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道：“如果梦主持决定大批量采购的话，你就说这木梳四块钱一把，多出的一块钱返给我，明白？”
周无成一愣，渐渐觉悟，忙回道：“明白。”
“小声点。这是我们的秘密。”
“哦。是的，是的。”周无成忙点头哈腰的，尽量压低声音。
周无成这家伙倒是还蛮机灵的。
这样一来，小和尚也就放心了。
小和尚再与他闲聊几句后，便暂且道别，去忙手头的活计去了。
周无成则是暗自美笑不止，拎着那兜子木梳踏上台阶，步向长廊，又继续了他的睡觉工作。
这会儿，他可真是做梦都会被笑醒的。
可这天赶上了周末，不一会儿，从新都市里来的游客很快就将整个寺庙围绕了起来，参观的参观，求签的求签……
吵得周无成实在没法睡觉。
他便在长廊边上的木凳上坐起身子，倍感烦闷。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胸前那道心想事成符，于是他想试试，便攥到手中，默念道：“我想睡觉、我想睡觉……”
祈祷完毕，他又在木凳上躺了下去，闭上双眼，继续睡觉。
可那游客的欢腾声、兴奋声哪能就被祈祷驱赶走呢？除非骗他们说有地震，吓得他们都回城还差不多。
周无成实在是难以入睡了，只好再次厌烦地坐起身子。至于睡不着的主要原因――可能是这些天他睡得太多了。
除了睡觉，就是欺骗他表舅了。
既然睡不着，于是他只好既无奈又无聊地背起那兜子木梳，四处溜达去了。
溜达着，他见寺庙正门的那条道他还没有走过，于是便好奇顺着正门那条道往山下走去。
道两旁树荫成林，倍显幽静，只是被从新都市里来的游客破坏了这幽静的环境。
之前，周无成来神仙山时，一直都是顺着村口那条小道来的，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次，等他顺着寺庙正门的道路下山后，不禁惊喜不已，因为他总算发现了新大陆。
周末的山脚下一片喧闹。这儿什么都有，比如说银行、宾馆、餐厅、美发店、桑拿屋、歌厅……
最后，周无成只是将目光定格在了桑拿屋，不由得心想，不知道寺庙里有没有和尚偷偷下山来这儿消费过？
想着，他『摸』了『摸』衣兜，正巧这天早上，他表舅又给了他五百块钱，再加上前几天给的车旅费，衣兜里共有八九百块钱吧。
这一『摸』兜里有钱，再又心想，明天可能会有笔大买卖，于是直奔桑拿屋走去了。
进桑拿屋后，他先是着急忙慌地洗了个澡，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进了按摩室，找了个小妞……先爽一爽再说。
可他哪知道，等他从按摩室出来时，赶巧碰见他表舅也从对面的按摩室出来了。
两人这一对眼――各有尴尬。
周无成也就赶忙低头，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快步走了出去。
第四章 【圆谎】
这天，周无成他表舅终于知道了周无成所说的――市场不好，没人买木梳。
气得他表舅回家时，差点儿栽倒在路旁的池塘中。
一路上，他表舅一直在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砍三刀的，白白浪费了我将近一千块钱车旅费！你个砍三刀的，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你个砍三刀的……”
他表舅妈站在门前见他表舅回来时，嘴里一直在叨咕着什么，于是便迎上前，问道：“你在叨咕什么呢？”
“哦~~~”他表舅愣了，一时无话。
哪能将去桑拿屋的事情讲给老婆听呢？这样，岂不是不打自招？
所以他表舅正在想着美丽的谎言。
愣了好一会儿，他表舅搪塞道：“哦，没什么，我在算库房里还积压多少把木梳。”
“不是早就算过了吗？一直也没卖，还是那两万多把。你就别算了，越算越一肚子气，还欠工人五千块钱工资呐。”
“我不正在为这事发愁嘛。不过听小周说，再过些日子，应该可以卖出去几千把，所以我在算着积压的木梳数量。”
他表舅也算骗人的技艺高超，总算搪塞了过去，且无蛛丝马迹。
夫妻俩正在屋门前发愁，不觉夕阳斜照，已是傍晚时分，该到周无成归来的时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周无成正在沿着屋对面的田埂走来，背着一兜子木梳归来。
可想着桑拿屋的那一幕，他多少有些心虚、有些胆怯，所以一路上，他一直攥着胸前的那道心想事成符，在默念着：“让表舅忘了那事，让表舅忘了那事，让表舅忘了那事……”
他表舅妈看他又背着一兜子木梳回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失落、失望、失意、失趣……全都搅和到了一块儿――心想，看来这木梳厂该宣布破产了。
女人嘛，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哪知道周无成很快就要谈成一笔大买卖了啊？
待周无成渐渐接近他表舅时，偷偷看了看他表舅那脸乌云密布的天气，就知道该下什么雨了。
所以他便机灵地从他表舅妈的身侧绕过，直接回到了屋里，放下肩上那兜子木梳，然后默默回他的房间了。
可他万万没有算到，这正好给了他表舅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
不一会儿，他表舅推门进到了他房间，见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躺在床上，更是一肚子火。
可还没等他表舅开口，他先把话说了：“我今天请客户洗桑拿了。”
“请什么鬼客户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你个砍三刀的！”他表舅就差给他一巴掌了。
“真的。你不信啊？”他忙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向他表舅，“这是今天卖的一把木梳，三块钱。”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提成一块钱，给你两块钱。”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句话，气得他表舅差点儿喷血而亡。
“哼~~~”他表舅喘了一大口粗气，总算活过来了，“卖一把木梳就请客户洗桑拿，我岂不是要……赔得个老b朝天？！！”
“后面还有买卖呐。”
“什么买卖？”
为了能让他表舅把去桑拿屋的事忘了，消消气，他只好『摸』着石头过河，夸下海口：“明天我能订出两万把木梳。”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梦主持到底要不要采购木梳？
他表舅好歹也是个熟透了的成年人，哪会相信他这话，不禁回道：“你要是真能订出两万把木梳，我一厘钱都不要，全归你。”
“真的？说话算话？”
“真的。”他表舅回道，不料从他手中拿过了那两块钱，“先把这两块钱给我了吧。”
“你看，两块钱都不放过。”
“但你明天真能订出两万把木梳，我绝对一厘钱不要。”
“那好吧。我们就打这赌吧。”
“赌就赌。”
这么一来，总算是缓和了气氛，让他表舅忘却去桑拿屋的事情。
那么他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如此看来，那心想事成符还算管点儿用？他心想。
但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他也就不敢再张嘴向他表舅要什么车旅费了。
不过这天上午，他依旧背着一兜子木梳，晃晃悠悠的，如约到了神仙山寺庙后面的长廊处。
那个法号为无聊的小和尚，与昨天上午一样，已在此等候。
周无成见无聊小和尚又在这儿等着他，于是快走了几步，上前去，说道：“哥们，你那个什么心想事成符还真管用。”
说着，他将去桑拿屋的事情给无聊小和尚说了一通，听得无聊小和尚心痒痒的，然而只得一笑了事，装作正经道：“阿弥陀佛，我已说过，信者有，不信者无。”
可他看无聊小和尚笑得有点儿邪念，不禁试探地打趣道：“等这买卖谈成了，赚了钱，我请你去桑拿屋玩玩？”
“阿弥陀佛，周施主请自个享受吧，我庙内和尚不近女『色』。”不料，无聊小和尚左右环顾了一眼，见四周无他人，倏然在周无成耳旁小声道，“等去庙外时，再商量这事吧。”
周无成不觉会意的笑了，用手指了指无聊小和尚，道：“你小子~~~”
无聊小和尚看这小子最解心意，不禁也用手指了指他，道：“哥们，够意思！”
话完后，无聊小和尚又装作正经道：“周施主，请随贫僧来吧。”
“去哪儿？”周无成懵怔地问道。
“我带你去见我们的梦主持啊。”
“哦。怎么样？你昨晚让他试用木梳了吗？”
“他昨晚回来得很晚，我已经休息了，所以没让他试用，等会儿，就看你的造化了。”
“哦~~~”周无成忽然没了底气，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般。
他只好随着无聊小和尚，『迷』离模糊地进了朱『色』小门（因为他们从后门进的），然后顺着朱『色』走廊七弯八拐的往前走去。
最后，无聊小和尚领他进了一间静心阁内，只见一个岁数约莫五十的老和尚盘坐在地，身穿道袍，胸前挂着一大串深褐『色』佛珠，正在闭目念经。
周无成心想，想必他就是梦主持？
第五章 【洽谈】
话说周无成进入静心阁内后。
周无成『迷』离模糊地伫立在静心阁中央，见那老和尚盘坐在地，正在闭眼念经，他也不好打扰，只好看了看无聊小和尚。
无聊小和尚看气氛有些凝固，但他想着这笔买卖要是能谈成，既能捞两万多块钱油水，且周无成还说事成后请他去洗桑拿，于是他便忙上前去，在那老和尚前方跪下，施礼道：“梦主持，这位施主想和您谈笔买卖。”
他果真是传说中的梦主持，周无成在一旁心想。
一听说谈买卖，梦主持“唰”的一下就睁开了双眼，精神了起来。
显然，作为一直主管采购的梦主持来说，听到“买卖”这两个字当然敏感了，因为在还没有谈之前，他就在盘算能捞多少油水了。
“阿弥陀佛，”梦主持装模作样地冲无聊小和尚道，“请问是哪位施主呢？”
“就是那位。”无聊小和尚用手指了指周无成。
周无成见那位长老级的人物正要看他，他忙微笑了起来，以示尊敬，然而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傻呵呵地点了点头。
梦主持暗自打量了他一眼，愣了愣，忽然冲无聊小和尚道：“老衲已经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无聊小和尚哪能领会到梦主持的用意啊，所以在他离去前，写满了一脸的担心，最后出门前，还莫名地冲梦主持说了句：“梦主持，他的那木梳特好用。”
因为他担心这买卖谈不成，那么既不能捞到油水又不能去洗桑拿了，所以临离去前，他万般担心地说了这句话。
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纯属猜测，因为很显然，有钱何止能使鬼推磨啊？还能使鬼搬起石磨去砸阎王爷呢。
等无聊小和尚关门离去后，梦主持缓慢起身，然后刻意动作迟缓地冲周无成走来，以示他那长老级人物的威信。
周无成见梦主持走来，他又忙微笑了起来，可头一次跟长老级人物打交道，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担心说错了什么，会冒犯梦主持，所以他就干脆傻乎乎的笑。
梦主持见这小伙子如此尊重自己，笑得如此亲切，上前便施礼道：“老衲乃神仙山后勤主持也，来这寺庙内已有数十余年，法号梦遗。”
听到“梦遗”这两个字，周无成更是想笑，但又怕惹怒了梦主持，所以只好控制住自己，忙道：“我叫周无成，是卖木梳的。”
听说是木梳，梦主持愣了，思忖片刻，道：“这木梳乃有生发者用，我这庙内和尚，头无寸发，光溜溜的，用木梳做什么呢？”
周无成想了想，回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可那天，无聊师傅看我在用木梳挠痒，他觉得好奇，因为我目前也没有头发，所以他也就拿去梳了梳，没想到他梳着梳着，突然说道：‘真他娘的舒服！’。”
梦主持又愣了愣，看了看周无成的头顶，问道：“果真如此？”
“是的。我要是骗了您，我就是……我就是香蕉吧啦的！”憋了半天，他也憋不出什么好词来。
他觉得自己也讲不出什么好词，所以也就没了底气，这样就显得有些拘束了，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于是他便无聊地从衣兜里掏出把木梳来，习惯『性』的梳头。
因为他已经习惯在无聊时用木梳梳头玩了，所以他揣了把木梳在衣兜里，这样，要用的时候也方便。
可梦主持见他目前确实是头无寸发，光秃秃的，还用木梳梳理着，不禁一种好奇感油然而生。
“我无聊弟子买了这木梳？”梦主持忽然问道。
“是的。他买了一把，因为他觉得梳头很舒服。且无聊师傅还送了一道心想事成符给我，所以我又送了一把木梳给他。”周无成反正没什么词，只好如实答道。
说着，他很自然地将手头的木梳递向了梦主持，又道：“您要不要试试？”
于是，梦主持揣着一颗迟疑的心，接过木梳，又迟疑地看了看，然后试探式地拿起木梳，轻轻梳了梳头皮，梳着，他皱了皱眉，索『性』用力梳了梳几下，然后停止了一下，静心感受了一番，不觉又梳了起来，忽然惬意道：“嚯~~~~~还真他『奶』『奶』的舒服噢！”
周无成见此情形，心想，跟长老级人物说话，一定要有分寸，于是他便忙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您……也真他『奶』『奶』的会享受噢！”
“嘿~~~”梦主持不禁乐了，“这玩意多少钱一把？”
“三……”周无成刚想说三块钱一把，可突然想起了无聊小和尚说的秘密，忙笑了笑，改口道，“嘻~~~哦，四块钱一把。我差点记错了。”
“哦，这好说、这好说……”梦主持倏然忙道，客气了起来，手势道，“来来来，周施主这边请。”
于是，周无成也就毫不客气地主持到了一旁的红木椅前，转身坐了下来。
两个人隔着茶几，并坐。
梦主持又忙侧身，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周无成斟了杯茶。
周无成看这长老级的人物对他如此客气，不禁心想，我应该也得回敬他吧，于是也就就着茶几上的紫砂壶也给梦主持斟了杯茶。
梦主持看着这小伙子还挺懂礼节的，不禁笑道：“周施主年纪轻轻，如此懂得礼节，应该出身于富贵人家吧？”
周无成想了想，回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确实辉煌过。不过我现在只是寄人篱下，帮我表舅打理买卖。他是木梳厂厂长，我也算个副厂长吧。嘿~~~”
没想到他胡『乱』说出来的话，还有点儿水平。其实就目前他表舅厂里的情况看，也就两人――一个厂长，一个副厂长。
不过他说的也没有错，他父亲在世的时候，至少天天有肉吃。
梦主持听说他是个副厂长，也就对他更加钦佩了。因为像他这样，相当于寺庙ceo级的人物，就是喜欢跟管事的人打交道，因为这样谈买卖方便，只要他说公司『操』作灵不灵便，对方就知道给回扣了。
不料，梦主持还果真问了句：“你们厂里『操』作灵不灵便啊？”
周无成心想，我背着一兜子木梳出来卖就可以了，应该算是灵便了，于是回道：“灵便。”
“哦。那这买卖就好谈了。”梦主持开始直截了当了，“这样吧，我先拿几把木梳给其他几位主持试用一下，如果他们都觉得好用，我打算订购两万把。但你向他们报价就得说是六块钱一把，多出的两块钱，暗地里返给我，周施主明白？”
周无成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的灵便是指这个，于是又心想，这有什么不明白嘛，不就是跟无聊小和尚一个样子嘛，所以忙低声回道：“明白。这是我们的秘密嘛。”
“周施主果然是成大器之人。老衲能交上周施主这样的友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无成心想，这话好像无聊小和尚也说过？
“能交上梦主持这样的朋友，我也是三生有幸。”他也学着他们说道。
“嘿~~~”梦主持笑了笑，忽然道，“那好，你先留几把木梳在此，我拿去让其他几位主持试用试用。明日你再来找我，结果如何，明日再做商谈。”
“……”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