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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儿报第5部分阅读

掉三点水,是个‘曷’字,加上草头,合起来是个‘葛’字;他又说‘只不过山人’,‘山’字添个‘人’旁,是个‘仙’字,他说‘爵在侯伯之上’,‘侯伯之上’是‘公’,他说‘飞不去,将两翅压在下,若相并之鱼鳞。’是个‘羽’字,加上‘公’字,是个‘翁’字。总合起来,是‘葛仙翁’三字。岂不是葛仙翁临凡?”

    廉小村听了不胜大惊大喜道:“我就疑他不是凡人,竟是葛仙翁了指点我夫妇。”说罢就拜。潘氏与廉洁听明,不胜惊喜,亦忙下拜。廉清也拜了四拜。拜完一家欢喜无限。次日又领他到坟上拜过,便打发廉清依旧到幸尚书家来。

    府县官见廉清少年发解,后来前程远大,便竭力趋奉,送旗杆,送匾额,十分加厚。宗师又行文,先送廉清下学,然后迎举。附近乡绅纷纷来贺。廉清忙乱不了。

    夫人因悄悄与幸尚书说道:“女孩儿一时未有下落,今廉清在家使外甚是担忧,又不便着人寻访,你须速速打发他进京会试。等他离了此地,我们好去寻访,若再耽迟,恐他晓得些风声,就不妙了。”幸尚书道:“这也说得是。”遂催廉清早到京去静养,以俟春闱。又付盘缠,打发家人服侍,就与廉清饯行。廉清每每要见小姐一面,谢她一番,不期再不能够,又不便请见。正思量无计,不期丈人、丈母,立刻催他进京,便没奈何,只得带领家人起身。一路而去。正是:

    催去再三催,愿留留不住。

    岂是两无情,各有深心处。

    却说毛羽,自同了幸公子在船中叙明是通家子侄,又见其年纪幼小秀色侵人,甚是爱他。又引他到后舱拜见叔母,故亲亲热热带他进京。不一日到了京中,毛羽便入衙行事。因他要做好官,故秉公矢直,甚是风宪。

    一日闲暇,对夫人说道:“我看这幸公子仪表非俗,前日不期而遇,似有天缘。若将小燕孩儿配他,倒也是一件妙事。你道如何!”白氏道:“我也这样想。若使他二人配合,真是一对玉人。”毛羽道:“只是年纪尚小些,女孩儿转大他一岁。”白氏听了笑说道:“你我做亲,你也只得十六岁。等他明年做亲就是了。女儿大一岁,也不妨事。”毛羽听了也就笑笑不题。

    且说昭华小姐与秋萼二人一时改了男装,只指望躲在鸿渐村公婆家去,等事完归家,不期出门走错了路,遇着毛羽在轿中看见,只得假了哥哥名色,认了子侄,一时事急相随同到京中住下。

    毛羽因收拾衙中书房,与她百~万\小!说,她坐卧就带着秋萼服侍,故此到也安然。但时常想到改装出走,至今男装;又想起家中父母忽然不见了我二人,不知如今怎样愁苦,又不知廉郎近日作何事情,未免凄凄恻恻。秋萼因暗劝道:“小姐不必如此。今日虽然离乡背井,却完名全节在此。若守在家中,夫人逼你改嫁,你的性子又烈,死活存亡俱不可知。”小姐听了点头道:“这也说得是。但是我想,如今远隔多时,大约贝家之事不见了我,自然瓦解,料想可以回去。若只管在此,一时被人识破行藏,就不妙了。”因此时常求毛羽着人送回,怎奈毛羽夫妇胸中别有成见,故只是含含糊糊,也不说送,也不说不送,只管因循不题。

    却说宁无知收了贝家公子这些礼物在家,十分动火,便终日与楮媒婆鬼混,竭力奉承。奉承得楮媒婆快活,便言听计从。宁无知只叫人到幸家打听,自己的初意还打算冷一冷场,与姐姐商量,将外甥女接来家,取巧儿嫁与贝公子去,落得自受他的财礼。故在贝家只朦胧许下,并未回绝。当日见幸尚书发急,他也不在心上。后听见夫人着急放死,也还不在心上。到落后忽听见小姐与秋萼见夫人许了贝家,连夜逃出,不知去向,他便急得没法。

    因与楮媒婆算计道:“小姐不见了,却将何人去嫁贝公子。”急了两日,又听见廉清回家十分荣耀,又进京会试去了。欲要悄悄来见姐姐,不想姐姐又改过心肠,恨他撺掇,害了女儿。不许他上门,故不敢来见。

    又过了些时日,这贝公子择定了成亲日期,着人来催。宁无知与楮媒婆一时只急得走投无路。楮媒婆便埋怨道:“不如当初,等我去说明,也完了一件事。你又说得千稳万稳,哄得小姐来家,母舅嫁外甥女。如今小姐不见了,贝家又要来娶人,如今将什么人还他?”埋怨了一番,终是无法。

    宁无知也想来想去,也没法可处。忽然想了一个主意,便笑说道:“人倒是有一个还他,倒恐怕你不肯。”楮媒婆道:“既有了人,是绝妙的事了。为何我不肯?”宁无知道:“只是不好对你说得。”楮媒婆发急道:“事情到此田地,有话趁早商量,还有什么不好说得。”宁无知道:“我想为今之计,若正正经经到贝家去说,断然不妥。惟有个兵行诡道,去哄骗他方妙。”楮媒婆道:“你打算怎么去骗他?”宁无知道:“我看这贝公子哪里,就是贪着我外甥女儿的才貌,只不过好滛而已。大凡好滛之人,有一忘二。只要有人与他同床共枕就罢了。如今只借重你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到临期识破,与他说明就好大家混赖。况且与他是久相知,自然一时变不过脸来。就变了脸,你说明还他原礼,天大事情在你面上也忍住了。”楮媒婆听了,一时念愁叫苦,不愿欲行。当不得宁无知百般撺哄;又想并无别法,只得说道:“罢罢罢,拼我身子不着。”二人便商量做事。

    到了吉日,二人已与贝公子说明,是幸小姐在宁家私自出嫁,万不可张扬,凡事只宜减省。贝公子等到定更时分,方着十数人到宁家来娶。不一时到了宁家,宁无知做了主亲,款待了来人。楮媒婆也在堂前忙乱了一番,便踅到房中打扮起来,不一时将锦袱遮了头面,宁无知搀扶坐入轿中,轿人抬起。宁无知又对众人说道:“楮妈方才入内,一时腹痛不便行走,烦列位照顾新人轿子,她痛定了就来。”这些娶亲人只要有了小姐在轿中,哪里还管有媒婆没媒婆,便应了一声,抬着就走。

    不一时抬到家中,贝公子早已穿着吉服,厅中灯火辉煌。早报说新人到了,便满心欢喜,忙叫侍女把新人扶出轿来,同拜了天地,齐入洞房,同饮合欢杯。贝公子正打算到新人身边替她除去锦袱,不期新人就往床上去坐,只将帐幔抵死抱住不放。贝公子见新人怕羞,便不好就来动手动脚,只得自己吃了几杯喜酒,便叫人撤去,又遣出了丫鬟仆妇,将门关好,脱去衣巾,将灯一口吹熄,到床上寻新人。不期新人早已脱得精光,先睡在被中。贝公子摸着大喜,便连忙钻入被窝中。

    不期新人全无(畏)缩,竟似引领待客到的一般。贝公子满心欢喜想道:“原来幸小姐这般有窍知趣,不(费)我一点(力)气。”于是上身,勇往而进,不觉大惊失声道:“呀呀呀!”楮媒婆见事不谐,恐他起脱,忙用两手将贝公子一把(搂)住(抱着不)动道:“呀呀呀,快些趴住,(我的傻)娃娃。”

    贝公子见小姐不是原货,正然吃惊要(发怒),不期(被)搂着不放,反觉有趣,只得由她(摆布)。忽听见声音,又吃惊问道:“小姐声音像熟,倒似我(认识的)那(旧)人?”楮媒婆道:“不是我是哪个。”贝公子听了,一发古怪,又要(发火),怎奈被新人搂紧不容下来。贝公子着急,只得大叫道:“丫鬟们快来救命!”

    楮媒婆见他着急,只得说道:“公子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别人,就是你积年相与的旧人。难道你就辨不出来,还亏你常说再不忘我!只今夜就试出你的本心来了。早是不曾有了新人,若要娶了新人,不知将我旧人丢撇得怎样了!”

    贝公子见说,果是楮媒婆,方才心定。忙问道:“你为何假装了幸小姐来骗我?”楮媒婆道:“你不想幸小姐是有夫妇女,你怎么娶得她。”贝公子发怒道:“既是有夫妇女,为何许我?叫我行聘,又受我许多财礼。明日了不得了!”楮媒婆道:“当初原是许你的。只因你花星未照,婚媾无缘,恰恰行礼过去,幸尚书来家,又报她丈夫中了。我为了你,被幸尚书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受了多少苦楚,只苦在心头,也不敢来告诉你一声儿。也只说后来还可挽回,不期幸尚书执意不从。你的礼物原封不动俱在宁家,明日取来还你。”

    贝公子又问道:“她丈夫是哪个?”楮媒婆道:“就是新科的廉解元了。他的妻子哪个敢去娶她!一个尚书门上,哪个敢去吱吱声儿。我劝你息事忍事,方保没事。若要寻幸小姐这样人才,也还有高似她的,包管在我身上,寻一个好的还你。我今夜怕你情急,只得了应你的急。难道我还不好?”贝公子道:“既有这些缘故,何不明对我说?”楮媒婆道:“若在日间,一世也与你说不清。就是方才你还要做作使势要走。不亏我手快捉住,此时不知你走在哪里去了。”二人说明,重新风流,欢然而睡不题。正是:

    好饮只须千盏美,贪滛拼却一身马蚤。

    任他天大冤仇事,酒醉情昏已尽销。

    却说宁无知打发了楮媒婆上轿出门,进来看着这些财物,因想道:“我在此,只靠得姐夫姐姐在外作威使势,如今又弄得不好见面。明日贝公子自然要来与我费嘴,我哪里说得他过。极不济,也要退还他前日送我这副厚礼。如今这些聘礼俱在我家。我何不只拿了他聘礼,走到京中谋个小小前程回来,好见姐姐,也不怕贝公子了。”算计已定,便将这些银子包好,拴在腰间,其余礼物尽皆遗下,连夜出门逃走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

    巧里得来,空中失去。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宦家爷喜联才美借唱酬诗择偶

    穷途女怕露行藏设被窝计辞婚

    词曰:

    春如水,眼前有个人儿美,人儿美,引唱牵酬,结成连理。说来只道深深喜,谁知听了惊无已,惊无已,自愧佳人,却非君子。

    右调《忆秦娥》

    话说楮媒婆,将贝公子一顿窝盘拿倒,贝公子就不言语了。到天明起来,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个不止。

    吃过早饭,楮媒婆就邀贝公子带领家人到宁无知家来取回礼物。不期走到宁家门口,门尚未开,楮媒婆连忙上前去敲道:“我们昨日这样辛辛苦苦,还绝早起来,他一个无事人,怎这样好睡。”

    敲了半日,方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来开门。楮媒婆等门一开,便走入去。入到堂中,竟不见人,急往房中,房中又不见人。因走到床上一看,不但并不见人,连被褥俱无。便吃了一惊,忙问这丫头道:“你相公哪里去了?”小丫头道:“我家相公昨夜忙乱了半夜。我自在灶前方才起来,不晓得相公哪里去了。”

    楮媒婆着了急。再看时,却喜得那些礼物俱在,连忙请了贝公子进来查收。及查收完,再寻聘金,却全然没有。便寻箱觅笼,揭天揭地,险不连地皮都要翻转,哪里见个聘金。楮媒婆方着急道:“不好了,一定是这没良心的见财起意,拐去逃走了。宁无知,天杀的,害得我好苦呀!”一时着了真急,便哭哭啼啼要寻死起来。

    贝公子先前气恼,今见她哭得可怜,又要寻死只得转劝她道:“这事俱不与你有关,都是宁无知的拐骗j计。今早才走,身带重金,料想逃去不远。我今着人禀了县官,着广捕追求,少不得要与我追了出来,”楮媒婆听见贝公子如此说,方才住了哭。叫家人拿了这些礼物,一起回来。贝公子回家越想越恨,欲要明告出宁无知做成圈套用美人计哄他拐去千金,又恐这事关碍着幸尚书与廉解元,反为他出力,做得不爽利。

    因再三思算,只着人到县中禀说宁无知拐骗贝衙千金逃去。县官只得出广捕文书,差人缉拿。又过不多时,贝公子的父亲任满来家,立刻寻了一头亲事与他成亲,贝公子只得将此事隐瞒决计不提。正是:

    天边有月便思抓,放屁方才着手拿。

    空里未来巧先去,想来原是自家差。

    却说毛羽,一日政事清闲,因对白氏说道:“前日所说幸公子与小燕亲事,若骤然说起,只恐幸公子未必晓得我小燕才貌,、心不乐从。我欲使他二人或词或诗,各做一首,一可知幸公子的才学,二可显我小燕能诗,幸公子若为小燕诗才折服,然后与他言及姻事,他必乐从。你道如何?”白氏道:“老爷这论,最为有理。”

    毛羽遂吩咐家人,治酒在园中亭上,又使人到书房中来请幸公子。此时幸小姐正在书房中与秋萼言及不能回去,彼此凄楚。忽见毛羽着人来请吃酒。幸小姐欲待不去,又恐拂了毛羽;欲去,未免又要一番遮饰,便十分不快。秋萼道:“他既来请,小姐只索大胆去走走。倘在便处,求他早些送回也好。”幸小姐听了,方才欢喜。

    过不一会,毛羽又着人来请。幸小姐只得同走入园中。只见毛羽夫妇已在园中。幸小姐上前相见毕,毛羽道:“贤侄在此,我因政务经心,并无宁刻,今日喜得清闲,愚夫妇备得一杯水酒,与贤侄作家庭竟日之欢。”幸小姐听了,忙打一躬道:“小侄受老年叔、叔母之恩,感恩无已,但近日念及椿萱,久违定省,每心戚而未安。适梦见招,又不得不去戚而就饮也。”毛羽道:“这也不消愁虑。须俟来春,定当使人送归。”幸小姐听了不胜感谢,遂同入席。毛羽同白氏并坐了一席,幸小姐坐了旁席,不一时酒至肴来,大家同饮。

    饮了半晌,毛羽停杯说道:“贤侄在书馆中,必然沉酣经史。但用功亦不可太过,太过必为书所困。所以古人学诗,以破其困,不但文人宜学,即妇人、女子亦皆可学,而享美名。如班姬、道蕴至今传诵不已。故我每于闲暇,必以诗训小女。喜得小女有些宿慧,近来诗也可观,为我夫妇最爱。贤侄雄才,应是翰苑之流,岂无斗酒之能。而为此默饮,何不构思措辞,或词或诗见惠,而使我畅饮也。”

    此时幸小姐坐久,正要告辞,不期毛羽要她做起诗来,心中好生不悦。忽听见称他女儿能诗,不觉自己诗兴勃勃,一时忘情,便欣然说道:“小侄虽不知诗,梦老年叔善诱,又闻掌珠比诗,小侄虽不敢与香奁争胜负,亦当献丑以资一笑。”

    毛羽大喜,遂使人送过笔砚,一幅锦笺。幸小姐举笔在手,欲向毛羽请韵,因暗想道:“只不知他女儿诗才过是如何?想是他溺爱,过为夸张,我何不在诗中少寓褒贬,看她可晓得?”又想道:“倘若看出来,岂不怪我。”又想道:“她是女儿,我也是女儿,就轻薄了她,也不妨事。”遂展笔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送与毛羽。毛羽接看,只见是一首绝句,诗柄是寓意,再一看去,上面写道:

    疑桃疑杏实难猜,想是从天摘降来。

    一片深情无处问,不知花色向谁开。

    毛羽看完,不胜欢喜道:“此诗吐词香艳,大有深意。”因看了又看,遂唤过一个侍女来说道:“可将幸公子的诗送与小姐观看,就要小姐和一首来,我好赏鉴。”侍女接过诗入内,见了小姐,送上幸公子的诗道:“老爷要小姐和他一首,老爷要看。”小姐看完,不胜称赞,却又点头微笑,遂取笔在诗后题和了一首。侍女持出,送在毛羽面前。毛羽看完,不胜喜色,遂付与幸公子。幸小姐接看,只见上写的是:

    欺桃欺杏不须猜,独具根源挺秀来。

    笑倩东君休莫问,有时并蒂得同开。

    幸小姐看完,不胜惊喜道:“原来老年叔有此闺秀,小侄偶尔狂言,不意令嫒小姐测破,使小侄抱愧多矣。”毛羽见他称赞,不胜欢喜,因使侍女送酒,又饮了半晌,毛羽说道:“我向来不欲使贤侄即归者,实有私念存焉。我愚夫妇年过半百之外,只生得小女一人,因梦燕入怀,就取名小燕,今才十六,赋性灵慧,为我二人所钟爱,久欲与她择一佳婿,完我夫妇之愿,不意才人不能易得,故守字闺中。今观贤侄翩翩,才如班马,欲使你二人结百年之好,乞贤侄万勿推辞。”

    幸小姐正想着诗中意味,惊惊喜喜。忽听见毛羽要将女儿招他,不禁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