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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还在这里第6部分阅读

定了省城里相熟的酒楼,末了,程铮父亲还亲自打电话来正式表达了对韵锦一家的邀请,事情变如此定了下来。韵锦着实没有想到她原本想像的一场简单会面竟会变得这么郑重其事,然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

    初二清晨,妈妈和叔叔早早便起来收拾妥当,再把韵锦和妹妹催了起来,韵锦看见妈妈竟然穿上的她衣箱里最隆重的衣服,叔叔身上俨然是跟妈妈结婚喜宴上的西装,她觉得好笑之余心里是感动的,不管是贫还是富,天下为人父母者的心都是一样的。一家人紧张地张罗了一轮终于出了门,上车前妹妹还因为没有记住大人教的见到程铮父母时要说的吉利话而被叔叔斥责了几句,韵锦忙劝住了。待到买好了作为见面礼的土特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客车抵达省城时已临近中午,韵锦没让程铮过来接他们,在车站附近拦了辆的士就往约好的酒楼去。

    车子停在了他们要去的酒楼前,下车后韵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筑,从门口望去大厅恢宏气派却不显浮华,虽地处市区中心但难得地在巷子里闹中取静,四周车辆也寥寥无几,显然不是一般对外的酒楼,而是类似于私人会所之流的地方。好在程铮已迎出门口,见了韵锦父母便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妈妈和叔叔忙不迭地回礼,见程铮作出要替他们提手中的东西,哪里好意思让他代劳。韵锦只笑着说:“叔叔,让年轻人拿着吧,这是应该的。”程铮忙笑嘻嘻抢过,跟着一身正装的大堂经理模样的人将韵锦一家引至二楼的一个包厢前。侍者推门的刹那,妈妈尤暗暗问了韵锦一句:“女儿,妈妈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吧?”韵锦没有说话,悄悄地用力一握妈妈的手。

    进去后,程铮父母早已站立离席等候,双方寒暄了一阵才各自入座。入座过程中,叔叔硬是要程铮先坐自己才肯坐下,韵锦在旁,程铮哪敢造次,只得一再退让,直到他父亲开口亲自请叔叔先坐下,这才罢了。韵锦心中有些不解,只当叔叔是谦逊过分,也不说什么。闲聊间,服务员悄无声息地将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程铮的父亲程彦生和母亲章晋茵都是家常打扮,并不显山露水,只是言谈举止间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气度,当下两人一如寻常家长,与极有可能成为亲家的两个同龄人闲话家常。程彦生虽和蔼但话不多,一副学者的书卷气,倒是章晋茵忙着招呼。菜上齐后,她夫妇二人举了面前的小酒杯,说道:“这里的菜虽不算好,但难得地方清净,很合适亲友聚会,还请不要见外先干了这杯,庆贺在这新年时候,我们两家人初次正式会面。”

    于是几人都举了杯,除了还在读书的妹妹外,其余的人都将酒干尽了。韵锦和程铮喝完杯中酒,两人暗里相视一笑。还没坐下,叔叔忙拿过酒壶,给他身边的程彦生添了一杯酒。程彦生欠身致谢,叔叔又给章晋茵倒酒,倒是章晋茵忙招手唤来了服务员,连说:“您太客气了。”叔叔举杯倒:“哪里是我客气,程院长、章总,千言万语说不完我对您两位的谢意,我们也不会说话,只能用这杯酒感谢对我们家的关照。”

    韵锦的筷子悬在半空,只疑惑地看着叔叔和章晋茵夫妇。章晋茵轻咳一声,脸上笑意如常:“都是自己人,何苦那么见外,程铮,招呼你伯父伯母吃菜。”程铮看了韵锦一眼,忙让服务员给韵锦妈妈和叔叔添了碗汤,再用自己的筷子给韵锦夹了夹菜。

    韵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程彦生已将话题扯开,双方只聊些家常,气氛还算融洽。席间章晋茵问到韵锦妈妈身体可好,韵锦妈妈说道:“还算好,多谢记挂,若不是我前段时间身体若一些,老张早就可以去厂里报到了。”程铮忙抢了一句:“还是身体最重要。”叔叔却对着章晋茵道:“不过您放心,章总,一过完年我就会跟李经理报到,服装厂这一块的业务我熟,您交给我就……”“叔叔,你吃吃看这个,味道不错。”韵锦给叔叔夹菜,打断了他的话。

    她明白了,叔叔和妈妈的郑重其事,谦卑小心从何而来,她真蠢,早该想到天底下那有那么顺利的事情,这边叔叔刚失业,那边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就找上门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话间,章晋茵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慎滑落在地,还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叔叔已经抢先一步将外套拾起,小心地掸去看不见的灰尘,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处。韵锦垂下了眼帘,多么熟悉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她几乎就要忘了五年前那一幕,孟雪手中沉甸甸的捐款信封,跟章晋茵的外套一样,红的让她眩晕。那么多年了,原来什么都没改变。

    她抬起头来,发现程铮担忧的眼神,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可她有什么权利不高兴,包括程铮父母在内,他们都是好心,是因为程铮爱她,所以他们才帮助她的家庭,而事实上叔叔和妈妈的确需要这份工作。她回应程铮一个笑容,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菜,从不知道,原来鲍汁猴头菇的味道会是那么苦涩,她忍耐着细细咀嚼,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微笑如常。

    席毕,章晋茵夫妇挽留韵锦一家在省城玩上几日,韵锦和妈妈都说家里还有亲戚要探望,他们也不勉强。程铮把韵锦拉到一旁,说道:“亲戚就让你妈妈他们走就行了,你留下来吧。”韵锦笑着说:“天天两个人呆着你也不烦。”他便贼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韵锦脸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边几个大人看着他们小两口的模样,皆是但笑不语。

    毕竟还是程铮了解她,回到家后,韵锦睡前收到他发来的短信:“你还是介意,所以不开心是吗?可能我又做错了,我让妈妈帮你叔叔,只是想让你高兴。”韵锦把手机放在胸口,很久才给他回复:“我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我明白,谢谢你。”

    第二十七章 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就别把它再弄丢了

    春节假期过去,韵锦和程铮一起回到g市。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重复,韵锦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叔叔工作的事情,她不愿意让这件事打乱她和程铮正常的生活,只希望叔叔那边凡事顺利,在新工厂里尽心尽力,也就不辜负程铮和他父母的好意。

    沈居安和章粤的婚礼就在春节后的第二个周末举行。由于章粤在国外多年,受西方习俗熏陶颇深,而且她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所以婚礼基本采取西式。整个仪式的过程并没有像韵锦先前想像的那样极尽铺张奢华,而是在一片庄重低调的氛围中进行,受邀请而来的也只是亲友和少部分往来密切的生意上的朋友,记者和慕名而来的好事者都被礼貌地拒之门外。婚礼的地点安排在章家名下一间酒店的草坪上,仪式过后便是轻松随意的自助餐会。

    韵锦自己从侍者手中拿了杯饮料,坐在一丛矮树后的长凳上静静享受阳光。程铮先前还在陪在她身边,替她一一引见他的亲友,渐渐的,遇到到越来越多的熟人,其中多是些他和章粤自小的朋友玩伴,都是与他们家境相似的世家子弟,多年未见聚在一起,有说不尽的笑话,因此韵锦便随他去,自己推说想到处走走,一个人也落得清净。她抿了口饮料,深深呼吸了一口草地特有的芬芳,看着周围华服俪影,如果没有程铮,这时她完全不能想像的世界,习惯了他平时在身边倒不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他,站在一堆与他相仿年纪的少年俊彦中,也完全掩盖不了他木秀于林的夺目,他和章粤在那帮人中谈笑自如,眉飞色舞,那才是他们的世界。而章粤紧紧挽着的沈居安话却不多,他始终保持着和煦优雅的微笑陪伴着新婚的妻子,做工精良的正装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似玉,高贵优雅得让人不敢直视。韵锦觉得居安越来越像一尊玉做的雕像,看上去温润迷人,其实却冰冷坚硬,如果你了解他,就会发现就连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疏离――而且,他现在并不专心。这个发现让韵锦觉得相当值得玩味,在场的人中,除了章粤不确定外,她是最了解居安的人,他很有自制力,把自己藏得很深,也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但现在尽管他极力掩饰,眼里的焦虑和不安却瞒不过韵锦。只是韵锦不是个多事的人,沈居安现在已走出了她的生活,她也无意探知别人的隐秘。

    她在一旁看着沈居安陪伴章粤良久,最后不知对章粤说了个什么理由,然后跟其余的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去,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场地四处漫步,但留心之下竟是在地上细细搜索着什么东西,只是好像始终找寻不到,眼里的焦灼便越来越盛,不知不觉朝韵锦的方向走来。

    “找到了吗?”韵锦见他走近,也不便刻意隐在暗处,索性出声询问。

    “韵锦?”他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面色如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笑得从容。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韵锦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

    沈居安没有回答,眼神慢慢冷却,犀利如刀,韵锦不动声色。半响,他笑了一声,神色却只剩颓然:“对,很重要的东西。我?g了我的戒指。”

    韵锦愕然,“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吗?”她看着他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沈居安扬起手指,微微嘲弄地看着手上那个戒指,切割完美的钻石阳光下绽放异样的光彩,“不,不是这个。是一个很普通的金戒指,我把它弄丢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凄惶和无助是韵锦完全陌生的,那种失去挚爱宝贝的伤痛是即使是一个心机再深的人也装不出来。

    “需要我帮你吗?”韵锦问道。

    沈居安正待说话,却听见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居安,你在这里干什么?……哎,韵锦,你也在?程铮刚才还到处找你呢。”章粤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

    “嗨,章粤。”韵锦连忙笑着打招呼。

    “说什么有趣的呢?到处也找不到你?”章粤微嗔地看着丈夫,脸上说不出的俏皮娇艳。

    “噢,我弄丢了一样东西,正好居安走过来,就寻思着帮我找。”韵锦急中生智地说。

    “丢了什么?”章粤露出着急的神情。

    “一个戒指。”韵锦顺着她的话说道。没想到章粤露出一副“怎么不早说”的表情,低头从宴会手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光面金戒指,“是这个吗?刚才服务员拾到交给我的,我正想问问是哪个来宾弄丢的。”

    韵锦飞快的扫了沈居安一眼,从他的神色里她猜到了必定是这个戒指无疑了,便忙着接过,连连向章粤致谢。章粤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傻瓜。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东西,就别把它再弄丢了,有时候未必那么幸运的。对了,韵锦,我跟居安要去前面跟几个伯父打声招呼,你一起过去吗?”

    韵锦当然笑着摇头,章粤和沈居安刚走,她才看到原来程铮也是跟着章粤一起过来的,恰巧在不远处遇到一个朋友,留下聊了几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他告别朋友,走到她身边,痞痞地向她伸出一只手掌:“得了什么好东西,我看看?”韵锦没好气地把戒指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看见了没有?”“这不是章粤刚才拿着的嘛,为什么到你手上去了?”“章粤只是捡到而已。”韵锦淡淡地说。程铮露出狐疑的表情:“戒指是你的?”韵锦笑着拍拍他的头:“多事,反正不是你的。”程铮跳了起来:“男人的头是随便拍的吗?我又不是小狗。”

    韵锦庆幸他没有继续追问,其实她可以顺口承认戒指是自己的,随便说是妈妈给的也好,这样都比较说得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骗他。

    第二十八章 如同命定的一个局,她步步地躲避,步步陷在里面

    一个春天相安无事地过去,程铮的生日在八月初,早在他生日到来的前十几日,他已经反复地提醒韵锦不要忘记。韵锦便思量着要送他什么,他却一直强调用钱买得到的东西他通通不要。而程铮的父亲程彦生虽然一直不主张在物质上宠坏了儿子,但儿子二十三岁生日,他还是与妻子章晋茵一起送了儿子一份大礼,还说要给儿子一份惊喜。为保证生日当天能与韵锦过足两人世界,程铮与同事、朋友间的庆生活动提前几天就开始了。这晚韵锦独自一人在家,一局棋下至一半,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居然是叔叔用手机打来的。这些年来,叔叔很少亲自跟她对话,有什么事通常都是妈妈转达,这一次韵锦隐隐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可能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事,什么事就越容易降临。叔叔的话才说到一半,韵锦的心已结了层霜。原来妈妈长期以来身体不好,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妇科病,没想到两个月前实在熬不住,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竟然是中期的宫颈癌,当下吓得叔叔全没了主意,马上让她住进了医院。手术和治疗是一大笔的费用,妈妈没有医疗保险,叔叔也早比不得当初,为了解燃眉之急,无奈之下他私自挪用了刚担任主管的服装厂的一笔公款,这原也是权衡之计,按照他的想法,年终清账时想办法填上便是。靠着这笔钱换来的及时救治,妈妈的病总算了稳住了,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八月份整个企业上下开展了一次清产核资活动,眼看就要查到他所在的厂,可一时之间到哪里找钱填补这个缺口?如果在清产核资过程中被发现挪用了这笔钱,这刚得来的饭碗是决不可能再保得住,他半生的名誉也算毁尽了。

    “究竟是多少钱。”韵锦命令自己冷静,可声音是止不住的暗暗颤抖。

    “十一万四千。”

    “十一万……”韵锦的语调如同呻吟。

    “韵锦,你要知道你妈妈的病需要化疗,还有那些药……”叔叔急着说。

    “她是我妈妈!我的亲妈妈!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告诉我这个做女儿的,宁可去用那动不得的钱?为什么?”韵锦失控地打断叔叔的话,泪如雨下。“两个月了,你们瞒不住了才想到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叔叔像被吓住了,更加语无伦次,“韵锦……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说你妈妈现在已经暂时没事了。我们之所以起初没有告诉你,一方面你妈妈怕你担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诉了你,你刚工作,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呀……我知道程铮有钱,开始也想让你向他开口……我是说借,不要他给。可是你妈妈说,怕你问他借了钱,从今后在他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你不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强的孩子,叔叔没有用,有些事可能让你难堪了,……你妈妈不说我是不知道的,我是个粗人。但你妈妈嫁给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为缓过这阵就好了,哪知道那么倒霉……韵锦……叔叔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你妈妈她不知道。我只怕要是这件事被查了出来,就算章总面上也不好看……”

    韵锦?g了魂一样的放下电话,泪痕半干在脸上,有一种麻痹似的痛楚。原来她是个那么失败的女儿,妈妈生了那样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叔叔说得没错,就算告诉了她,她能怎么办?她没有钱。问程铮借吗?连叔叔都知道她开不了这个口,究竟是妈妈的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难道她竟然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可是,妈妈和叔叔口口声声说不希望她在程铮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是出了这种事,她何尝又能在他面前抬头?她觉得一颗心就要裂开,没有人可以让她去责怪。忽然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如同命定的一个局,她步步地躲避,步步陷在里面。

    像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她飞快地打开抽屉,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折和储蓄卡,一万五千块,这是她全部的积蓄,她又翻出电话簿,第一个打给郁华,郁华医科都还没毕业,当即说愿意把所有的钱给她,不过几千块,接着她陆续打给大学里几个相熟的舍友、同学,大家都不是有钱的人,但你一点我一点地,总共也不到两万,加上她自己的积蓄,最多四万块,距离十一万四千,差的不止是一点点。韵锦攥着薄薄的存折,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