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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不能醒第8部分阅读

    息不稳定,总之你住在这里对我最方便!”他的态度越来越强硬。

    “符扬,如果今天接下绣件案子的人不是我,你还会要求那人要住下来吗?”成萸终于点明。

    符扬扬了下眉,毫无表情的俊颜,慢慢地浮上一层讥诮。

    “慢着,你不会以为我强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旧情难了的狗屁因素吧!”他冷笑一声,表情十足十的挖苦,“成小姐,你别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符扬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浑人!我说留你下来对我比较方便,自然就是为了我自己!等你把所有绣品全部完成,即使你想赖下来,我还懒得留客。这个工作你如果接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大可去找费欧娜谈清楚,看你先绣好了多少件,我把钱结清给你也就是了,纽约也不是没有其他人知道如何刺绣,我劝你还是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好!”

    成萸被他抢白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

    符扬说完,拂袖而出,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他的话如寒冬冻雨,兜头浇了她一身冰,从此刻才真正从“符扬”的角度来看事情。

    之前遇着他,她只想着避开,全然不愿深思那种急着闪避的心态下藏着什么。如果她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再受囿于五年前,那么符扬之于她,应该如过路人一样,她又有什么好闪避的呢?

    就算符扬在急难中收容她好了,虽然她不知道符扬那天打电话给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终究是在电话里听到她身旁有危急之事,匆匆地赶过来也发现状况不假,如果今天换符瑶、成渤,或任何童年旧友,符扬都会提出暂时收留对方安排,不限定只是对她而已。为什么她就一相情愿地认定,符扬是出于旧情难忘呢?

    旧情,旧情,心心念念要摆脱的是自己,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也是自己,莫非,她才是那个对陈年旧事念兹在兹,无法摒弃的人?

    成萸出了一身冷汗,强烈情绪开始扣动心头高筑的围墙。

    不行,她不愿再想,她得离开!

    她火速起身,机械性地回房收拾行李,出于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思,她只想赶快远离此处,到一个暂时呼吸不到符扬味道的地方。

    她拿了简便的行李,在客厅里又发了一阵子呆。

    蓦然间,门铃袅袅而唱。

    她悚然一惊。才离开不到半小时,符扬已经回来了吗?不对,符扬如果下楼来,不必按门铃。

    她先将行李提到玄关放定,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一打照面,门里门外同时一楞。

    “小萸?”符夫人如画般秀丽清致的面容,写满诧异之色。

    成萸只觉得脑门当头一个雷击,眼前都是金星。

    天啊!怎么会是符伯母?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符家任何一人。她立时想到目前的处境——当初不断坚持不愿再受符家恩惠的自己,现在又出现在符家人的屋檐下,而且屋主还是当初那被她重重戳戮的符扬。

    她该如何面对符伯母?又是用何种立场来面对她?

    成萸僵在当地,连声带也发硬了。

    “符……妈……伯母……”

    她该如何称呼她呢?她已不能再循着婚后的习惯叫“妈妈”,是回头叫伯母,或更退一步叫夫人?

    短短几秒钟,她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从苍白到通红再回到苍白。

    符夫人比她先一步镇定下来。

    “小萸,好久不见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符夫人脸上看见那温柔慈婉的笑,完全不像素来端冷矜持的模样,成萸越发觉得措手不及。

    “伯母……”

    “进去坐啊,小扬在吗?”符夫人往前踏一步,她只好闪身避开。

    长辈一眼瞄见放在玄关的行李袋,不动声色,轻盈地往客厅走来。

    “你别一直站在门边,进来坐啊。”符夫人浅笑道,主动在沙发上坐下来。

    成萸定了定神,碎步走向厨房。

    “符扬刚上楼工作去了。我帮您倒茶。”

    一切安顿定,她坐在客厅下首,两手放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一阵阵扎人的尴尬刺戳着她。

    “小萸,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这几年过得好吗?”符夫人心平气和地问。

    “我过得很好……工作很稳定,生活也还过得去。”

    “你怎么都不回台湾看看呢?符扬的工作必须世界各地飘泊,你也不回家,每年过节,你符伯伯常叹着,餐桌上老是少了两副碗筷。”符夫人轻声道。

    她不回“家”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成萸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和我不亲近,不怪你,我的性子比较生冷,不太会说话,你们几个孩子都和符伯伯亲近一些。”符夫人见她低头不语,又说。

    “不是的!”她连忙回答。

    符夫人妙目流转地望着她。

    “我是怕……我若是跑回台湾去,只会让每个人觉得尴尬。”成萸终于轻轻启齿。

    五年前形同决裂的那一夜之后,大哥终究没有娶符瑶,可是也未再和荔帆姊复合。符瑶后来搬出符家,在台湾经营自己的小事业,详细的情况她并不清楚,而符扬远走英国,她避居纽约。最后,一直留下来的,竟然仍是成渤。

    当然他也搬出符家了,自己住在台北市中心的一间公寓里,但是他一直待在符去耘的电脑公司里,几年下来,这支“旁军”已经被他弄得有声有色,俨然和符去耘为妻家打理的证券公司旗鼓相当了。

    她不知道哥哥留下来帮符伯伯的用意是什么,或许是他自己本身对这个行业感兴趣,或许是他看见两老子孙离散,不忍他们孤单,又或者是替妹妹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觉得有愧于符家,总之,最后他和符去耘是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留在两老身边打点照料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成萸她虽然一番话得偿所愿,哥哥不必娶,自己不必留,可再无法坦然无事地出现在符家人眼前。

    “尴尬?”符夫人若有所思地反复轻念两次。“小萸,虽然我鲜少表现出来,可是在我心里,你和成渤确实与我自己的小孩没两样。”顿了顿,她苦笑一下,“或许有些小地方表现让你觉得两者有差,大环节上,我并没有将你们兄妹视为外人。”

    成萸俏颜微红。

    “符伯母,我不是在抱怨……”

    “我知道。”符夫人微笑打断她的话。“妳的意思,我都了解。让你多年来一直处在卑屈的心情里而我们夫妇没有发现,也是我们的疏忽。符扬从小就霸道惯了,我们只注意到他对你好,却没有想到,这份好是不是你自己也想要的。”

    成萸再度低首无言。

    “你知道吗?我很心疼你们两个。”符夫人温柔地望着她。“我知道你是个恋家的人,可是为了这件事,你宁可离乡在外,不肯回来。而符扬……唉,你不肯回来,他也就没有回家。你们俩一个在南,一个北,最终还是牵扯在一块了。”

    “符伯母,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符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她忍下喉头的肿块,勉强说:“符伯母,你误会了。符扬并没有找我,这次他只是碰巧遇到我出了点麻烦,好心收容我,他对我……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是吗?”

    “是真的。他、他刚才又跟我强调了一次,符扬和我五年前就结束了。”

    “那你听见他的强调,心头有什么感觉?”

    成萸被问得一怔。

    “也没有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不管爱恨情仇,本来就淡了很多。”她避重就轻地道。

    符夫人又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那洞彻人心的眼神,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小萸,我不知道符扬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无论如何,那都不会是真心话。他就是这样的倔性子,即使骨髓血肉都剔光了,一身架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垮。你应该比我懂他才对!他越是说话激你,就表示他越在意。”

    成萸觉得心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重重绞了一下。她无力地摇摇头,无法再说。

    “符扬对你的在意,绝对是超乎你想象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你短短一番话,整整五年都不愿回家。他是怕一回去,睹物思人,又掀起那种求之而不可得的痛苦,你明白吗?”

    是吗?

    为什么符夫人说的,和符扬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应该相信谁的?

    不,最重要的是,符扬对她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她自己心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不断往心底深处推的问题,终于必须昭昭摊在阳光下,她无法再逃避躲藏。

    短短一席话说完,千里来访的符夫人累了,主动走进另一间客房暂歇一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她怔然望着窗外穹苍,心像是入煎锅里翻炒,各种调味料都加了下去,到最后连自己也尝不出最真的味道。

    她茫然走到符扬的卧房前,顿了一顿,推门而入。

    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私人属地。

    他的房间和客房没有太大区别,反而她自己的房里会摆盆花、挂张照,还更有人味一些。

    沉顿孤寂的气氛,让她心下恻然。

    这就是符扬五年来的生活写照吗?一座华丽而空洞的陵墓。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素描簿。这种画本子她是看惯了的,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符扬一定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摆上笔和纸,随时想到灵感就提笔画下来。

    她坐在床侧,拿起本子来翻阅。第一页是一只手的素描,左下角的日期是三年前画的。第二页是一个女人后颈的那段曲线。第三页是一双曲起来的长腿……

    一页页翻下去,日期越来越近,那熟悉感亦越来越怵目惊心。

    虽然没有画出脸孔,这些身体却来自同一个人。有几张重复出现共同特征,例如左手虎口上的一颗小痣,右脚膝盖上一个月白色的疤,后颈正中央一个心形的胎记……

    成萸胸口重重一震!

    这是她!

    这个本子里,画的都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符扬要画她?而且是在他们分开的期间?

    他不是恨极了她,气极了她吗?为什么还用这样温柔的笔触,描绘着她的每个部分?

    成萸浑身发抖,把素描簿一扔,快速在房里来回走动。

    血管里有一股汹涌狂潮让她无法静坐!她来来回回越走越快,气息开始喘,额角沁出细汗,心灵的躁动超于肉体的疲劳。

    终于!她猛然在房中央停下来,感觉自己再不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胸口就会迸开来一样。

    她烦乱地拉开衣柜,依循多年来的习惯,就想要整理符扬向来最会弄乱的地方。

    手不期然在地上触到一个硬硬的物事。那个东西用一份旧英文报纸随手一包,就扔在墙角,摸起来的外观是不规则状。她接触多了符扬的手笔,一摸就知道报纸下是一个他雕过的塑像。

    为什么这样随手包着?委迤在地?

    她心情不稳地捡起来,将纸缚拆开。

    一个黄杨木雕作。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搭在脑后,一双长脚横跨到另一张椅上,姿态慵懒;一个少女坐在他大腿上,膝盖摊了一本书,低头正细细地读。

    男孩女孩的五官只用三笔草草带过,朴拙的工法却无比传神。

    她的双手重重抖颤着,眼前开始模糊。

    雕像的侧旁,刻有一个三寸见方的印文。她用力眨着眼,眨开由泪织成的帘幕才能让自己清晰看见上头的隶文——情在不能醒五个字如五柄大锤,重重敲上她的心房。

    成萸紧捂着胸口,痛叫出声。

    符扬爱她!符扬一直爱着她!他真真切切地、像剜心般疼痛地爱着她!这不是宣示,不是主张,不是占地为王的胜利者姿态!

    他一直以-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方式,在爱着她!

    成萸再待不住了。

    她夺门而出。

    一离开四十四楼公寓,符扬就陷入自厌的情绪。

    当时只觉得无法再盯着她发白的脸,只好转头就走。上了楼来,开始把自己谯到臭头。

    也不过就一个女人不爱他而已,他耍什么少爷脾气?昧着良心说一堆重话将她轰得头都抬不起来,他就比较痛快吗?

    心早就丢了,护着一个破碎的尊严干嘛?他奶奶的!

    可是,符扬若是会在第一时间下楼道歉,他也就不是符扬了。

    独自关在工作室里,自厌自弃了大半个小时,一点工作情绪都无,他终于诅咒一声,将雕刻刀用力扔开。

    等一下下了楼,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呢?成萸那女人脸最嫩,嘴巴又笨,刚才被他抢白了一顿,铁定又像以前一样沉着一张小脸不理她……

    慢着,不理他还好,她不会真被他一说,包袱款款直接走人了吧?

    符扬一惊,连忙迈开长腿跑下楼。

    一打开门就看到玄关上的行李。

    该死!这女人真的打算跑!幸好他及时想到!

    “成萸?成萸?”他俊颜紧绷,在家里各个角落找人。

    厨房,不在。

    她的房间,不在。

    书房,不在。

    客厅、浴室都不在。

    可恶,行李还在就表示人还没走,她跑哪儿去了?

    “成萸!”他心里越来越慌,突然注意到自己房间门开着。

    “成——”

    房间里也没人。

    床上散着他的素描本,一只他去年遣怀而做的木雕被人从衣柜里翻了出来,滚落在地毯中央。

    符扬一呆。她看到了?

    来不及因心事被揭穿而感到尴尬,他只想知道,成萸人在哪里?

    匆匆跑出门外,另一间客房间慢慢打开。

    “符扬,你这么早就下来了?”他娘!

    对了,他娘前几天打电话说到波士顿看亲戚,回台湾前会绕过来他这里住一晚。他怕成萸知道之后,会赶着离开以回避母亲,所以没有告诉她。

    “成萸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成萸?她不是在家里吗?”符夫人一怔。

    符扬心下煎急,无暇向母亲解释太多,大步跑出家门。

    他房里的散乱隐隐让他觉得不妙。成萸的个性绝对不是随便把东西扔一地的人,更何况连行李都忘了拿。她会这样离开,表示当时心情一定不平静!

    在赵紫绶的家里和店里都找不到她。

    到了大卫的设计公司,她也不在。

    回她的公寓,房东说人还没搬回来。

    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哪里!他对于她这五年来的生活,所知如此之少,他该怎么办?

    而,她看透了他的心事,反应却是转头就跑,这又代表什么呢?他该哭还是该笑?他茫立在纽约街头,第一千次的懊悔自己没能管住那张嘴!

    对了,费欧娜,她或者到画廊去找灵感也说不定。费欧娜是他的最后一个希望了!

    符扬召来计程车,心急如焚地飞往目的地。

    成萸仍然不见人影,倒是遇到一个他此刻绝对没有心情应付的女人。

    珍恩。

    拖拖拉拉了两个星期,她终于找不到任何理由滞延,明天就要搭飞机回伦敦了。姊姊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甚至把她转荐给另一位开艺廊的朋友,决心让这任性的妹妹脱离自己羽翼,实际到现实社会里磨一磨。

    “符扬!”

    “让开,我没空理你!”

    珍恩三番两次的纠缠,他早就觉得不耐烦之至;此刻心烦气躁,更是火气比天高。

    如若她和自己一样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他对她或许还会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珍恩却分明不是!

    她对符扬的纠缠,除了迷恋多年而不可得之外,更大原因是无法接受自己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若说他们两个人身上有任何共通点,那绝不是“痴心”,而是同样骄纵任性。

    “既然你完全不顾念我是你恩师的女儿,那我对你也不必心软了。”珍恩硬堵在他身前,撂下狠话。“你很喜欢那个姓成的女人吧?如果我跑去跟她说,三个月前我还躺在你的床上,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符扬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迷离性感地一笑。

    珍恩心儿一怦。

    符扬将她带到墙角,伸臂撑在她头两侧,低头在她颈上深嗅了一下。那灼热性感的气息,让珍恩小鹿乱撞,无法相信他突然软化了。

    “过去几年我的女人很多,这压根儿不是秘密。即使你跑到她面前捏造什么,我也不痛不痒。”符扬在她耳畔如情人般的粘蜜轻语,“倒是你,珍恩,你确定你真的想陪我玩?”

    她的心又是一跳,这回是往发紧的感觉跳。

    符扬撑起臂,唇在她的唇两公分之外,眼无限深意地盯住她。

    “你知道我认识的三教九流有多少,许多甚至是连纽约警察都惹不起的人物。我可以深夜到哈林区走一圈,离开的时候毫发无伤地带着一挂朋友一起出来。”他的长指沿着她的臂温柔往上移触。

    珍恩陡然打个寒颤。

    “我有太多方法让一个人失踪而不会牵连到自己,你真的要跟我玩这种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