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拍拍文慎的肩膀。“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只是……她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缓缓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在得意的背后,她的心……她的心为何会泛起一种让她感到怅然若失的哀伤呢?
她收回手,两手紧紧相握。拍得太用力了,文慎厚实的肩,让她的手心好痛、好痛……
早上七点半,是出门上班的时间。她是个工作狂,所以每天都抱著热忱的心开心地上班。
可是今天很不同,她连穿衣打扮都显得意兴阑珊。
“女儿,早餐。”
“谢谢。”谭美人接过母亲递来的小提袋。
“女儿,三魂七魄全回到本位了没?”
“啊?什么意思?”
谭母双手插腰,很不高兴地说:“你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由星期六古怪到现在,好像掉了几魂、少了几魄一样。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儿朝气都没有?想当初我年轻时……”
美人无辜地望著母亲。她也想要有朝气啊,她甚至想要大声呐喊“欧嗨唷”!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劲来啊!
“妈妈,我要上班了,等我回家后,再聆听您的殷殷敦诲。”
谭美人穿上高跟鞋,快速闪人,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赶一般。
只是老天爷显然不打算让她太好过,一出家门,她竟发现让自己数天不开心,情绪抑郁低潮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早。”文慎笑著招呼,身子帅帅地倚在深墨绿色的jaguar车旁。
谭美人扯开嘴角。“早安。”
“顺风车?”
谭美人摇头。“我搭捷运比较方便。”就算再不方便,她说什么也不坐他的车。
文慎微笑。“你还在记仇吗?”
谭美人皱起眉头,一头雾水。“记仇?记什么仇?”
文慎点了点谭美人的右侧脸颊,那里有一个米点大小的痘疤。“水痘。小时候我将水痘传染给你,你因为这样再也不敢接近我。”
听他这么一说,谭美人才恍然想起那件事。她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文慎由贵得半死的学校请假回家,她好奇文慎回家的原因,所以趁著大人外出时,偷偷跑到他的房间找他,还被他满身满脸的红痘吓个半死,她以为文慎得到了“天花”——那是她前两天才从百科全书的“传染病”那一章所看到的东西,书上还说那是足以致命的疾病——为此她抱住文慎哭得半死,最后还是大人发现,慢慢跟她解释水痘是可以治愈的疾病,她才停止了哭泣。但没想到,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使得她第二天随即染“痘”,更惨的是,她耐不住浑身的搔痒,所以抓破了脸上的水泡,留下了永远无法消灭的疤痕……
“美人,我现在没长水痘,你可以不用躲著我。”
谭美人扯开尴尬的笑。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因素才躲著他,她甚至不知道她竟会刻意、且不自觉地躲他……
她笑。“呵,我怎么会躲你呢?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搭捷运很方便……”
“女儿,你还没出门唷?”谭母正准备外出买菜,却发现杵在门口的两人。
文慎恭敬地间安。“谭妈妈早。”
“早早早,怎么啦?”
文慎毕恭毕敬地回答。“没事的,美人和我正要一起上班。”
谭美人瞪大双眼。“我没有——”
只是,这个时候哪由得她反对?
谭母喜孜孜地推著女儿。“唉唷,你和文慎有约怎么不和妈妈说呢?我好准备两份早餐啊!只准备你的分,那多失礼啊!”
文慎笑容可掬。“谭妈妈不用客气,我用过早餐了。”
“真的啊?那就赶快上车吧!你们上班要迟到了呢!”
谭母催促著,赶忙推著僵在一旁的女儿上车,而后站在车旁,挥著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似乎可以看见她眼角喜悦晶莹的泪珠……
真的太夸张了。
谭美人气嘟著一张脸,瞪著身旁神采奕奕的男人。“用我老妈来牵扯我是卑鄙小人的行为!”
文慎笑,笑容无辜极了。“言重了,美人。谭妈妈没说错,我们的确是快迟到了。”
谭美人双臂环胸,视线投向车窗外的街景。“要不是你挡路,我现在早就在捷运列车上了!”她毫不客气地指责著。
文慎还是笑著,面带笑容似乎已成了他唯一的表情。“这可是很大的罪名啊,美人。”他凝视著身旁愤慨的人儿,金色镜框的后面,是一双盛满柔情的炯亮眼眸。
“哼!”
“你对我有意见?莫非还在记恨『染痘』的事?”
谭美人嗤之以鼻。“我没那么小气好不好?我们虽然是邻居,但严格说起来根本就不熟,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呢,文协理!”
文慎大笑,笑容灿烂极了。“言重了,美人。小时候我老爱跟在你身后跑,我可是你的崇拜者呢!”
谭美人挥挥纤纤小手。“文协理可别折煞我,你怎么可能崇拜我这个街坊有名的野孩子?您可是样样第一的资优生呢!”
她也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尖酸刻薄,但一想到被老妈逼上他的车,她就一肚子怨气!
文慎敛起笑容,眯起眼,像是在追悼过去的不堪回忆,“哀愁”的神色跃上他俊美的脸庞。“你觉得凡事第一是种光荣吗?我倒觉得是种压力。永远在追求第一,使我失去了许多东西。例如,你有许多儿时的疯狂回忆,而我的回忆永远只有书本和考试。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快乐。”
“你别这样……”谭美人看著可怜的文慎,她眨了眨眼,一股同情的酸意由胸口冒了出来。
文慎扯出一抹苦笑。“如果可以,我不会愿意自己是永远的第一名。”
“文慎……”她快哭了。从他哀戚的模样,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寂寞,他一定很寂寞!文慎太优秀了,那些死没良心的男生根本不敢接近他,而那些女生接近他也都是别有目的,没有人会想和第一名结交成知己好友,甚至包括她这个和文慎家只隔一道墙的邻居……她真是该死啊!
“好!”谭美人用力拍了文慎一下。“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寂寞!我说过,我会罩著你的!”
她虽然没有拿第一名的本事,但热情好事的脾气可是她无价的珍宝,有她在,文慎绝对不会寂寞的!
“真的?”文慎问,在说笑之间,他已将车子停在公司里他专用的停车格内。
“当然是真的!我谭美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两人一同由地下二楼步行至一楼大厅,出动卡钟在一楼,文慎这种高级主管当然不用打卡,但美人是需要打卡的。
“我可以相信你?你不是讨厌我吗?”文慎哀怨的表情和高大英挺的外表很不搭轧。
谭美人立刻撇清。“耶,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文奶奶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说完,还不忘赏上一记义气之掌。
“你真是好心人。”
“那是当然的喽!哈哈哈!”
在一楼大厅等待著的是等著搭电梯或打卡的员工。“黑泽集团”最大的特色就是公司大,员工多;员工多,就会嘴杂;嘴杂,就会产生许多的八卦……
而高薪入主财务部的文协理,和美丽性感的总经理秘书热络“亲密”的模样,就是今天最大的八卦话题!
“早安,文协理!早安,谭秘书!”同事甲靠近,贼贼笑。
“早。”
“早,文协理!早,谭秘书!”同事乙接近,眯眯笑。
“早。”
“good orng rwen and iss ta!”连国外部的老外也插上一脚,笑容同样暧昧极了。
“good orng”
太怪了!谭美人皱起眉头。她极度不喜欢这种被人家审视的感觉,尤其对方还附带著那种可怕的笑容!
“你们在笑什么啊?!”她双手插腰,不快地问。
不怕死的同事甲,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想法。“我们只是感到惊讶,没想到谭秘书和文协理的感情居然进展得如此神速。地下停车场的王伯伯已经传出消息,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一起来上班的,真是恭喜两位了!”
接著,恭喜声源源不绝,公司的一楼大厅彷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文、谭两家的结婚礼堂!
真是够了!
谭美人按著抽痛的太阳岤,望著身旁的绯闻男主角——果然,他还是继续展露他那无辜且温柔的笑容。“我想各位误会了。”
八卦女主角发言,群众立刻安静下来。
她冷静地说:“文协理是我的隔壁邻居,我们一同长大,关系好比兄妹,不可能发展任何超友谊的关系。我还在想……”
她停顿,皱眉审视著眼前痴痴凝望著文慎的女同事们……嗯,把一只小绵羊送到一群饿狼的嘴边,是否道德?
算了,这对文慎寻找女友也是很好的帮助。呼,心情有点复杂……
谭美人扯开笑。“因为正好受到文协理家人的请托,所以我还在想,要怎么帮文协理寻找合适的女友呢!”
“女友?!”群众异口同声地问。
“是啊,没错!”呼,心情还是很复杂。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了三秒,然后不出谭美人所预料的——
“耶!”
现场所有女同事同时发出如雷贯耳的尖叫声!
谭美人捣住双耳,看著柔柔微笑的文慎,她暗叹了口气。
把一只小绵羊……哦,不,是把一只大绵羊送到一群饿狼的嘴边,是否道德呢?
唉,下场一定很凄惨。
第三章
自从发生了被逼上文慎的车、又被公司同事嘲弄的事之后,每天早上,她都刻意提早半个钟头出门上班,避开和文慎碰头的机会。
而要帮文协理寻找合适女友的风声传出后,众多未婚的女性同胞,甚至包括已有男朋友的——全都蜂拥而至。
早上上班,有人会在捷运站站岗等她,同时主动奉上早餐——
“美人啊,听说文协理要找女朋友是吗?”
中午吃饭时间,会有人特地送来削好、切好的水果——
“美人啊,文协理喜欢怎样的女生呢?长发、短发,还是离子烫的头发呢?”
下午,则会有人专程送上可口美味、而且还要排队才买得到的起司|乳|酪蛋糕,外加一杯让她难以入口的咖啡——
“美人啊,可不可以帮我约约文协理?我想请他吃晚餐!”
下班,一些有车的女性单身主管,甚至会不顾形象地拚命相争,只为了争得可以送她回家的机会,以便探得更多与文协理有关的事……
而她,则很努力地完成每个人的托付,甚至还主动安排了今晚的迎新餐会。
只是,做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她只有疲累两个字可以形容。
她缩在一角,趴在桌上,望著闹烘烘的前方——
一群花枝招展、拚命卖弄女性魅力的女人,正围在文慎周围讨好著他。
呼!好累。
“怎样?进展如何啊?”她身旁的女同事容容揶揄地问著。她是财务部的人员,已婚,所以没加入抢夺“黄金单身汉”的活动。
“啥?”
“文协理啊!你这个大媒人到底帮文协理物色好对象了没有?”
谭美人由口袋里拿出一张便条纸。“秘书室的小莉送来可口的鲔鱼三明治;企划室的小玉送来好吃的西北樱桃和切好的芒果;总机小妹送来美味但咖啡很难喝的下午茶点心;国外部的张经理送我回家;还有……”
她由口袋里欲拿出第二张便条纸。“太多了,一张纸都不够写。这些人可都是我要慎重考虑的人选呢!”
“真是够了!”容容抚著抽痛的太阳岤,瞪著眼前唯利是图的女人。“你该不会因为别人给了你一点小小的好处,就想把文协理给卖了吧?!”
谭美人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无功不受禄啊!人家送我小礼物,我当然要贡献出文慎以资回报啊!反正最后的选择权在他手上,我多提供些名单,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容容摇摇头,简直要昏倒了。“如果我是文协理,一定强拖你去看眼科!你难道真不知道吗?”
“知道啥?”
“文协理一直在看著你!”
“看著我?”谭美人望向文慎的方向,立刻和他的视线对个正著。他笑著,温柔的眼神足以让女人流下感动的眼泪。
有这种眼睛真不好,容易让女人误会。
文慎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从以前开始,不管老老少少,全都屈服在他温柔的眼神之下。无论文慎去到哪儿,都少不了暗恋文慎的小女生,以及竖起拇指称赞的阿姨、阿嬷。
“太可怜了。”谭美人叹了口气。
“啥?”
“他一定是被那群女人缠得招架不住,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啥?!”容容惊讶地大叫,因为美人奇怪的联想力。“你认为文协理一直看薯你,是因为他无法招架那群女人的缠功?!”
谭美人哀怨地叹了口气。“你们还不了解文慎,不知道他的个性有多么的温吞和不懂拒绝。”
容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著高大慑人、不苟言笑的文协理。“是怎样的事实让你以为文协理是个温……温吞的男人?你一定没跟文协理开过会,没看过文协理开会时那种严肃犀利的模样!”
谭美人又叹了口气。“直觉。从小到大,我没看他发过脾气。”
容容无力极了。“那是他舍不得对你发脾气!哦,难怪有人说聪明和笨蛋只是一线之隔!美人啊,你迟钝得让我想要尖叫!”
谭美人再叹了口气。“容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容语重心长地劝说著。“文协理可是继黑泽老板后,最新上榜的黄金单身汉。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你要好好把握。”
谭美人皱起眉头,没因容容的猜测而有半丝小鹿乱撞的感觉。“容容,你怎么会有这样怪异的想法呢?你怎么会认为文慎对我有意思呢?”
容容也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人啊,再怎么聪明伶俐,一遇到感情的事,都像是雾里看花,愈看愈花啊!
“这叫女性的直觉,ok?你说哪有男人会直盯著女人瞧的?我相信其他人也看出来了,你不觉得那群女人看你的眼神杀气腾腾的吗?”
“杀气腾腾?呿!也不想想是谁帮她们安排这个迎新会的!”谭美人起身。
“不过,容容啊,文慎从小就是这样看著我的,这叫求救讯息。”她无所谓地耸肩。“你一定是爱情小说看太多了,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么多浪漫的事。好喽,我要去救人了!如果我被那群爱慕者联手砍杀的话,记得帮我打电话叫辆救护车啊!”
看著美人英勇地前去救人,容容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事情并未尽如人意。她是去救人没错,只是没想到,到后来被抢救的人竟是自己。
“如何啊?”谭美人看著开车的男人,她半眯著眼,因为酒精的关系,整个人早已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没错,她原本是要去救人的,只是没想到,那群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三杯黄汤下肚,她立刻被摆平,顺便踢到一旁闪边凉快去,根本不让她打扰她们和文慎的举杯畅谈。
只是,她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她们的文协理在看到她醉酒、走路呈蛇行之后,二话不说,立即和众人告辞,急著送她回家,抛下一群儍眼的女人。
笨啊!也不想想她和文协理是邻居,本著邻居的良心,他当然会送她回家呀!那些人竟敢让她醉酒,真是笨死了……
“什么如何?”文慎问,稳稳地开著车,不让晃动引发她任何的不适。
“你喜欢哪一个?”谭美人挪动著坐姿。她已经脱掉高跟鞋,整个人屈坐在座位上。文慎的高级车子很舒服,好像摇篮一样,她的眼睛都快闭起来了……
谭美人舒服地低吟,并慵懒地拨弄著自己的长发。她发上的甜香,随著拨弄的动作而飘散在密闭的车内。
文慎倒抽口气,紧握方向盘的双掌,手骨都泛白了。美人舒适的低吟,引发了他生理上的不适。
“没意见。”
谭美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妩媚带给身旁的男人多大的影响。“你怎么了?声音好沙哑,是不是酒喝多了的关系?”
“不是。”
美人笑,猛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们要不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