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宇定眼看着她的脚,心中顿时很内疚,“你没跟开车的人要求赔偿吗?”
“没有,因为一开始我以为不严重,又赶着要去面试,所以才赶快离开,对我来说,先找份工作让我饿不死才是最重要的。”像是想到什么,她的双眼不自觉眯了起来,声音有了肃杀之气,“回去之后,越想越气,那家伙连下车看一下都没有耶!”
他搔了搔头,压下替自己辩解的冲动。
“那家伙最好别再让我遇到,不然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害我跛脚了那么久,谁知道我会不会因为这样永远长短脚?不管怎样也要他负责一辈子。”
闻言,他无声的吹了个口哨,“一辈子?那很久耶!”
她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你干么一副害怕的样子?我又不是要你负责。”
黎思宇的笑容有些尴尬,“其实我看你的脚应该没那么严重吧?你刚才还用腿扫了我一下。”他很不识相的提醒。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庄心雯振振有词的表示,“谁叫你要先惹我!”
“我没惹你,只是有感而发的说了几句。”他思绪一转,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踝。
他的举动使她吓了一大跳,目光跟着看向四周,庆幸大树挡住了在圣天宫前纳凉人群的视线。
“你在做什么?”她的手撑着他的肩膀,意图阻止他的动作。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一下。”他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拉高她的牛仔裤。说到底。她会扭伤他得负绝大部份的责任。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脚踝,她不由得脸红心跳了起来,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被男人这样碰过。
“你别乱……”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放开她,起身走开,走向自己的车。
庄心雯不解的看着他走远,“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工夫,黎思宇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瓶从车上拿下来的东西。
她惊恐的看着他又蹲了下来,有些慌张的想要缩起自己的脚,“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瓶药是我奶奶的祖传秘方,治疗铁打损伤很有效。”他不顾她的反对,再次拉过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别乱动,我要替你擦药。”
“你替我擦药?你脑子不正常吗?”他们根本称不上熟识,说得更白一点,第一次见面她就打了他,他没必要对她那么好吧?
“我很正常。”他露齿一笑,不在意被她损,“你有一双很漂亮的腿,若变长短脚,我会很难过。”
他的话使她的心一突,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倒出瓶子里头的红色药水,轻柔的擦在她有些红肿的脚踝上。
庄心雯立刻感受到脚踝因为他的握揉而传来一阵温热,不过现在她的脸更热,她不自在的再次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挥动着。
这种感觉好陌生,从小到大,她总是以保护者自居,毕竟她太“大只”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着也有点奇怪,但他现在的举动竟让她有种被宠着的奇怪感觉。
他一边揉着,一边轻声的交代,“还是要再去看个医生,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才好。”
“嗯。”她低声轻应。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拉开他的手,但是看着他的脸,她却没有办法移动,这个男人挺温柔的,碰触也不那么讨人厌,而且脚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你对陌生人都那么体贴吗?”她忍不住问。
黎思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肩一耸,“看对象。”他老实的回答。
“我不懂,”她侧着头打量着他专注的神情,“你对我那么好,我又算什么样的对象?”
他若老实告诉她,那日在大马路上差点撞到她的人就是他的话,以她的脾气可能会把他过肩摔个八十次,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淡淡的说:“我觉得你的个性很独特。”这是实在话,毕竟敢在大街上对他比中指,还把他过肩摔的女人,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一个。“我在你身上看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她思索着他的话,“你的话听起来怪怪的,”紧接着她皱了皱眉,“感觉像是赞美又像讽刺。”
他忍不住一笑,抬头看她。
“你的车子很显眼,”看着漂亮的黑色跑车,庄心雯说道,“在台湾好像很少见。”
“嗯。”他不是很认真的回应,“限量进口,全台湾大概二十台吧!”
“上次差点撞到我的车好像也是这一款……”忽地她的眼睛一眯,声音清晰,“不过是红色的。”
她的话令他倒抽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去年要买车时,他的双胞胎哥哥正好回台湾,缺车代步,便跟他买了同款车,不过他们一个买黑色一个买红色,而差点撞到她的前后几天,因为他的车进厂保养维修,所以便借了兄长的车。
他不自在的清了下喉咙,“那还真是巧。总之,”他很快的转了话题,“你的脚受伤了,这一阵子尽量少走动,多休息。”
“我也想好好休息一阵子,不过我阿母说一个月内要给左右邻居呷饼。”
“什么意思?”他漫不经心的随口问。
庄心雯耸耸肩,为了将注意力从他揉着她脚踝的修长手指移开,她强迫自己开口,“就是一个月内要把我给嫁出去。”
“一个月?”他难掩惊讶。
第3章(2)
他的轻揉很舒服,她忍不住放松了,“对啊,一个月,很扯吧?”
黎思宇揉着她的脚踝,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脸。
“是有些可笑。”
“是啊,可笑!”庄心雯瞄了他一眼,看着他打扮光鲜亮丽的样子,“反正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这种人?是哪种人?”
“就是买得起只有少数人能拥有的限量跑车,”她的手上下的指着他,“过惯好日子的人。”
她的形容令黎思宇轻轻笑了起来,眼见揉得差不多了,他退后了一点,放开她的脚,体贴的将她的裤管给拉下,站起身坐到她的身旁。
“其实我的能力也不错,”庄心雯说道,“若给我机会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只可惜……”想到这事,她不免沉下脸色。
之前她在某家广告公司做行销的时候,她推的一个企划案极为成功,使得一家饮料厂商的新产品一上市就获得好评,但偏偏这个大客户派出来跟她接洽的人是个色鬼经理,就因为她没有忍住气,打了那个猪哥经理,使得她被老板解雇。
广告行销这一行说起来也挺小的,风声一放出去,还真没几家敢用她这个大胆妄为得罪大厂商的员工。
“可惜什么?”
“没什么,”她抬头看着天空,不想多说,“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好像也只能听我阿母说的做。”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认命了?”虽然对她了解不深,但是她直率的个性不像轻易会被打败。
认命?庄心雯细细的思索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走到这个地步,”她的脸色浮现落寞,想起了在法院等着审理的伤害官司,“好像只有认命吧!”
他注意到她神情上的转变,老实说这女人要选择什么样的未来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他非常肯定自己不喜欢她现在脸上落寞的神情。
她应该是活泼开朗、热力四射,有着不顾众人目光的潇洒才对。
庄心雯探了下身子,看着跟邻居谈话谈得开心的母亲,不由得露出一个浅笑。
“我已经失业好几个月,我阿母虽然嘴巴没说,但却急在心里,毕竟她四十岁才生下我,她认为自己年纪大了,怕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在她传统的观念里,找个男人就等于有了稳当的未来,她也才能安心,所以才会急着逼我去相亲,为了让她心里舒服,其实我应该听她的话才对。”
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令他有着想要抚摸她脸颊的冲动——带着安慰性质,单纯的想要摸摸她。
“你母亲的心态我能理解,”迟疑了一下,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只是失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他碰到她的瞬间,她的眼底闪过惊讶,但是她没有躲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对她一笑,“去找份工作就好了。”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她翻了下白眼,低下头,也避开了他的碰触,“我在台北得罪了人。”
“我看你的个性,得罪人应该是家常便饭吧!”
这话还真是不中听,应心雯不以为然的扫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想被我打一次?”
“你阿母在,你不敢的。”他知道她的死岤在哪里。“我可以帮你,你的专长是什么?”
“打杂。”
“……什么?”
“打杂。”
黎思宇无奈的叹了口气,“别开玩笑。”
“那也是因为你先开玩笑!”她的手一挥,根本没把他的话给放在心上,“反正我的专长是打杂,如果你能替我找份好工作的话,让我脱离苦海,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都没问题。”
“真的?”
“真的!”这话她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他不过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纵使他对她还挺温柔,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擦药,这辈子她也很怀疑是否还会有第二个男人为她做同样的事,不过她很实际。知道今天过后,他要回台北,她留在彰化,以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刚才那些悸动——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
“刚才……”她缓缓的开了口,“对不起。”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黎思宇有些意外。
“我不该动手。”她对他挤出一个笑容,瞄了他一眼,“只不过有的时候真的忍不住!”
他淡淡的扬起嘴角,“既然你都开口道歉了,基于绅士风度,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改天请我吃顿饭当赔罪就行了。”
她立刻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没好气的看着他,“油腔滑调。”
“我只是看不惯你那么严肃的样子,”他揉揉她的头,“开心点,又不是世界末日。”
“少年仔,欲去我家坐坐吗?”
听到母亲的声音,庄心雯反应迅速的站起来,闪过了黎思宇的手。
她阿母现在“肖女婿”肖得很严重,若让她看到她跟他的互动,谁知道阿母会做出什么事!
像黎思宇这种帅哥身边肯定不乏女人,她才不想不自量力的贴上去。今天她已经丢脸丢到家了,不想要再添上一笔。
“阿母,我刚才问过了,”他还没开口,庄心雯就抢白,“他说要赶回台北,没时间。”
“是吗?真是可惜!”许贵妹一脸的失望。
黎思宇不认同的瞄着庄心雯。他什么时候说要赶回台北了?说谎不打草稿,还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阿母,要回家了吗?”
“是啊!还是你要待在这里跟这个少年仔开讲!”
“没有!”她摇着头,“就跟你说他要赶回台北,哪有美国时间跟我开讲?”
她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黎思宇,对他扮了个鬼脸后,挥了挥手。“我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惜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一路顺风,拜拜……”
“等-下!”
“你又要干么?”她戒慎的看着他,担心他在她阿母面前又拉她的手、摸她的头。
黎思宇好笑的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他拿着手中的药酒晃了晃。“给你。”
她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
“拿去,”他将药酒塞进她的手中,“每天早晚记得擦。”
他的关心令庄心雯的心头一暖。
“少年仔,你人真好!你——”
“谢谢。”她打断母亲的话,“阿母,我们走吧!”
“我想……”
“走啦!不要再想了,”庄心雯半拖半拉的带着母亲离开。“明天不是还要我妆水水去相亲,那我要早一点回去睡觉才能水水!”
好几次她想要回头再看看黎思宇,但是她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一次都没有回头。
第4章(1)
在这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黎思宇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做为宁氏企业的经理,在台北他呼风唤雨,一声令下,几乎所有人都得动起来替他执行企划案,但是来到这里,他却成了被斥来喝去的小喽哕。
原本以为在昨夜就可以回台北,他却莫名其妙的被要求住在这里一晚,等天亮时以为可以回家,没想到夏语晴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说要吃冰,还指定店家,说这里的冰又便宜又好吃,不像台北有些店根本就是黑店。
说什么台北卖的芒果冰份量没多少也没多可口,但价钱却是这里的三倍以上,她难得回来一次,又正好是芒果出产的季节,所以她没吃到绝不走人。
今天不走,代表着明天的会议得取消,怎么想都划不来,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他只好跑这一趟了。
乡下的小小冰果室,没有奢华的装潢,看上去还颇有年代。老板是一对头发都花白的老夫妻,头顶上的电风扇苟延残喘的转动着,看起来随时都会报销似的。
“两份芒果冰。”黎思宇看了电风扇一眼,移动几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离远一点,以免不巧来个地震就正好砸中他。
老板说了声好就去忙了,而在等待的同时,他的目光被最角落的一个座位给吸引。
背对着他的女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他微眯起眼。对于这辈子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敢把他过肩摔的女人,他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正热络的和她交谈。对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但是却有一副吓人的身材,体重目测就超过一百公斤,还穿得一身黑,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胖胖的大黑熊。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庄心雯吓了一跳,她猛然转身,一看到他,陌生的红潮急速的爬上了她的脸,“你……怎么在这里?”
“夏语晴她们要吃冰,我替她们买,等一会儿就要回台北了。”
“喔。”她不自在的搔着头,没有料到还会碰上他,而且还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
她微垂下眼。经过昨天在圣天宫前的一闹,村头村尾的人大都知道她赶着要嫁人,她现在成了一个会移动的笑话,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这素你的朋友?”大黑熊开口,口音里有着浓浓的台湾国语。
朋友?庄心雯瞄了黎思宇一眼,一股热气穿透她,红晕浮上脸颊。
“不算。”她很中肯的给了答案。“只是昨天我妈带我去圣天宫,见过几次面。”
“你昨天去圣天宫啊?”张国强一副中乐透似的开心,“我阿爸也说过几天要带我去拜拜!”
庄心雯挤出来的笑容有点尴尬。如果他真的去了圣天宫,那关于她的事,多少会传进他耳里吧?不过说实话,这个男人她压根不喜欢,所以他怎么想她,她也不在乎。
“你好。”张国强站起身对他说。
黎思宇微惊的低下头。这家伙坐着看来就已经吨位惊人,没想到一站起来更令他无言!
他的体重破表不说,身高还是足矮了他超过一个头,这不代表着庄心雯也比他还要来得高吗?
“张国强。”他笑开了嘴,齿缝里头还有习惯吃槟榔的红渍。
黎思宇瞄了庄心雯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到他写着疑惑的黑色眼眸,她只能轻耸了下肩。
“黎思宇。”基于礼数,他微点了下头,伸出手。
“你好!看你的样子,”对方也伸出手与他一握,“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他摇头,“我住台北。”
“难怪,看你穿着就不一样!”张国强笑了笑,接着不好意思的说:“歹势,我先去厕所一下,等一下我跟阿雯要去市内看电影。”
黎思宇对大黑熊微点了下头,一等对方走远,他立刻不客气的在庄心雯身旁坐下。
他的大腿一贴上她的,她立刻敏感的一缩,躲过那令她触电般的碰触,“你干么?”
他的手指着张国强离去的方向,“那是你的相亲对象?”
“对。”她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最丢脸的时候跟他碰上,她故意挤出凝重的面色,摆出疏远的神情,“有意见啊?”
“没意见,只是他体重破表不说,还比你矮。”
“那又怎么样?比我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