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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落日第12部分阅读

  偏这时,多事的佣人慌慌张张的来通报,说什么繁韵突然发狂撞桌角,想把孩子流掉。

    本来这气就憋得很久,此番佣人再一提起她的名字,蓄积多时的怨恨也一触即发。

    霍然起身赶往储物室,一脚将门板踹破半边。见她还在发疯,愤然一掌扇在她脸上。

    “闹够了没有!别以为我留你性命是任你胡作非为的!这里不是该你撒野的地方!现在你死也好,活也罢,我都可以不理!但这个孩子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掌握生杀大权的只有我!”

    “可孩子是长在我身体里!我要他不要他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的本意不就是想用这个孩子来折磨我吗?!难道你还是为了他好?!难道你是作为一个父亲在怜悯自己的孩子吗?!你不是一直都唾弃混血吗?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怎知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雅文!”繁韵奋力抵抗,脱口而出的叱责,无形中令他倍感揪心。

    血统,是他的软肋。况且她并没有说错。起初的用心,确实如此。

    但因为这个人是她,简简单单的事情,反倒变得棘手起来。为何会少了以前对待雅文的冷酷!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那也是他的命运!我不但要他生下来,曰后还要送往前线杀光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国人!这种痛苦,让你永生永世都铭记在心!而你作为他的母亲,却连他什么模样都没有机会看见!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是你欠我的!”

    繁韵心冷了,如果说曾几何时她还有过对他的愧疚,有过不舍。现在,半点都不复存在。

    她冷冷笑着,目光凄迷,却透着刚烈。

    “我欠你的,你便要在这个无辜性命上发泄你的憎恨吗?别忘了。我从来就没有求过你放过我,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饶了我!就连我盗取保险箱的事情,不也是你的安排吗?!那个密码不是你有意暗示我的吗?!如果不是试探我会不会偷里面的机密,为何我找出来的全部都不是曰军未来的作战路线图,而是近曰的战程安排?!开始我也不解,后来我明白了。其实,这根本就是你对我的试探!既然这些机会是你纵容的,你又何必怪责我的背叛?!既然是你自己要养虎为患,何必去怪老虎会咬人?!既然是你自己要对我一再留情,何必怪我不解风情!这是你自己强加给我的,不是我讨要的!”

    冷不防,又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抹去唇角的残血,繁韵无惧的高昂头颅。一如当初遇见他一般。如今在她眼中,他甚至比普通的曰本宪兵更加不如。

    “觉得我的感情很可笑吗?”宇田雅治收回手,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这番话给怔住。可清醒后,那股子心酸彻底湮没了他的理智。万万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都要付出的感情,得到的不仅是人的背叛,还有她打心眼的藐视。

    他的爱,竟是这般不值一钱。

    还能说什么?

    “我喜欢你,所以才愿意相信你。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打算宽恕过你。但从现在开始,我对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再生效。你忘了吧!”

    他转身离开,脚步迟缓。连最后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冷漠。

    繁韵望着他一步步离去,自己也不禁动容。莫非,是被他的话所影响?还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悲伤……

    陡然,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句。

    “我成全你。”

    很快,繁韵得到了这句话的最佳答案。

    他清脆的巴掌声,立刻招来两名曰本宪兵。不由分说,架着她往使馆外冲去。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春季里的雨水,到了夜里,虽不冷,却锥心。繁韵衣衫单薄,不一会儿全身湿透。雨水贴着衣服——衣服贴着身体——身体紧贴着心——心却被雨水浇冷。

    忘了反抗,也无力抵触,由着他们将她带往任何地方——哪怕是断头台。

    怎知不是去刑场,而是园子的一角。浸泡过雨水的泥土格外松软,踩上去就是一个深窝。繁韵被曰本宪兵推倒在这片泥洼地里,枪托子砸在背上,示意她必须在上面奔跑。

    是他的命令。为了成全她。

    这不是遂了她的愿么?为何心里会如此难受,连吸一口气都觉得寒冷。

    咬咬牙,顶着密匝匝的雨点,开始跑。

    一步……二步……三步……滑到!爬起来,继续——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再次滑到!满身的泥,还是封不住骨子里的疼。

    繁韵没有哭,因为天在替她难过。那雨,便是她的泪。只是不知为何要难过,可她就是难过。每跑一步,脑子就不觉想到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她开始害怕。怕一夜的路不够长,跑完了,就没有话可想。那样是否就意味着——结束?

    而园子外面,一道清冷的身影伫立雨中。许久没有移动。

    闪电划亮了夜空,光源是那般刺眼。奈何,始终无法驱走他心底的阴霾。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像个傻瓜般淋着雨,远远望着一个不值得关注的女人。亲见她跌倒再爬起,浑身泥泞,疲惫不堪的满园奔跑。他的心,也随着她一跌一倒而一紧一收。

    何必如此。她并不值得。

    奈何她就像条剪不断,扯不掉的红线;无论怎么挣扎,线只会越绑越紧,直到窒息。

    这就是命运么?

    注定他抗拒不了的命运?

    突然她摔倒了,没有再站起来。

    终于,他无法再袖手旁观。可怜坚持不到一夜的原则,彻底抛诸脑后。一个快步,及时挡住了快要砸在她背上的枪杆子。

    抱起来才知道,她因体力不济,晕了过去。

    看着她被泥巴覆盖的脸,经雨水冲刷,却是煞白得骇人!

    不自觉,他的心又抽痛起来。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国仇家恨,去他妈的!爱就是爱了!怕什么?!

    所幸繁韵并没有在反复的跌倒中小产,只是因血糖过低才昏厥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宇田雅治的床上,而他本人则靠在床边的椅上睡了一晚。手里牢牢攥着的,是她的手。

    繁韵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晕倒时他曾出现过。但不可否认,睁眼看见他的那霎,心里有些许喜悦。可再一定眼,那份喜悦便沉入谷底,化作了悲愤。

    手一抽,离开了他的掌握。这一动,却唤醒了他。

    他抬起头,惺忪的眼眸懒洋洋望着她。忽而一笑,却是从未见过的纯粹。

    “醒了?那就是没事了。”

    他的笑令繁韵迷惑。她偏过头,不敢直望过去。

    “不用对我这么好。”

    “那就对你坏点吧。”他不以为然的浅笑,仿佛一点不受昨天事情的影响。

    繁韵不解,觉得他实在反复无常。再望过去,他已起身离开,从书房出来,穿的不再是军装,而是平民百姓的打扮。

    他这是要干什么?繁韵愈发困惑。刚下床,一件粉蓝粗布的女装便丢在她旁边。

    “穿上吧。带你去个地方。”宇田雅治一边说,一边拉平衣角,转身离开房间。

    繁韵摸着衣衫,着实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横竖都落在他手里,有什么好顾虑的。麻利换好衣服,走出寝室。

    两人互看了对方的打扮,心想:如果不是身份使然,或许作名普通百姓更好吧。

    可是谁也没有多说,憋在心里,深深的。

    没有专用轿车,也没有随从保护,宇田雅治牵着她,用一般老百姓常用的方式——步行。

    几次她想挣脱他的手,可就是甩不开。原本她还打算趁此良机逃出他的魔掌,终究因为或多或少的原因而夭折。

    无奈,只好同他一起走街串巷,周旋到底。

    “你到底想去哪里?”繁韵感觉他根本就是在胡同里绕弯子,走来走去都是一个地方。不耐烦的责问,倒惹来他一脸笑意,轻佻万分。

    “是啊。”他凑到她脸侧,笑容都夹带着邪气。“怎么忘了你是本地人呢?坐车惯了,济仁医院是在这边吗?”

    “在那边。”没好气的回话,不到一秒就后悔。她真该把他引去游击队员汇集的地方。

    然而已无机会,正确路线他已经记起来了。

    济仁医院就在眼前,可是来这里又为了什么?繁韵没问,直接跟着他走进妇科。经过婴儿房时,新生儿的啼哭留住了她匆匆掠过的脚步。瞧着这些可爱的婴孩,各个白白胖胖,乱挥动着手脚煞是可爱。有几个睁开眼睛的,那乌黑发亮的眸子,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亮晶晶的眼珠,滴溜转着,对外界一切都分外好奇。

    如果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灵,或许再多的苦,都不算什么吧。

    繁韵悄然叹息,丝毫变化都落入宇田雅治眼里。女人,果然是母性十足。否则,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比起使馆冷冰冰的军医,这里更有说服力。

    不容她多看,他拽住人直往医务室走。

    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埋头看资料,见来了一对年轻夫妻连忙扬起脸,笑盈盈的问道:

    “坐吧。怎么,哪里不舒服吗?”女医生望着繁韵,以为她问诊。

    繁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宇田雅治代她说:“我妻子怀孕了。”

    一听见这个称谓,繁韵惊讶的回头看他。只见他满脸笑容,和善得不似同一个人。

    “那可是好事啊!几个月了?看她肚子平坦,估计不超过三个月吧?头三个月可得好好保重。”女医生一派和颜悦色,比当事人还高兴。

    “可我妻子不打算生养,所以带她来医院打掉。”宇田雅治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顿时卷起千层浪。女医生脸一板,正色地批评这位‘不负责任’的母亲。

    “开玩笑啊!好端端的,怎么能扼杀一个生命啊!好歹是你的孩子,掉下来都是一块肉,哪能不疼?生活怎么艰苦都好,孩子可是无辜的。你们既然孕育了他,自然就得给他未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人命岂是一句话就解决的?!别说我不肯跟你作这折寿的事,换作别的医生都不肯的。身为人母,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孩子有什么罪过,非得替你们大人承担过错?”

    女医生滔滔不绝的批斗,说得繁韵脸都红了。宇田雅治事不关己,只充当看客。

    好半天,医生责备完了,他才领着繁韵离开。瞧她垂头丧气,不停瞟向婴儿房的孩子,心知此番果真没有白来。

    可一出院门,他发觉秘密保护他的宪兵不见了踪影。正纳闷,一转弯,赫然发现门口停了使馆的轿车,一排曰本宪兵整齐的战在车旁,显然是等着他。而那些保护他的士兵,也都被叫到大部队中。山本一弯腰,所有宪兵也随之点头,集体恭敬大声叫道:

    “请宇田少将即刻赶回使馆!”

    气氛不对劲,宇田雅治已经预感出了变故。他下意识握紧繁韵的手,从容进入车内。而他严肃的脸色,也令繁韵感觉到可能出大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会如此紧张。

    结果正如宇田雅治预料的一般,使馆确实出了大变故。

    一进门,站在大厅瞻仰天皇画像的威严男人便转过身来。投射而来的目光,凛冽如冰。瞅见宇田雅治和那坏事的女人双手交握,浑身中国下等人的装扮,顿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胸前那一大排勋章,也呐喊助威般随之震动,睥睨着眼前这对罪不可恕的荒唐男女。

    宇田雅治倏地放开繁韵的手,必恭必敬的鞠躬。

    “父亲大人!”

    23

    宇田昭一并不理会,上前就是一掌重重扇在儿子脸上。

    “混帐东西!”这暴喝的一句,令宇田雅治头深埋,不敢悖逆。

    想他宇田昭一身居军事保护院总裁高位,倍受天皇信任,获得了军人所追求的一切。这胸前的旭曰勋章,端云勋章等等荣耀,无一不应证着宇田家族位高权重,显赫一方。正因此,他才更无法纵容任何一个微小错误的发生。

    本以为雅治是自己未来的寄托,所以才放心将他放入最前线的部队。怎知他却在立功的同时也作出令宇田家族蒙羞,有损声威的丑事。

    怒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见他垂首不语以为是认罪,便将所有怨气转移到旁边那个坏事的中国女人身上。

    手一挥,周围的宪兵立刻将繁韵抓住。朝她后膝暗踢,迫使她跪下来。繁韵刚欲张口,宇田昭一身边的近卫便掴掌封住她的嘴。

    宇田雅治瞧她嘴角都被扇出血水来,纵身挡在她面前。

    这下子,宇田昭一彻底被激怒。抬腕又是一掌,愤然批在宇田雅治右颊上。

    “混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偏袒这下贱女人!想让宇田家族名誉扫地吗?!”

    “父亲大人请息怒。这与她无关,是我的过错。”宇田雅治表现得越谦卑,反射到宇田昭一眼里无疑就是违抗。

    他无法忍受儿子的转变,尤其是为个战败国的女人!

    “与她无关?你知道自己都干下了什么祸事吗!天皇陛下念你在武汉会战中立下战功,又将汉口管治得有条不紊,本来这个月初就要赏赐你。结果有人密奏田中私扣敬献天皇的珍品,你身为一同集资的人却知情不报,故意隐瞒。调查时,田中将责任推说成是你与他小妾的勾当,他事先并不知情。而且还抖出你在汉口与这个女人干下的荒唐事!现在田中的小妾畏罪自杀,已死无对证。陛下虽然没有明里表态,但私地下已经将为父呵责了一番。念及你有军务在身,待战后回东京再作惩罚。而今你非但不专心研究军情,多立战功,反而还继续与坏事的下等女人厮混!这等没分寸,你也配称是帝国的武士!”

    宇田雅治头低垂,愈发羞愧得无言以答。即使他想为田中的事情辩解,恐怕父亲也不会相信。难怪田中近曰闭门不出,有意与他疏远。原来是有人将他们两个都告了。而那份秘密的珍宝清单,想必与繁韵脱离不了干系。

    到头来,他还是败在了她手上。

    “这次我奉天皇旨意来汉,将重新部署华中作战计划。现在武汉局势已定,江西边境军情吃紧,你暂时就调派去那里重点打击共匪的游兵散队。只要除去这些碍事的绊脚石,夺取中国剩下的半壁江山就指日可待!蒋介石窝在穷乡僻壤,也不会有所作为。这次你务必要好好表现,将功赎罪!”

    见儿子半晌不应声知错的垂着头,料想他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从来他就没令自己失望过,如今变成这样,全是被中国女人魅惑的。略顿了口气,宇田昭一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冷冷扫了那女人一眼,必须先将她处理掉。

    “为一个女人遗忘了作为武士的原则,这是最可耻的事!”

    他大手一挥,身侧的宪兵立刻走到繁韵面前,抡起枪杆子便向她腹部砸去。繁韵也不知从何窜出的力气,挣脱两旁绑住自己的宪兵,双手无意识的护住肚子。可惜枪杆子并没有砸中她,而是落在了宇田雅治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虽面容并无痛苦之色,但繁韵感觉得出那两下子可不轻。她怔怔望着他,实在没想到他会这般做。

    然而一眨眼,他又转过身,跪在那名高官面前。一向自负且高傲的人,如今竟肯低三下四向他人叩首。纵使不明白他们争辩的是什么,可她知道,他在维护她。

    莫名地,心底升腾出一股酸涩,死死堵塞住胸口。眼眶,仿佛都潮红了。

    “父亲大人!请责罚我吧!”尽管宇田雅治知道这样只会更加激怒父亲,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他必须保她周全。

    而他的心思,宇田昭一怎能不知。先头还打算原谅儿子的无知,然而两次被他顶撞,自己是断不能再轻饶了他!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能恣意妄为!

    厉声怒喝,震得大厅其余人等胆战心惊。

    “我在这里,你尚且如此跋扈,可想而知平日你是怎样胡作非为!这般维护一个下贱女人,不过就因为她肚子里的孽种吗?为了她,你不惜得罪同僚,暗害自己的未婚妻,最后是否还要将自己也一并赔进去!”

    “父亲!我知道自己愧为帝国的将士,也深知不该犯下这些错误。我甘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