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符》
一、天生有祥瑞
故老相传，在天地尽头，九重天外，隔着神秘的仙山云海，还有一片广宽的天地，其上生活着长生不老，无忧无烦的仙人。
在所有的神话故事中，仙人们都不用干什么正经事情。他们要么炼炼丹打打坐，要么招上良朋，寻一美景华宅，大家把酒言欢，笑语盈盈。若是兴致上来，或许还会招来些歌姬舞娘以助兴致。更有贪杯之仙，往往醉后一梦，也能虚度数年光y。
如此惬意生活，试问俗人如何不妒？可惜世人都道神仙好，怎知神仙也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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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存在的历史早就已经无据可考，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更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同样，仙人的来历也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第一代仙人到底是如何形成的。或许他们是由普通凡人进化而来，又或许他们只是凡人的jg神寄托，是一种信仰之力的凝聚体现。
如今下界某个人口最多的国家中，人们已经抛弃了一切信仰，全力向‘钱’看齐。所以现在整个仙界中，最风光的早就不是天帝，而是几位文武财神。另外在这百余年间，随着凡间信仰的快速消失，仙人的数量也下降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偌大的仙界之中，如今已是清清冷冷。往常仙界各大景点里、花楼中、酒肆内……仙人们高朋满座，摩肩接踵的画面，已经许久没有出现。
就连当初不可一世，号称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的南北两位星君，如今也躲在洞中避关，轻易不敢出来晃悠。这是因为睡觉可以节省仙力，能让他们苟延残喘，再勉强多活一些时ri。
而酷爱炼丹的太上老君，也因支撑不住炼丹所需的庞大仙力，只能含泪遣散了炼丹童子，关闭了万年不熄火的八卦炉……1
六月廿四，关圣帝君圣诞。
作为天庭一品大员，帝君位高权重，所以关圣府的选址极佳。它筑在水域面积达三千余里的紫云湖畔，由一片巍峨耸立的宫殿群落构成。在关圣府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座高达三百多丈的巨塔，它名唤‘青龙偃月塔’，其势插云入雾，蔚为壮观。站在塔顶，便能远眺整个紫云湖的秀美风光。
关圣府中的建筑设计由高人指点，巧圣先师亲自督造，不但风水极佳，而且整个塔身与不远处的紫云湖遥相呼应。乃是仙界著名的十景之一，名唤‘青龙入海’。
每百年一次，关圣帝君会借祝寿之名，大宴仙界群仙。只要当ri有仙人前来祝寿，不论来者贫富贵贱，不论所送寿礼轻重，统统以贵宾之礼相待。又因关圣帝君忠肝义胆，威名远播，就连天帝王母也会在此ri，携重礼亲自到场道贺。其最风光之时，府前广场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当真称得上是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万仙汇聚、贵客如云……
惜如今仙界盛况不复，今年到场贺寿的仙人仅有1318位，比百年前减少了8602位，比千年前减少了9298位。
要知道随着凡间信仰之力的缺乏，仙人们有限的仙力要用来维持仙体，凝练元神。再不能象以前一样，耗费仙力供养无数下人，开辟洞天福地种植奇花异果，圈养灵兽山jg，酿造醉人美酒……
在整个仙界，还能保持这种百年一次寿宴的仙人，也就只剩下武财神之一的关圣帝君了。
据仙界史书记载：帝听闻后，不胜唏嘘，乃至十夜不眠。
只可惜，盛世不重来，一ri难再晨，要想恢复仙界昔ri的荣光，只怕不是一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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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些年凡间的环境ri益恶化，又是全球气候变暖，又是地震海啸频发，再加上森林面积大幅减少，有害气体排放增加，沙漠化状况ri益严重……象什么沙尘暴、酸雨、地陷、极端恶劣气候、雾霾等等诸如此类，简直是一波接一波，颇有无穷尽的架式。
就连人类赖以为生的淡水资源，也已经到了快要枯竭的地步，每年光是从地表消失的河流，就不下几千条。在这样的情况下，凡间已有许久没出现过祥瑞征兆，人们早就把这种古书上记载的东西，归纳为神话传说。
作为天庭‘气运司’的六品副司长，祥瑞的ri子并不好过。虽然这些年间，他也曾经不惜耗费仙力，发动过几次祥瑞，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除了下界的某些大河中，出现了一些四不象的水怪；又或是某些山林间，多了一些莫名的植物外；就只有偶然间，能够弄出诸如一两道佛光之类的东西充数罢了。
好在仙界仙气充沛之时，仙人们要么忙着炼丹制器，要么忙着寻欢作乐，天庭的各个职能部门，除了领导层之外，干活的那些岗位简直无人愿意问津。也正是在那时，混得一直不太如意的祥瑞，很轻松的就考取了十六品公务员。
如今掐指一算，已有近五百年的光景。
当年那些无人问津的职位，也因为现在仙气极度缺乏，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馍馍。
原因无他，皆因天庭每年的俸禄，是以仙力的形式发放。以前众仙都能接受到下界民众的信仰之力，自然不会把那一丁点可怜的仙力放在眼里，但如今的凡间民众，恐怕连很多仙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更不要去奢谈跪拜供奉。
眼看一个个仙人因为失去信仰之力，变得彻底烟消云散，天庭的这些职位便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录招比在逐年上升，不管什么职位只要一有空闲，报名的仙人足能把吏部的主考官员给活活吓死，但架不住一句从凡间流传上来的话。
“宁可死，也要死在编制内。”
这些年，天庭自身收到的信仰之力也在逐年减少，公务员的俸禄不但没涨，反而还在逐年下降。但毕竟他们是为天庭打工，天帝总不能让下属活活饿死，那点微薄的仙力，总能维持着仙人们的仙体不散。2
别看祥瑞如今已是六品公务员，但他领到手的那点儿俸禄，除了维持仙体所需，剩下的也就只够他偶尔打打牙忌。要想再过上以前那种‘醒时吃喝拿卡、醉卧美人膝头’的好ri子，那纯粹是白ri做梦。
要不是今天跑到关圣府来祝寿，混了一顿免费大餐，看了几场莺歌燕舞。他几乎都要忘记，美酒是啥玩艺，山猛海鲜又是什么滋味……至于娇美动人的歌姬舞娘，那更是连他在做梦时，都不曾再梦见过了。
“唉！”在心中长叹一声后，祥瑞拱了拱手，恭敬地谢过关圣府的热情招待。当然，以他的级别，帝君大人自然不会亲自相送，此刻来送他的，只是府里的一位普通管家。
“祥司长请慢走，有空来府上常坐……”
我倒是想常来，就怕帝君大人不肯招待。苦笑一声后，祥瑞客气地谢过邀请，转身往宽阔的殿前广场走去。
遥想当年仙界盛世，这片占地10余亩的殿前广场上，各种飞禽异兽、宝马香车、仆从健妇、萝莉丫环、正太童子，简直能把偌大的广场给塞得满满当当。真正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但如今，只有稀稀落落，几头无jg打采的落毛飞禽，瘦弱老兽。那几辆一看便象是有数万年历史的古老车厢，真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间就四分五裂，散作一团……
当然，就算是这么凄惨的交通工具，也绝非祥瑞这种底层仙人能够享有，他唯一能够倚靠的，只有自己的双腿。
不过三千里而已，走走也就回去了。
为了节省体力，不至于还未走到家，便又饿得象是白吃了一顿，所以祥瑞便走到紫云湖边，沿着四人宽的湖边小道，晃悠悠的往府中走去。要是途中饿了，这偌大的紫云湖，起码湖水它不要钱吧。
“祥瑞。”
刚沿着湖边小道往前走了两三百里，后方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1信仰之力可以转换为仙力。
2人类对天地的崇拜敬畏，本身就是一种信仰之力，它们不属于某个单独的仙人，而是被天庭收取，用作维持天庭的正常运转，其中包括官员的俸禄。大家可以把它理解为，国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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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造化生如意
等祥瑞讶然回头，便看见不远处，一位仙子正在快步走来。
她上身穿着一件紫sè紧身袍，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下罩着一条粉红烟纱百褶裙。长袖的左右两边，还各缀着一条七彩流苏带……
仙子不光打扮的风姿楚楚，而且长相也是诱人心魄。只见她粉脸如玉琢，两腮似桃花，蛾眉曼睩，红唇皓齿。在那一头乌黑的鬓发上，还斜插着一只碧玉瓒凤钗……这千种风情，万般气质，当真是倾国倾城，艳丽无双。
她怎么来了？
对这位，祥瑞可是一点都不陌生。这位仙子名唤如意，乃是夺天地造化所生，代表着传说中的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在其鼎盛时期，凡间的王公贵族们，谁不是成天抱着一个如意的？
当然，在现在的下界中，如意能够吸收到的信仰之力也变得越来越少。毕竟这年头，大家顶多会祝福对方万事如意、称心如意、吉祥如意……再没人把各种如意当成权力和财富的象征。更没有凡人会把烂大街的各种如意饰物，当作菩萨一般真心叩拜。
不过瘦死的驼骆比马大，以如意在天庭中的地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靠双腿赶路吧？
停下脚步的祥瑞恭敬行礼道：“如司长，你怎么也……”
走到祥瑞身边的如意嫣然一笑，这一刻，连紫云湖的自然美景都相形见绌。
“先前看到你往这边走了，所以我便追了上来，只是没想到你的脚程还挺快。”
哦，居然是特意来追我的？在受宠若惊之余，祥瑞的心中又有些不解了。虽然如意也只是气运司的司长，但人家是四品公务员，不但比他高出整整两级，而且气运司的副司长，那可是足有18位之多。
往常在衙门里办公时，也没见你对我另眼相待啊？
或许是看出了祥瑞眼中的不解，如意曼声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了拱手后，祥瑞跟在如意身后迈步，还刻意保持着半丈的礼貌距离。
“祥瑞，你进入气运司有多久了？”
“到今年八月，就是整整五百年了。”虽然仙人的时间不值钱，但整整五百年的光y，还是让祥瑞的心中颇有些唏嘘。
“哦，已经五百年了。”如意扭头看了他一眼，招手道：“你不用这么拘束，只管上前好了。”
“上下尊卑不可废。”祥瑞摇了摇头，拒绝了如意的好意。
如意没有再劝，而是苦笑了一声，“尊卑？以前在天庭中，还讲究一个上下尊卑。但如今凡间已经一切向钱看，在咱们天庭也是谁的信徒多，谁的嗓门大……”
在以前信仰之力并不缺乏时，仙界并不会去刻意关心下界的事情。但如今不同，随着消失的仙人越来越多，天庭已经彻底恐慌了。在天帝的命令之下，天庭专门成立了一个新机构，叫做‘凡间司’，专职负责观察凡间的动向。
如今凡间的乱象已经让仙人们慌了神。可惜自有仙界以来，仙凡不得互相干涉的铁律便一直存在，即便是天帝，也不敢冒着仙界崩塌的危险，去出手干涉凡间的发展。他们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办法，希望能够引导凡间民众的信仰。
计划实行的很不成功，只怕在凡人的心中，天帝的形象就是那个无比狼狈的躲在青玉案下，用颤音大叫：“快……快去请如来佛祖”。
便是已经脱不了猪身的净坛使者，知名度和受关注度也远在他之上。
说到这里，如意自嘲一笑。
“如今就连天帝也没有几个信徒了。要不是靠着凡间民众对天地自然的本能敬畏，还能让天庭收获一些信仰之力，只怕我们连俸禄都发不出了。”
祥瑞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每个仙人都很关心下界的事情，对于凡间的信仰缺失，他们急在心头，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幸好天帝也不是傻子，在万般无奈之下，便对财神、福禄寿星等香火众多的仙人，施以了征重税的调节方法。所得的仙力被用来设立了一个保险基金，名曰‘低保’。1
如今在整个仙界，靠着收取几十位香火鼎盛仙人的重税，楞是养活了几千名快要消失的仙人。
凡间的贫富悬殊，在仙界得到了最好的诠示。
见祥瑞只是点头附合，还是不肯开腔应答。如意便停下脚步，指着两百多里外那座宏伟高耸的青龙偃月塔，幽幽道：“只怕关圣帝君一人的香火，便占了整个仙界的十分之一。祥瑞，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
祥瑞明显楞了一下，也停下脚步，讶然问道：“如司长此话怎讲？”
“凡间有句古话，吃苦中苦，做人上人。其实我们仙人也是一样，什么淡泊名利、清静无为、与世不争，不过都只是哄人的笑话罢了。祥瑞，你跟我说句实话，难道你就不想过帝君那样的潇洒ri子？”
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青龙偃月塔，祥瑞在心中长叹一声，鬼才不想呢！只是我乃秉天地祥瑞而生，这人间香火本就不盛，如今还能记着我的信徒，更是少之又少，我有何德何能，敢与关圣帝君相比？
“如司长说笑了……”微微垂下头的祥瑞扭过身子，目光shè向了浩瀚无边的金sè湖面。
见祥瑞如此模样，如意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失望之sè。在沉默片刻后，她方才长叹一声。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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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站在湖边，吹着微凉的清风，欣赏着无边的湖景，一时间竟然都有些痴了。
“如司长，天sè已然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仙界不同于凡间，并没有白天和黑夜的自然变化。在仙界的天穹之上，只有一轮永远挂在空中的月牙状物体，它每天有六个时辰散发金光，六个时辰散发银光，因此仙界便以金银两sè来区分ri夜。
此刻在湖面之上已经泛点银波，显然是仙界已然入夜了。
“祥瑞，今ri在关圣帝君的寿宴上，王母向我提了一件事……”虽然得了祥瑞的提醒，但如意还是站在湖边一动不动，反而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祥瑞并没有接嘴，数百年混迹仙界底层的生活经历，早就让他学会了默默倾听。幸好如意也没有让他接嘴的意思，反而轻启樱唇，继续说道：“王母想把我许配给二郎真君……”
哦。祥瑞直到此时才楞了一下，二郎真君是天帝的外甥，平时最得王母的宠爱。这些年来，王母为他的婚事当真是cāo碎了心。只可惜真君眼光太高，这几百年下来，相亲不下数十次，竟然是一次也没能成功。
说到这里，如意露出如雪瓷一般的白牙，死死咬住了红润的下唇。
“如司长……”祥瑞越发纳闷了。象这种极私人的事情，你干嘛要跟我说？貌似我们两人间，并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吧？
在斟酌了一下后，祥瑞轻声道：“据我所知，王母曾经跟多位仙子提过亲，但一次都没有成功。”
祥瑞虽然说得婉转，但如意自然听得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你就莫要在这里自作多情了，指不定这次真君他又看不上你呢。’
“这次不同！”如意的俏脸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寒霜。
“这次是真君他看中我了，王母提亲，只是受他所托。”
瑞再次楞了一下，旋即笑道：“既然是真君他自己的意思，那岂不是一件美事？要知道真君不但出身高贵，在天庭中位高权重，而且生得仪容清俊、相貌堂堂。用下界中的时髦话来形容，他简直就是终极版的高富帅……”
“我不愿意！”不等祥瑞说完，如意便生硬地打断了他。
“这是为何？”祥瑞真心有些弄不懂了。虽然下界中，信奉二郎真君的信徒也已经不多。但人家有一头宠物名唤‘哮天犬’，提起它的大名，下界之中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敬畏、爱慕的情绪，一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