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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小女人第7部分阅读

大伯最讨厌奇装异服,他的成衣厂大都生产高级服饰,中价位,适合二十岁至五十岁的人选购。你要不要看看他送我的衣服?”

    我打开衣树,捡出一件苹果录的洋装,三件衬衫,分别是白色、粉红、淡蓝,一条蓝色格子裙,一条碎摺复古裙子,还有一件冬季的红外套。都是这二年前后送我的,大伯妈没有女儿,对我比较大方。

    “一般人都是穿这种衣服,有的人讲究精致、昂贵的好料子,有的人随便一点,但都不出‘大方、协调’的原则。程先生所钟意的前卫服饰,我在服装杂志上看过更怪异的呢,可是那都用在表演场合,吸引人而己,厂商不会买。”我没有说服人的大道理,只好将大伯、大妈或那个人在谈论服装时说过的零星记忆搬出来。

    “对对对,”凡凡兴奋的说:“我就是想替程先生找一家赞助厂商,办一场服装秀,打响知名度,什么都好办。”

    “程先生的主意?”

    “我的主意,但是他也不反对。”

    “程先生不是有个有钱的爸爸,为什么不找自己人?”

    “唉唉,如果几年前还可行,现在别想了。”

    “办一场服装秀要多少钱?”

    “少说要几百万吧!”凡凡算计著。

    我咋舌。

    “吓死人!我大伯可不是大企业的大老板,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帮助一位设计师。换了你,你肯吗?”

    “又不要他一个人出钱,他可以联合其他厂商共同举办啊!”

    “你真疯了,凡凡。”

    “爱丽丝,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急,明年程先生就三十五了,他要断了经济来源,能不拚吗?”

    “怎么你在替他急呢?”

    “他女朋友同他闹翻了,只剩我啦!”

    听起来真教人同情,但我总觉得凡凡在白费工夫。大伯一向兢兢业业,二个儿子念完五专,全叫回来帮忙,大妈相夫教子之外,还帮著做生意,听说代理外国服饰就是她出的主省,因为成衣厂的生意愈来愈难做,必须另辟财路,可知她的能干,那里肯为名不经传的设计师冒这么大的风险。

    “爱丽丝!”

    “我要问问姨妈,我只记住自己家的地址、电话。”

    下楼问了敏柔姨妈,她倒很热心,马上打电话过去问,回答是:到明年秋天的图样已经有了,办服装秀则无能为力,他们顶多登报纸广告而已。

    “落伍!落伍!”凡凡叫道:“在国外,厂商赞助设计师均十分热心,因为因此更能够提高他们的地位。反观国内,还在封闭自守,一年难得出现一场大型服装秀,难怪国人争相购买外国名牌的衣服,使本国设计师失去地位。”

    我和姨妈均无言以对,这些是我们不熟悉的。

    凡凡还是要了住址跟电话。不愿死心的样子。我问她明晚来不来吃晚餐,她说:

    “看看吧,我的行程不定,要到明天才知道。”

    我苦笑。凡凡在改变,我感觉得出来,她变得对服装界、对程春野热心,以前她只是口说要做一番事业,如今真的付诸执行。她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吧!

    路华进门时我便嗅出他今天工作顺利,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他穿著咖啡色系的衬衫、西裤,乾净、清爽。我早发现他特别偏爱咖啡色系的衣服,再来便是灰、白、黑等无色系,他身上极难得看到醒目的彩色。

    他把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交给我,温和的说:

    “爱丽丝,祝你早日康复!”

    我惊喜。

    “谢谢!你太好了。”

    他微笑。将一竹蓝水果送给姨妈,我看得出姨妈很高兴他的有心,忙请他坐、姨丈还没回来,只有我陪客人。

    “果然我没看错。”我神秘的笑。

    “什么?”

    我拍拍精美的礼盒,忍不住好笑。“凡凡说你很硬,我却知道你也有体贴的一面,现在我安心了,你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对象。”

    “你这么急著要我结婚吗?”

    “你结了婚,才能消除我欢疚之情。”

    他轻松的说:“你不是说要替我作媒吗?”那语气像在开玩笑。

    我无奈的摇头。

    “本来我是属意凡凡,她是很坚强的女孩子,在你面前较不显失色,可是现在她一心事业,恐怕不行咄。”

    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

    “爱丽丝,你一向都这么老实吗?直言不讳。”

    他在笑我吗?

    “老实不好吗?”

    “很好,”他双管抱胸。“只是在我从事的工作里,很难得遇上一个老实人,客户来委托,大都只提对自己有利的事,攻击对方的缺失,所以我一向不习惯太容易相信别人,人真的会撒谎,而且不惜一切,只为了自保。”

    我好奇。“那你为什么会从事这一行?”

    “很多原因促使我加人这一行。”他沈吟著说,“念书的时候和星座一起修过一门心理学,也常去法律系旁听,也许就这样慢慢产生兴趣……”

    门铃响,我跑去开门,信介哥一人回来,王掌珍没跟著来,我松了一口气,把二个大男生凑在一起,溜进餐厅帮姨妈布置碗筷。

    “姨丈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在奇怪,该不会帐目不对,要重新查帐。”

    “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

    “不用,你姨丈有事会打回来。”

    “姨丈不能回来吃晚饭的话,那杰夫也不行了。”

    “我没有准备他的份。”

    “姨妈!”我放肆的大笑。

    “我希望你嫁得好一点,”她很认真。“比你姨丈差的我都不答应。”

    “杰夫不差劲。”我说真心话。

    “他只是挑选条件好的女孩,不见得真心爱你。”

    “爱情不也讲究条件吗?”

    姨妈停下手边的工作,深沈的看著我。

    “爱丽丝,我看著你长大,很明白你的性情。杰夫不是不好,但他不能保护你一辈子,这是妈的感觉。”

    “你疼我,我知道,反正我还不想结婚,现在认定谁都没用,大哥、二哥都不急,我急什么?”

    “你有好对象,就要把握,别管你两个哥哥,知道吗?”

    “好好好。”我息事宁人。

    “指望信介、信良,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唉!”

    我窃笑。大哥、二哥听了只怕很不是滋味。

    姨丈到最后都没能赶上晚餐,不出姨妈所料,帐目上多了一百八十元的记录,那多出来的钱是那儿来,搞得整家银行翻天覆地。

    不过有大哥和路华陪著吃饭,并不显寂寞。我以左手吃饭很不自在,所幸自始至终路华未曾表现出取笑之意。

    六菜二汤,均是姨妈的拿手菜,但我真正感兴趣的却是大哥和路华的谈话。两人不知怎么谈到现代男女的转变,大哥兴致高昂的说:

    “女孩子变得独立自主,不再事事仰仗男人,对男人来说不是省了很多麻烦吗?”

    “男、女在一起,本来就是复杂又麻烦的。女性独立的现代,固然有好处,但有些看不见的坏处却很难说明白。”

    大哥执意的说,“我很欣赏独立的女性,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我也欣赏有抱负的女性,但,只是欣赏。”

    “哦,你很奇怪。”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路华说:“我很清楚自己的脾气,太能干的女人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意见,跟我在一起,包准因各持己见而常常吵架。所以,我只能欣赏。”

    我大感意外的直眨眼。好奇怪,樊明珠不是说他欣赏能干的女性,她因自己不能干而不敢嫁,怎么路华的说法又不一样?我被搞迷糊了。孰真孰假?

    路华冲著我一笑,我的心坪坪坪!

    信介哥该死,将箭头指向我,引例说明:

    、

    “像我妹妹爱丽丝,她是无法独立生活的,前天出车祸,若不是一位老先生帮忙,打电话给我。她可能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办才好。”

    “哥哥,别出我洋相。”我眸道。

    路华说:“可是你接到电话,还是立刻赶去了不是?”

    “是啊,”大哥重拾良心。“自己的妹妹毕竟还是很可爱的。”

    “这就对了,”路华下结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自然而然愿意保护他,而不觉得麻烦了。”

    大哥不服输。

    “可是妹妹是妹妹,与生俱来的感情是抹煞不了,换了别个人,能够赶来帮她吗?所以还是懂得照顾自己较好,家人也放心些。”

    “我记得你们不是亲兄妹吧?”

    “表兄妹也是一样亲。”

    “未必。”路华说:“至少我未曾看过这般友爱的表兄妹,可见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太独立的女孩子通常很难跟旁人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所以你认为女性独立不好?”大哥挑战。

    “我没有道么说。我认为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彼此是互相依赖的,很难完全的独立,而不去帮助另一个。工作上的独立是好的,因为同事不比家人,但回到了家,不论男或女,倘若把工作时的独立态度移回家中,样样求表现,不仅累了自己,家人也同感疲倦。在自己家中,谁还会要求完美呢?”

    路华的见解,引起姨妈的共鸣。

    她说:“路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比如克坚在银行里是能干的上司,但回到家中,还不是需要家人的照顾。”

    大哥不以为然。“妈,那是你照顾爸爸价了,独身的人很多,难道他们回家都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

    “好,你会说大话,那你以前住在家里,吃、穿都是爱丽丝替你打点,也常常麻烦爱丽丝为你整理房间,怎么你不自己照顾自己呢?”

    大哥没降。“妈,你是对,说中了我弱点。我跟爸爸一样,也是习惯了,如今正在努力改进。”

    姨妈起疑。“王小姐不曾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哥说第一百一十遍。

    顾著外人在,姨妈没有追问下去,但我想大哥己在后悔失言,从他突然反问我的态度上可看出一二了。

    “爱丽丝,你呢?”

    “我?”我看看这个,瞧瞧另一个,全是我不愿得罪的。“生活就生活了,需要讲什么大道理吗?”

    或许我说对了,他们没在这话题上继绩发挥。

    门铃适时响起,大哥抢著去开门,莫非约好王小姐来?趁这时候,路华赞美姨妈手艺高超,烧的菜比馆子卖的好吃,姨妈自然喜上眉梢。我突然想起邱杰夫也曾来共餐,却没有一句褒辞,比起来,生意人终究世故些。

    大哥走到我身旁,说:

    “你同学来了,我让她到你房间,你快去看看。”

    “凡凡吗?她不吃饭?”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狐疑的望大哥一眼,匆忙站起来,右手撞上桌缘,疼得我红了眼,大哥还责备我:

    “你真教人不放心。”

    上了楼,我一路叫著“凡凡”,她有耐性躲著不出来,进了房间,还吓得我大叫一声:

    “凡凡,你真的是凡凡?”

    看到她的脸,我为之哽咽。我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但目睹一张尖尖的俏脸紫一块黑一

    块,失去往日的神采,而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难过。我本不是有主意的人,除了陪她

    哭,一时也不知如何帮她。

    “爱丽丝。”天啊,连声音都模糊了。

    昨天还好好,怎么今天就这样?

    我看到自己的伤手,忙用对讲机,“姨妈,你立刻上来好不好?”

    “爱丽丝,你在哭吗?”

    “你立刻上来啦!”

    “好,好。”

    姨妈上来瞧见了也吓了一跳,不及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急问凡凡家的电话,说:

    “必须通知她父母才行。”

    “不要!不要!”凡凡困难的说:“不能让我爸爸知道,不然我早回去了。拜托,伯母,让我住一晚。”

    “可是,你的伤那么严重……”

    “妈妈,”我求姨妈,“帮她一下,带她去看医生好不好?”

    “真搞不仅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瞒住父母。你们还小,要父母出面才好……”

    姨妈叨念著,最后雷在不忍心见凡凡那副惨状,叫大哥开车送她去看外科。我要跟去,硬被留下来陪客人,可是我的情绪一直平静不下来,想到凡凡的险,不用说定出自男人之手,禁不住发颤。

    “你怎么了?”

    路华坐过来,我强忍著才没有逃开。

    “凡凡,凡凡……”我牙齿也打颤。

    “她的遭遇把你吓著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就像……就像……对,那次我晕倒后醒来听见的声音。这个声音能够缓和我的情绪,带有魔力似的。

    “凡凡为什么会这样?”

    “这得问她。不过,你应该先打电话通知她的父母。”

    “她不肯,她跟她父亲闹得不太愉快。”

    “不管如何,还是说一声好,免得将来她父母知道了,反倒怪你不懂事。”他提出警止口。

    “真的?”我呆板的问:“也许我可以告诉她大姐?”

    他点头,肯定的态度鼓励了我。我查电话簿,打到“四丽”,当经理的果然又加班未回去。我告诉平平,凡凡受伤,很严重,请她到我家一趟。平平答应八点以前到,我重复叮咛暂时别告诉她父母,才挂了电话。

    “还好,平平很关心凡凡,愿意赶来。”我安心的说。

    “亲姐妹不是是?”路华微笑。

    “嗯,可是两个人都很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凡凡很少回去,平平也不主动找凡凡,所以很少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打算把这事情告诉他,现在却自然而然向他倾吐。

    “你羡慕她们的冲劲?”

    “因为那是我所缺乏的,我当不了大事。在学校时也一样,总是凡凡在帮我,帮我和同学打成一片,老师冤枉我抄别人的作文,也是她去帮我解释,其实是另一个同学抄我的……凡凡是风头很健的,因为她充满活力,公民老师让全班分组演戏,她总是演男主角。她常跟我说她希望自己是男生,男生可以受重视,她爸爸喜欢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总是帮我帮别人,我觉得她比男生好,能力并不比男生差一点,她爸爸为什么不满足?”

    路华沈默。其实我并不真期望答案,是吧?

    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

    “或许,她父亲不希望她表现得跟男生一样。”

    “不希望?”

    今这是我的猜测。“他轻笑一下,”假使我有女儿,我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婚姻,而不是成功的事业。“

    我怔仲一会。

    “凡凡能力强,不能兼得吗?”

    “我不知道,我周围没有现成的例子。”

    接下来又是沈默,不难受、反而温馨。我渐渐想起主人的责任,叫起来:

    “刚刚……被打断,不知你吃饱没?”

    “饱了。”

    “想喝杯咖啡吗?还是茶?”

    他眼睛瞄向我的手。

    “不用了。”

    “等我姨妈和凡凡他们回来,一定需要喝杯东西定定神,尤其是凡凡,可怜,再不然我姨丈也得喝,他太辛苦了。”我请求著,“路先生,你可以帮我磨咖啡豆吗?”

    “你的手没问题吗?”

    “泡三亚咖啡还可以的。愿意帮忙吗?”

    “好。可是我没弄过……”

    “很简单的。”

    “用磨吗?”路华站了起来。

    “电动的,用手磨必须姨丈才行,连姨妈也磨不好。”

    “看来你姨丈很讲究喝咖啡。”

    “嗯,因为喜欢,特别研究过冲煮咖啡。”我取出咖啡壶,一边说:“在这件事上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哥是常备咖啡包,一冲即喝;二哥和信实则是有得喝才喝,从不会主动要求。所以说主要还是为了姨丈喜欢,我们才跟著学。”

    “你姨丈是个幸福人。”

    “对,他幸福,全家人跟著幸福。”

    “我说,有人肯为他这么努力,是难得的福分。”

    “每个家庭不都是这样吗?”我觉得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在闲谈中,我注意不使咖啡粉过分膨胀,烧了壶开水,不多时,整问客厅便弥漫著咖啡香。我以暗色咖啡杯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曙,喝一杯看看。我的技术不大好,请将就。”

    “谢谢。”他坐下来喝咖啡。

    “还可以吗?”

    “非常好。”

    我到厨房把冰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