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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44部分阅读

    觉额头青筋毕露,心中正有两个声音同时高喊,一个声音是在怒喝,真让王冲那小子办成了,自己这下脸面都丢大发了!另一个声音则在高呼,赶紧冲上!趁乱陷囤,拿到卜漏,就是大功!脸面算什么?两个声音混作一处,让他心头拧得发苦。

    不管马觉再怎么纠结,战机就在眼前。他不敢也不愿违赵遹军令。不仅他动了,王育和马觉部挑选的jg兵也都动了。这些西军jg兵身披重甲,持刀斧,集结在囤外半里处,就等奇兵的进展。

    神臂弓掩护,努力抬上山的八牛弩也发话了,西军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舍得全力以赴。一改往ri佯攻时的混事劲头。不计生死而上,拉塌了木栅,向石墙cháo涌而。

    弓箭、标枪、石头如雨点般落下,却比往ri稀疏了许多,而随着囤中惊呼声越来越大。抵抗也越来越弱。几个先登悍不畏死地攀上石墙,以大斧劈倒一片僰人,僰人再没了抵抗之心,轰然散。而在此时,囤中火光已有十数道之多,甚至人声都已被吱吱的猴鸣声压倒。

    “东北面,就是那处小堡。卜漏定在那里,不能让他跑了!”

    王冲已跟着种友直和田佑恭入囤,他们入囤几乎是毫发无伤,种田二人也听到了囤前的厮杀声。正欣喜功成,王冲的提醒却让他们冷静下来。

    种友直慨叹道:“难怪你非要留下这些猴子呢。”

    田佑恭急切地道:“动作快些,莫让西军抢了头功!”

    此时两人都当王冲另有神通,知道囤中那处看似不起眼的小石堡是座要地。也不细问原因,指挥部下埋头冲。上千人的奇兵一路纵火。杀散僰人,向东北处急行。不多时,冲到小石堡前,一群着甲僰人正蜂拥而出,两路人马几乎是迎面撞上。

    双方的尖兵一阵厮杀,各自退下,僰人大队退入堡中,种田部则暂时停下脚步。

    僰人以为大军已到,不敢硬冲,而种田两人所率的奇兵既要攀山,又要牵猴子,都没着甲,对上卜漏的jg锐亲从,肯定讨不了好。卜漏攻破梅岭堡时,不仅抓了宗姬,还缴了好几百副铁甲,全都套在这些亲从身上了。

    种友直庆幸地道:“猴子……”

    没得,故伎重施,剩下的二百来只猴子也全被点燃了,朝堡中放,兵丁跟在后面掩杀,还在布置防务的僰人阵脚大乱,小石堡也被一股作气攻下。

    “二郎,不准入堡!这点功劳你也要抢!?”

    王冲和王世义留在后面,见王冲又借着腰勾给神臂弓上弦,王世义紧张地阻止道。

    “我不抢功,可有功劳送上门来,也得有准备才能收下啊。”

    王冲悠悠着,刚端起上好弦的弩,就见一股着甲僰人接连冲破猴群和人群,朝他们这边奔来。

    王冲的弩箭,王世义中的标枪同时激shè而出,铛铛两声,两个僰人身上的重甲应声而破,人也仆倒在地,露出一个身着银亮山甲的僰人。

    “那是卜漏!”

    “抓活的!”

    奇兵就是奔着这人来的,招子放得格外亮,王冲王世义正在踌躇是不是该上以及该怎么上,这转瞬功夫,数十兵丁已如上刀山下火海般,不顾生死地蜂拥而上,将同样呆住的卜漏牢牢摁在地上。

    囤前马觉等西军将兵正与破釜沉舟的僰人血拼时,囤后的奇兵已中了大奖。历史已有了小小的细节改变,卜漏该逃出轮缚大囤,了兄弟卜劳的轮多囤,此时却在轮缚大囤就擒。

    黄昏时,轮缚大囤火光冲天,映得山头通红。囤中惨呼声不绝,西军憋闷许久,击垮僰人的最后抵抗后,开始烧杀劫掠。不仅马觉等西军将领没有话,连山下的赵遹也没特意派人来约束。

    “可怜啊……”

    听着惨呼声,不知有多少妇孺受难,田佑恭有些不忍地道。他们这支奇兵就呆在小石堡里,囤中这么乱,他们不好掺和,此战的首功就在里,也得护好了。西军打仗很厉害,抢功也很厉害。同样出自西军的种友直都很忌惮,干脆就窝在这里,只派人回报赵遹。

    田佑恭人是汉夷混血,夷那一面的血统来自白夷,也就是后世的白彝,与泸南这些白僰有些联系,自然有此感慨。

    王冲抽了抽鼻子,也发了感慨:“猴儿们也很可怜……”

    空气里满是猴毛烧焦,猴肉烧熟的味道,种友直和田佑恭都笑了。种友直拍着王冲的背,慨叹道:“守正,此战已定,首功你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王冲很谦虚:“此策能行,还赖种武功和田供备之力,王冲绝不敢居首。”

    再怎么谦虚,功劳已经坐实了,只是这态度很让人舒服,田佑恭笑道:“守正莫见外,称我子礼就好。”

    这是要以平辈相交,王冲连道不敢,好歹人家大了十多岁,田佑恭却毫不在意地道:“此战过后,别你父亲能脱罪,你至少该得个大使臣,若无意武途,转资也能得个将仕郎,你才多大啊。”

    田佑恭终究是番官,摆低姿态是应该的,种友直不好学他,以长辈的语气再赞道:“有出娘胎就得官的,那都是恩荫。像守正这般年少,便以事功得官者,我见识少,真不知还有他人。”

    凄厉呼号声萦绕在耳边,王冲叹道:“得不得官倒不打紧,除了替父亲赎罪外,就希望蜀地相安,世人太平。”

    种友直和田佑恭默然,许久后,种友直再笑道:“早前与守正所之事,想必已有打算了吧?”

    之前种友直招揽王冲入帐下效用,虽大半是为了王世义,倒也没把王冲完全当作添头。种友直会在战后要设的泸南沿边安抚司里任职,多半会兼知军州,就希望王冲帮他作事。王冲才十六岁,论理是不能得差遣职衔的,可此时官员大多会养门客,挂着官身,暂时作门客,也算是权宜之计。

    王冲貌似无奈地道:“唐秀山把我推了出来,招讨该对我已有安置,由不得我打算啊。”

    种友直讶异地道:“你还真要办僰人屯田之事?交个方略就好,何须亲力而为?”

    王冲看看两人,苦笑道:“二位的姓氏已道尽天意,王冲推却不得。”

    两人一愣,同时笑了,种田……

    正谈着战后之事,部下来报,堡外有西军兵丁硬闯,双方已有冲突。

    种友直急急而,小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脸sè铁青地道:“马觉……真是跋扈!竟以押送下山为名,要我交出卜漏!”

    他有些忧心,当然不是卜漏之事,身为赵遹亲信,当然有底气挡回马觉,他是为王冲忧心:“此人对你颇为不善,你可得小心些,莫让他抓了什么把柄。”

    王冲受下这份好意,暗道也该与马觉作个了结。

    此事另有谋划,到卜漏,王冲好奇心起,转找了卜漏相谈。

    夜幕初上,轮缚大囤的火光更盛,持续了一年的泸州僰乱,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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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盛衰之相知天命

    荡轮谷囤斩首七千余级,几乎将囤中男子一扫而空,再加上之前扫荡各峒囤的斩获,一万五千余颗首级堆在山下道口,筑成一座京观,不仅僰人魂魄难安,就连官兵都心悸不已。

    这是赵遹之意,自顶替贾宗谅,接手泸州这大半年里,他战战兢兢,呕心沥血,几乎燃尽了精血,才换得今日之胜。快意之下,豪兴勃发,以京观显朝廷兵威,其实也是彰他个人之功。幕僚几度劝他小心谨慎,免得朝中有人劾其不仁,这个昔日也是满口仁义的儒生却嗤之以鼻,浑不在意。

    大局虽定,还有一连串的尾巴要收,各路都掌人、罗始党人纷纷斩杀晏州僰人,捕其妇孺,带着首级到乐共城赵遹帅帐请功,报说各处官兵未能清剿到的晏州僰人峒囤,而卜漏的兄弟卜劳依旧在轮多囤负隅顽抗。赵遹大手一挥,官兵各路出击,扫尾之战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

    这段日子里,王冲没再跟着种友直出动,倒是张立所部被种友直抓去战了个欢。轮缚大囤之战里,张立这几十人被赵遹用来护卫帅帐,没有出战机会。这下便如猛虎入山,成了先入轮多囤的尖兵,回到乐共城时,人人带伤,也人人又多了十来级战获。

    “怎么只有这点人了?”

    见到张立部入城,只有寥寥三十来人,比出发前少了许多,王冲讶异地道,轮多囤已无多少丁壮,战斗却还如此惨烈?

    张立叹道:“我们冲在最前面,免不了的。”

    他左右看看,再将王冲拉到角落里,低声道:“马觉的人没找过你?”

    王冲皱眉,什么意思?

    张立眼中闪着寒芒:“黄定先的人没有杀绝!出战时,还在暗中打听黄定先九人的死因!”

    王冲暗道不好,肯定是马觉对黄定先之死有所怀疑。再跟效用都里的人搭上了线,要翻找出原因。若是黄定先九人之死的真相曝光,那可是大麻烦。

    见王冲变色,张立得意地道:“二郎不必担心,该死的,都死在了轮多囤。”

    王冲默然,张立的心性也变了。最初王冲是拿黄定先之死来要挟张立,张立还颇有些不甘。可功劳随之而来,越立越大,这事不再是王冲一个人的秘密,也成了张立的秘密。为了护住自己的功劳,守住这个秘密。张立不惜将部下推出去送死。

    听张立这话,不仅是已发现的人被张立整死了,就连张立疑心的人,也被整死了。想到最初见到张立时,还是一个守着良善底线的热血汉子,现在却变成不择手段的枭杰人物,王冲心绪就无比复杂。

    张立为了安王冲之心。将整死的人一一道来,如王冲所料,除了与马觉的人有过来往的,以及昔日与黄定先关系尚好的,就连对战获分配不满的,张立都一一弄死,听得王冲心中发冷。

    末了张立也有感慨:“为绝后患,就得痛下杀手!二郎。这还是你教会我的。”

    王冲叹道:“此事也只是为站稳脚跟,他事却不能如此,你到了西北,最好牢记这一点。”

    张立品了片刻,肃容道:“张立记下了!张立得二郎提携,方有今日,一辈子不敢忘!”

    王冲连立大功。先是屯田之策,再是火猴计,已名动三军。张立不敢再以昔日身份相对,反而以受恩人的身份表态。想到此人的脾性。竟与之前的自己有相似处,王冲也有所慨叹,与其说是担心张立,不如说是担心自己,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枭杰呢?

    “小心马觉”,张立告辞时,再提醒了王冲。

    马觉啊,王冲有些头痛,这家伙就如附骨之蛆,此战从头到尾都萦绕在心。不过说起来,也是拜此人所赐,才借杀黄定先胁迫了张立,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成就。而且对马觉来说,恐怕也当自己是附骨之蛆,这一战从头到尾都不痛快吧。

    到底要怎么收拾马觉,王冲还没功夫细想,马觉毕竟不是黄定先,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可以随便搞阴谋诡计整治的。回想僰人的遭遇,回味失遮死前的诅咒,以及与卜漏的谈话,还有斗荔失蚕那帮罗始党人的未来,他也有些看淡了。

    张立已经帮他补上了漏洞,他又立下大功,马觉也难以直接为难他。待庆功宴一完,西军回撤,说不定这辈子再与马觉碰不了面,何苦去伤这个神。

    王冲转了心思,不想再跟马觉纠缠,却没想种友直和田佑恭却接连在他面前发起牢马蚤,对马觉深恶痛绝。

    种友直和田佑恭被马觉告到赵遹面前,非要争拿获卜漏之功。这事马觉还只是出头人,王育和张思正站在后面支持他。种友直是赵遹亲信,田佑恭是思黔番官,赵遹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他们,将此功截下,分给西军三将。虽然赵遹肯定会补偿他们,但怎么也比不上这一战的头功来得显赫。

    种友直还只是气此事,田佑恭是两事相叠,对马觉恨得咬牙切齿。之前出兵扫荡僰人残余,他所率黔兵里的白夷被马觉部当作僰人,杀了好几个,伤了十来个。告到赵遹前,却只是让马觉陪了几十颗僰人首级。身为番官,遭朝廷上下歧视,这事田佑恭也习惯了。他不恨赵遹,就恨马觉。

    “忍得一时气,送佛送到西……眼见要开庆功宴了,成都那边送了一批烈酒给我,到时让你们喝个痛快。那酒比泸州烧酒还烈,保准你们喜欢。”

    王冲也只能充当听众,末了还安慰着他们。

    种友直好奇地问:“就是马觉想夺方子的那种酒?”

    田佑恭则不满地道:“难不成还要给他喝?”

    王冲心中一动……

    十二月二十五,眼见除夕将到,各路兵马齐聚乐共城,欢声笑语,酒肉香气溢满全城。

    城中官衙里,上百文武济济一堂,呼喝连天,兵丁连轴转着,给官人们斟酒上菜。

    “马统制!此战你得头功。小种拜服,这一碗,小种先干为尽!马统制你浅斟便好。”

    种友直不客气地端着酒碗起身逼酒,咕嘟嘟仰脖子吞下一碗。在场众人,包括赵遹都无奈地暗叹,两人梁子结得很大,这是要在酒宴上斗一场了。不过终究是斗酒。不是斗杀,赵遹也只能由得他们。

    马觉被种友直一逼,气得发笑:“种都巡,莫非你觉得末家酒量不济!?你喝多少,某家便多加三碗,看谁先倒!”

    种友直抹抹嘴。挑着眉头道:“今日我们喝的,正是马统制先前一直挂念的海棠好汉酒。这可不是一般的酒,马统制莫要把话说得太足!”

    “好汉酒?不错,莫要废话,倒酒!”

    马觉毫不在意,端碗便喝,一碗下肚。打了个酒嗝,脸生红晕,眼神也有些迷了,嘴里却道:“好酒!再来!”

    一碗又一碗,正当种友直脸色不佳时,又一人起身端碗,朝马觉道:“田某不才,也敬马统制一碗。还要谢过马统制善待田某部下的好意!马统制喝多少,田某也喝多少,愿陪马统制一醉方休!”

    田佑恭也发难了,喝酒终归是喝酒,从古至今,拼酒这事就是雅事。众人也都当是酒宴尽兴,没有太在意。王育和张思正也不怀好意地怂恿着。让马觉不要丢了西军面子,反正不过一醉,闹个笑话而已。

    虽然有人也在说,这好汉酒太烈。喝多了会伤身,可没人像他们三人这样,一碗碗地灌,这些话也没人听进心里。于是酒宴上,三人就一碗碗拼着。种友直和田佑恭接连喝下十来碗,胸膛已在翻腾,脑子开始发飘,相互对视,都道幸亏王冲提醒,他们叮嘱过部下,给他们斟酒是一碗白水一碗酒,不然早就出事了。

    再看马觉,似乎正喝得高兴,哇哈哈笑着,把好汉酒当白水一般灌,两人都乍舌,这家伙酒量的确惊人。

    这一喝大半个时辰,马觉竟然灌下了将近二十碗,酒碗虽小,算起来也足有四五斤了。种友直和田佑恭其实只喝了十碗不到,却已经大了舌头,脑子不太灵醒。正恨自己酒量太浅,这一拼要输,却听铛啷一声,马觉手中的酒碗翻倒在地,人是呼哧呼哧喘了一阵,再张口哇啦喷了出来。

    大股污秽中,竟还带着血丝,马觉栽倒,场中也乱了。

    “喝酒也是会喝死人的……”

    种友直和田佑恭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王冲的话,不由暗打了个寒噤,酒意也醒了大半。

    王冲年纪太小,身份也低,入不了这场酒宴。张立等低级军将效用的酒宴他也没去,就把王世义、唐玮和赵申八难师徒支去吃喝,他则陪着从晏州过来的王彦中。

    几碟小菜,一壶海棠露,满月当空,父子两人对月浅饮,谈的都是僰人之事。

    王彦中劝道:“此间事了,我在这里也不会受罪了,你该回成都去。那里还有三郎和瓶儿,还有香莲玉莲,你得照顾好他们。”

    王冲摇头道:“儿子此世已有进无退,便是停步,也是退。一退就百难起,教训已够足了,儿子不想重蹈覆辙。”

    这一仗打下来,儿子已露峥嵘。文的有屯田之策,武的有战阵冲杀,智的有火猴计,威的有收服效用都人心,仁的有为荡轮谷囤罗始党妇孺争命运,王彦中已经看得明白。见儿子心意坚决,也不再劝了。

    他就皱眉道:“可你想帮那些罗始党人屯田,为父却想不通,此事有何奥妙,值得你用心?”

    对父亲倒没必要隐瞒,王冲解释道:“用心有两层,一是儿子年少,便是得官,也不可能得实职,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