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响亮的电子铃声密集而急促,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金禧没有动身应门的念头,可造访者也没有打退堂鼓的迹象,持续不辍的门铃声再加上拍击门板的砰砰声响,接下来,连手机也一并当当作响,显然对方意念坚决。
金禧噙着泪,明白如此霸道、不妥协的手法,出自何人之手。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面对任何人,纵使是十几年的知己也不例外。
双方僵持了约莫五分钟,直至所有扰人的声音一起消失,回归宁静。
金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怅然不已,悔恨的泪水鞭笞着她脆弱无依的心房。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气愤的责骂声赫然自她头顶劈下。
“你这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不让我进门?!”田美瞪住缩成一团落寞黑影的好友,横眉竖目道。
金禧楞了下,这才木然抬起头,婆娑的泪眼一片模糊。
“自己躲起来哭,那我算什么?!”田美不是贴心的安慰,而是指着她的鼻子发飙。气她见外、气她什么事都往肚里吞,只会折腾自己。
“阿美……”金禧沙哑的呢喃,忧伤的脸庞写满困惑。“你怎么进来的? ”她太沉溺于伤心,连房子被“入侵”也一无所觉。
“找锁匠开门的。”田美答得理所当然。以为她会乖乖认栽走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金禧黯下哭得猩红的眼,默不吭声。
“洗把脸、换件衣服。”田美使力拉起她,强制性的把金禧带到浴室,从旁监督她的行动。
好友强硬的关心让金禧感到窝心,甫停的泪又潸然落下。“谢谢你……”
“少三八了! ”田美赏她一记卫生眼,径自打开衣橱挑了一套衣服递给她,急性子的催促。“快点换好,今天我会烦死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她动用了三天年假,打算好好陪陪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好姐妹。
捧着衣物,金禧才刚洗好的脸又涕泗纵横。
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低落的心境让向来敏感的她情绪更易受影响。人在低潮时感受到的温暖与关怀,也比平常加倍深刻。
“吼呦!不要哭了啦! ”田美受不了地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两人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好强的金禧毫不掩饰的流泪模样,有点不太习惯。
“嗯。”金禧咬唇点头,孩子气的以手背抹去泪痕,抱着衣服踅回浴室重新整理仪容。
田美吁了长长一口气,为好友的境遇感到难过及不舍。
她衷心希望,善良易感的金禧能够获得聿福,她会每天诚心祝祷。
金禧从没想过,她还会有再踏进这里的一天,不过,对于好友的安排她并不排斥也没反对。
贪鲜的田美这次还是以抽水晶球来决定服务人选。
“金小姐您呢? ”高大、俊朗的dooran噙着专业笑容向她问道。
一张迷人的俊俏脸孔占据金禧空白的脑袋,那是见过一次就难忘的出色长相,也曾是严重干扰她思绪的对象。“不必了……”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淡然而缥缈。
“不行! ”田美的反应挺激动。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让帅气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让她暂且忘记不愉快,可不是让她来发呆、来难过的。“就上次那个帅哥好了……叫j的那位。”
他时而活泼有趣、时而性感挑逗,很能带动气氛,让人感染他的热力,是个可爱又有魅力的男孩子。
脑子里想的名字突然被人抖出来,着实让金禧暗如槁灰的心陡然一震,但拒绝的话哽在喉咙,没有吐露。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心底深处,还是冀盼见到他,听他用悦耳舒服的嗓音说些吹捧的言语,就算是虚假谎言也无妨。
“真是万分抱歉,j今天有事请假。”dooran鞠躬致歉寻求补救之道。“金小姐还有其它人选吗?我们优先为您安排。”
失落感涨满了心口,使得原本就沉痛的胸口又增添几分郁闷。金禧垂下眼,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在意。“真的不必了,给我一瓶酒就好。”
她故作镇定的口吻,反而适得其反,听起来像在赌气。
“真的很抱歉。”负责接待的dooran再一次朝她行九十度鞠躬大礼。
“没关系……”金禧被他夸张的举止吓住,语气显得迟疑。
“金小姐需要什么酒?我马上为您送上。”虽然只是服务生,但这位dooran永远都维持绝佳的口气与风度应对,以客为尊是lion heart最重要的头条店规。
“最烈的那一种。”她坚决地道。
一旁的田美惊诧的眼神则像是看到外星人,对于她的反常感到担心。“喂!你来真的啊? ”带她来酗酒买醉好像也不是个好办法……
幸好金禧只点最烈的,而不是点最贵的,否则等她神智清醒后,绝对会抱着账单痛哭流涕。
“是。立刻为您送来。”dooran毕恭毕敬的回答后转身离开。
果然不到一分钟,帅气的侍者便送上有着精致漂亮瓶身的酒和亮晶晶的酒杯,以及两盘可口的下酒菜。
“这是本店招待两位美丽小姐的。”末了,侍者还附赠一记灿烂的笑容。“请尽情享受美好的时光。”说完后他便退下。
虽然田美只抽选了一名男公关,但还是有其它男公关前来支持,把场子炒得热热闹闹。
风格各异的帅哥们自我介绍完后,便熟练的开酒、斟酒,并负责找话题,各自施展专长取悦客人。
然而金禧无心欣赏养眼的帅哥、亦无心谈笑,狠狠灌下两杯洋酒,试图麻痹紊乱的神经,哪知喝得太急太猛,呛出她一把眼泪。
“何必咧! ”田美在一旁摇头叹气。只见同桌帅哥们已采取行动,有人拿毛巾替她擦脸、有人为她拍背顺气,自己能做的就是动嘴说风凉话。
“这次没看到j,下次再来就好了嘛! ”她碎碎念说着。
“才不是这样! ”金禧急急的扬声反驳,心跳却没来由的狂乱失序。“我喝酒关他什么事? ”
田美突然笑出来,担忧之情亦减退不少。“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什么嘛……”她瘪起嘴,不以为然的嘟囔透着哽咽。“无聊! ”闪着泪光的眼瞳在灯光映照下,仿佛镶了钻石般晶灿亮眼。
“你喝吧!今晚都算我的。”田美豪气干云的允诺。虽然明知她酒量极差,喝醉后势必会难受得无法入睡,但至少没让她有空钻牛角尖、总是以泪洗面。
钱不算什么,友情才是无价之宝。花点钱让好友消沉的情绪找到发泄出口,这一切都值得。
反正,等金禧情绪恢复之后,届时再好好压榨她写出十篇文章来抵帐。
田美的慷慨令金禧感动不已,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噙住泪,举杯又是一大口。“嗯——浓烈的酒精流进空无一物的胃囊,致使她干呕了一下。
金禧捣住嘴,身旁英俊的男公关连忙开口关切:“不要紧吧?要不要扶你去洗手间?”
她苦着小脸,拒绝他的好意。“我不要紧……”
“吃点东西垫垫胃,才不会太难受。”自愿前来支持的rhy挟了些精致餐点放在昂贵瓷盘上,温柔地对她规劝。
店里的每样餐点,全出自米其林评鉴二星级以上的餐厅大厨之手,即便是凉拌小菜也丝毫不马虎,想吃得要付出不少金钱。
“我吃不……”金禧咽了口唾沫,臣服在这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下。
rhy敏锐察觉她软化的态度,于是乘胜追击,殷勤叉起一块香嫩的牛舌递至她唇边。“尝尝看,保证你会上瘾。”
男性身躯实在靠得太近,带给金禧庞大的压迫感。她几乎快要窒息,也可能快要喷鼻血了。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金禧觉得全身发烫,分不清是酒精抑或是男人大接近之故。
这下她终于知道,帅哥还是适合远观,不宜太过靠近——可能只有自己才这么孬种吧!
虽然脸红心跳、不自在的症状依旧,但威力尚在自己所能负荷的边缘,未达到让她想逃跑的地步。
不像“他——那个她脑海中形象过度鲜明的脸孔——全拜他请假之赐,自己才能安稳地坐在座位上,不必重演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丢脸王极的落跑记。
吃完一整盘美味无比的牛舌之后,金禧又陆续喝了好几杯酒,酒精令她身体更加发热、意识也趋近空白。
她记得自己摇摇晃晃的起身,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并坚持不让任何人搀扶。直走、右转,再走约莫五步就是宽敞清洁、布置得犹如高级艺廊的洗手间。
大概是行走的关系,盛满酒液的胃一经晃动便剧烈翻搅起来,一股强烈的酸意涌上她咽喉。金禧加快脚步想冲进洗手间,但太过昏沉的脑袋和虚浮的步伐使她失去了方向感。
渐渐地,前方景象与周遭光影越来越模糊不清,终至消失……
为了应付一场突来的饭局,靳仁不得不向俱乐部请假。好不容易找尽借口结束食之无味的晚餐、摆脱比口香糖还黏人的“相亲”对象后,他立刻以超过一百的时速飞车离开,投奔“自由国度”——
纵使身为靳家长子,肩负接管家业的重责大任,不过他仍没有定下来的打算和准备,更遑论要他和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千金小姐交往、结婚?
免谈!
开玩笑,他还没看够这世界,岂可莫名其妙就跟个没有感情可言的女人走进婚姻,断送自己大好前程……
就是因为明了迟早有一天他必须抛弃个人好恶、投入商场全心拚搏,所以才更要好好把握、珍惜现下拥有的美好时光。
他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吃过半点苦头、遭受一丁点挫折,良好的家世让他凡事无往不利,甚至享有特权。
但事实上,风光的表面背后,无论是他或其它“太子帮”成员,都承受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庞大压力——
他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没有被赋予软弱、退缩的权利。
等到踏进商界、掌控实权,一举一动将会被用比平常人严格数倍的道德标准检视。一旦出错,影响的不单单是个人形象,而是波及整个企业声誉,生活不再轻松惬意,偃然是一场战争。
为了能多过一天不被认识的日子,他绝不轻言妥协。
靳仁按下开启车顶敞篷的钮,并踩下油门,恣意任狂烈强风刮掠他的皮肤,享受窒息的飙速快感。
每当心情欠佳,他就会借着开快车排解满腔郁闷,这招还挺受用的。
在公路上乘风驰骋一个小时后,他胸口炽烈的怒火逐渐熄灭,遂前往他现在的工作场所,也是最安全的避难所——lion heart!
越接近目的地,他低落的情绪就越明朗,嘴里还不由自主哼唱起西洋老歌。
停妥宝贝爱车后,靳仁从员工出入口来到个人专属休息室。
脱掉中规中矩的手工西服,他换上质感绝佳、设计感十足的名牌黑色衬衫、长裤,再罩上剪裁合身的西装外套,未系领带的上衣微敞,露出造型简单大方的颈炼和健康肤色。
纵使他从贵气逼人的名门公子摇身一变,成为外型走在流行尖端的男公关,但仍是同样英挺迷人、气质出众。
对着镜子做最后的仪容确认,靳仁踩着自信从容的步履准备销假上工。
距离几步之遥的前方,他就看见一抹娇小玲珑的身躯,正以s型路线歪歪斜斜的前进,看来醉得不轻。
一般而言,稍有醉意的女客人都会由同席男公关随侍在侧,免得途中发生任何碰撞、受伤的情况,也确保其它客人的权益。
但这女客人还真逞强,都已经醉到摇摇欲坠了,还坚持一个人行动?
靳仁勾起唇角,迎向前想扶她一把。念头甫定,却突见对方身子一颠,失去了重心……
见状,靳仁在最短时间内冲上去,从身后搂住她的纤腰,低头定睛一瞧,这张红通通的脸庞让他有似曾相识的印象。
“你还好吧? ”靳仁轻拍她的颊,被她烫人的体温吓了一跳。
没有反应!
“哈啰? ”他又唤了一次。
“唔……”金禧皱紧眉头,逸出难受的喘息,完全出自本能地寻求依靠,好支撑她轻飘飘又昏沉沉的身子。
他睇着女人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大概也没知没觉。
靳仁将柔馥的女性娇躯固定在他怀中,正考虑该如何处置。
“咦?j?你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不放心而前来一探究竟的rhy,光从背影就认出他。
“刚到没多久。”靳仁轻笑。“你的客人? ”
“暂时是。”rhy哂笑。“她本来指名的人是你。”
“哦? ”靳仁淡淡应了声。
“听到你请假她好像不太开心,猛灌了好几杯烈酒。”不知实情的rhy笑着道出自己的观察与感受。
一股被看重的虚荣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靳仁露出愉悦笑容。“所以害她喝醉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
“正是。”rhy肯定的点头。
“好吧!我会负责。”靳仁爽快的应允。
既然是指名他的客人,他自然更加有耐性。靳仁轻而易举就拦腰抱起她,怀中无比轻盈的重量让他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吃饭。
甫结完帐回到座位,田美第一眼就认出他。
“j?!你不是请假了吗? ”她别的记性不好,但认帅哥的功力一点都不输人,尤其是这种万中选一的极品,忘得了才怪。
靳仁对自己的超高人气感到相当得意。“事情办完就赶过来了。”抱着她走了一段路,他的气息仍旧平稳,充分展现平常锻炼身体的成效。
“咦?阿禧?她……她怎么了? ”田美大剌剌的欣赏完他近乎完美的长相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被他拥在怀中的金禧。
“她醉倒了。”靳仁把那热烫身躯小心翼翼的置于真皮沙发上。
“真没挡头。”田美睨着金禧那张红通通的脸蛋,撇嘴调侃道。
“听说你们要回去了,需不需要帮忙? ”他完全不忘做“售后服务”。
田美迅速点头。当然需要! “虽然有人醉得跟猪没两样,但她还是很够义气地试图帮好友捞点好康的。
靳仁了然浅笑,回身抱起跟暖炉一样烫的娇荏身躯。突然间,他认出了她——那个上次跑到厕所躲了半小时的女客人!难怪他觉得有点眼熟。
她专门来捧他的场?还因为没看到他而醉成这样?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看在她的诚意上,他也应该表现一下风度。
“如果不介意,我送你们。”他诚恳说道。
田美瞪大美眸,兴冲冲的迅速回答。“当、然、不、介、意! ”她对他的印象分数直飙破百,觉得这男人真是上道极了!
“那请跟我来。”靳仁率先迈开长腿,往员工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田美则尾随其后,脸上灿烂如花的笑容始终没停过。
lion heart的男人原来是如此体贴温柔……
第三章
历经一个多月的休息,让脑袋全然放空,金禧终于逐渐接受事实、走出沉重的丧父之痛,重新投入荒废两星期的写作工作。
随便吃完一碗泡面果腹,她继续坐回计算机前奋战,打算补齐积欠了一个多月的稿债。
她很感谢出版社和杂志社的包容与体谅,充分给了她平复心情的时间和空间。她知道自己再逃避下去,将会造成出版社的困扰;再者,停笔一个多月,血液里的创作因子也蠢蠢欲动。
开始写新章节前,她习惯性的先check邮件,视线不由自主停驻在那封一个月前田美寄来、自己反复看过好几遍的旧ail上——
信中田美还附上几张她在lion heart昏醉被抱上车的照片,手机百万画素的照相功能将她的糗态摄下不说,就连担任“搬运工”的人长相也拍得一清二楚。
居然是他——见过一次后就一直赖在她脑中不走的男公关——j
信中,田美巨细靡遗地描述当晚的情况,对j的温柔体贴更是赞不绝口。他不但送她们回家,还将她抱进房间、替她盖棉被;而她,则死赖在人家身上磨蹭、抚摸,极尽“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