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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妖刀记32第6部分阅读

,便是继太祖残拳、虎帅遗刻之后,天罗香手中第三件有不如无、令人扼腕的至宝。抵狩云掌理教门多年,实无法接受自己再一次与宝物擦肩而过,而丝毫无益于天罗香之再兴。 「托长老之福〃祭殿我已找到啦。」鬼先生一扬剑眉,振衣落座。「黑蜘蛛有问必答,决计不会说谎。若连她们也不知冷炉谷有此殿宇,那必是建筑在黑蜘蛛无法接近之处。而长老自承不知,我亦丝毫不疑,两相对照,只消在一处天罗香与黑蜘蛛都不会靠近的地方下功夫,答案便呼之欲出。」蛆狩云心中微动,虽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却与自己的猜测若合符节,面上不露声色,轻抚琴几道:「恭喜门主了。我乃囚首丧面、锢桂之身,未敢居功。」鬼先生怡然道:「耶,长老此说,是怨我慢怠啦。能找出祭殿所在,实乃长老教我,半点没假,没有长老指引明路,祭殿绝难出土表谢忱,我特地前来邀请长老,与我一道,入殿初探。未知长老意下如何?」抵狩云低垂眼睑,轻抚琴几道:「承蒙门主青眼,若还说个『不』字,岂非太不识相?只怕我老眼昏花步履蹒跚,祭殿中若有机关,徒然拖累门主罢了。于此一节,门主不可不慎。」鬼先生哪里会不懂她言外之意?哈哈一笑,扣指轻弹,嗤嗤两声破风劲响,蛆狩云身子微晃,袅娜起身,略微活动腕臂,虽不比过往金履华服,依旧风姿优雅,气度雍容,显是解开了功力禁制,经脉岤道俱已通畅无阻。「长老请。」蛆狩云小步迈出,见榻上盈幼玉投来焦急企盼的眼神,轻咳两声,淡然道: 「老身尚有一事,门主容禀。孟庭殊虽失了纯阴之体,终生进境有限,毕竟是教门培育的人才,尚有用得之处。交与卑鄙龌龊、亡命绿林之徒蹂躏,非惟浪费,更有伤门主体面。还望门主三思。」那诸凤埼厚着脸皮住在孟庭殊房里,日夜j滛、逞其兽欲不说,这两天约莫是玩腻了,想翻新花样,召来几名锦带心腹,每人各拥一名从外四部里霸来的美妇,许是仗了「凤爷」的势头,几人在房中喝酒吃菜,玩那大被同眠的把戏,交换女子取乐,孟庭殊相貌最美、身份最高,人人都想一亲芳泽,又被j滛数次,早已失了挣扎哭喊的气力。 那些绿林粗汉把式之下流、心思之不堪,连听都觉恶心难受,盈幼玉知她生x爱洁,气傲心高,不敢想象她受着何等折磨,只能寄望姥姥,尽力拯救。 鬼先生并不意外,笑道:「长老放心,今儿一早趁着凤爷酒醉未醒,我已着人将孟代使移出房间,好生梳洗安顿,若非我这几日忙着发掘遗址,破解机关,早该想到还有这码事,连累孟代使受了几日苦,我也颇有些过意不去。」望了盈幼玉一眼,笑顾抵狩云: 「我解开长老禁制,是因为信任长老。若有什么差池,凤爷醒后不见了心爱的小玩意,专来隔邻找寻,我要是没来得及处置,这位盈姑娘美貌更甚,又是守身如玉的黄花大闺女,莫要乐坏了凤爷。」昨儿那些绿林豪士喝到兴致高昂时,本有人提议要来隔壁瞧瞧盈幼玉,似听仆妇们说盈姑娘更美,如教门中的凤凰一般,不知剥光了与孟庭殊摆在一处,哪个岤儿更浪更爽人? 同席诸人无不纷纷起哄,最后是诸凤埼冷着脸撂下一句「谁敢造次」,豪士们才打消了念头。却不知「凤爷」酒醒后不见了怀中美人,还能不能将主人的话放在心里,坚持不来瞧瞧隔壁的盈姑娘? 蛆狩云听懂了他话里的裹胁之意,眉目不动,只对盈幼玉道:「我就回来。」不疾不徐,优雅地步出房门,随鬼先生而去。 这一路景物依旧,连洒扫庭除的仆妇婢女等都没什么大变化,一切恍然如昔,差别只在于少数被严密监控、得以在外头走动做事的内四部教使们,一见蛆狩云行来,无不忍着哽咽,轻唤道:「姥……姥姥!」暗自垂泪。抵狩云只点了点头,没 说什么。 「长老心硬如铁,做了忒多伤天害理之事,这些女孩儿仍向着长老,长老的手段,可见一斑。」走在前头的鬼先生耸肩笑道:「我一直想向长老请教,怎教她们也对我死心塌地的。起码我对向着我的人,一贯是爱护有加,决计不会轻易牺牲,当作弃子一般。」「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我可以陪门主说到没瘾为止。」蛆狩云慢条斯理道: 「只是我一向不怎么习惯浪费时间,若有不熟练处,门主切莫见怪。」鬼先生哈哈大笑。 「长老似乎不怎么待见我啊!」「我老了,门主。和你不同,没有大把的时间,说话做事只能直接一些。」蛆狩云道:「今日你若倾狐异一门,来我冷炉谷j滛烧杀,我便不同你浪费唇舌;面对畜生,说了也是甶说。」「原来在长老心中,」鬼先生笑道:「我还不算是畜生。」蜓狩云看透了应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别随他插科打哗的表演癖起舞,续道: 「你藏着狐异门的兵力,只派这些绿林豪士打头阵送死,不是顾念汝父旧情,而是为了留住根本。无七玄,七玄之主要来做甚? 「人就是七玄。游尸门死得只剩三尸了,但你不能找来三个武功更强的好手,便取三尸而代之,这样你或能弄出一个帮会、一群打手,四处横行,却得不到七玄真正的精髓。你对七玄古籍的案头工夫远超过我,放眼东洲五道,可能找不到更渊博精深之人,但我也不是天罗香,我交给你的古本手札也不算是,须得将这些通通合于一处,才是对七玄之主有用的天罗香,其中也包括你轻易送去供人滛乐的稚弱少女。 「你说我心硬如铁,我无辩解之意。然而我牺牲有其目的,无论成功或失败,既不是为了游趣,也没有丝毫摆荡犹豫,数十年来皆如此,犹有今日,你能想象自己的下场么?我欲投主,决计不投此插标卖首之徒。」鬼先生默然良久,耸肩笑道:「长老一路行来,可见得几多男子?」抵狩云微微一笑。「门主从善如流,我甚感激。」鬼先生道:「将虎狼之士置于群芳之间,不许摧残,不过是逼人造反罢了。我说过孟庭殊之事是意外,错误既成,那也只好善加利用。我并未将冷炉谷变为任人行滛取乐的妓寨娼寮,长老应见我诚。」「……狐异门中,无有支持门主的长者么?」鬼先生轻声笑了,半晌才道:「志向不同。有人告诉我,人只有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也就够了。但我总觉得花一辈子来复仇,似乎太……太奢侈了些,让仇人痛苦的方式有很多,实力够了,要他们怎的便怎的,揉来捏去如面团一般,远比匿于暗处、忍受寂寞,只待一刀了帐要舒服有趣得多。长老以为如何?」抵狩云微笑道:「门主高瞻。」思量着这番话里,有多少是挂饵抛钩,又有多少是平日无人能诉的心底牢马蚤。 昔年胤丹书身亡后,人才济济的狐异门中虽有不少威震黑白两道的厉害角色,毕竟难抵七大门派倾力围剿,况且武林中见风使舵之徒本是大数,风旗倏变,原本无关利害的也都盼纷站到了狐异门的对立面,偌大的门派遂被群鲨撕碎,落得惨淡收场。 当其时,杀死一个有名有号的狐异门好手,是许多江湖小人物赖以迅速成名的快捷方式,哪管什么江湖规矩?使尽各种肮脏手段不说,不少狐异门人死后更被悬尸枭首,乃至公然遭到凌迟剐碎,用以立威,死状无比凄惨。但在这一长串伏法的名单中,独缺胤丹书的妻子、上代门主胤玄的独生爱女胤野。 祇物寺的鹫峰和尚号称剖腹取子,以初具雏形的新鲜死胎示人,堵了顾挽松等追兵之口,料想胤野被切开了肚子、生生取出胎儿来,这也是足以致命的重创,鹫峰老和尚虽是央土名僧,却没听说有精通外科的本领,要使这般手段救人,恐非倚靠佛法便能成事,咸以为胤野已死;便是未死于东海,拖命到了京城平望,只怕更难以施救。 然而狐性狡猾,未见尸体,多年来七玄之中始终都有「胤野未死」的声音,鬼先生亮出名号,不过坐实抵狩云心中的猜想罢了,并不如何意外。胤野在嫁与胤丹书之前,可是七玄中锋头最健的魔女,手段之辣,与她的美貌同样卓尔立于尘世之上;这二十几年来集中精力,一意为夫报仇,目无余物,似也合乎她的作派。 只是她的儿子,有不同的想法罢?抵狩云嘴角微扬,小心翼翼掩饰情绪,以免教他窥破端倪。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大半个冷炉谷,来到南侧的迂回山道间,空气中渐能嗅得一丝蛋腐似的异臭,赤褐色的山壁间寸草不生,明显较谷中余处都要更闷热些。 羊肠小道的尽头没于两片峭壁的交角,从山下难以望见,但蜓狩云很清楚交角后是条长长的岩隧,穿将过去,便到了教门禁地「望天葬」,是历代天罗香首脑处决教中叛徒的刑地,至为不祥。 ——果然在此。 老妇人心想。但凡教门出身之人,本能都会避开这一处,即连黑蜘蛛的地下网络也未伸进此间,她却从没想过在此训练熏儿,宁可带她到北山石窟,冒着在黑蜘蛛眼皮子底下的风险,也好过走近这片弥漫死气的秃红山岩。 鬼先生却未走上山道,而是在寸草不生的赤褐山壁下一转,沿山而行,直至一块矮树掩映、爬满青苔的耸立突岩前,手跨腰间长剑,回头笑道:「长老,便是这儿啦。这块山岩1后,即是龙皇祭殿。」蛆狩云不动声色,余光飞快一扫,见附近地面多有挖掘痕迹,而后才又以砂土回填,不免欲盖弥彰;适才行经的这一大段岩壁之上,依稀可见搭竹架梯的钉痕,显然在这短短几日间,他已遣人做过极其精密的探勘,动手的都不是外行人。 蛆狩云算不上精通土木机关,亦看得出无论搭架掘地,皆是次序井然,有条不紊,便是蘅儿未曾对天罗香出手,教门之中也无这等人才。看来狐异门这些年在寻找遗迹一事上,确实是煞费苦心,虽隐于暗处、行动不便,倒是颇有积攒,底气甚足。 「我麾下『秘阁』之中,颇有精通机关术者,我连夜送他们进谷,沿山查探,却只能确定此间山腹中空,确有玄机,至于如何才能进入,他们却说『不妨凿开一探』,气得我差点凿开他的脑袋。后来,居然是擅勘地气的人找到了入口。」鬼先生笑着比划: 「他们说,山后有地热硫磺,是以此间寸草不生,但光秃只到这片山岩为止,此间草沃,更化春泥,代表地下有水脉经过,是引了他处水来、以推动机关之用。 能说出这番话来,我已相当满意了,龙皇时代的遗址,我也曾经见过几处,构造之巧令人叹为观止,便是当世大匠亲至,也未必能透彻其理,遑论破解。」蛆狩云微笑。「以门主对龙皇的了解,当世恐无哪名大匠比得上。」鬼先生难掩得意。「其实方法出乎意料地简单。龙皇之殿,须得龙皇开启;寓有天命,何愁帝宫长闭?」语声一落,蓦地轰隆震响,几难稳立。 山岩间簌簌落尘,比两人还高的巨岩居然平平移开,露出一个丈余高、可容三人并肩而入的岩洞来,洞内壁上,两排血红色的水精壁灯接连往深处亮去,然而,却依旧无法一眼到底,可见这条隧道之深,已至山腹中。 蛆狩云并未被青年的装神弄鬼唬住。毕竟摸透他的浮夸性格后,遇事先不信七分、再行估量真伪,大抵不会错。老妇人注意到在他「表演」之际,曾一拍腰剑,而那柄金丝嵌缠的乌鞘虽是精心打造,却无法尽掩山岩开启的瞬间,迸出吞鞘口的那一抹流光。 i龙皇之殿,须龙皇开启。 他若能以此打开机关,有无可能黑蜘蛛的倒戈……亦于此有关? 「长老,请。」鬼先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带笑的得意眼眸,似将老妇人的出神当作了‘迟疑胆怯。蛆狩云定了定神,俯首道:「门主请。」见鬼先生转身而入,曼移莲步,不疾不徐地跟着走了进去。 「我视长老为自己人,故邀长老与我同行,初探此间。」鬼先生继续以言语笼络。 抵狩云连陪笑都懒得,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却使老妇人浑身一震,差点停下来。 「……三日之后,在此地召开的七玄大会上,长老要助我一臂之力,夺下盟主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