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我掂起脚,抖抖索索的把自己的嘴送上去,他的食指却按住了我的唇瓣。
“蓉蓉,等你清醒过来,你会后悔现在的行为,你明明知道,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这个残局,给自己留一点自尊,没有谁会离不开谁,”
说完这句话,他就推开我,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话彻底惊醒了我,也让我陷入了极度恐惧。
短短几天,首先是我的文品和人品受到严重诋毁,接着我被bbtv炒了鱿鱼,然后我穿睡衣攻击梅晴的事成了天下笑柄,现在我被赶出家门,下命令的就是我的未婚夫沈文康——为了这个男人,我无情的抛弃了自己的家庭。
夜还能不能比此刻更黑?
安平很痛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窗外阳光明艳。
我依旧沉浸在黑暗里——沈文康的绝情让我痛不欲生,一个律师电话让我的黑夜越发无边。
“容蓉女士,你好,”他说:“我是明达律师事务所的郑明,我是代表……”
“我记得你,上一次就是你帮安平打的离婚官司,你有什么事?”
他略微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接到你前夫安平的——”
“直接说吧,他想干什么?”
“你前夫对你现在的精神状况表示非常担忧,鉴于最近两天你行为异常,他很担心下一步你会做更离谱的事情,为了避免安琪不受到任何不必要的马蚤扰,他希望你暂时不要去湖州,”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已经申请禁止你私自看望安琪的法令,”
“他没有这个权力禁止我探望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情恐怕不是你说了算,你昨天从学校把安琪接走,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让你前夫和学校的老师都非常担心,你的行为实际上已经严重干扰了他人的正常生活,”
“我昨天只是一时疏忽,忘了及时打电话……”
“你和我解释也没有用,问题是,安平的态度很坚决,我只是转达他的意思,还有,他希望你也不要打电话,至少最近几个星期,请你不要马蚤扰他们,”他说:“如果你私自去湖州探望安琪或者给安平家打电话,都是违法行为,你明白吗?”
无边黑暗(2)
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丧失了呼吸的力气。无论什么,不管是钱财还是名利,都可以拿走,可安琪——我唯一的女儿,我生命里最可贵的珍宝,谁也不能剥夺我拥有她的权力,谁能不能。
安平这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
门外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很急切。
“蓉蓉,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再不开门,我爬窗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穿过客厅,传到我耳边:“万一我失足摔死了,你可别后悔啊……”
是孟逸。
我走出去,把门打开一条缝。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静静的看着他。
“我来寻找一只迷路的羔羊,”
我头靠着门背后:“首先,你不是上帝,其次……我很好,”
“的确很好,尤其是当你穿着那件小白兔图案的睡衣,你看起来非常可爱,”他嘴角勾出一个微笑:“从来不知道你发脾气的时候会凑人,”
“我连她的毫毛都没损伤一根,”
“幸亏没有,免得打疼了自己的手,”他双手交抱:“下一次再有这样的好戏上演,麻烦你事先打电话通知我旁观……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我打开门,转身往卧室走去,坐在床边,两眼瞪着地板,他跟着我进来,在我旁边坐下,一言不发。
片刻后,我说:“我累了,真的很累,”
“累了就休息,其实这样也好,呆在家里安心调养一阵子……”
“家?”
我拿出昨天喝剩下的半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马上就无家可归了,”
他似乎没有觉得很诧异:“你和沈文康……”
我点头,声音异常冷静:“沈文康要我三天之内搬出去,安平也不让我去探望安琪……众叛亲离说的应该就是我这样吧,”
他沉默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正要再倒一杯,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把酒瓶拿开。
“蓉蓉,不要喝了,”他目光直射我的眼睛:“我要带你离开上海,”
“你说……什么?”
“我要带你去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静心休息,我不允许你这样酗酒伤身,”
我挣脱他的手,站在窗前,缓缓开口:“我很好,哪里也不想去,”
“不,你一点也不好,”
他站在我面前,手抚上我的脸颊,眼神热切:“你憔悴得让我……看你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我真的很好,”
他扶住我的双肩:“蓉蓉,不要任性,沈文康要你搬出去,你难道打算赖在这里,”
我立刻就说:“当然没有,”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哑口无言。
“如果你不想毁了自己的写作生涯,就暂时离开一阵子,从媒体的焦点里消失,”
“孟逸……我已经被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事业没有了,文康不要我了,安琪也见不着……”我声音梗塞,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来。
他轻轻揽我入怀,一脸的心疼:“别哭,别哭……你这样,我心都碎了,”
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他捧着我的脸,唇落在我的脸颊,轻柔的为我吻干泪水。
当他温热的嘴在我的唇舌之间纠缠时,我突然推开了他。
他眼神里有片刻尴尬,很快他就恢复自如,再一次把我禁锢在怀里,这一次他没有吻我,只是捏住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
“蓉蓉,”他的样子有点霸道:“把这里的钥匙给我,”
“为什么?”我愕然。
“因为明天我要过来把你的东西都打包搬出去,”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胡思乱想,我要你收拾一下,马上和我离开,”
“去哪里?”我迟疑了一下,说:“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在你眼里,我是那样下流的男人?”他脸上是一丝苦笑:“我的确很想和你同居一室,不过我不会乘虚而入,”
我难堪的低头。
“我要你远离上海的喧嚣,把这些不开心都抛在脑后,相信我,你现在需要的是完全放松心情,好好睡觉,听听音乐,看看小说,散散步,聊聊天,”
我没有出声,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如果继续呆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重温我和沈文康的点点滴滴,回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震惊事情,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比如淹死在浴缸里。
“好吧,我收拾一下,”
“书和cd之内的就不要拿了,那里很多……”他用手指卷住我的一缕长发,戏谑道:“好好洗个澡,你浑身酒味,刚才亲你的时候差点被你熏晕了,”
我脖子发热,只觉得羞恼不已,举起拳头想要打他,他握住我的手,一脸微笑:“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最好不要用这种小女人的姿态挑逗我,”
我顿时无语——竟然说我挑逗他!
淋浴出来,我感觉一身轻爽,脚边是一个大行李箱,肩上是一个背包。
站在门口,我恋恋不舍,无数的美好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深深一个呼吸,最后看了一眼,然后锁上门。
孟逸把我的行李放进后车厢,认真地看着我:“现在我要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你的手机要保持24小时畅通,第二,你的车要紧紧跟在我后面,第三,我要你保证,永远不会和我玩失踪的游戏……”
我无奈的叹气:“我既然决定跟你离开,就不会做任何离谱的事情,”
“我要你亲口保证……”
“我发誓,我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很好——万一路上你跟掉了,一定要马上给我打电话,”
“孟逸,我不是三岁的孩子,而且……除了我父母那里,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你可以依靠我,”他停顿一下:“我现在做的一切,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明白吗?”
我心里一热,差一点就要抹泪,他揉揉我的头发,笑了:“好了,一脸要哭的样子,又没人要你以身相许,这么难过干什么?”
我很乖,一直开车跟在他后面。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朝着苏州城的方向前进,穿过热闹的街市,慢慢的,车子驶入僻静的郊外,眼前的马路变小变冷清。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这里房子不是很多,基本都是独门独户,建筑风格相当欧化,应该是有钱人在苏州郊外的小别墅区。
四周很多树林,挂个吊床,在林子里百~万\小!说应该很惬意。马路对面有一个很大的湖,天蓝水碧,果然是天堂般的美景。
最后,我们停在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房面前。
无边黑暗(3)
站在大门前,看着院子的自动门慢慢关上,我说:“这地方真不错,是你买的?”
“我倒很想有这么一个金屋来藏娇,不过,我还真没这个嗜好,也没这么多闲钱,”孟逸笑笑:“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他去年移民加拿大了,”
“这么漂亮的房子就这么空着,真可惜,”
“他每半年都回来一次,看看朋友,走走亲戚,”他拿出钥匙:“他让我周末过来休息,我嫌远,就来过一次,他不到春节不会回来,所以……”
“我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住那么久,”
“我知道,没人要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你有车,去哪看风景,去哪游玩,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建议你暂住一阵子,就当是度假,利用这一段时间长胖一点,看看你,瘦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我低头看了看,感觉胸前似乎真的干瘪了不少,手腕也没有以前那么圆润。
一抬眼,就发现他嘴角含笑盯着我,说:“先住半个月怎么样?”
我脸一热:“我想先进去看看,万一不喜欢他家的装修,我最多住三天,”
“你这女人,都无家可归了,还这么挑剔?”
进门不到五分钟,我就答应他愿意在这里小住半个月。
房子的主人显然品位不俗,室内装饰看似简单,却很有讲究,橡木地板,花梨木家具,亚麻窗帘布,楼下除了客厅厨房之外,有一间大书房,楼上是四间卧室。
“这间卧室的落地窗正对着后花园,就这里了,”
“你喜欢就好,这里上网也很方便,书房里有很多书,dvd也很多,所以你绝对不会无聊,”
我们四处转了一圈,回到客厅,他把我按在沙发上坐下,神情严肃的看着我:“蓉蓉,有几句话我必须再说一次,”
“放心,我不会点火烧了你朋友的洋楼,我也不会和你玩失踪游戏,而且,我会保证手机24小时畅通……”
他满意地点头,说:“还有,既然沈文康这么坚决,你就不要再去纠缠他,”
我愕然:“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要脸的女人,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他笑了:“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另外……暂时不要去看安琪,也不要给安平打电话,”
我立刻就摇头:“让我不去见安琪,不可能,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只是让你暂时不要去,安平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你和他对着干,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僵……或者你可以请赵明夫妻在中间调和一下,”
“安平属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听?”
“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我会请律师出面,”
我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明天我会去把你的东西打包搬走,暂时就先放我家里,”他若有所思:“我会找沈文康谈谈,你们一起购置的家具,还有房子的首付款,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处理,”
“我并没有出钱买房子,只是买了几万块的家具而已,”我小声说。
“那也要争取,”
“我和他同居这么久,家用一直都是他负担,几万块就算了……”
“不行。他是男人,贴补家用理所当然……你既然不想在这里长住,以后总得找个房子,不管是租还是买,都需要钱,”
孟逸这句话如当头喝棒,我一下子清醒了:“是的,是的,我需要有自己的立锥之地,我早就应该买个房子,”
“以你现在的状况,估计短期之内很难卖出任何剧本……买房子的事恐怕要先等等,”
“我在银行还有一点存款,加上我的投资,买个两居室应该没问题,”
“你银行里有多少存款?”
“大概30万,”
他犹豫了一下,说:“bbtv已经正式发了通知,要求你尽快归还预支的35万稿酬,”
“我在陶勇那里还有150万的投资,”
他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投资了这么多钱?”
“就七月底,说是有个地产开发项目,我看现在房价只涨不跌,想乘机赚一笔,”
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片刻后,我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前把那笔钱要出来,”
“到时候再说吧……最后……我想说的是……有一个姓庄的心理医生,是一个熟人……蓉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想找个人陪你聊天,当然,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我也非常乐意当你的听众,不过,有些话你也许更愿意和陌生人说……”
我凝视他:“谢谢你……我真的很感动,孟逸……你真的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我就想对你好,”他站起来,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去厨房看看缺什么东西,超市离这里不远,我出去帮你买回来。”
无边黑暗(4)
半个小时,我刚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孟逸拎着几袋的东西回来,把空空的冰箱顿时塞得拥挤不堪。
他拿出五六个打包好的饭盒:“估计你今天也没心情做饭,我买了几份外卖,都是你平时喜欢吃的,”
看着堆得高高的食盒,我说:“你真把我当猪养,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吃不完冰冻起来,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在微波炉里热热就可以了,”他拿着车钥匙,朝门口走去:“时间不早了,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我先回去了,”
我小声嘀咕:“还以为你要陪我一起吃午饭,这么快就走了,”
他突然转身,站定,唇边浮现出一个坏笑:“你这是不舍得我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吧,走吧,”
他的笑容慢慢凝结在嘴角,定定的看了我几秒,他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柔声说:“蓉蓉,我想看你笑的样子,”
我一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这是强人所难,我没哭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捏了捏我的手心:“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我点头。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生活会继续,你的日子也还会继续,这个世界上没有跨不过的坎子,”
如孟逸所愿,他离开后,我找了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躺在花园的吊床上,秋天的阳光从繁茂的树叶里透射过来,在书页里落下斑驳的亮点。
尽管享受着我最喜欢的侦探小说,连日来的紧张焦虑和恐惧不安让我身心极度困乏,就像中了巫师的咒语,几分钟之后,我沉沉睡去。
当我睁开眼睛,空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凉意,太阳已经掉到树梢后,我感到浑身冰凉,浑然不知身处何处……几秒钟之内,所有的事情瞬间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就像是一阵洪流扑面而来,我顷刻淹没在绝望里。
我冲进客厅,第一个反应就是拿起手机——给安平打电话,告诉他,他的行为是卑鄙的,邪恶的,冷酷的,我现在就要求和安琪说话,明天我就要去湖州看她。
我双手发抖,手指停留在按键上迟迟没有摁下。我说服了自己,因为明白正面冲突的结果只能恶化现状。我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又吃了一盒外卖,感觉肚子非常不舒服,检查之后,才发现大姨妈提前光顾。
我开车去了最近的超市,买了一些卫生棉,犹豫半天,我还是拿了两瓶干红——我没有打算酗酒。
晚上九点半,我已经躺在床上,可我无法入睡,于是我找了一盘dvd,很老的一部爱情片《卡萨布兰卡》,影片的结局,里克没有鼓励伊利莎留下来,他说:“也许不是今天,也许不是明天,但是这以后甚至你的后半辈子,你一定会后悔,”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当伊利莎离开里克,我还是像个傻瓜似的哭得一塌糊涂。
这以后,依旧无法入睡,我又找了一部周星驰的喜剧片,等屏幕上出现“the end”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倒在床上,很快就不省人事。
我是被孟逸的电话叫醒的,从昨天离开后,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