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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第1部分阅读

    《芳草》

    第零章 出租房

    细雨如丝,无声释疟,一片片焦黄,在秋风中飘摇!

    透过郁蓝的玻璃,看外面阴沉下着绵雨的天!

    随著风吹,一个个桐子掉下来,落在路上、田间和路边有排水渠里!

    汽车碾过,桐子啪的一声声碎裂!

    五月如昨,一朵朵洁白的梧桐花落了一地,打著赤脚,踩在上面,是沁心的凉,沁心的香!

    窗角破败的蛛网上,一个苍蝇嗡嗡的奏著最后日绝响,现在已是它开始离开的时节!伸出手,轻轻的捏住它的一只翅膀,打开窗,松开手,它向前飞出不到两米,雨已湿了翅膀,它掉在屋沿下的积水中,打著旋,再到一动不动了,一个生命就此了结!

    虽然秋天了,但是天气还是很热的。

    湖南隆回人郑大勇原来是在东莞高埗的鞋厂里做裁皮的,有一回晚上加班,不小心把手切了,厂里赔了三万多块钱,就在鞋厂附近租了这一栋房子做起了二房东。

    5层共45间,这是6平方的小出租房,没有阳台,没有厕所,唯一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在广东,这样的小出租房已经不多见了。

    因为大勇价格收得低,再加上租房的大多是鞋厂的小夫妻,每个月倒还都能租完。有时候有间空出来,大勇就会做临时房,租给那些在厂里上班但是有时又想过过夫妻生活的小恋人们。

    收房租的日子早过了,但是510的都还没有交,这两天又没有看到人下楼,郑大勇要去看看。

    上了五楼,大勇敲门:“老乡,起床啰。”

    没有人应,大勇提高了音量:“老乡,在不啦,起床啰。”

    还是没有人应,大勇有点纳闷,没有看到这间房的房客出去呀。是不是没钱交房租故意不出声呢?

    大勇又叫:“老乡,开门呢,你不开我自己进去啦!”

    依旧没有人应,大勇感觉有些不对,前阵子东莞老是讲有人在出租屋里被杀,尸体发臭了才被发现的新闻让大勇感觉到有点害怕了。

    赶紧跑下楼拿了锁匙,用那只只有三个手指头的手,抖抖索索的,好几次都没有塞进锁匙孔。

    终于,门打开了,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三十岁左右,嘴角隐隐可见一缕血丝。

    这男子就是510的房客,叫作高文,也是大勇的同乡,之前并不认识,租房有两个多月了,很少出门,吃饭都是叫外卖的。

    床头的小柜子上,摆着一台旧的笔记本电脑,键盘已经因为长时间手打字出汗的关系,掉了颜『色』。

    大勇挪着一直打颤的双脚,走过去,用手探了探,还有一丝气息,抖抖索索的掏出手机,打通了120刹时凄锐的警报声响撤了整个工业区。

    第一章 雨季

    十五岁的高文退学了,虽然只有最后一年就毕业了,但是高文还是退学了。高文的成绩从来就不稳定,有时是全校前十名,有时是班上三四十名。上一期的期末考,高文考得很差,升学,是没有多大的希望了,所以,退学了,老师也不会来劝。

    退学了的高文,就在村子里的砖厂里做事,晴天就出工,雨天休息时偶尔也打打牌。今天下雨,砖厂的肖老板又邀做砖的人在一起打牌,但是高文的母亲又和父亲吵架回娘家去了,父亲下地挖红薯去了,弟弟高武在学校寄宿,家里没有人作饭喂猪。

    下午四点多钟,高文喂完猪,又在床上睡了一会,实在没事做,就翻出日记薄,是那种黄纸皮里面的内页很薄的日记薄。高文从上小学五年级起,就有写东西的爱好,也不是每天都写,就是有时候发生一些事情,高文会把它记录下来。写到现在,也有十来本了。日记里,大多是写着某天,父母又因为某事吵架了,然而这个事情原本是不值得吵的,吵着吵着,母亲又把外婆扯上了,又骂起了外婆。又或者是某天,某人又看不起他,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他好好看清楚,而看不起的缘由却是某人生了小孩或是定亲又或者是打牌赢了钱发烟抽,更小的小孩都发了,却偏偏不发一枝给高文。

    这些本子的边角都已经或多或少的卷起来了,因为高文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能忘恩,也不能忘仇。

    天慢慢的黑了,父亲挑着一担红薯回来了,高文接过父亲的斗笠,挂在堂屋的墙上。父亲拉开堂屋的电灯,高文搬了两张椅子,放在堂屋门口,父亲坐下,撩起腰间的汗巾,擦着身上的雨水。父子俩长长的影子,拖到了堂屋外的晒谷场上。

    过了一会,父亲说:“该看天气预报了吧?”

    高文应了一声“嗯!”父子俩又把椅子搬回里屋,打开14寸的黑白电视机,因为天气不好,电视有点雪花。

    高文站起来,“我去转下天线。”

    父亲头也没抬应了声“嗯”

    天线是装在正屋后面的平顶上,用一根长长的竹子,上面绑着电视机天线。因为有时候县电视台转台信号不好,电视有时候收不到台,对面修电视的祥子哥告诉高文,转转天线有时候可以收到台的,所以当电视信号不好时,高文就经常来转天线。

    转了几圈,电视还是有雪花,高文就回屋了,天气预报放完了,正在播的是中央台的焦点95,大致是讲许多的年青人,不读书了,无所事事,就在社会上『乱』混,混来混去就坐牢了。

    看完焦点95,也快9点钟了,电视台就在放《大侠风清扬》,父亲不喜欢高文看这种打打杀杀的电视剧。高文也对这种电视不太感兴趣,就把电视关了。

    父亲点了支烟,吸了一口中,“文文啊,你还是不能在屋里这样呆着,还是出去吧。”

    高文看着父亲吐出来的烟雾出神,随口应了声“嗯!”

    “你去广东吧,那边才是年青人去的地方。”高文没有出声。

    “要不,你先去城里学点什么技术,再出去打工?”不等高文回答,父亲接着说:“你再去读两年书吧,就算是长长身体也好。”

    “可是学费。。。。。”

    “栏里还有两个猪,买了应该够了,要是不行,我再去做做小工!”

    “再说吧,反正这期早就开学了,要读也要等明年子!”

    又过了一阵子,父亲站起身说:“洗澡睡吧,明天还是落雨,你早点起来去看牛。”说完就去打水洗澡去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高文翻过来翻过去,到鸡叫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广东的厂里面,那生产线就像电视上一样,自己穿着整齐的工作服『操』作着机器。早上直到父亲叫了四五遍才听到。

    父亲早上要把垫了牛栏的稻草挑到田里面去做肥料,高文就牵着牛在田梗上吃草。过了高文家的田梗,就是小水江的江堤,小水江不是江,是一条宽不过十来米的小河,水不急也不深,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江中的水草随著水波轻轻摇曳,江两岸各有一排婀娜多姿的垂柳,江堤不高,是用青石砌的,因为年代久远,上面长著一层绒毯一般的红马节草!在垂柳最大最茂盛的地方,有一座青石双孔桥,名字叫做桐子桥,桐子桥是通向许家巷的。下游不远处还有一座桥,叫做架木桥,架木桥是一座公路桥。桐子桥和架木桥之间有一座石山,现在修房子的也多起来了,高文架木桥的远堂二哥就在采石山的石头卖。堂二哥看到高文在看牛,就叫父亲:“满满,文文现在不读书了哇?”

    “嗯,他不想读了!”

    “满满呀,文文这么小,不读书,就让他学点什么技术也好。”

    “想是想哦,就是没得什么门路!”

    “我倒是有个朋友,在城里搞机械,要不叫文文去学学。这么小,将来在家里种田也不行呀。”

    “那就麻烦你老侄啦。你先帮忙问问,明天带他一起去看看。”

    第二天,母亲还没有从外婆家回来,高文穿上上学穿的衣服,父亲特意买了两包白沙烟,一包给堂二哥,一包放在身上。骑单车,带着高文,和堂二哥一起进城,到旱西门第十中学前的伞厂厂房里,一个比堂二哥还年青的师付正在摆弄着一台机器,后来高文知道那是c180车床,哈尔滨产的。父亲和师付聊了下,就把高文留下了,80块钱一个月,包吃包住,住就住在厂里,晚上要帮师付看机器。师付姓谢,都叫他谢老二,但是高文是不敢叫谢老二的,就叫谢师付。厂里面还有四个人,有两个是请的师付,一个姓邓,一个姓张,另外两个和高文一样,是学徒,他们都是旱西门附近的人。

    谢师付的这个厂是承包了原来的县伞厂一部分,新起的名字叫红星机械厂,其实就四台旧车床,一台钻床。主要做的就是蜂窝煤机配件。高文每天要做的就是早上7点半起床把门打开,师付来了后,就点点数打打杂,中午去师付指定的小餐馆拿饭回来给大家吃,晚上打扫卫生。厂里没有厕所,想上厕所需要跑到十中去上。每次高文穿着一身油污的衣服到十中去上厕所的时候,十中的学生就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高文每次都像个逃犯一样跑得飞快。最难过的是晚上,厂里晚上只有高文一个人,外间是冰凉的机器,空气中还有一股机油的味道。

    每两个周六,高文可以回家一次。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从外婆家回来了,高文到家的时候,正在和村里的几个『妇』女在打红尖(乡下一种扑克牌的玩法),看到高文回来,就不打了。算了算,虽然输了五『毛』钱,倒也不是很在意。赶紧给高文热饭吃。

    母亲说:“你在那里都学什么?”

    “车工!”

    “师付给工钱么?”

    “暂时给80块钱一个月!”

    母亲生气了:“80块钱一个月?海燕在广东都600块一个月了,人家还是个妹子家!反正这家里的人是没有出息的。。。。。”

    海燕是高文小姑的女儿,比高文大几个月,去年交了点钱给劳动局,送到深圳一个电子厂打工,听说每天晚上加班到12点,一个月能挣五六百块钱了。高文端着碗,到晒谷场上的石头上坐着,把饭粒扒拉到地上给鸡吃了。

    第二次回家的时候,谢师付给了高文80块钱,说是给高文买衣服的。高文知道这是师付给的一个月工钱,小心的揣在里衣的上口袋里,在路上,还时不时的去『摸』一下,生怕路上掉了。到家里,高文就把钱交给正在灶前煮猪食的母亲,母亲说:“这么一点钱,我不要你的,你自己收起来,这样挣钱,二天有哪个妹子家嫁给你。海波在家里上饼一天都挣十几块!”

    回到厂里的时候,高文和谢师付讲不做车工了,要做一计件的事,师付问他想做什么。高文说就做钻床打孔吧,高文听师付和另一个学徒说过,打一个孔一厘钱。可是那个人不愿意做,因为打孔很容易烫到手,而且又累。可是高文不怕。高文想,握工件的那只手,戴一只帆布手套就不会烫到了。

    一个月后,师付算工钱的时候,高文拿了四百二十块钱,师付给他放了两天假。高文给了三百块给父亲,然后去大大炮筒看了一场录像花了一块钱。晚上和新来的河南佬一起在灯光球场转了半天,不知道要做什么,总是怕自己的钱会掉。

    第三个月,谢师付不要高文打中心孔了,因为又招了一个学徒,谢师付要那个学徒打中心孔,只要开120块钱一个月。

    高文又回到了家里,没有事做,有时母亲打牌三缺一的时候,会叫高文一起打。但是输钱了就会骂高文不会打牌,头脑笨。

    过了中秋节,同族的燕姑姑(实际上只比高文大两岁)要去广东打工,是本村的一个不大扯得上关系的哥哥在广东的一个塑胶厂里做保安队长,写信说那边厂里要人。所以燕姑姑的父亲也就是高文的本家满爷爷送燕姑姑还有本村的刘丽丽去。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也央求本家满爷爷带高文一起去。

    农历5月24的早上,天气很好,本家满爷爷、燕姑姑、刘丽丽还有高文就搭着清平满满的手扶拖拉机进城。从县东站坐长途车去广东了。

    注:满满,湖南某些地方对叔叔的叫法,满爷爷,就是爷爷的弟弟,以此类推!

    今早上起来看了一遍,改了文中的一些错别字和语言不通的地方

    第二章 南下

    八月的阳光,晒死秋老虎。

    车外面白晃晃刺眼,车内,却是很大的汗馊味。

    车在阳山国道上堵了个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已经一天一夜了,没见移动过一米。

    阳山本地的农民看中了这个发财的机会,纷纷骑个单车拿了些饼干、水、鸡蛋在车缝里拐过来拐过去的叫卖。

    最初一个鸡蛋一块钱,一瓶水两块钱,到后来水卖到了8块钱一瓶了。

    幸好高文带了一大壶水,虽然过了两天了,却还剩下大半壶。

    最主要的是拉屎拉『尿』的问题。开车的司机不给开门下车,说是阳山太『乱』,怕下了车被人家拖走了。所以只好在车上解决。

    男的还好一些,拉『尿』就找司机拿个小塑料袋子,转过身扎起来就撒了,拉屎就拿个纸盒子接了。

    女的就麻烦些了,都要跑到车子的最后面去找相熟的人帮忙挡着。

    所以,常常听到这里淅淅沥沥,那里劈哩啪啦的。开初大家还用手掩着鼻子,到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天渐渐的又黑了,司机把车上的录音机开了起来,那歌是高文以前没有听过的,和县城里的百货公司放的歌好像是一个调子。

    邻坐的胖子说,那是周华健的《花心》,还一边跟着哼,

    “花的心,藏在泪中,总把花季都错过。。。。。”

    高文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花有心么?心为什么又藏在泪中呢?

    胖子是个老广东了,头发长长的,中分。他在东莞虎门的一个制衣厂做了三年了,说自已是个领班。高文也不知道领班是做什么的,心想是个领导吧。

    这家伙懂的事情特别多,时不时说话带一些叽叽歪歪的词,像个二流子。

    高文坐在他身边,总是有些不安心。这时胖子对高文的行李包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非要拿过去看看。高文的行李包是母亲用床单做的,行李很多,有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床被子。

    最重要的是还有120块钱,是买了票剩下的高文放在身上怕掉了,就藏在行李里面了。财不『露』白,出门的时候,父亲一再交代的。

    所以,不管胖子怎么问,高文只是不出声,双手把行李抱得死死的,虽然膝盖都酸得不行了,还是不敢站起来活动一下。

    慢慢的车上开始安静了,

    夜,深了,车上的人开始睡觉了。

    胖子的头也摇摇晃晃,靠到了车窗上,突然一下子倒在高文的肩膀上了,把高文吓了一跳,把行李包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文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起来了,路旁,很大很大的招牌,一会一个,一会一个。两边高高矮矮的楼房,上面都写着字。窗外面,正着小雨,车里也凉快了。

    “到广州了!”邻座的胖子也醒来了,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快看,那就是格力空调厂!”

    车窗外的格力招牌很大,却和车窗一样平,车子开上了高架桥了,看到了许多的楼,修了一半,在那里,全是框架式的,在晨雨中,像一头头青沥『色』的怪兽。以前村里的胡疯子说的,有路无人行,有屋无人住,有米无人吃,可能就是讲广东吧。

    车上的人,因为有些是到广州的已经下车了,人少了一些,车厢显得有些空了。

    胖子开始兴奋起来了,他看出高文是第一次来广东,就开始和高文传起经来了:“老乡,广东这个地方,不比屋里面,下了车,不能『乱』走,不能东看西看,要不然,那些治安仔就要抓你去修铁路了。”

    说着,喝了口水,拍了拍高文的背,又说:“下了车,千万不要让别人扯走了,莫相信那些说给你找工作的人的话,他们都是骗你的钱的。也不要相信什么劳动介绍所,那些人也是骗钱的,最好是自己到工业区去看厂门口帖的招工布告。”

    高文说:“我们是有老乡介绍进厂的。”

    “哦!那就好。”胖子继续玩着手上的水瓶,过了一会,又像想起什么一样,“那他来不来接你呀?”

    高文说:“不晓昨呀,他叫我们下了车,打他的厂里的电话,他说他是在厂里当保安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