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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第202部分阅读

道:“我在此,忙得很,怕是没工夫见你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

    对方笑了起来,他对柳亦满是敌圞意,但对老蝙蝠说话时,语气中却充满敬意:“晚辈没事,拜见缠头老爹。”说完之后,他又陡地提高了声音,怪声断喝:开…喝、爱!”

    七字咆哮,发音诡谲,既不是法咒也不是梵唱,可每一字都仿若惊雷炸断,吼声中并无灵元颤圞抖,但充满了无形却有质的洪浩大力,比着宗师圞法术也毫不逊se,直直轰入傀儡阵中。

    虽然此人距离他们还远得很,但场中高手都能‘听得明白’,他是以声入道,他的声音就是神通,就是本领,就是力量,比起中阶宗师还要更加凶狠些……胖海豹,天眷,天音神力。

    整座中土,就只有胖海豹一个人,因为‘啃’了天地岁,让他的天眷神力真正觉圞醒,从一个海匪中的小脚se,一举突破到宗师战力。

    胖海豹平添巨力,整个人也为之‘虚浮’起来,叛出轱辘岛,与青衣爆发严重冲圞突,一夜之间从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海盗化身杀人凶魔,一路杀到中土内陆,被柳亦生擒,交由青衣大老板石林收圞押,石林因为他和梁辛的交情,当时曾承诺,容梁辛见他最后一面之后再开刀问斩。

    可这‘最后一面’始终未能见到,石林也始终留着胖海豹没杀。

    再后来傀儡邪术爆发,九龙司大牢中从看圞守到凶圞犯,或成了傀儡,或被傀儡所杀。胖海豹是天眷之人,不受邪术,趁机逃脱了,那时九龙司已经彻底瘫痪,哪还有人顾得上一个逃犯。

    胖海豹游荡良久,差不多三个月前进入了苦乃山,他了解梁辛出身此间,进山就是想看看老朋友,但山中妖怪不怎么待见外人,他也不敢走的太深。直到不久前山中妖倾巢而出,他也远远缀在后面跟来看热闹。

    果然,被他看到一场大热闹……胖海豹知道山中妖不理外物,绝不会平白无故去打仗,除非战场中有精怪熟人,胖海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辛被困于此,立刻扬声询问。

    梁辛不在,他又多问了句缠头老爹,老蝙蝠在。

    在他们探险麒麟岛时,大家都得了好处,唯独他两手空空。后来老蝙蝠传了一道‘咒法’给他作为补偿,就是他刚刚大吼的‘佛昂开…呐律喝爱’。这道‘咒’,和法术全无关系,是吐纳顺气、抑扬开声的法圞门。是老蝙蝠查阅古籍记载后、又按照胖海豹的特殊力量,专门研创出来的‘吞吐开声令’,虽然只有七个字,看似简单,但修圞习熟练之后,能把胖海豹的天音之力硬生生提高一个档次。

    老蝙蝠于他有恩,小恩……所以胖海豹杀向傀儡。

    平添巨力,让他的眼界空了,让他的心思飘了,可不管怎样,至少他的骨xg没变,当年海匪与梁辛初遇时,他为了找梁辛,一个人跳入大海,此刻为了恩圞人被困,他又发动神力,孤零零,一个人,冲入无尽傀儡之中!

    胖海豹,小角se,不入流,自己为是,恃强杀人,嗷嗷怪叫着往傀儡大军里冲!

    柳亦全没想到对方竟杀了进来,手上的蛊术都不禁一缓,老蝙蝠更是皱眉,开口欲喊,这才发现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略略迟疑了下才扬声道:“速速退去,多你一个也没用。”

    佛呐爱……回答老蝙蝠的,就只有这一声声毫无意义,却充满力量的开天大吼!

    身边全无同伴策应,日馋、苦修等人距他数十里之遥,胖海豹一个人,即便他已跨过逍遥中阶之力,在浩瀚若汪圞洋的傀儡雄兵之间,又能算得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胖海豹的下场……老蝙蝠不再开声劝阻,而是转头望向柳亦:“你曾把他抓了送官?”

    “是我该死。”柳亦独手挥起,自扇一记耳光,不算响亮但下手奇重,半张脸都变得血rou模糊了。

    老蝙蝠的嘴角抽圞动了一下:“该打,却不该死……该死的是它们。”说着,他伸手面前无尽傀儡雄兵,而沉默片刻之后,老蝙蝠忽然跳脚嘶吼:“老圞子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吞吐开声,七字喝令,才刚刚念到第四遍,就戛然而止,再无声息。而日馋、苦修、精怪的阵中,却同时爆发出浩浩长嗥,神通、法术在一瞬间里几乎挣裂天空……有人想哭,有人怪叫,有人发疯般的跳脚怒骂,中土世间,最后一个援兵已死。

    中土世间,最后一个援兵已死

    第四六五章 了却小事

    七天之后,众人合力,把战场‘推’离南疆,正式进入中土内陆;而此时,梁辛也开始踏出第四步……

    梁辛能够突破规则,但无法改变规则。

    他是随心所欲的卒子,可以不管规矩,可以斜刺里飞出去杀掉其他棋子,但这并不是说,其他的棋子就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只不过,别的棋子仍得按着规矩来罢了……如果梁辛站在‘日字角’上,对方的马就能踩过来;如果炮与他隔山相对,照样可以轰到他。当前一战便是如此……他仍是那颗凶猛的卒子,但贾添能够调运盘中所有的‘棋子’来与他为敌。

    贾添的神识,已经和整盘棋、所有的棋子都融为一体,每个棋子都是贾添,但贾添却不是任何一枚棋子在‘神杀’之内,梁辛要想赢,就要杀光局中所有棋子。

    那些源源不绝、被贾添接引而来的‘乾坤气势’,实际是最最简单、最最纯粹的力量,平日里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但就是它们催动大河流淌、支撑高山傲立,这样的力量,只要足够多、足够大,完全能够对梁辛造成致命伤害。

    而在‘神杀’之中,梁辛甚至都没办法逃走。芥子须弥,贾添传令江山、调运天地,他发动的‘神杀’,干脆就可以看做是中土世界在识海中的一个投影,两重世界看似无关,其实统一,道理玄虚的很,而真正的意义仅在于:梁辛逃不出中土,就冲不破‘神杀’。

    打,就得抹灭整座江山;逃,除非能一步跨入其他世界。对付‘神杀’,梁辛全无胜算。所幸,他身心合一,虽然陷入对方识海猛攻,却也能体会真实世界、六步距离。

    人力有穷尽,梁辛能突破第一重天道规则,但没办法突破自己,他也是有极限的,在承受神杀猛攻的同时,平时再简单不过的举足、迈步,也变得无比沉重,要知道,他几乎是‘背’着小半个世界在向前走,想要不摔倒都已经竭尽全力,又哪还能发动逾距。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走过去,就能扯贾添的他头发,就能插敌人的眼珠子,就能……赢下这一仗。

    贾添的全副精神,都已经和源源不断汇聚而至的中土精气融合在一起,向敌人发动凶狠轰杀。根本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到梁辛还能向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过贾添不是‘人’,他是人形大畜,天生拥有野兽洞察危险的本能,他不知道梁辛的‘行动’,但却能本能地察觉到正有危机逼近,由此,他的攻势也愈发猛烈了……第一步,四个时辰;第二步,三天;第三步,七天。

    梁辛的第四步,用了整整十六天。

    当他第四步站稳的时候,镇百山已经出现在曲青石、柳亦等人的视线之中。

    第五步,四天之后,只差一步多些了……此时,中土上最后的修家们,距离镇百山只剩百里。

    小眼,就在山中

    从南荒到内陆,整整一个月的苦战。始终突在最前的北斗星阵,早在十天前就‘散碎’了,星魂中的力量告罄,就算老蝙蝠等人再怎么想打想拼命也没用。

    当时郑小道还有些不甘心,皱眉问道:“星魂不行了么?”

    七颗星魂能在这样的恶战中坚持二十天,已经算是个小小的‘奇迹’了。只是郑小道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戾蛊星魂之中,还残存着一些力量,但无论怎样催动,都没法把它们激发出来。

    老蝙蝠摇头:“星魂里最后那点力气,是它们保命用的,你我唤不起的,罢了。”说完,一生桀骜的老缠头颓然挥手,转身退入了开去。

    从那时开始,老叔风习习就脱离了星阵、同时也接替了星阵,冲在最前替身后同伴开路。外有麒麟真身,内由浮屠以先天造化炼化千万年,绝代鬼王,再不见往昔懦弱,挥手间万鬼哭嗥,举步时幽冥隐现,他就是阴差、就是判官、就是阎罗王,一路走来,杀人盈野。

    冲杀到现在,老叔的麒麟身外身已经损毁了大半,修为消耗极巨,老脸苍白如纸,就连脸上金钱斑都暗淡失色。他的修为远远高于同伴,但是在冲杀之中,依着他的性子,只要还能动就决不让身后同伴冒险,在最后十天的突袭中,风习习几乎凭一人之力,挡下了来自傀儡大军的快一半的压力。要不是他,众多妖人、精怪,也根本没希望看到镇百山。

    而此刻日馋、苦修、苦区群妖也伤亡过半,三百巨蜥只剩下不足百头……可他们也真真正正,推着千万傀儡的包围、推着巨大的战场辗转万里,离人谷赫然在望

    一个月来,众人第一次停下了前冲的步伐,在抵挡傀儡疯狂围攻之中稍作休整。

    镇百山仿若有灵,似乎也察觉不远处弥漫的滚滚杀气,山中无数锥子般的尖峰,也显得愈发淬厉了,仿佛随时都会激射而去,当空一击。

    北荒的巫士们就在同伴之中游走、分发着丧家法器,以便战友们能够被小眼所吸,就连那些幸存的大蜥也不例外,或在颈子上套了个招魂锁,或在尾巴上帮了只通阴铃……

    三十余天的恶战,把无数傀儡雄兵硬生生从南疆推到镇百山……它更像是一场‘血腥比赛’、一个‘血腥游戏’,能成功逃入小眼,他们就赢了,至于‘逃生’两字,也不过是赢了‘游戏’后的奖品。

    这一仗,对世间妖人、山中精怪而言,其实早已和生死没有了太多关系,冲冲杀杀、咬牙苦撑,固然也是为了‘奖品’,但更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赢,想有朝一日,能指着贾添的鼻子狂笑大骂上一句:“傀儡雄兵?狗屁能奈何老子一根毛吗?”

    赢,只差百里。

    不久之后准备完毕,魔主层层传令,众人纵跃而起,齐齐地嘶吼中,再度开始猛冲,最后一次冲锋却不料,就在他们正准备一鼓作气杀入山谷的时候,山中陡然炸起连串轰鸣,一重重尖锐的锥峰,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崩裂开来、拦腰折断

    与当初猴儿谷大眼遭遇‘乾坤一掷’、贾添发动守护禁制时如出一辙,镇百山中的层层峰岭从中央炸散,尘烟落尽,所有山岗全都变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端坐着一个人。

    人形兽、山天大畜。

    小眼周围,也和猴儿谷一样,早就被贾添养下了大畜的禁制。

    日馋众人大都了解梁辛、贾添在猴儿谷对付乾坤一掷时的情形,当然也能认得,眼前这些‘山中人’究竟是些什么,当然也能知道它们的力量何其可怕

    刚刚振作起来的士气,还没来得及用于冲锋,就轰然散碎;近在眼前的希望,一瞬间被数百头人形大畜挡在身后。

    苦战万里,徒劳送死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在日馋中,血河屠子的地位不低,但他的修为比不得其他魔主,到了后来已经脱力,全靠着胸中一股戾气强撑着,此刻又见镇百山被大兽禁制把持,心丧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双腿发软一跤摔倒在地,目光涣散,口中喃喃念叨着:“贾添龟儿…他早都算计好了…他早就知道老子要来小眼避难”

    ‘劝你们,专心结阵、应战,别想偷懒耍滑。’贾添带梁辛离开前,最后对日馋等人说的一句话,言犹在耳……

    可到了现在,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再回头杀回南疆去?或者再来一个‘迢迢万里’、把战场推去苦乃山、去冲击大眼和贾添同归于尽?

    凭着日馋、精怪、苦修等人残剩实力,无论是哪个方向,至多能再推动战场一千里。除了百里外的镇百山,他们哪也去不了。

    而此刻,有人笑。大祭酒秦孑。

    笑容清淡,笑声却决绝,一字一字说道:“即便搬了家,镇百山也还是离人谷的地盘,秦孑以上,离人谷列祖列宗,都见不得我家的山,被这群畜生把持”说着,美目流转,又望向身边的屠苏,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呢?随不随我去?”

    屠苏的修为浅薄,从头到尾始终都跟在秦孑身边,受她保护,并未受伤,闻言挺起胸膛,看样子想说上几句豪言壮语,可嘴唇颤抖着、喉咙哽咽着,最终也只说出了说出了七个字:“永侍大家姐左右。”

    秦孑闻言大笑:“好孩子,不亏离人谷二祭酒,更不枉我疼你一场”

    屠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生离死别了?他舍不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大祭酒笑,二祭酒哭,哭笑声中青绿乍现,大片荆棘凌空而现,两位离人谷祭酒一起向前冲去

    跨两表情狰狞,分不清是在怪笑还是惨叫,呲牙咧嘴地说了句:“总不能死在娘们和娃娃后面吧”

    话刚说完,身旁的琼环就恶声骂道“娘们你妹、娃娃你妹,你还不是娘们生出来的、还不是从娃娃长起来的,杀龟儿吧,那么多废话做个爪子”

    “我娘就是你母亲,什么娘们。”跨两哭笑不得,手中法术则陡然猛烈起来,与妹妹并肩突袭。

    不止跨两兄妹,还有一众魔主,山中大妖,而大毛小毛和屠苏交情好的很,见他一动,金铃也再度响起,巨蜥振翅而起……明知火坑,还往里跳跳了又有何妨,大不了再来一世轮回吧。

    冲杀,风雷滚荡,炸碎千里安静,生死大事变得狗屁不如,天地之间,只剩这最后一群野兽,为战而战

    柳亦、曲青石、青墨三人联袂,今生有幸兄妹一场、兄弟一场、夫妻一场,最后‘一步’时,谁又舍得离开另外两人,可惜老三不在,幸好老三不在,只是不知道,等轮回之后再见面时,他还能认得我们么?认不认得没关系,他能记得就好。

    最后爆发出的力量,又推动着巨大的战场开始缓缓移动,方向直指苦乃山

    厮杀中,青墨和其他人一样,不停地嘶吼着、怪叫着,曲青石和柳亦却一声不出,但他们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嗡动,青衣,唇语,无声交谈。

    两个人在商议着最后一件事:待会杀入离人谷之后,怎样才能把青墨送进小眼。前面有大兽狙击,在场绝大多数同伴都会惨死,但也还有一线希望逃入小眼,两兄弟奢望着,把这‘一线希望’系在小妹身上……兄弟俩正商讨着,一旁青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曲、柳两人说了句:“我一会就回来”说完,晃动身形穿插战阵,来到了秦孑身旁,脆声道:“大祭酒,有件事想问问你。现在有些不是时候,不过…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你别见怪。”

    秦孑决意一死但心神未丧,从容应道:“问吧,现在时机刚好,谁也不会再说谎。”

    死到临头,又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青墨抓紧时间:“我哥哥……”

    刚说了三个字,大祭酒就笑了,明白小丫头想要说什么了,打断了她:“青墨,你可知道我的年纪么?抹掉零头不算,已经两百岁了……就是你的父母、爷爷,见到我,也要喊我一声前辈。”

    青墨才不把年纪当回事,摇头笑道:“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才两百岁嘛,比我想得可年轻多了”

    “两百岁,不少了。”大祭酒笑而摇头:“这世上除了成仙一事,对我而言早都没有其他诱惑了。能懂么?”

    青墨还有些迷糊:“你说的是道心?这个好办,关键是…”

    还是不等她说完,大祭酒再度打断,柔声道:“不止是道心。你没活过,所以不懂得,两百个春秋见过的事情实在不算少了,他看到的,和我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他觉得有趣的,我会觉得无聊;他喜欢的、羡慕的,我会觉得无聊;他重视的、珍惜的,我还是觉得无聊。这就好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就算身体再怎么结实,也不会去和娃娃们一起丢沙包、跳房子。”

    说着,大祭酒浅浅一叹,似乎想再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清淡道:“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