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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落日第5部分阅读

    如当年。曾经这是他与她之间最私人的情趣,如今只成为充满怨恨的指责。不否认,她有些妒忌。因为曾经,她也未获得这份关怀。

    宇田雅治停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冷冷的回答:“她不是你。而且,我也绝不允许。”语毕,他果决的离开了这间曾经和她欢爱过的屋子,抱着另一个女人,扬长而去。

    当门缝夹隙的空间越来越小,走廊的灯光一点点被门板收回,雅文僵直无法动弹的身躯也蓦然松垮,歪倒在她一个人的躺椅里……

    “没有大事。只是血糖过低导致的休克,已经叫护士给她输液了。请少佐宽心。”军医的话最具权威,可宇田雅治还是不信任的眉一拧,斜瞟向那边正在输液的繁韵。

    “那她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女人每个月的例假。我已经吩咐护士帮她清理过了。”

    “哦……这样啊。”宇田雅治撩起病床前的隔离白帘,仔细查看她的气色。见她呼吸平稳,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不觉精神也放缓了不少。知道她不是自杀寻死,心情没由来的舒畅。

    宇田雅治轻轻放下布帘,十分认真的交代军医。

    “务必要照顾好她。醒来后,一定要让她进食。如果她不肯呆在这里,或者执迷不悟耍性子,也随便她。我自会有安排。”

    “是!属下定当尽心尽力!”军医必恭必敬,丝毫不敢怠慢。

    宇田雅治满意的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在去练剑房的路上他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是否对这名犯人太仁慈了?要知道她哥哥今天可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如此深刻的敌对立场摆在面前,为何他总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最可怕的是这种变化随着时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

    一个武士不怕被剥夺使剑的权利,而是畏惧丧失握剑的决心。

    作为武者,他深明此道;作为男人,他懂得如何取舍。

    不可以分心,不可以有杂念,不能对一样事物一种人过度的眷念——这是父亲从小就告诫他的话。

    他并没有忘记父亲的教诲,只是无形中这些只字片语变得模糊,令他开始质疑。

    “那就去练剑吧!”父亲常常这么说。如果他觉得厌烦,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时,这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宇田雅治缓缓褪下军装,换上一身清爽的蓝色练剑服,双手灵巧的绕过脑门在后面束绑上一条同色的短布带。参跪在地,闭目静默。

    良久,方才睁开双眸,拿起他的竹剑决然推开了紧闭的室门。里面没有敌人,他的表情却如临大敌。先前积压的怨气,就在这里放肆的发泄出来吧!

    宇田雅治握紧手中的竹剑,一步步走入主剑室,却意外的看到另一个正舞着剑的武士。

    他的招式很奇怪,很多地方都是宇田雅治未曾见识过的。虽说他拿着的是竹剑,基本动作也是剑术中最常见的,但自己就是看得出迥然不同的地方。也许他的剑术并非纯正的东瀛派流,但不可否认,在他的挥舞下,不仅动作异常优美,招式也招招凌厉,仿佛这剑因他而获得新生,盛气凌人,锐不可当!

    舞剑人浑然不觉另有人到来,仍是专心致志的练习剑法。宇田雅治本就想凭借着练剑来消退内心的矛盾,此番见到有高手在场,早就技痒。

    横眉轻挑,傲然上阵,省略双方比试的仪式,直接挥剑上场!

    “拿出真功夫,跟我比试!”宇田雅治蓦然诡笑,挥剑急切向对方胸口击去!这可是个高分区,他一定要拿下!

    而对方见突然冒出这么勇猛的挑战者,反射性的躲闪了几招,瞧见他是动真格的,自己也不再含糊,摈弃身份的顾忌,顽强迎战!

    宇田雅治双臂一发力,使出一记'半月斩',身体犹如当空弯月一般,随着剑身悬空划出一道弧线,蛊惑而含毒。毒汁是在整套动作完成之后,趁对方忙于退避之际冷不防扑杀出去的绝招。

    这招果见其效,乍见对手连连后退,挑剑抵御,他又立即使出一招'风影疾杀',顾名思义就是仗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急速,给对方造成最大程度,最多部位的损伤。眨眼功夫,他已连续向对手刺杀数招,且招招刁钻,无术可解。对方也在连番退避之下,终无招架之力,胸膛大开,命门尽露。

    宇田雅治正欲一招定胜负之时,对方居然下盘一定,上身快速后仰,以手指点地,抬驮积好踢中宇田雅治的竹剑,'风影疾杀'不攻自破!

    等到恼羞成怒的他再欲挥出“雷霆万击”捕杀都已为时已晚,因为对手一个鲤鱼打挺不但从地上弹起来,手中的竹剑也分毫不差的刺向了宇田雅治的咽喉,整个局势不可思议的扭转颠倒,快得让人震惊。

    如果说这人意图不良,或者下手再决绝一些,恐怕这不见经传的一招就是最致命的绝杀。

    刹那间,宇田雅治整个大脑有数秒处于空白状态,他无法相信会有人破解自己的剑术,更难以接受会个无名小卒所打败!不管这家伙的招式多么不正规,哪怕有耍赖的嫌疑,自己败下阵来却是不争的事实!逼视着抵在自己咽喉两寸的竹剑,他有一万个借口不愿接受自己落败的赛果!

    而另一端迟迟未放下竹剑的对手,心里也同样做了一番激烈的自我争斗。他明知理应故意输剑,却硬是赢了他;现今剑已逼在他的喉管,纵使不会令他血溅当场,也足以取了他的性命;无论此时此刻自己有多么迫切想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最终只能放低暗藏着万千仇恨杀人之剑!

    当额头的汗珠失控的滑落到颤抖的手背上,微凉的冷意顿时逼迫他强制的收回了竹剑,并且双手捧着它恭敬的向对方深深一躬。

    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可宇田雅治并不接受,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胜利!

    “不必因为身份的关系而对我示弱,剑道中只有强弱和气节,并没有地位之分!你敢于迎接我的挑战,光明正大的赢取了这场比赛,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汉!”

    半晌,他垂首叹言:“今天,是我输了!”

    谁能得到他这句认输的话 ,不是承受不起,而是在承受这句话之前就已丧命

    有人得到了,却不肯抬头,只是默然无语。

    “你叫什么?那个部队?”宇田雅治利索的收起竹剑,态度努力平缓,然傲气十足。

    “彦骁宇,国民军汉口分部第九师特派员。”这会他才抬起头,以军人的姿态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身份。

    宇田雅治意会的微点头,面无表情瞅了他许久,忽道:“在我这里是专干送信的差事吧?以后可以不用做了。”略顿一会,又道:“就先从我的勤务兵做起吧。因为,我还要跟你继续切磋剑术的。”

    “少佐见笑,我的剑术并不纯正,其实不过……”

    “不用辩解!也不要告诉我那些招式从何学来,来历如何。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破解!只是……”他横扫了他一眼,见他坚定无惧的回望着自己,心下一沉。待到他有心情松眉微笑时,满眼尽闪着邪异的诡笑。

    “彦骁宇,如果我往后一直无法超越你,你作为优胜者,我可以赏赐你更高的官爵和俸禄;如果有朝一曰你被我击败,那么就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洗刷我今天的耻辱。如何?敢接受我的宣战吗?”

    彦骁宇异常冷静的看着他,这不正是自己今天刻意安排来剑室的目的吗?如果这个赌约要以生命为代价,他不怕面对最终的结果。况且,输的那个未必就是他!

    “我愿意接受您的挑战!决不后悔!”

    “够爽快!我欣赏你的胆色!那么,这可就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了!”一旦成了约定,就再也回不了头!宇田雅治兴奋的举起右臂,捏紧拳头自信满满的摆在彦骁宇面前,等待他的一锤定音。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他义无反顾!既然是生死契约,他誓要饮尽倭寇血!

    彦骁宇毫不迟疑的抬起拳头,决意地击打在宣战者的拳上,从此盟约签定,生死由天。

    【第十二章】

    繁韵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第一眼看见的是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日本军医和护士,见到他们欣喜若狂的样子,她十分不解。尤其听到他们说是宇田雅治抱她来救治,就越发难以相信。

    他会有那么好心吗?自己不过是一名囚犯,值得所谓的'大日本帝国'军官如此费神吗?繁韵待到精神略好了些,动身就要离开医务室。

    明知不可能随心所欲的离开这里,但她就是发狂的想离开。撇开医生护士的阻拦,任性的跑向室外。门口驻守的宪兵意外的没有拦截她,只是隔着她不远的距离紧紧跟着,时刻监视她的动向。

    可她还没跑几步,腰就疼得厉害。虚弱的趴在领事馆的一侧楼角大口踹气,周围巡逻的宪兵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怀疑她的身份,却又默契的谁也不先揭发。

    是因为宇田雅治格外开恩吗?还是来源于她付出的'报酬'?

    繁韵不敢想起那夜任何一个细节,那太痛苦了!可酸楚还是刺痛了她的鼻息,惹红了眼眸;含着满眶打转的潮气,侧过身去,将目光无意识的投递到背后那片空院。

    这时蓦然闯入眼帘的一道身影,令泪水霎时止住,硬生生收回心底。

    彦骁宇,她又见到了他,依旧是那样英气逼人,神采奕奕。似乎只需这么静静看着,再多的惶恐也会消失不见。

    他就如同一道阳光,不偏不倚,正好照暖你。在这黑暗的敌方阵营中,是唯一能令繁韵得到暖意的人。只是她无法随心的走上前,只能将身子缩躲一旁,小心翼翼的望向正在和日本宪兵比赛射击的他。

    越望,心里越酸。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纵使被划破,会出血,她也拼命的想再扎进一分;自行惭愧的卑劣感奔流进整个心头,看他一眼,就欲酸楚。憋红的眼眶,终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如果没有那一夜,如果没有那一夜,也许,她日后一定能在他面前露出最自信的笑容。

    但……

    “在这里干什么?”但,他的出现彻底扰乱了这一切,再也平静不了。

    “与你无关!”繁韵侧过脸,不想被宇田雅治瞧出端倪,奈何面颊上的清泪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宇田雅治歪着脑袋,好奇的将手指探向她的脸庞,在她抹泪的瞬间,沾取了那一行行泪水。

    他吸允下指腹上的残泪,忽语:

    “不怎么咸,很酸。”乍一笑,又道:“你心里就那么痛苦吗?”

    他的笑不张扬,也不轻狂,却自能令你周身不舒坦。含笑的双眸,尽管温和友善,可繁韵就是不敢多直视一秒,只能闪躲。

    她偏过头,将双手合拢举到他跟前,不卑不亢地说:“既然身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如果你以为一再放过我,就可以令我感恩图报,或者说要我做你解闷的玩物,那我宁可同其他人一样,就地正法!”

    “唔,这倒是个好提议。”宇田雅治煞有其事的颌首,眼神飘忽得让人愈发琢磨不透。繁韵发怔的望了他一下,真以为自己等到了手起刀落的那一刻。不料,他忽垂首一笑,彻底粉碎了她的奢求。

    “我说的是……”他手指轻挑繁韵耳边一束发丝,似笑非笑的说:“玩物这个建议。挺不错。”

    “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的!”固执的推开他的手掌,繁韵脸绷得更紧了。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那夜的重临。

    “放心,我这一个星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宇田雅治别有用心的话语,繁韵怎么会领悟不到。他说这话,无非就是拐弯点名她身上不方便罢了。如此想法设法的羞辱自己,她就算脸皮再厚,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瞅准他别枪的地方,就想夺枪杀了他,再了结自己。

    中过一次计的宇田雅治自然不会蠢到再让她得逞,眼瞧她的手就要探到自己腰侧,敏捷的捏实她的手腕,霸道的牵着她往使馆后花园走去。

    “好吧。我换个方式不就行了。”他自语,仍是蛮横的拽着她往前走。无论繁韵怎么抵触,他就是我行我素,哪怕沿途会被宪兵看见,他也无所谓。

    只要是自己认准了的事情,怎样都不会放手。

    如果随便就能被其他人左右,那就太不像自己了!

    冬日,花园其他花卉都已处于'冬眠'阶段,只剩梅花如期绽放,幽香扑面。由于今年的冬雪迟迟未到,所以无法看见皑皑白雪一点红的唯美景观。

    宇田雅治不无遗憾的叹息,随手拉过被强拖来的繁韵。

    双臂一使劲,就将繁韵抱上了一株比较低矮的梅树枝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疯子!疯子!”

    “想逃不是吗?为了看外面的世界。”他喜欢看她发窘的模样,这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看她惊惶失措并拢着腿,生怕高开的裙裾泄漏了内里的景色,这般慌乱的神色,正是他想看到的。

    只是,他忽然收紧飘溢唇边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游弋不定,转而望向红砖围墙的另一边。

    那里,是个好地方。对她而言,可能是最坏的。

    他随性将手搁在她腿侧裙裾处,有意帮她掩饰那份尴尬。不料,却越帮越忙,惹得对方更加惶恐,好像被他触碰那么一小块地方,都如被毒虫啃噬一般要命。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啊!宇田雅治尽管早就领教过,可生平头次被女人当作洪水猛兽般抗拒,总归有些不好受。或许被触动的已经不再是自尊心那么简单了吧!

    “是安静的坐着,还是想等我撕开你的裙角,自己决定。”他冷冷的斥责,一只手已然撩起她的裙角。

    “你到底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这样就能让你那么满足吗!懦夫!”繁韵扯过裙角,动作依旧不敢太大,她清楚里面并没有太多衣物着身,这回子下半身荡在空中已经凉飕飕的,如果幅度再过大,不仅丢了自己脸面,也会让他活看戏。

    宇田雅治看出她的顾虑,笑而不语的将目光展望向不远的远方。

    那触手可及的地方,离他不过咫尺;距离她的自由,却是千万里不到头。

    “看到对面红墙的世界了吗?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渴望释放的人。”

    三言两语,立刻揪住了繁韵全部心智。她看了看他,停止了反抗,疑惑的够着脖子向红墙另一边放眼望去……

    那是……那是……

    “只要我一句话,那里可以是刑场,也可以是天堂。”宇田雅治的炫耀,近乎残忍。褐色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引人遐想。

    繁韵没有回应他的话,也刻意不去看他的脸,在他的脸上自己永远看不见仁慈的表情。他有的,只剩冷酷。

    望着墙外那群被宪兵呼来喝去,随意鞭挞的囚犯们;目睹着在严寒冬曰里,仍穿着夏天的背心来回搬运砖块的囚犯们;还有那阵阵孩子的啼哭,小小年纪的他们俨然成为战争中最无辜的牺牲品,伴随着父母共受牢狱之苦。

    尽管他们和自己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因为同属华夏儿女,身上都流着中国人的血,见到这等凄凉的场面又怎么能不动容,怎么能不心酸。只要有知觉的中国人都会引以为耻!

    这就如同一个大家族遭遇变故,纵使之前大伙老是针锋相对,互相抵制;可一旦遇到其他族群来挑衅或侵犯,先前再不团结的人都会尽释前嫌,携手共存亡。

    这份沉痛,她感同身受。

    那么这场恶梦,何时才到头?

    她渴望,极度渴望着胜利的那一天。恍惚间,她想起了瘫痪的雅文,忍辱负重的彦骁宇,为了救出自己的勇士,还有她的哥哥。

    他们的目标是那么明确,都朝着自己定下的前路走下去。

    她呢?她可以做些什么?也许雅文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横竖一死,为何不死得没有遗憾些?

    暗自叹息,回首正好撞见悄然举起枪的宇田雅治。他目光如炬,枪指的方向恰是那被曰本宪兵推倒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孩童。

    来不及思索,她奋力朝宇田雅治身上猛扑过去。惯性促使下,两人同时跌入花丛中。挂着霜条的枝干,不经意划破了繁韵的脸颊,冻住了企图涌出的红液。未免他起身再补一枪,在抢夺他手枪的同时,也费劲全身力气将他压制身下。

    两人这般'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