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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8部分阅读

团不太和谐,他又搓了一个纸团,重新裁了一张纸。

    “亲爱的努努:你好。生活就像一坨面团,如果我们不发挥主动能动性,那么它和一坨屎没有区别。如果我们发挥主动能动性,那么我们可以把这坨面粉制作成很多好吃的东西,它就与屎远远地划开界线。”他想到这里,忘记自己打这个比喻的目的是什么了,咬了一会儿笔杆后,迟疑地写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发挥主动能动性。”

    “我看到你的签名,也觉得甲骨文是我国古代文化的瑰宝,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我们这一代应该……”他写到这里又停住了,因为努努常常说他们俩不属于同一代,他现在这样写的话会被她抓到把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在“一”下面又加了一横。

    “……我们这二代应该取其精华,但是我不能赞成你写的内容。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在大学里恋爱更是合情合理。我和你一样,对古代文化颇有涉猎,梁山伯与祝英台不也在学校里谈恋爱嘛。他们不但谈恋爱,还在学校里同床共枕,我看现在根本没有人指责他们嘛,反而大加颂扬。所以,你不要犹豫,我们好好地恋爱,懂不懂?”

    他正灵感迸发,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蒋汇东回来了,他魂不守舍,目光游离,拿着镜子落寞地看着自己的脸。小白有些忧虑,猜想蒋汇东可能遭了不测,毕竟他二十多年来守身如玉,如今居然被一个女鬼夺了贞操,他安慰道,别难过,反正没有那层膜,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以后就当自己还是处男。

    蒋汇东沮丧地将镜子扔在床头,叹息道,我一直觉得我蛮帅的,今天我没有先笑她,她居然先笑我长得寒碜,我不想活了。

    各人的审美不同嘛,你别在乎就是了。

    蒋汇东捂住脸,绝望地说,我出来工作时我爸告诉我,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张脸,现在我这张帅气的脸居然被那么难看的人否定了。

    诽谤,她这是绝对的诽谤!小白义愤填膺地安慰道,他觉得蒋汇东长得不算寒碜,现在那个女鬼否定蒋汇东的长相,也是对小白审美观的间接否定,他有理由愤怒。

    蒋汇东挥了挥手,示意不再提这件悲惨的事情,他走到桌子边倒茶压压惊,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小白,你看见我放在桌上的家居设计图了么?

    什么样子的?

    一张很大的纸。

    小白虎躯一震,走到桌边,颤巍巍地将信纸反扣了过来,发现背面赫然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他怯怯地问,你说的设计图是这玩意儿么?

    第二十三章 我工作我快乐……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在蒋汇东眼里,人生不如意事,应该是百分之百。他恳求上司宽限两天,整天埋在宿舍里,没日没夜地补绘那张家居设计图,荣小白心生愧疚,每天下班时都从店里带一些熟食给他,端茶倒水,然后虔诚地坐在一边。小白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才想起他上小学写家庭作业的时候,荣妈妈也是这样守着儿子的。

    荣小白的工作还算一帆风顺,前来用餐的大学生们与他相当谈得来,他们询问如何融入社团,如何选择前途,如何混过考试,如何获得女生的青睐,完全将他视为良师益友。这种情况出于荣小白的意料,他其实没有做什么,只是对南师大的学生说他是南大的,对南师大的学生说他是复旦的,然后慨叹生活多艰,命途多舛,他休学出来创业了。他还建立了部分客人的档案,记录他们的饮食咸淡的喜好,选择座位的喜好,甚至记载他们的生日,承诺如果他们在生日当天在这里举行聚餐,将赠送蛋糕一只。

    他在信里说,佳,我现在很好,工作也非常顺利,不过老板不太喜欢我的做法,他说他希望建立科学的经营管理模式,而我这样,像是一个茶馆的跑堂小二。然而他也没有约束我,毕竟我的方式的确给他带来了利益。现在我才知道,所谓长大,就是我能看出来老板是一个傻逼;所谓成熟,就是我知道他是傻逼但是我不说出来。

    佳,你怎么一直不恋爱呢?快找一个如意郎君吧,不要太耀眼,不能让我花颜失色。等我们的生活都稳定下来了,不再到处飘泊,我们就拖家带口一起出去游玩吧。再过几年,我们二十七八岁,接近三十岁,也许不再有机会在一起玩了。每次推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很想重新活一次,假使真的可以重新再来,我一定会和你一起上小班中班大班,补偿你的两年童贞。

    佳,这支笔的质量有点问题,笔芯里快没有油了,那我就写到这里吧。

    此致,敬礼。

    他写完之后又检查几篇,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装入信封贴上邮票,跑到大街上找了一个邮筒塞了进去,而后情绪高涨地给戴佳打电话。他说,喂,佳,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戴佳非常纳闷,问道,直接打电话不可以么?

    我觉得写信比较正式嘛。

    那你干嘛又打电话?

    荣小白支支吾吾没有答得上来,他觉得戴佳有些无理取闹,活生生地将他的兴致扼杀在摇篮里。这年头乌飞兔走斗转星移的,男人都在造城府挖战壕,女人却在学习川剧里的变脸,一会儿一个样儿。张无忌他娘临死前对儿子说漂亮女人都不可靠,她真是一个又伟大又睿智的母亲。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荣小白还得去上班,因为大学生们在周末也要吃饭。在餐饮企业工作有很多无奈,他们享受绝对自由,只受两样东西的制约,一是国法,二是店规。国法要求工作日内他们必须工作,店规要求节假日内他们必须工作,所以一年四季他们都没有休息时间。荣小白无聊的时候也会思考一些比较深邃的问题,比如关于工作与生活之间的悖论———人类拼命工作,是为了让生活变得美好,但很多人一生都在工作,压根没有时间享受生活,这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老板自认为对与人类有关的话题颇有研究,他说,你这思想压根就是反动的,是在宣扬消极的价值观,当你投入你热爱的工作中,把它看成是你的事业,那么工作就能使你快乐,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你还会抱怨没有假期么?

    荣小白无比惊诧,他没有想到老板居然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决定安守本分地接受老板的剥削,再也不敢提与申请假期有关的话题。他埋头继续整理饭店这个月的采购单,将那些鬼画符似的潦草字输入电脑,一边打字一边自我勉励道,我热爱这个工作,我真快乐。

    他翻到下个月的工作安排,发现一直空着的副经理栏目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上次贴出会计招聘信息的时候一共有各所大学十二个本科毕业生前来应聘,不知道哪个小子又要来坐一把交椅了,从此他的手下又多了一名。他问道,这个就是新招的副经理么?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老丈人的侄子。

    哪个学校的?

    高中毕业后花钱去了一个三流的民办大学,不学无术的玩意儿,现在老丈人说我发财了不能忘本,一定要我把他的侄子带上,我又不能拒绝。

    那干嘛还贴出招聘信息?

    政策要求吸纳本地的毕业生嘛,这样才会在工商行政和税收上有优惠,所以只能摆摆样子,演戏又不花钱,最后就说没有合适的人才,大家在面子上都说得过去嘛。

    荣小白恍然大悟,赞叹老板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但他转念再想,不由虎躯一震:他当初在招聘会求职时投出数以百计的简历表,是否也是从来没有经过审查就被扔进了垃圾箱呢?他打心眼里感激老板对他的赏识与栽培,如果不是老板慧眼识珠,用人唯贤,也许他还在人海茫茫的招聘会里浪费一叠又一叠白花花的简历表。

    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资料整理结束,打印出来之后呈递在老板的桌上,老板赞赏荣小白的办事能力,却又觉得有些愧疚,说,现在你挑的担子太重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在这个名单上再加一个秘书,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完成自己的工作,不用帮我天天整理资料了。

    小白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该过分加大人力成本,只要培养各部门人员的文案处理能力,让他们处理自己部门的资料,秘书这一职位没有必要增加。

    荣小白的观念符合老板创建一流企业,培养高级人才的思想,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与赞赏,但他仍然紧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如果不设秘书职位,我二叔的女婿的大表妹该怎么安排呢?

    第二十四章 你的水陆空三用车呢?

    早晨九点左右,戴佳正蹲在自家的院子里刷牙,忽然听见有人在栅栏门外喊,戴佳,南京的信。她站得过猛,眼前一片昏黑,差点栽倒在地。邮递员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见她一脸惺忪,满嘴泡沫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以为他在等着收钱,摸了一下睡衣口袋,又挠了挠脑袋,说,我身上没有带钱。

    邮递员笑了起来,说,平信不用付钱。

    戴佳噢了一声,把信卷起来放在口袋里,回去继续刷牙。她太了解荣小白写文章的水平了,不准备有任何惊喜,决定把事情做完以后再读他的破信。小学的时候他们写作文,题目是《十年后的我》,荣小白写道,“十年后的一天,已经成为大学生的我开着水陆空三用车回到母校,母校的变化真大啊,门口有一个漂亮的接待员,我也对她笑,她也对我笑,校长对我说,这是我们学校新研制的智能机器人。”这篇文章鬼斧神工地成为全校优秀作文,被贴在公告栏里。十年后戴佳和小白从小学门口经过,她停下来问道,你的水陆空三用车呢?

    戴佳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手微微一抖,将牙刷掉落在花坛的泥土里。她郁闷地站起来,在心里诅咒那个该死的荣小白。

    临家饭店近期有一个大的动作,将后面那家门可罗雀的宾馆兼并过来,改建为临家饭店的客房部,戴佳把信塞在外套口袋里就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她的座驾仍然是那辆突突作响的小摩托,但昨天小摩托身染贵恙,罢工休息,她只得乘公交车去上班。

    此时徐泽霖开着他的车向公司里赶,无意中发现路边公交站台上翘首等车的戴佳,于是靠了过来,问道,戴小姐,您这是去哪里呢?站台上的人都望着这辆牛逼哄哄的宝马,又望了望戴佳,男人们诅咒车里泡妞的公子哥,女人们诅咒勾搭王老五的小妖精。

    戴佳感觉非常不自然,尴尬地说,去店里。

    等公交车?

    嗯。

    我刚好顺路,载你一程吧。

    戴佳摇头道,不用了,公交车马上就过来了。

    徐泽霖很沮丧,不满地说,如果我没有经过,那么不关我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我经过了,还和你搭话了,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别人会在背后怎么说我?

    戴佳无言以对。

    上来吧,否则我就把车停在这里,等交警来贴条。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戴佳执拗不过,只得上车,但她钻进的是车后座。徐泽霖无奈地笑了笑,把前车门关上,乐呵呵地起步离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吭声,徐泽霖不知道怎么说,戴佳懒得说,只有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电台音乐,是那首销魂的“老鼠爱大米”,而且是杨臣刚版本的。等前奏过去,杨大叔轻启肥唇唱出第一个字,徐泽霖不由心惊胆战,把电台主持人的八辈子祖宗骂了一遍,生怕戴佳误会他的品位停留在这里,赶紧伸手准备换台。然而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后视镜,却发现戴佳随着音乐不住地颔首打着节拍,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怡然自得的样子,他这才放心停下了手。他忽然觉得这首销魂的歌其实还是蛮有内涵的,也耐着性子听了起来,他仰天轻叹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伟大力量吧。

    尽管稍稍有些堵车,但是他们仍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比理应到达的时间多出十分钟左右。徐泽霖意犹未尽,磨磨蹭蹭地将车停稳,戴佳说了一声谢谢,开门下车,徐泽霖却又喊住她说,其实我也喜欢杨臣刚的歌,我是他的忠实粉丝,下次我把他的海报和cd一起拿来送给你,好么?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侧着脑袋将p3的耳塞取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耳机的声音太大,我没有听清。徐泽霖这才恍然大悟,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是说祝你今天工作顺利,心情愉悦,欢迎你再次搭乘本车。

    戴佳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对他挥手说再见,扭着小腰走进临家饭店前门。她知道徐泽霖的两句话明显是不同的,不过她没有兴趣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有些人有些事,眼不见为净,还不如不知道。

    但徐泽霖的心情完全不同,他一个人开车上路,遇到红灯时趴在方向盘上走神,他想起戴佳最后迷茫的面容和婀娜的背影,越想越感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能够完美到这个地步,连白痴的表情都可爱得让人抓心挠肺。在他现在的心目中,天下姿色有十斗,其中戴佳了占了八斗,他老娘占了一斗,天下其他女人共分一斗。

    他回头望了望戴佳刚才坐过的地方,回想她刚才听歌时悠闲的神态,心里又涌起一阵喜爱。这时后座上一个东西跃入他的视线里,他把车拐靠在路边,将那玩意儿取过来看,发现是一封信,大概是戴佳刚才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戴佳亲启。信封上的字写得东倒西歪,惨不忍睹,他费了很大气力才念了出来,真不知道邮政局用什么高科技手段分析出来的。他忍不住嘲笑道,妈的,比我写得还难看。他视线下移,盯着最后一行诡异的线条,吃力地念道,荣小白。

    荣,小,白。这又是何方神圣?他靠在座椅上冥思苦想,印象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不过从这不成形的书法分析,对方应该是一个男的,而且是一个很嚣张的男的,否则不会有胆量把字写得这么难看。他怀疑这是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下半生幸福的潜在敌人,决定打电话向北北打探打探。不料刚掏出电话,戴佳的电话就跳了进来,他忐忑不安地接听了。

    喂。

    看见我的信了么?

    你居然也存了我的号码呀?

    我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信?

    徐泽霖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决定硬着头皮撒一个华丽的谎,他说,什么信?我没有看到呀。

    实话告诉你吧,那封信是我故意放在后座上,就是为了看看你够不够诚实,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徐泽霖尴尬不已,只得低声承认道,对不起,我是逗你的,信在我这里。

    戴佳冷冷地哼笑一声,说,其实我也是逗你的,我根本不知道信丢在哪里了,只是随口试探了一下,你快把信送回来吧。

    对面咔嚓一声把电话掐断了,徐泽霖颓然地瘫在座椅上,然后无奈地苦笑,他没有想到戴佳一个小小的把戏就能将他玩得团团转。看来北北说得一点也不错,他若想与戴佳交往,最好先把这辈子过完再说。

    第二十五章 武大郎还是武二郎?

    既然那封信完好无损,戴佳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接过那封信,心情愉悦地颠着小步跑回店里去了。这更让徐泽霖伤脑筋了,他宁可戴佳怒气冲冲地大加责备,现在倒好,她直接默认他是向来品德败坏,不可雕琢之朽木,连责备之辞都懒得恩赐了。他懊恼地开车离开,又想起那个叫荣小白的名字,这到底是一个武大郎还是武二郎呢?他想想又觉得两种假设都不好,如果是武大郎的话说明她已经名花有主,如果是武二郎的话说明那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情敌,他不一定能够扳倒对方。

    戴佳回到办公室里,又仔细地将那封信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被偷拆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庆幸提早取回了信,没有落在徐泽霖那样的小人手里。她小心翼翼用裁纸小刀启封,抽出信纸,花了七八分钟将信阅读结束,最后盯着他用没有芯油的圆珠笔写出来的署名,发了很长时间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