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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第247部分阅读

    树,已经结出了青青红红的果果,走路的时候还得特别小心,不是斜刺里冲出来一条花斑土狗,就是老母鸡领着一群稚黄的小鸡在找食,一切对于曾楠都是如此的新鲜和可爱,直到哎哟一声尖叫,把前头走的简凡吓了一跳,一回头,曾楠呲牙咧嘴苦着脸,脚陷在一堆尚自湿漉漉的牛粪里,一下子被雷击闪一般人僵着,不知道该咋办。

    简凡赶紧搀着扶墙站着帮曾楠脱了鞋,就着石头墙根甩甩,又找了树枝蹭蹭,看得村长有点不悦神色,觉得这女娃太娇惯了似的,赶紧地小声嘱咐曾楠穿上,曾楠这回撅着嘴跟在身后了,欣赏乡下风景的心情被这一下子搞没了。

    “来虎叔,还有多远啊?”肖成钢追上来问着。

    “不远,就在老村边上。”老村长指指东头不远,残垣破壁的景象远远地就能瞧到,那是回龙村的旧址,比现在地势还要高,因为缺水集体向下迁了一公里,出了村就是上山的路了,村长介绍着,就这一家还没迁,问啥原因,还能有啥原因,穷呗。简凡奇怪地问,要迁村乡里不是有补贴么?村长回答很直接,你信那东西呀?补贴下来连砖钱都不够,有劳力了还好说,就这一家一聋一瘸一个二流子,补贴下来还不够到哪寡妇家串门呢。

    这句曾楠听懂了,这是乡村版的一夜情。眯着眼笑,要说这事嘛,城里乡下倒有某种共通之处。正想问简凡一句什么,又听得村长发感慨,这家子是好马驹草癞驴,一代不如一代,聋老栓十里八乡有名的车把式,在公社那是名人,到他儿子张瘸子这一代就不行了,生娃呢没怀足月,弄了个半傻,生完娃他腿摔瘸了,老婆跟人跑了……就指着这娃养老了吧,又成这逑样了,干点活吧他是偷瓜掰玉茭、赶牲口吧又被牲口踢了一脚,牲口都不待见他,年前跟村里壮小伙出去打工,干了小半年,嗨,还被人赖了工钱,你说他有多倒运就有多倒运,昨个晚上一找我说他有亲戚在枣树沟,我就想着这里头有问题,不过看这娃可怜也就给他报上了……

    老村长背着手,言语里不无几分歉意,上山不紧不慢如履平地,肖成钢紧随其后,简凡在后面却是不时地要拉曾楠一把,曲曲弯弯的小路直通到半山腰老村口子上,一听倒差不多听着这家人的来历了,简凡也是听村长说这一家三代仨光棍,张老拴八十多了,儿子张瘸子也快六十了,见到的那个人叫张小驹,简凡和肖成钢商议了一下,还是觉得得跑一趟才心安这才说服村长带着大家来了。

    又是重重地拉了曾楠一把,几乎把曾楠拉得直扑到怀里,曾楠露齿一笑,大大方方的拉着简凡的手,敢情是听得村长这番介绍颇有点兴起,悄馆地附耳问简凡:“哎?啥是好马驹草癞驴,一代不如一代?”

    “笨死你呀,马驹和驴一配,生的崽叫骡子,那不是一代不如一代?”简凡嘻笑着轻声一解释,曾楠抿嘴笑着直擂了几下,不经意地露着这番小儿女的作态,那样子看在简凡眼里也觉得娇憨可笑了几分。

    说话着就到老村口上,废弃的老村像记载着历史的残页一样还留存着可供观瞻过去的遗迹,一面土夯老墙上刷着一行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面的字迹被塌墙带走了;前行几步,又有一行“坚决拥护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面什么什么,同样成了残破的砖砾,村长看到简凡注意墙上的字迹,不屑地摇头说着:“没啥看的,瞎折腾,年青时候开荒砍树炼钢,现在退耕还林种树;现在发展经济,又砍树卖钱。以前是上纲上线,现在是啥都说钱;以前是讲成份,现在是说身份;以前说农民是老大哥,现在是农民见了谁都得叫大哥……穷折腾,越折腾越穷……老瘸,出来,你娃涅?”

    村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很正色地说着这些冷笑话,后面随来的几位被村长的大实话说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不笑,喊人的时候正对着一面齐胸高的土墙,半砖半土夯的房子一面高一面低,看得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曾楠张口结舌地指着房子,愣着眼问简凡什么,不过没说出话来,或许正准备问一句这地方还能住人?

    当然能住。贴着残破门神的老木门吱哑一声,拄着拐蹒跚到了门口,一头花白,乱也似草的头皮,眼晴有点怯色地看着村长,问上了:“大清早就出去了,没回来。”

    “进来,等着……快晌午了,一跑肚饥了就知道回来了。”

    村长招呼着简凡几人进了院子,袖子拍打了几下院子里石墩,客气地请简凡坐下,搞得简凡有点不好意思,硬请着村长坐了,几个人就站着,那位瘸老头看这架势怕是有点担心了,几步一瘸一拐出得院里来,紧张地问村长:“咋咧村长?他…他…他又偷啥东西了?”

    肖成钢扑哧声笑了,笑得那人更心下无着了,紧张地看着村长等人,简村长招着手示意着老瘸坐下,安慰着:“没偷,别老把偷字挂嘴上,让外人笑话……这几位城里来的大干部,问你点事,要老实说啊,这事可是很重要……”

    村长手挥着,指指点点,每一指一挥,那老人的脑袋便随着一惊一歪,肖成钢又是忍俊不禁,这跟审嫌疑人倒差不多,直说等着爷仨都回来再坐下说,听着没啥有关利害的事,主人倒放心了,大致说了简货郎的事,这老瘸根本一无所知,直说儿子小驹瞎扯乱搞呢,村长别理会他。

    连爹也不知道,这就有点难了,简凡几个有点失望了,这老瘸倒客气,有点艰难地起身,稍倾又提着壶热水出来了,村长又是帮忙从家里拿出来了三碗一个缸子,殷勤地倒着热水,不过那碗和缸子俱是黑乎乎的几乎经年的污渍,看得肖成钢、简凡、曾楠仨人面面相觑,直推说不渴,不敢上手了。

    不一会,趿趿的脚步由远而近,老瘸赶紧地起身直迎接到院门口,众人诧异的功夫,又进来一位老人,这位倒是更有看头了,镰刀把子扛在背上,背后挂着个背篓,青青的不知刹了点什么草棵,深枣色的脸颊,警惕地看着简凡几个来人,像见了阶级敌人一般那种戒备的眼神,不过精神矍铄,看样倒比老瘸身体结实得多?

    又是一个面面相觑,估计都在奇怪,这八十爹比六十儿子的身体还好,倒让人奇也怪哉了。村长得意一笑呷了口白开水道着:“稀罕了吧,拴老头今年八十多了,上山进林子,比年青后生都利索……告诉你们,这还不算年纪最大的,我们村还有一个九十八岁,小梁村那位最大的一个一百零二岁了,孙子都有孙了……呵呵……”

    还真稀罕,不由得让简凡几人对这个八十岁仍然步履健朗的老人刮目相看了,却不料看着的时候更稀罕的事发生了,估计是老瘸看爹的表情不对劲,解释村长的来意,不过这解释着的方式是欢手比划着,啊吧啊吧嘴唇动着发着奇怪的音符……

    于是,一下子恰如当头泼了简凡一盆凉水,看看曾楠,又看看肖成钢,仨个人都愣了,简凡赶紧地凑着问村长:“哑巴?”

    “啊!就是呀,十聋九哑嘛,我都说了他跟你说不出什么来,你不信。”村长无辜的眼神,似乎是斥责简凡不听老人言,白跑这一圈了。

    犯了个低级错误,简凡张口结舌,回头看看曾楠,又看看肖成钢,仨个人都愣上了,都傻眼了,都成哑巴了……

    第14章 真相一线悬

    张家这爷俩一瘸一聋,一个是一无所知,一位是口不能言,简凡费尽心思比划着问年届八十多的张老汉几声,又拉着张瘸子要说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张老汉摇摇手,手又指指自己的嘴,啊啊啊了几声,示意着自己听不见也不能说,来虎村长在旁边说着这张老拴七十岁头上害了一场大病没要了命,可耳朵聋了十几年了,再问张瘸子的籍贯,瘸子一说是后梁庄的,离枣树沟比回龙村还远,也是个几户的小庄,老村迁走几年前才住到这里,细细一问之下,和简凡想知道的是大相庭径,而且看得出来这爷俩对村长以及简凡这一行人虽然客气,但并不那么信任,特别是张老拴老汉,眼睛一会儿是盯村长,一会盯曾楠,让曾楠莫名其妙一身寒意直往简凡背后躲。

    说了没几句,正主回来了,身瘦人小、一脸贼相的张小驹进门了,喊着爹,不过一瞧院子里来了这多人,稍稍愣了下,一瞧这德性简凡咬着嘴唇笑了,这货腋下挟着俩夏瓜,下意识地往衣服的塞了塞,不用审都知道没准又在谁家地里偷的,那小瓜仔正是长个的时候,要是自家地里的,肯定是舍不得摘。估计是没领到钱有点郁闷,连村长也不理会,直挟着瓜进了家里,简凡侧头瞧瞧,不光偷瓜了,一掀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还塞着一把嫩豆荚。

    村长早看出来了,咧着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货,实在是无语的表情,喊着小驹出来,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石墩上的村长这威信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张小驹有点畏缩,不过却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喏喏上得前来,瘸子爹站在村长跟前说着好话,好似生怕村长又挑刺一般,而简凡和肖成钢伺立在一旁,这驾势简直如同三堂会审一般,一开口,还真像审了,村长是大手一屈指一指教育着:“……这些是城里来的大老板、大干部,问你啥话老实说啊,看看你爹、你爷,多实诚个人嘛,怎么能有你这么个贼娃!?你以为我瞎啦,看不着你又偷谁家瓜了?”

    还没说倒审上了,张小驹看样虱子多了不怕咬了,扬着头,一副没当场逮着就不算贼的德性,不过没敢犟嘴,简凡赶紧岔开话题,上前客客气气问着:“……张小驹,我们没别的意思啊,其实就是上门来问问,枣树沟村确实有个姓简的货郎,我问问你咋知道有这么个人?”

    说得是乡里乡亲的土话,乌龙这边靠近陕西,话里陕味很浓,而且语速很快,就见得张小驹有点忿意嗤鼻说着:“我知道的人多咧,一去都有人顶上名了……哎我还没说呢,为啥给他们能发钱,就不能给我发钱?”

    估计是回到家了,上面老子在张小驹有腰杆硬了几分,反倒质问得简凡怔了下,不过立时反过来了,客气地说着:“你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不是不能给你发……村委还没给你说呢,你就跑了。”

    “有啥来龙去脉么?就是昨个听说城里来了一群愣逑挨着村发钱呢,我就去报名了,那多假的么?就挑出我一个来,你这不欺负人呢吗?”张小驹把气撒简凡身上了,发着牢马蚤,简凡两手一摊哭笑不得:“这……这怎么算欺负人呢?”

    “什么欺负人?你说的谁假的,除了你还有谁?”村长也冒火,唾沫星子乱溅着叫嚣着,声振屋顶,直把张驹吓退了俩步,老瘸爹赶紧拉着儿子给村长作揖,生怕村长生气也似的,这下子倒真僵住了,一侧旁观的曾楠见肖成钢也瞪眼了,悄悄问怎么了,肖成钢指着张小驹有点火大地小声说:““这王八犊子,说咱们是愣逑。”

    “什…什么是愣逑?”曾楠听不懂这里的乡音,弱弱地问着。

    “就是傻b的意思。”肖成钢一解释,曾楠听得一愣,不过跟着会意了,这挨村撒钱,不是傻b是什么?本来就对这张小驹没啥好感,这下子越发看得这货不顺眼了,那尖嘴猴腮一嘴芝麻牙,越瞧越像脸上写了个贼字。

    而这边争执到了真假上,村长骂骂咧咧叫嚣了几句,瘸子爹拉着,那张小驹看人多了被训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跳脚辩白着:“来虎叔你也欺负我是吧?枣树沟荒了快三十年了,上坟都没有一个,哪来那么多亲戚,这不明摆着烧纸秧当银钱,骗鬼呢嘛!?……我是知道迟了,你不能说我是假的嘛,要说假的,还不都是假的。”

    “嗨……揍你个骟货,就像怪话多啊……”村长一急,此时发钱的就在,这么被村民一指责,老脸也挂不住了,说着脱着厚布鞋就要上家法,那张小驹见机得快,又像村委一般,猫着膝吱溜一下子窜出门外不知道藏哪了,瘸子爹直陪笑脸给气咻咻的村长抚胸,村长忿忿地推了一把,回头不迭地领着简凡三个人直说着:

    “走走走……就不能看着这骟货,一看着就来气,都说了,这一聋一瘸一个二流子,没个好种……走走……”

    仿佛是怕沾了什么晦气一般不迭地先自前行,骂了俩句,把尴尬笑着的瘸子爹扔在的院子中央,简凡回头看那位张老栓老人,自始至终没拉没拦也没有斜眼瞟过一下子,不用说这是十成十的聋哑人,对于外界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摇了摇头,像这种破落户哪村都不缺,有道是马瘦毛长、人穷志短,特别是看到这位拄着拐讪笑着恭送众人的瘸子爹,总让简凡觉得哪里非常非常让人可怜。

    是腿上的残疾,还是因为穷在人格上的那种痼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让仨人好不郁闷,村长也郁闷,下到山底回到了村里才开口说话,估计是陆上思忖好了的话,多少对简凡几人有点讨好地说着:“……简老板,我们这村干部不好当,几百口子吃喝拉撒都得操心,特别这些不懂事理的大小婆娘、老少文盲,可难对付着涅!我说,别听他们瞎嚼舌头,除了老瘸这一家,我还真没发现有假的。”

    简凡眼随心动,笑意盎然,握手作别时直宽慰着:“哎咐来虎叔,瞧您说的,我们不管真假,只要将来迁坟没有找麻烦就行……不过这种情况得杜绝啊,不能编个名就来领钱吧?您得把好关啊,村里的事,还就得全靠你了……”

    这番很有大局意识的话说得村长又是阴霾尽去,喜上眉稍,又是和前若干次一样直把几人送到村口,挥手作别,直到不见车影才背着手,昂着头,踱着公鸡步子慢慢回了家……

    …………

    …………

    车驶出回龙村不远拐过一个路口,嘎然停在路边,驾车的简凡回头问肖成钢:“成钢,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那小子欠揍。”肖成钢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简凡侧头又问曾楠:“你呢?看出点什么来了没有?”

    曾楠想了想,摇摇头,反问着:“看出什么来了?”

    “怎么光睁眼睛不动脑筋呀?”简凡看没有所见略同的人,叹了句:“我看出来这儿的干群关系嘛,很紧张。”

    “这还用看呀?干群关系就没有不紧张过,特别是这村里,不会欺男霸女,还就当不了村长。”肖成钢嗤鼻说的,站在强权的一方,曾楠一听这话笑了,对于村里乡间的这些事,她只是处处好奇,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简凡笑了笑顺着话头说着:“所以呢,在村长的威压之下,这张家就有话也不好跟咱们说,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

    “什么细节?”曾楠好奇地问,肖成钢却是不屑地接着:“又来了,这是找人,不是查案。”

    “那还不一个道理么,你们想想,这张老栓老汉年青时候是车把式,简义成是货郎,这俩人的工作性质都是走乡串户,没准他们还真见过也说不定啊……要是按四五年算的话,那时候张老汉二十郎当,差不多嘛,要不,再去看看……”

    简凡看样是不死心,找了个牵强的理由,肖成钢吧唧着嘴有点不乐意,简凡直发动着车,安排着:“我跟曾楠去,你到车里等着……你还不想去了?就你这有碍市容的长相,亏是熟人带路,否则还以为山匪上门了……呵呵……”

    车调着头,回头过了回龙村,又朝山上的路走了一公里,这是废弃着旧村路,说是不去,不过肖成钢也不想一个呆着,直跟着简凡和曾楠俩人又从大路进了村,摸索了半天才重新找到老张家的门,隔着墙头,正在摘豆荚的张小驹一看这几个人又来了,愣着眼,既有诧异又有惊讶,还稍稍遗留了点愤意,院门锁着,看样张小驹没有开门的意思,没说话,只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走吧。

    简凡扶着墙头露着半个身子,笑着问上了:“哎,小驹,给你找个挣钱的活干不干?”

    “切……”张小驹一嗤鼻子一扬头,不理不睬。

    “很简单,马上就能给你钱,你信不?”简凡忽悠着,这对于穷困户是最好的诱惑,张小驹微微动心侧过头看看简凡:“啥活?”

    “过来……过来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