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守在他病床边,他可以躺下去安心地睡觉,她还得睁着不断耸拉下眼皮的眼睛盯着瓶里的盐水。
他醒了,她说她想睡一下。
他瞅着她未吱声,她不管,她太累,她就趴在床沿上打瞌睡,可他一等到她发出“呼噜”声,就沉着脸摇醒她,满脸的不悦:“哎哎,男人婆,你会打呼噜,太吵了!”
明明他醒着的,竟然还嫌她吵?
这男人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啊?
她不理他,继续阖眼要睡,他却继续摇,就这样,她一夜没睡着。
……
“我真是贱!”陈方方回想昨晚陪他一夜,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句。
“叮……”电梯终于下来,门打开,陈方方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朝自己露出了笑容。
“方方姐!”小磊高兴地与她打招呼,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
陈方方看到电梯门又关上了,扯了扯唇,无奈地笑笑:“小磊,你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浩宇哥的。”
我们?陈方方疑惑的目光一闪。
小磊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笑笑说:“我与姐姐来的,姐姐好像是听……听别人说的。”
陈方方暗叹:到底是恋人啊,心有灵犀?抑或消息特灵通?
“我说呢,我还想着今天要不要打电话你姐姐,可我又不知道她号码。”陈方方微笑,表情自然亲和。
“方方姐,我好像把我的手机号给你了呀,以后有事,你可以打给我的。”
“哦哦,对对,”陈方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后他有事,我一定先打给你。”
小磊急忙摇手:“不要再有事了,我姐看到浩宇哥受伤,哭得稀里哗啦的。”
呃,陈方方撇嘴,这人又没死,太夸张了吧。
“是啊,不要再有事。”有事,千万别再带上我陈方方。
“方方姐,你给浩宇哥送什么?”小磊望着她手上的保温瓶。
“哦,是鸡汤,我妈特意给他炖的。”
“你妈妈真好!”小磊语气中透出了羡慕,“如果我有这个待遇就好了。”
“喂,小磊,你千万不能有……”陈方方点点电梯,“到这儿不是好事。”
小磊哈哈一笑,连连点头:“是是,”看到电梯又下来了,他朝陈方方招手,“那方方姐,下次联系。”
12楼病房。
陈方方轻轻推开门,一丝丝亦花亦药的气息瞬即绕上了她敏感的鼻翼,白色的病房,蓝色的窗帘,还有床柜上红红的康乃馨。
病房很高级,挂壁液晶电视,真皮沙发,明亮整洁的桌椅,光洁照人的进口地板……
杨浩宇靠在一张加宽的高级床头上,悠闲地盯着前面的电视屏幕,床边的一张皮椅上,坐着娇艳动人的陶兰,她正在削着一个苹果……
不是陈方方昨晚买来的,而是她今天带来的。
“方方,你来了!”陶兰看到她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迎接。
陈方方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浩宇,把手上的饭盒与保温瓶递给了陶兰,笑着说:“我妈让我送来的。”
话毕,她看到杨浩宇眸光一闪,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你妈妈真好!太谢谢了,”陶兰打开了盖子,一股浓香立刻散发出来,在空中悠悠飘浮,冲散了花药味,“我今天来得太急,也没给浩宇准备什么,幸好你送来了。”
陈方方抬起手腕,看看表——中午11点40分。
“那个医院餐厅里也有饭菜。”她提醒,希望某人能清楚,能客气地说声:下次你不用送了。
然而……
“我喜欢吃阿姨的饭菜。”一句话,打断了陈方方不想送饭菜的“念想”,亦断了陶兰想亲自为他烧饭菜的打算。
陶兰脸上的笑微僵,尴尬地扯了扯唇,望着陈浩宇,轻柔地说:“浩宇,阿姨很忙的,我们不麻烦人家。”
她把“人家”两字咬得特清晰,特响。
“我交过伙食费。”他依然盯着电视,沉然的脸古井不波,一字一句道,“再说,陈方方她也跟着休息。”
陈方方睇着他,这言外之意谁都清楚……(一),他没让母亲吃亏,不白吃。(二),公司放了她的假,就是让她协助护理照顾他。
“那……”陶兰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复杂的情绪,转头望向陈方方,“那么,是不是还要麻烦阿姨与方方了?”
陈方方淡淡地一笑:“不麻烦,收了他的钱总不能不给饭。”
“就是!”靠在床头的某男附和了一声,却目不斜视。
陈方方抿紧着嘴,紧着牙龈,两手插进了裤袋,她摸到了出门时放进袋里的三张百元大钞……
049、脑震荡,不跟你计较
她把钞票捏在手心里,紧紧的,想掏出又迟疑地落下,捏紧,又松开,又捏紧……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不与他计较,他是病人嘛,他还脑震荡了!
再说,他本来就恶质,这回更加脑不清爽,不会体贴人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吧。
陈方方默默地站在一旁,看陶兰侍候他吃饭。
虽说头上还扎着纱布,可他吃着陈方方送来的饭菜却津津有味,那鸡汤喝得也“吱吱”响,他动作优雅,谁看着都觉得饭菜特美味,特可口,于是,害得只吃了半个面包的陈方方肚子直“咕噜”叫。
原本想着“病人”胃口肯定不如健康的时候,况且陈母按照他平时吃的饭量装满了一饭盒,还添了一勺子,陈方方当时就想说母亲。
“妈,他哪吃得下这么多?”
可现在,陈方方觉得母亲挺有先见之明,这男人哪像个病人呀,简直就是一只饿瘪了肚子的“狼”,不只是饭吃得一口不剩,就连她也馋得差点流涎的鸡汤都喝了个精光。
杨浩宇!难怪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陈方方是想不出怎么个“好句子”骂骂他了,觉得这句挺合适的。
不是吗?
长得高大健壮,可头脑呢?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差点被人绑架,又差点开车丧命……他有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
不过,他工作上倒是……谁也难比。
杨浩宇吃完了饭,才好好地看着一直站着不动的陈方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白天上班时间你必须在医院,除了送饭。”
“恩。”陈方方用鼻子一哼。
“这期间别约会了!晚上来医院加班。”他黑眸一凝,神情严肃地说。
这一下,陈方方不乐意了,她不管陶兰在场,遂反驳道:“喂,杨浩宇,除了上班时间我服从公司的安排,帮你送饭,可下班后,那时间是我自己的,你怎么管得着?你不是有护理的吗?怎么要让我过来加班?”真是无理!
陶兰站在床边,不解地看看杨浩宇,又看看陈方方。
“不听吗?可以,反正你对奖金从不在乎。”杨浩宇拿起摇控器,目光又投向了电视屏幕,手一伸——换台。
陈方方一愣,随后无比幽怨地瞪着他:这男人喜欢滥用权力,“剥削”员工,以牟取别人为他服务吗?
没想到,他的品德竟然坏到这个程度!
谁说她不在乎奖金呀?有这么傻的员工吗?
她咬住唇,眼里满是委屈与伤心。
陶兰见状,遂好心地替她向杨浩宇求情:“浩宇,陈小姐正在谈恋爱,你就不要让她加班了,晚上反正有我陪你……”
哪有晚上还要她来的,说什么加班那?陶兰心里酸酸的,还真不是个味。
杨浩宇慢慢地转过头,一双幽深的眼睛冷睇着她,不用说话,陶兰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委屈心伤地撇开了视线,低下了头,不想再吭声。
陈方方觉得再呆下去很无趣,她从床柜上拿起饭盒,没好气地说了声:“我回去了。”
刚走到电梯处,陶兰就追了上来,她拉着陈方方的手,眼里闪烁着祈求的目光,说话吞吐:“方方,我听小磊说过,你是个好人,你还帮我在浩宇面前说过好话,方方,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你不知道,浩宇他因为一件小事到现在也不肯原谅我,所以……所以我想趁这期间多多与他在一起。”
陈方方望着她,微微一笑:“我明白,陶小姐,晚上就由你陪吧,希望你与他快点和好。”
“那谢谢你了!”
“不用,我也得感谢你让我有时间约会。”她嘿嘿一笑,还真的是开心诶。
接连几天,陈方方都帮杨浩宇送饭,然晚饭吃好后,她便会消失。
一个星期后,杨浩宇的肋骨裂伤也无大碍,额头上的伤疤也已慢慢愈合,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灿烂起来。
这天晚饭后,徐成勋和雨佳一起相约来看望他,见陈方方不在,雨佳随意地问:“方方不是说给你送晚饭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杨浩宇嘴一斜,浅浅的笑挂在唇角,似无奈似不屑:“她谈恋爱要紧。”
徐成勋黑眸一闪,敛睫,掩去眼底的黯色,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早听雨佳说,陈方方跟肖医生好上了,没想这么快就步入了热恋。
当初听到这消息,仿佛有块石头扔到了他宁静的心湖里,一浪接一浪的,说不出个什么味,有涩,有酸,还有隐隐的痛,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那常常会漾动的波澜已慢慢趋于平静。
“哎,我说我们四个人还是方方厉害啊。”雨佳笑呵呵着,“你瞧她,现在挽着情人亲亲密密的,而我们还八字没一撇。”
“不会吧?雨佳,”杨浩宇点点坐在椅子上还没好好开口说话的徐成勋,“你们俩不正好配一对?”
雨佳瞟了一眼表情依旧淡然的徐成勋,怅然地叹口气,酸溜溜着:“我可入不了徐少爷的眼。”
杨浩宇难以相信地睇向徐成勋,拍拍他的肩,调侃道:“徐少爷,这么一个大美女你不要?你想要怎么样的?”
徐成勋抬头,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亲和的笑意,不咸不淡地:“哪里,只是怕我配不上美女吧。”
“挺相配的啊。”杨浩宇的眸光瞟移在他俩身上。
雨佳见徐成勋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咬,那里面的酸味好像进了她的肚里……她咽了咽口水,扬唇一笑:“不说我们,杨浩宇,其实你八字早有了一撇对不对?我听方方说,你女朋友晚上在陪你,人呢?”
杨浩宇一听陶兰,那脸立马布上了一层灰色,他拿起摇控器,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要不要看电视?”
“浩宇……”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道娇柔的呼唤,随声,走进了一位艳丽的女人。
瓜子脸,柳眉杏唇,肤白如玉,一头卷曲的乌发高高盘在头顶上,两鬓各垂落下一缕发丝,那眉眼含春,顾盼流转,美丽得让徐成勋与雨佳都直愣了眼睛。
“浩宇,他们是你的……朋友?”陶兰捧着一个饭盒,见他们三个人的表情微僵,心有得意,脸上笑靥如花。
“恩。”杨浩宇收回目光,表情又恢复了清冷,“他们是我同学。”
“你好!”雨佳先反应过来,对陶兰点点头,“我叫雨佳。”
“你好!”陶兰回礼。
徐成勋见状,也极有绅士风度地站起了身,朝陶兰浅浅一笑:“我是徐成勋,恐怕陶小姐已不记得我了吧?”
陶兰凝视着这个温润的男人,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影像,漂亮的眸子微微闪动,欣喜道:“你就是那次在大学校园里帮我找浩宇的那个男生吧?”
“是啊。”徐成勋点头。
那次陶兰从英国回来找杨浩宇,是徐成勋在寝楼下遇上她,然而带着她到校园的树林里找。
那天,陶兰也是面带笑容,倾国倾城,她大方地直言:“我是杨浩宇的女朋友。”
“哦。”徐成勋望着她,很是惊艳,不得不佩服杨浩宇的审美眼光,后来大学毕业,杨浩宇还告诉他。
“我要去英国陪我女朋友。”
“陪陶兰?”徐成勋问。
“恩。”
“你很爱她吧?她那么漂亮。”
“当然。”
那时的他一直认为他们会非常相爱,也肯定他们会留在英国,没想杨浩宇一年以后会出现在龙腾市,而且还与眼前更美丽知性的陶兰闹分手。
要不是听雨佳说,他还真难以相信。
“你们坐吧,”陶兰招呼过后,俨然像个女主人,“我给他去买了点夜宵,等会肚子饿了可以吃。”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浩宇一直阴沉个脸,陈方方送来的饭菜没吃多少,就让她拿回去,还说了一句让她认为很酸的话:“你可以走了,去恋爱吧。”
她看在眼里,等陈方方一走,她也回了家,漱洗完好好打扮了一番,才上街给他买了一碗混饨。
徐成勋和雨佳见陶兰过来了,坐下来没聊多久,便识趣地告别。
陶兰送走他们回到了病房,亲热地说:“浩宇,饿了吧?来,趁热吃了。”她把饭盒子递过去。
杨浩宇手一挡,淡淡地说:“不想吃。”
陶兰神情倏地沮丧,瘪了一下嘴,她放下饭盒,见杨浩宇伸手要拿柜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她急忙把他的手握住,包在的手掌中望着他,盈盈剪眸水光潋滟。
050、喂,你看够了没有
“浩宇,不要再生气了,这次出院后,你就搬到我家里,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观察,她觉得必须让他离开陈方方。
不管自己的第六感觉是对是错,毕竟陈方方是个女人。
杨浩宇拧紧了眉,想抽手,却让陶兰拽得死紧,他仰起脸长吐了一口气,尔后才慢慢地转头望向陶兰,冷冷的声嗓毫无温度可言:“陶兰,我已对你说过,我现在需要冷静,需要时间去忘记……”你曾经给过我的伤害。
后面的话在突然看到她脸上滑落下的晶莹泪珠时哽在了喉,蠕动了一下唇,他咽了下去。
“浩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对我的惩罚也够了吧……浩宇,青春易逝人易老啊,我们别互相折磨了好不好?”她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肩,头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戚然地继续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以后用全心的爱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说着,她的唇贴着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慢慢地往上吸吮,那柔软的触感让杨浩宇一下子绷紧了所有的神经,若再加重一分,恐怕都会让神经如琴弦般断裂。
她身上总脱不了那抹香气,熏烤着他的感官,挑战着他的底线……此时的他就像一座积聚着热量、骤然欲喷的活火山。
他的掌拳紧紧地握着,努力克制着自己……正当女人的唇漫游到他硬然的唇角时,他终于在“警戒位”逼退了体内的情潮,涨着一张快发紫的脸用力推开了她。
“你走吧,明天不用来了。”声音很冷,可以冻结周围的空气。
陶兰望着他那张慢慢布上寒霜的脸,所有的信心与勇气此时仿佛殆尽,她羞愤地用双手包着脸,跑出了病房。
杨浩宇听到关门声,邃眸紧凝,僵硬的双肩陡然一松,头仰靠在后面的墙上,心绪一时烦乱不堪。
依然接受不了,他无法做到。
时间,时间真的能让人忘了一切吗?
好像很难。
第二天,陈方方见杨浩宇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不免有点沉闷。
上午看到一群医生过来复查,等他们出去时,她追上去问主治医生:“医生,他的脑震荡会有后遗症吗?”
头发已花白的医生慈祥地笑笑:“他的脑震荡不严重,应该不会有后遗症,你放心吧。”
“哦。”陈方方松了一口气。
老医生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转过头,笑问:“他是你男朋友吧?”
“……”陈方方眼眸一抬,一时怔愣。
“他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大好,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回走一步,拍拍陈方方的肩膀,“他是病人,尽量让他心情愉快,知道吗?”
陈方方僵硬地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哦,知道了。”
看着老医生带着几个年青的实习医生离开,陈方方扒扒短发,苦笑一声:“呵,他是不是很少过来检查?连陶兰也没看见过?”
接连三天,陶兰都没来,而杨浩宇除了挂吊针,就是在上网,他神情淡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方方宛如是空气。
护理来的时候,他的脸还微微有点暖色,很配合地回答她的问话,护理一走,他同样不正眼瞧一下陈方方,搞得她异常郁闷。
原来两人在一起不说话,真的很别扭,陈方方猜想:他与陶兰肯定又吵架了,所以他心里很不爽,自己最好还是少惹他为好。
然而,陈方方不惹,并不等于别人不会惹到他。
傍晚的时候,陈方方拎着饭盒刚刚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出男人的争吵声……
“那一次真的不是我!”有点耳熟,声音清朗些。
“不是你是谁?”杨浩宇的声音,浑厚磁性的。
“那我怎么知道?”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哎,浩宇,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我是真心的……”
“滚!不用你这么好心!”他发火了,随后就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