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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缘书第2部分阅读

清冽的花香,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这玩意儿上街,面子都丢光了!

    “少爷别介意,奴婢一时找不到少爷的绸巾,才拿自己的先顶着用,但里头保证是少爷的衣服。”惜春一边解释,一边楚楚可怜看着他。

    任十美被她瞧得头皮发麻,但那个花包袱对于一个男人的面子,损伤实在太大了。他颤抖着手,就是伸不出去把包袱接过来。

    “少爷,”惜春娇嗔地跺脚。“你不接包袱,我回去会被大夫人骂的。”

    “我娘那么宠你,哪舍得骂你?”最后有麻烦的只会是他,她保证没事。

    “那少爷是讨厌我,才不想接包袱喽——啊!”

    “啰哩啰嗦干什么?一只包袱而已,你懒得拿,我替你带了。”却是焦俏凌空一掌,将包袱吸入掌中,挂在马鞍边。“如果无事,可以走了吧?”

    惜春没说什么,但低垂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不忿。

    每次都这样,只要她跟少爷亲近一点,焦俏就来搅局,真是个讨厌的人。

    她已经忘了,焦俏曾经救过自己,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而她不过是个看不清现实,硬要横插一脚的第三者。

    “那我们走了。”任十美和惜春招呼一声,马鞭在马臀上一抽,和焦俏并排,冲上了官道。

    “少爷——”一会儿,惜春又急慌慌地追上来。

    任十美和焦俏没辙,只得再次停下马。

    “你又有什么事?”任十美头很痛。好人莫非真做不得,这惜春一缠他便是数年,都跟她说了,他对她无意,她只道一生唯愿报恩,别无他求,让他是……唉,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啊!

    “大夫人交代了,少爷昨天才喝醉,今天切莫再过量了,尤其……”惜春红着脸,欲言又止半天才道:“销魂窟虽好,却蚀人骨髓,让少爷能不去,最好就别再去了。”

    “娘搞错了吧?”他有些紧张地瞥了焦俏一眼,见她并无恼色,才稍稍放了心。“昨天喝醉的是爹,我可是清醒得很。”

    “可是——”惜春还想再说。

    任十美已经没耐烦地打断她。“总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说了,回头见。”

    他拍马,招呼着焦俏,两骑如尘,倏忽远去。

    这一回,不管惜春怎么喊,他都不再回头了。

    惜春气恼地绞着手绢。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努力,少爷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那个焦俏有什么好,粗鲁野蛮,长相也没比她好多少,但少爷就是喜欢她,难道就因为焦俏有一个好家世,而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不甘心,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真心喜欢少爷的,为妾为婢,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少爷把一点点爱放在自己身上,这要求很过分吗?

    眼一眨,泪水滑落脸颊,她不会放弃的。

    打从见到少爷的第一眼时,她就喜欢他,这份感情随着每日的相处逐渐加深,她爱他入了骨,一定要得到他。

    她下定决心,不择手段也要获得任十美的心!

    任十美和焦俏进城,先找了家酒楼坐下来吃饭。

    点了菜,她便开始把玩他那只喷香又精致的小包袱。

    任十美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吊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他跟惜春根本也没什么,不过是主人和奴婢的关系,比清水还要清白,可在焦俏戏谑的目光下,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其实……那只是我娘太担心我了,这个……真没别的意思……我们……我是说……”他很想解释清楚,却不知怎么回事,舌头像打了结。“我跟她……唉,焦俏,你明白的,是不?”

    “明白,怎会不明白。”她把包袱抛上抛下,耍着玩。“不过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嘛!这种事戏文里见多了,也属正常。”

    “我发誓,我对她绝对没有那种企图。”要说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还不太清楚,但论到在乎一个人,那非焦俏莫属。

    他喜欢看着她,和她一起玩闹、谈诗论文、比赛做生意,以较量为由大打出手,甚至为了一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只要是跟焦俏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格外有趣。

    这是爱吗?他还没有深刻的体悟。

    但他敢对着老天发誓,他对惜春是完全没有意思的。

    “你没有,不保证别人没有。”玩腻了,她把包袱扔给他。

    他像接到一块烫手山芋般,赶紧又把包袱拨回她手上。

    “我知道她有心机、有手腕,很想坐上任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我已尽力拒绝,我娘甚至说了,要收她做干女儿,可她偏不要,宁可给我做丫鬟,我有什么办法?”

    “有小姐不干,却愿意给人使唤,啧啧啧,看来她对你用情很深啊!”她又把包袱抛回去。“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难道要我帮你背一辈子?”

    第3章(2)

    乍然被揭破情事,他脸红了下,随即,心头便浮起一阵难堪。

    “你不会以为她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吧?”

    “当然不会。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而非一厢情愿,她的心意,你愿意接受便接受,想拒绝就拒绝,这一点我是管不着的。”

    “你怎么会管不着……”他有些着急地说。偏偏小二刚好送上饭菜,他不得不停下话。等闲杂人等走后,他才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唉,比赛未分胜负前,你的话可别说得太满。”她又把包袱丢回去了。那玩意儿真是越看越讨厌。

    “不管咱俩最后谁胜谁负,横竖总是要成亲的,这名分既定,为何不能管?”那包袱他真的没脸带,所以再丢给焦俏。

    焦俏也不想要,继续扔。

    就见一只小巧的花布包在两人间丢过来、扔过去,斗气的意味很浓,浓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心眼,竟连个包袱都要斤斤计较。

    “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惜春做我的贴身丫鬟嘛!那简单,回去我就把她调走,这样你可满意?”

    “你要调谁是你的事,跟我说干什么?”包袱飞过来、飞过去,一不小心,咚,落入了汤碗里。“啊!”焦俏赶紧伸手一捞,把包袱拿起来,可惜已经湿了一大半!“这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反省,自己的作为真是太幼稚了。

    不过……摸摸心头那熄下去的怒火,似乎自己是因为吃醋才无理取闹,这习惯很不好,得改改才行。

    她赶紧把包袱打开,抽去鲜艳的包巾,换了就是,何必以此坏了交情?现在包巾弄脏了,正好名正言顺地换掉。

    他扔了包巾,用自己的披风暂时充当外包,重新打了一个素色包袱。

    “现在你愿意帮我带着这只包袱了吧?”他戏谑地说,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挑逗。

    她面红耳赤,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见她颊若霞栖,柳眉弯弯、凤眼氤氲,犹如带着一层水雾,竟是说不出的娇艳。

    他心头一震,只觉她美得像把火,烧得他浑身一热。

    她接过包袱,眼睛完全不敢看他,迳自找来小二,又换了一碗汤。

    她努力平复自己,好半晌,才渐渐缓和下激动的情绪。

    “喂,吃完饭,干什么去?”她把包袱放到椅子上,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刻意转移话题。

    见她不再生气,并且小心地将包袱收起,他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涌上一股莫名的甜意。

    他的东西就放在她身边,紧贴着她的身体,那感觉好奇怪,仿佛他们之间似乎被拉近了。

    而他很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受。

    当然,若换成是他与她两人的“亲密无间”……他忍不住心跳如鼓,也许他不只是欣赏她,他比自己意识到的更加喜欢她。

    “喂,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焦俏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今天轮到你出题,我客随主便。”他说。

    “这样啊……”因为比赛太久了,足足四个年头,什么游戏没玩过,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新鲜事。

    突然,外头敲锣打鼓,连续十几顶轿子打从客栈门口经过,轿后两排家丁,个个又提又扛,那礼物几乎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这是在干什么?迎亲?”不像啊!没见过大红花轿。她颇为纳闷。

    他站起身,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那个啊……”这也是件新鲜事,他忍不住笑了。“城东最大的茶行刘正经刘老板,你知道吧?”

    “烟城里,谁不晓得那位刘大官人娶了十八房妻妾,通房丫鬟、婢女无双,号称享尽人间艳福。”她最讨厌那种花心大萝卜了。

    见她又起嗔意,他赶紧解释。

    “他也是不得已的。刘家已经有十八代都是单支独苗,传到刘老板时,刘老太太打他出生,便向神明许愿,只要他能顺利长大、并且为刘家开枝散叶,刘家愿修桥铺路、舍粥济贫。刘老太太还在自家后园里盖了间小庵,每天都在里头念经,常年茹素,就求刘家后代有传。谁知刘老板妻妾是娶了,却怎么也生不出孩子,一转眼,刘老板都五十了,刘老太太差点绝望,以为刘家要从此断根。前些日子,老太太带着众儿媳上天宝寺庙苦求,足足跪了三天,才让刘老板劝回去。可谁也想不到,天宝寺这一求,半年后,刘老板四十岁的发妻居然被诊出怀孕三月,这下子刘家上下轰动,都道天宝寺的神佛有求必应,才有今天的大手笔还愿。刘老板还说了,倘使夫人生出来的是儿子,他便给佛像重塑金身,以谢神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倒有趣。“不过……我倒觉得有没有孩子是老天注定的,强求未必是福。”

    “但香火有传,终是件好事,也算刘家人潜心礼佛的回报吧!”

    “也对,他们做了这么多好事,那经文也不知道念了几千上万遍,终于得偿所愿,确是桩美谈。”她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主意。“不如咱们赌赌刘夫人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她怀孕才三个月,等答案揭晓,还得再七个月,难道这中间我们就什么也不干,傻等着?”

    “的确,这样就有点无聊了。”她一手支额想主意,可惜玩得太久,能玩的差不多都玩完了,真没新鲜事。“要不……这回礼让你先出题,我下回再出。”

    他想了一下,一计上心头。

    “可以。”他对她勾勾手指,让她附耳过来。“咱们各自从家里选出一名刁奴,送到对方家门,交由你、我二人调教,谁能把那奴才教得又乖又听话,便算谁赢。”

    “少来。”他这主意分明不安好心眼。“你肯定是想把惜春送到我家,让我给她一点下马威,断了她对你的不当心思,是吧?”

    他不好意思,心思被拆穿了,难免尴尬。

    她对他挤眉,吐了吐小舌,可爱的模样又让他一阵心悸。

    “告诉你,惜春的问题我是不会插手的,省得落个妒夫恶名。你不喜欢她,就自己想办法打发她,休想我替你出主意。”

    “难道你想惜春一直卡在你我中间,弄得我们日子都不得安宁?”

    “那简单,你认输,‘嫁’入焦家门,我保证焦府里没有惜春那种极品货色,我们的日子绝对很愉快、很幸福。”

    “休想。”要他做倒插门女婿,别作梦了。“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已经不排斥我们的婚约,并且期待着胜负分晓,早日嫁作任家妇——唉哟!”

    焦俏没让他调侃完,一支筷子扔过去。

    “你脸皮可以更厚一点没关系。”

    他不说话,却笑得很得意。本来嘛!她肯提到将来,就是有心结连理,这么美妙的事,怎不令他心花怒放?

    焦俏不理他,埋首吃饭。这人有时候讨厌起来,比苍蝇更惹人烦。

    不过……她俏脸红似火烧,怎么自己就如此大胆,主动要求他“嫁”进焦家?

    因为觉得能跟他牵手过一辈子,也是件不错的事?

    因为在不停的竞赛中,他越来越吸引她的心思?

    因为……她心里其实已经收进了他的身影。

    她喜欢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但爱苗却在萌芽后,日复一日地成长茁壮,将她的情丝悄悄地牵扯、缠绕他的身。

    见她沉闷,任十美不禁有些急了。

    “喂,开点小玩笑,你不是那么小气吧?”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我在想题目。”说是这么说,她却不敢看他,怕绯红的颊泄漏了情丝。

    “喔!”还好她没恼火,他松了口气。“你慢慢想,反正也不急。”他还希望她想久一点,这样他就能一直坐在这里,一直看着她。

    他当然不急,她却有些不服气。怎么自己获胜的机率越来越小,难道自己真如此差劲?

    不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赢过了,老是打和,要不就是他赢,她咽不下这口气。

    “有啦!”一点灵光闪过她脑海。“我听说城里最近在选花魁,最出色的分别是风花雪月,清风、百花、瑞雪、明月四大美人,不如你我各选一人扶持,看谁选的人得中花魁,谁便胜利。若我们选择的人都落败了,就算打和。如何?”

    “那你想扶持谁?”

    “这四大美人,我一个也没见过,更不清楚她们的才艺,怎么知道要扶持谁?”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感受。

    “那你打算怎么选?”

    “上她们待的青楼,会遍四大名妓,再做选择喽!”

    “喂,你是大姑娘耶!怎能上青楼?”

    “喂,你长得比大姑娘还漂亮耶!为什么你就能上青楼?”

    “不管我长得怎么样,我终归是男人,就算出了事,也不会吃亏,可你——”

    “我扮男喽!况且……”她一拍腰间长剑。“想让我吃亏,也没那么简单吧!而且还有你啊!真出事,你难道不帮我?”

    “我——”他怎么可能不帮她,问题是焦家。“若让你家人知道我带你上青楼,你那些哥哥们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他们敢!”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得罪她的人。她拍拍他的肩。“放心,有我罩着你,没事的。”

    他一脑袋咚地撞在桌上。天啊!带自己的未婚妻逛青楼,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

    第4章(1)

    焦俏的男装扮相让任十美眼睛一亮。

    她外貌娇艳,本就不似一般姑娘的柔美,身材高,穿起长袍自有一番翩翩风采。

    加上她性子直爽,敢爱敢恨,凤眼间光芒闪烁,别具一股英气。

    这样的焦俏不似男子、也不像女子,却如那画中的妖精般慑人心魂。

    他居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抱着她、想吻她,想狠狠地将她揉进心坎里。

    “好啦!走吧!”她将自己上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差错,便招呼他。“目标倚香院,出发。”他们昨天在那里快活了一晚,她没跟到,太可惜了,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他听见“倚香院”三个字,头皮便发麻了。

    “不去行不行?”

    “你可以不去。”她这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了。“但我一定要去。”话落,她大步走出房间,离开客栈,跨上马往倚香院行去。

    “焦俏!”他哪里敢放她一个人去青楼,急急追了上去。“等等我!”他急抽马臀,终于赶上她。

    “你不是不想去?”她悠哉悠哉地在马背上一晃三摇地问道。

    “我不去,万一出事,吃亏的还不是我自己。”他低声咕哝着。

    “你叽叽咕咕些什么啊?”她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青楼。”

    “怎么?我扮得不像男人?”她可是连假喉结都装上去了,加上从小就被众兄弟们戏称假小子,如今长大,她只担心自己缺乏女人味,至于男子气质……她以为那种东西,她与生俱来就有。

    “不管你扮得再像,你终归不是男人。而青楼里龙蛇杂处,倘使……唉,反正那种地方肮脏得要命,真不懂你干么非去不可?”

    谁让他们昨天老少都去,唯独撇下她。

    “肮脏什么?你没听过吗?自古风尘出奇女。”

    “我说的不是那些姑娘,是某部分……”那种肮脏事,让他说出口,他都嫌脏了嘴,却不得不提醒她。“老实说,我昨晚去倚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