太招惹这个母老虎似的大小姐,于是干脆迁就她一下让她搜后院,反正不会吵着她那些花姑娘影响了今晚的赚钱就行。
见老鸨颇忌讳自己,蔡金兰傲慢地用鼻孔嗤了嗤气:“哼,算你识相,那就带路吧。”
切,这么嚣张,要不是看在你爹是蔡州府的份上,老娘给你爹几分薄面,不然老娘还真是懒得理你。
老鸨用眼角的余光横去一记不屑的眼神,然后扭动腰肢,脸上依旧笑容可掬好说话得很:“行行行,大小姐请这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