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快跑到临近甬道的饮料机前，接了两杯橙汁（一冷一热，茜从不喝冷饮）。“阿神同学咧~~~”一个友好而略显慵懒的声音。
“深津学长？”我转过头鞠了一躬，“您好。”
“嗯……”深津不打比赛时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被武藤学长戏称为“死鱼眼”，“昨天你在这儿打得很不错咧。”
听到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说我哪方面？忽然想到一个话题：“过奖了~话说学长的语气词又变回去了？”
“是咧~想不到别的咧。”
“呵呵，没关系哟。可以跟荣治学学洋腔语气词哟。”
“他不肯教我哟……咧！”扑哧一声我差点没把饮料打翻在地，深津自己也尴尬地笑了——其实山王队员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木讷死板，毕竟大家骨子里都一样，都是青春活泼的高中生群。
第082话 观战秋田 泽北出击
10月5日（9）·观战秋田·泽北出击
等我捧着饮料杯返回座位，忽然发觉整个球馆的气氛都有点不太对劲。定睛一看，阿南已经出现在木质地板上，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接一个地投着三分球——而且命中率似乎不是他的真实水平。球场边侧的大阪控室入口，伫立着北野老师与岸本的身影，都在默默凝望自己的爱徒（挚友）。
“here~”我把热的那杯橙汁递给茜。
“唔~谢谢。”茜双手捧着接过饮料，笑容转瞬即逝，“他……要干什么？上半场可是打满了的，不抓紧时间休息吗。”
“应该还是在控室坐了一会儿，我之前离开时也没见这样啊。”言语间岸本轻轻走进赛场，一手搭住阿南的肩膀耳语几句；阿南蹲下，岸本也跟着蹲下。见这一幕我轻轻叹了口气，“岸本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言谈举止的确粗枝大叶了点，可换个角度理解就是外向、率直。阿南则不同，外表文静的他所有感情都埋在心里……即便是岸本，也很难读懂阿南。”
“嗯。”茜注视球场，“此刻的岸本，或许就和我们一样吧。”
“额？”
“知道南压力大，却没办法帮他分担。”
压力？应该不止是来自“日本第一人”泽北的压力吧。
10分钟过得比预想中快。下半场开打，秋田5人组是野边、大河田、泽北、松本和深津，大阪则回归先发五虎。
“喝呀！”跳球依然是秋田胜出，可土屋机敏地抢在松本之前一把打掉——大阪队长似乎很擅长这种顺手牵羊。绿衫军发动快攻，深津、野边紧随着土屋的抢断迅速回撤，快攻很快变成了阵地战。阿南将球交给土屋，自己空着手和板仓一起跑位，岸本、中居两名内线也适时掩护，但白衫军的防守滴水不漏——“胖猩猩”与“图腾柱”的脚步如同刚开场般灵活，各种换防到位之下，大阪射手找不到一点机会。值得注意的是，秋田盯土屋的是深津而非泽北；而有球防守能力相对逊色的松本，对上的是持球进攻能力同样相对逊色的板仓。
“似乎有种说法是，强队都在下半场前半段发力？”茜边喝热饮边问。
“是啊。大阪被媒体低估，可我们到底也低估了秋田。”
中居再一次冲出来做挡拆，挡人对象换成了深津。土屋虽然传球精妙，却不太擅长这种长程运球启动（毕竟是大前锋出身），待他推到离左侧禁区角还有半步远的距离，野边已经落到正确位置恭候光临。进攻时间余下不多了，土屋跃起强投，球在篮框上转了好几转，勉强落入网窝——从中居起步到土屋命中这段时间，雅史几乎一直处在岸本和篮框之间的位置，大阪篮板王也算是品尝了一番天外有天。
土屋做了个擦汗动作转身回防，岸本等人也跟着回防，跑得最慢的竟然是阿南。“阿南，快一点！”一向安静不太说话的中居大叫出声。
“嗯！”阿南身躯一震连忙加快速度，秋田却还是不紧不慢。深津、松本分居两侧，闲庭信步般一人运几下球便转交另一人，磨磨蹭蹭地带过半场。
“真讽刺啊。”我不由得感慨，“换成我们海南附中，恐怕只有在县区预赛中对上武园、三浦台——才敢这么玩着来。”
“泽北！”松本喊出一声，皮球飞到正对篮框的泽北手里，防守泽北的是阿南——绿色5号的站位贴着弧顶三分线，距离对手有大约一米远；白色15号双手接球，左脚为轴，望右前方不断做着试探步。
“~cekiller~~~！！！”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一声起哄性质的尖叫，本来已经转静的球馆又热闹起来。就在同时，球场上泽北一个旱地拔葱，带着后仰的强起出手——巨蛋竞技场一片欢呼，仿佛预料到这个球能进一般，而非昨天三井学长助攻我射远程三分时候的质疑。
“刷！”弧线有些低（毕竟是干拔，距离又远），但不影响命中。57平！
“泽北~~~”
“泽北~~~”
“泽北~~~”
喝彩声震耳欲聋，土屋、岸本的安慰声被无情吞没。直播镜头这时候还很不客气地切换给了阿南，带着一头汗水、一身疲惫外加一脸不相信表情的阿南。
“看来南即便不发愣，这个球也防不住……”茜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
强起+后仰+远距离三分，泽北这一投施予的打击不亚于一记劈头盖脸迎面暴扣！何况对以远射为傲的得分手而言。身为投手的我，背脊也禁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夹杂着压迫感的寒意，感觉甚至剧烈过正面见识阿宽的雷霆万钧时——这便是日本第一人的真正实力？
答案是：还不止此。
“当！”绿衫军的出手时间又一次被限制到25秒之后，岸本面对野边（掩护换位以后）的防守底线跳投不进。雅史摘下篮板，秋田继续闲庭信步式推进，大阪却似乎已经无力出马逼抢。
“啪啪！”又是泽北，这次贴着三分线接到深津传球，娴熟的迈克尔·乔丹式经典靠打，但对面的王牌杀手已经失去雷吉·米勒式匪气。
“刷！”禁区角附近的转身后仰跳投，空心命中。进球其次，整套动作的流畅完美度令仙道、流川都望尘莫及，更别提牧学长和我。
“哇啊！”不甘沉寂的阿南，将怒火凝聚在借助岸本挡拆甩掉泽北的突破抛投上，却又被生着弹簧腿的雅史一掌扇飞。深津接住篮板球后陡然加快节奏——印象中他的速度未曾至此——甩开土屋与板仓的追截全速突破，但却放弃上空篮的机会横向再传泽北。
“刷！”右脚为轴转体半周，左脚单脚起跳的后仰中投。
“defense！defense！”大阪反攻，巨蛋竞技场立马又变秋田——不，山王主场。
“队长小心！”中居话音刚落（在如此环境下能清楚听到，已经很不容易了），土屋拍离手掌的皮球便被泽北断走——其实是一记明目张胆的赌博式盗球，整个过程白色15号压根就没看绿色5号一眼。抢断后日本第一人全速冲刺，篮球仿佛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阿南和板仓拼尽了全力追赶，结果却是距离越拉越远。
“砰！”罚球弧切点起跳，如霹雳般石破天惊的双手大风车灌篮。
“泽北~~~！好棒啊~~~！！！”
“泽北~~~！再来一个~~~！！！”
秋田使出了家传绝学——全场紧逼区域联防。第二波呼喊声刚刚散去，深津便干净利落断掉板仓带球。
“我就不信挡不住你小子了！”岸本大吼着紧随阿南扑上，泽北却和山王队长来了一次完美球交接，利用无球间隙切入篮下。
“刷！”行进间接球起跳，如柳絮般柔韧优美的空中换手上篮得分。
第083话 观战秋田 阿南的执着
10月5日（10）·观战秋田·阿南的执着
两分多钟里，泽北独自一人完成11－0的得分冲击波，每个球都是在阿南头上打进的。每一次进球都伴随着观众们忘情的欢呼，接踵而至的又是“南烈垃圾”之类的诋毁语——这种攻击目标直指内心深处的摧残，无比致命。大阪教练北野老师叫了暂停，阿南和岸本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垂着头走向休息区——脚步比其它队员都显得沉重。
“jj，别喝得太猛啊……”茜注意到我一直在猛吸冷饮，“你身体比我好……可也得爱惜自己。”
苦涩一笑：“knejn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幅样子？”
“嗯，能理解。”茜轻轻挽住我手臂，主动转移话题，“这场比赛……大阪还会有希望么？”
“不敢太轻易下结论——但能认定，阿南不会有什么希望了，他不是流川。”
“……为什么？其实他们都一样很偏执。”
“对，不过两人的偏执不是一样性质……”我带着茜慢慢走进听说的回忆中。
十一年前的初夏，大阪，大阪府立体育会馆丰玉vs大电大附属现场。
丰玉高校休息区，须发花白的北野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教练席上：“哦，干什么，小家伙？普通人是不许进入场地的。”
7岁的岸本双手合十，笑得天真灿烂：“没关系吧。”
7岁的阿南站在岸本身边，双手缩进衣袖，棒球帽反戴在头上吃吃笑着：“嘿嘿。”安静的笑容、清澈的眼神、一脸好看的孩子气。
“丰玉队实在是太厉害了……每场比赛都拿100多分！”
“我也想靠近点看他们呐。”
观众们议论纷纷。“喂！”球馆工作人员凑了过来，“你们2个，到2楼去看比赛！”
“啊，不要紧。”北野老师转过头微笑着，映衬出阿南、岸本的惊讶神情，“这两个小家伙是我的孙子，一郎和次郎。”
两年前的秋天，大阪，私立丰玉高等学校理事长室。
“怎么，你们要向我上诉吗？”西服革履，一脸正经相的董事长。
“拜托了。”只留着中长发的岸本。
“请不要解雇北野老师……”眼睛泛着泪花的阿南。
“北野老师上了年纪，而且他的战术也已经过时了。”
“什么，没有这回事儿！我们……就是因为崇拜北野老师的跑轰战术，才考进丰玉高中的。我们今后一定会……”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这些话……但是篮球队是我们投资最多的部门，不仅购买了大量器材，还提供给前往海外比赛的机会。如果只能拿到全国8强的话，报社和电视台都不会关注我们，那我们的投资就失去了意义……我毕竟是经营者。”
在那之后的一天，丰玉高中篮球部。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教练金平健。”高大英俊，气宇轩昂的新老师。
“才31岁，真年轻呀。”身穿蓝白制服的丰玉队员们交头接耳。
“我不知道北野老师是怎么训练你们的，但是我的训练方式肯定非常严格——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丰玉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进攻强队，但是防守却很薄弱。今后我们要摒弃快速反击进攻战术，强化防守，弥补弱点！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全国4强，重新改写丰玉的历史——听明白了吗？”
放学路上，背着书包的阿南，秋风吹起他的头发：“别听那家伙的话，他竟然瞧不起北野老师。”
背着书包的岸本：“那当然……我们要坚持原来的战术。”
“谁说用跑轰战术拿不到全国4强？我们一定要证明——北野老师的战术是正确的。”
“没错。那样的话，就一定能让北野老师回来。”
“哗——”一阵欢呼声把我们拉回现实。球场上的泽北，追身盖掉了阿南的快攻上篮并控球在手！
加速突破甩掉板仓。
左手运球晃过土屋。
一个大幅度转身再过岸本，在中居头上将球打进，真正意义上的以一敌五！77:60，秋田又在不到3分钟内打出12－4——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用紧逼防守，北野老师的暂停布置化为烟云。
“nb里不是有句名言么？进攻赢得票房，防守赢得总冠军。”茜注视着我，“以南的技术和悟性，他又何尝不知道只靠单一的战术——会很难取得比赛胜利呢？他无须硬改球风，但也不该这么执着。”
“这就是阿南与流川的区别——都是偏执狂，但一个执着于篮球本身，一个却是执着于教他篮球的人。”我注视着场上疲惫奔波着的绿色5号，“北野老师走后，阿南和岸本打过无数场比赛，但在他们心目中都不是简单的比赛。这些比赛不是只要胜利了就可以，而是一定要用老师所教的方法取得胜利，不然赢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依旧不能让恩师回到丰玉。”
“所以不论用跑轰战术取得胜利有多么艰难、有多么不可能，都是只能赢不能输——没有一步退路？”
“对，但还只是对岸本而言。对阿南来说，习惯内敛的他是不稳定化合物，恩师能够刺激他爆发——所以ih上vs湘北一战带着伤痛和冰凉手感回场之后，还能凭借那份执着连续命中三分球。然而爆发不意味着无敌，当他遇到火力全开依然无法战胜的对手——譬如眼前的泽北，无论恩师再怎么安慰鼓励，他也始终逃不开愧疚与自责的阴影。执着成了束缚阿南的绳子，他和泽北本来就有的差距被无限放大。”
“当！”岸本吸引包夹后妙传给阿南，阿南的空位跳投依旧打铁。
“哇啊！”并非以身体素质见长的土屋，奋不顾身冲进了内线。野边打手干扰，土屋的补扣砸飞。
“刷！”“当！”ih大会上罚球命中率仅次于我（在罚球出手超过20次的选手中）的土屋也投失了一记罚球。大阪王者那张素来冷静坚强，喜欢微眯双眼，透出一种俾睨众生气质的清秀面孔，此刻也挂满了无尽的沮丧。
“喝呀！”雅史力扛岸本抢得篮板，原本也是一条彪形大汉的绿色6号，四脚朝天被顶翻在地。
泽北再度运球快下，在刺耳的欢呼声中快下。
阿南也再度拼尽全力追赶，在同样刺耳的诋毁声中追赶。
“两年来拼尽辛苦，还背上一个cekiller的绰号。最初我是想让北野老师重回丰玉，最后甚至连这些都不再奢求，只想给别人一个关于老师的证明——只想让老师知道：我们还在用着您教给我们的方法啊！”
可是老师能知道么？即便知道，别人又能看到么？
昨天激斗京都，35分7篮板7助攻4抢断，最后10分钟点对点砍下18分打爆京都ce哀川雄彦，将北野老师的告别赛延后三场——然而循环圈首战便打得如此狼狈。接下来还有顶上豪门神奈川，还有九州铁军福冈。延后的结局是一场又一场溃败，这对自己的恩师是福是祸？
第084话 观战秋田 壮烈收官
【10月5日（11）·观战秋田·壮烈收官】
全速前进的泽北突然变向朝左，更全速追赶的阿南自然不会跟着他拐弯——泽北人球一体的控球技术并没有让他减慢下来，但这一绕弯使两人的纵向距离拉近一段，接近同步了。“喝呀！”绕到面向篮框左侧的泽北腾空升起，保持面向篮框右侧的阿南也在第一时间跃起，伸直手臂袭向篮球。
两个月前，广岛，ih联合决赛首轮丰玉vs湘北现场。
最后1分58秒，头绑绷带的阿南走上木地板，比分是丰玉81:91湘北。
阿南：“实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忘记了一个大前提。北野老师经常对我们说的那句话——你们喜欢篮球吗？比赛本身的乐趣，我们好像早就遗忘了。”
岸本：“阿南……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我们一定要赢。胜利之后的快乐，比现在强上百倍。”
完全对立的两句话，却使两颗勇敢的心都100投入进比赛中。
眼前的赛场。
追在后面的岸本——在内线摔了一跤的他，跑得竟比拉在外线平安无事的板仓还靠前：“阿南！顶住呀！！！”
飞在空中的阿南，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根本触碰不到——哪怕一丁点橙色的橡胶皮。
统一战线以后，两颗勇敢的心却被残酷现实撕扯得鲜血淋漓。
“砰！”“轰隆！”
泽北在跳到最高点以后，用左手将球狠狠地扣进了篮框，前踢的右腿架在阿南左肩上——后者身子失去平衡，如突然被砍去翅膀的飞鹰一般訇然坠地，呈跪状摔到底线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