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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金屋第26部分阅读

    口是自动打开的。在上林苑、刘彻的地盘,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地道?也就是说,是刘彻把自己往这里引的?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引到此处?这里又是哪里?谷雨侧着身子跨出石门,在假山当中向外头张望,雨下得渐渐小了,这个院落里头张挂了许多的灯笼,即便是透过淅沥的雨雾,也能将院落当中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不大,三面都是两层的小楼,中间是假山以及围着假山的花丛。相比于动辄就占地数顷的汉大宫室,这间小院实在是太过“拥挤”,但正因此而显得几分精致,有些江南小院的味道。

    谷雨正纳闷着,不知道是哪里,自己又该不该出去,却听见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两声笑声从门内传了出来,已经有两个人往这边过来了。谷雨下意识地把身子往里头一缩,只余下一双眼睛偷睨着外头。

    只见两个女子一人手中抱着一团布就奔到了假山旁,谷雨心想莫非她们知道自己要来?正想着该不该直接出去,她们却驻足于假山前。抖了抖,将手中的布面抻开,各自寻了一株桃树,就把那一大块布盖在了桃树上头。

    眼见得两人冒着雨给桃树披雨衣,谷雨顿觉得好笑,哪有人这么傻给桃树披雨衣的。

    果然。其中一女对另一人道:“阿十姐,难道这十几株桃树都要这样吗?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啊……”语气里头已经透着一股不情愿。

    “要不我自己来弄吧。没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其实弄不弄都无所谓的,反正花总是要谢的,现在其实已经过了桃花的花期了……”

    谷雨觉得挺有道理地。即便她用这种方式挡了雨。可过不了两日。桃花还是要谢地。到时候还是一样。会有满地地桃花瓣。

    “能让它们多开一会儿总是好地。十四。你说万一陛下明天就过来看呢?”

    “万一?”名叫十四地姑娘忍不住笑了。“阿十姐。也就你还认为皇上会来。皇上已经好些年不来这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十不吭声了。低头抱着另一块布往假山这边更近了些。继续一抖。遮盖起另一株桃树。她地脸面向谷雨。谷雨从假山地缝隙中看去。只觉得这女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可又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十四也奔了过来。一边说着。“对不起。阿十姐。我不是故意地。哎。我……我不说了。我帮你啊!”她不由分说就抢过阿十手里头地布端。在那一抖。穿过雨雾。布后地容颜尽展。

    这一瞧。谷雨险些喊出声来。猛一眼瞧去。这个名叫十四地女子长得根本就和之前地那个自己一模一样。只有在细看之下。才觉得她和那个嬉皮笑脸、装疯卖傻地自己除了相貌相似外。并无其他特征。年龄也更是不符。

    但在这一刻,陡然间看见另一个自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谷雨还真的觉得毛骨悚然。这时候再看阿十,谷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因为她的相貌也有几分像原来的自己。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睛里头萌动的倔强。连自己瞧了也会有些犯迷糊。想着,屋内传来一个沙哑地声音,“阿十、十四,别折腾了,雨都要停了。”这声音难听极了,却偏偏和自己从前的声音如出一辙,只是相比而言要成熟得多。

    谷雨听得心惊肉跳,恍然明白她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第十个谷雨、第十四个谷雨,因为大家都叫谷雨,所以只好用数字来区分不同。

    原来,这个院子里头所住地通通都是平阳公主送给刘彻的“谷雨”们,有些是因为长得像自己,有些是因为声音像自己,当然,还有她自己,一点也不像自己,也被叫做“谷雨”送进来了……

    一想到有一屋子的人都有这里或那里像自己,谷雨就觉得毛骨悚然,再想到她们的主子刘彻居然有这样的癖好,把所有的谷雨都收集在一处,就更加觉得恐怖。本来还想从假山后头出去寻觅些饭食什么的,现在却让她不由得望而却步。

    就在她犹豫着准备把自己的身子缩回去的时候,外头地十四突然间尖叫出声,谷雨一抬头,只见十四和阿十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假山,也就是自己所在的方向,目光相接,猝不及防之下的两个女子都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谷雨听得她们的尖叫,生怕把不想见到的人给引了过来,赶紧硬着头皮从假山后边跑了出来,一面向两人摆手,一面解释道:“两位别害怕,我……我是平阳公主家的讴。”

    当浑身湿漉漉的谷雨完全暴露在两女面前时,她们自然是不再尖叫,只是心有余悸地看着谷雨,不解地问道:“公主家的讴?你怎么过来的?”

    谷雨回头看了一眼假山地石洞,难道她们都不知道这里的机关?原来她们不是通过这条隧道过来的啊。谷雨撇了撇嘴,她只当刘彻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只当所有叫谷雨的都是以这种方式到此呢。

    “你也是叫谷雨?”十四好奇地问着。

    谷雨无奈地“唔”了一声,还没等她苦笑,四面八方就传来了议论,“哟,公主终于又给皇上送谷雨了?”

    “刚好,你就是十六,我们这都是你的姐姐……”

    “怎么样,见着皇上了吗?”

    “这样的德性就进来了?……”十数个女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谷雨抬头一看,只见十几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女子围在旁边像看异类一样看着自己。

    第一章 最可怕的事

    这些谷雨们都是在听到十四的尖叫后,从屋子里头探出头来看究竟的。当听说有个新谷雨进来的时候,就更加耐不住性子,一个两个站出来看热闹。

    其他人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但谷雨在看到不同年纪、不同版本,有老有少的自己时,视觉上的冲击还是给她的心底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你……你们都叫谷雨?”

    那个声音哑哑的女子吭声道:“不错,我是第一个。她们都叫我大姐,这里算上你一共有十六个谷雨。我们和你都一样,都是公主送给皇上的。”她年纪看似最长,也因为资历最老,说话也有几分老气横秋,对谷雨直接问道,“你见到皇上了?皇上是直接把你接到这里来,还是先接进宫了?”

    谷雨不明白她问这些做什么,对于她的问题根本就不想回答,搞得好像政审似的,她可不想和她们上演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

    没等谷雨回答,十四就扑哧一笑,“大姐,依我看,十六八成是被直接送到这里来的。连我也都是如此的,更何况十六呢!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想的,她还真以为叫谷雨能讨皇上欢心呢,她哪里知道皇上早就已经厌倦了这个名字,恨不能永远不要看到我们这些人的面孔才好!”

    “厌倦了这个名字?”谷雨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是啊!”十四在新人面前忍不住卖弄道,“若不是厌倦又怎么会在前两年的时候把姐姐们都给送到这里来,又怎么会连我和十五瞧都不瞧一眼,就直接扔进上林苑?”她尽管语气轻佻,却听得出来她也有几分心酸。

    “十四!”阿十听得十四的抱怨,脸色有些惨白,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

    “怕什么,反正又没有人听见。我们在这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管的。”十四对于阿十的提醒颇为不满。心中的愤懑也就只有在谷雨这样的新人面前才能泄出来。

    她的话顿时让其他人的神情也都黯淡下来,明明是众所周知地事实。只是平日都自欺欺人地不去想罢了。

    “也不知道我娘她过得好不好。”另一女子不禁幽怨地叹了口气。“要是能像大姐一样。好歹伺候过皇上。我也就认了。可偏偏。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既然要把我们扔在这儿不闻不问。又……又为什么要从公主那接收过来?”

    对于她们来说。在公主府至少还有机会回乡。可是被刘彻关在了这里。却是连希望都没有了。

    谷雨已然从众人七嘴八舌地对话中明白过来。平阳公主年年向刘彻推荐“谷雨”。刘彻照单全收。一开始还把这些“谷雨”带回了未央宫。后来则干脆从平阳公主地手上直接转手扔进了上林苑。只是因为对平阳公主地赏赐照给。平阳公主便照旧给刘彻送上讴。只是刘彻这段日子对平阳公主也越来越冷淡了。要不是因为谷雨地一曲《诗颂》令刘彻勾起了对卫子夫地兴趣。只怕刘彻才不会频繁光顾平阳公主府。

    恐怕就连平阳公主也清楚知道。单单靠“谷雨”这两个字。靠那相似地容貌也无法使刘彻驻足了。

    雨又渐渐大了。其他人原本还有点兴趣。但这个新来地家伙一声不吭。只问不答。顿时让所有人兴趣索然。又各自回屋去了。

    阿十朝谷雨伸出手。想要把谷雨从假山中拉出来。可谷雨岿然不动。她要一个人留在这里静一静。

    阿十还以为她和十四、十五她们刚来时一样,接受不了被刘彻冷落的打击,便只得任由谷雨一个人继续站在那里。

    院子被灯笼照得如同白昼。每一个灯笼仿佛都代表着一个女子的心,高高地悬挂着,即使是大雨天,也点亮着,只期盼着有一日,刘彻能够踏进这个院门。

    可是谷雨的心却凉凉的,明明是浑身冷,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但抬头看向那些灯笼的时候。只觉得灯笼照得人刺眼。

    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恐慌,那种恐慌的情绪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那种害怕和彷徨让谷雨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终于明白她害怕什么了。

    她一再对李头推脱,不想再到汉朝来,推脱不掉被强行送回来,她就一直躲着不想再见有头有脸地人物。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再度见到他。

    她害怕公孙贺把自己想象成原先的自己,害怕平阳公主给自己取“谷雨”这个名字,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害怕她把自己送到刘彻地面前。

    她弄伤自己的脸。隐忍着自己的脾气。费尽了所有的心机,就是不想让他见到自己。不想让他也把自己当做那个谷雨。

    公孙贺可以,其他人可以,独独他不可以!她害怕他没有忘记自己,她害怕他会一直记得!

    她记得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一定做到,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她记得,却不愿想起。这句话就像是还没有愈合的疮疤,只要稍稍一碰,就会流出脓血来。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定然随着自己的“死去”而深深地烙在了刘彻的心底。

    当听说他收集了许多谷雨,当亲眼所见这么多谷雨地时候,她害怕得想要哭,答案,她早就知道。她明知道他不可能忘记自己,她明知道自己对于他的影响比对公孙贺还要深,只是她故意不承认,不想去见证罢了。

    说到底,她害怕面对刘彻,她害怕刘彻对自己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最最害怕的是刘彻把自己再度当成那个谷雨。

    可是,所有的害怕都不止是害怕,都成了既定的事实。而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谷雨钻回地道,她想要快速地把自己抽离开来,她一味地害怕,一味地逃避,独独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逃避,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自己的心。

    她其实真正害怕的不是面对刘彻,而是面对自己。

    第二章 梦中那条路

    谷雨又回到了岔路,岔路的另一端是什么,谷雨只在迈出了一步之后,就缩回了脚。她不想再看,只不过十几个女人就已经让她方寸大乱,她实在不知道还能以怎样的心情去继续掘她不愿看到的东西。

    沿着原路返回,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道里头回荡,她沿着石阶而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头在想些什么。

    眼前赫然多了一双湿鞋,谷雨还想往前走,却被这一双脚给拦住了去路。她抬起头,只见刘彻的那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出神。

    越是不想见就越是会相见么?!

    谷雨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刘彻怎么会在这里?他难道不是让卫子夫陪着?

    她重新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现他还是岿然不动地立在那。只是雨水同样浸濡着他,被雨水打湿了的散乱的头贴着他阴冷的面庞,在夜色下看起来竟然有些狰狞。

    “你?”谷雨刚刚问了一句,就闭了口。她慌乱地把眼睛挪开,调整着自己的心情,把刚才心中的那些挣扎和害怕通通排遣出去,现在的她得是歌姬莺莺,只能是莺莺,而不是谷雨。

    “走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刘彻平淡地问着。

    谷雨不想直面他的问题,而是把皮球踢回给他,“皇上怎么有闲情雅致到这里?”

    “朕在这里等你。”刘彻朝下逼近了一步,和谷雨的距离几乎只隔了两个拳头。

    “等……等我?”谷雨有些心虚,“皇上就知道我一定会走回来?”刚一问完,就觉得不对劲,她怎么问起话的时候还软绵绵的,难道刚才她不是和刘彻正对着干吗?

    刘彻不置可否地一笑。看着谷雨说道:“朕等着听你地感觉。一个人被扔下地滋味可好受?被逼着经受风雨可习惯?”

    谷雨全身地肌肉一松。刘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些?她嘴硬道:“还好。虽不习惯。却也不是受不了。”

    “哦?是么?那又为何躲进这里来?”刘彻才不顾及谷雨地颜面。直接点破了她地心思。“你根本就受不了地。你地眼睛早就已经出卖了你。人其实最害怕孤独。最害怕一个人面对自己。看清楚那个孤独地自己。”

    他眼睛里头仿佛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哀伤流淌过。看着这双眼睛。谷雨差点又掉落进去。他说地话让她心底一丝触动。“人最害怕面对孤独地自己?”

    “是啊。不过害怕之后就是享受。”刘彻唇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其实要是让你在那待上七八上十日。你若是没有疯癫。就可以试着享受这种孤独地感觉了。”

    谷雨看着刘彻地笑容。心底有些毛。再看他地样子竟觉得狰狞。享受孤独?除非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她是个群居动物。她死也不要一个人待在孤岛上。眼见得刘彻地笑让她愈地毛骨悚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支吾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比皇上。莺莺不会觉得那是一种享受。但皇上却能人所不能。能……”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下颌一凉,刘彻的一只手已经捉住了自己的下颌,紧紧的,差点没让她痛得叫出声来,他还是淡淡的笑,可是那双眼睛令人生寒,他说,“谷雨。是你让朕变成这样的!是你逼朕变成一个人地。”

    他脱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谷雨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不!不是我!”谷雨急急地辩解着,是推卸责任,更是不敢面对,“我……我……我怎么可能改变皇上?!”

    她努力使自己能够镇定些,她不敢对视刘彻,躲闪地否定着,“皇上是认错人了吧?”

    刘彻地手还是死死地捉着她,直到谷雨喊痛。他才松开手,厚实的手掌划过她的脸颊,轻抚着那一道长长的却已经有些淡淡的疤痕。

    手拂过的时候,只觉得痒痒的。

    谷雨下意识地侧了侧脑袋,想要从刘彻的“魔爪”下逃离出来。她这才现原来自己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经弄掉了,她再没有屏障能够遮挡她地表情。

    刘彻冷冷地看着躲闪的谷雨,刚才的出离愤怒渐渐平息下去,他笑,“你的确不是她。”

    谷雨的心怦怦乱跳。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没有落回实处。他果然也和公孙贺一样。从自己的眼睛里头瞧出了原来的影子,即便自己的相貌变了。年纪不符,他还是把自己挑做了泄地对象。

    刘彻的呼吸声清晰入耳,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脑袋有分崩离析的感觉。

    “你怎么可能是她?”

    刘彻又重新拾起谷雨,这一次,他几乎是贴了上来。

    谷雨还想再退,但人早已经抵着了墙,她根本就没有退路了。“你……你要做什么?说……说了认错人。”她变得语无伦次,看刘彻的样子渐渐成了重影。“奴婢名叫莺莺,不是谷雨。皇上之前还说让莺莺不要再用这两个字。”

    刘彻冷笑,“若是她,朕可就不这样对她了。”

    “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