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紧一些。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度恐怖的动静。
这是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有人将潮湿的塑胶鞋踩在玻璃上摩擦，又反复碾动一般，尖利而嘹亮。回荡在管道内，异常瘆人。
我吃力地转动脖子，微微抬起上半身，向后望去。
这一看，惊得一下子忘记自己身处的空间狭小，本能地就想站起身。脑袋“铛”地一下撞在管道壁上，生生的疼痛。
然而，疼痛却丝毫不能减弱内心的恐惧。
因为就在我后方的管道内，此时正爬动着一些软绵绵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想必不用多做阐释。由于没有骨头，它们只能屈起上半身，缓缓朝前蠕动，前赴后继，酷似线虫，又如毛毛虫般圆润惊悚。
天啊，这里不会什么东西都是活的吧？
由于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盖子上，丝毫没有关注身后的动静。而此时发现的已经晚了。不知它们是何时被唤醒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蠕动到背后。——只是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了。数量庞大的无骨死尸蜂拥而来，就在思忖这些的瞬间，最近的一只已经轻轻地搭上了脚腕。
“次奥…”我心中一慌，对着它的手就踩了下去。这一踩这下，感觉非常虚无，和踩在地板上并无区别。而一滩不知是脓水，血液还是纯净水的东西直接就从它的手掌内爆裂开来，飞溅在管道四周，也落到了我的衣服上。
是和它们搏斗，还是推开盖子出去？万一外面是那群抓走屠苏的人，这举动岂不是自寻死路？可面前的这些无骨死尸…
正想着，另一只居然也已经攀上我的小腿，耷拉一侧，还妄图继续挪动。我一脚踢开，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出去！
管他呢！再怎么说外面也是同类！虽然这些尸体攻击性极小，但恶心程度却是极大啊！
这么一想，我硬着头皮，屈起手肘，用力击向那个盖子。
第一下，没有成功，第二下，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无骨死尸黏在了自己身上，四处蠕动。我强忍着恶心，咬咬牙再次屈起手肘。——这次一定要出去！
可就在我准备第三次击向盖子的同时，盖子居然被人一把掀开了。
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我立刻蹬开死尸朝外爬去。直到探出管道，接触了新鲜空气，才放下心来。这是一个类似于石丘内部的地方，比下面安全多了。可看到周围人的一瞬间，我却立刻愣住了。
并且，愣住的不但是我，还包括周围那些盯着我的人。
有少校，有李铮，有胖子，叶子，屠苏。还有三个持枪的陌生男人，枪管对着屠苏等人，凶神恶煞。
更令我震惊的是，此时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腰间正插着少校的1911。而少校被绑住双手，淡淡地靠在墙角。头发根本没有湿。
少校始终在这里？！那引诱我进入丛林的那个人，又是谁？！
第二十七章 水池
“别动！”还没反应过来，最近的那个持枪男子最先将枪管对准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胆子不小啊。还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水哥，你确定他的身份？”右侧押着屠苏的另一个矮小男子沉声道，目光有些胆怯。我一愣，莫非他怕我？
这么一说，那个被叫做三水哥的男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跨了过来，盯住我手背上的伤疤，语气更是凌厉之极：“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摊摊手，瞥了一眼靠在岩壁上的屠苏。屠苏闭着眼睛并不出声，伤口似乎已经被人为地处理过，气色看来好了很多。
“三水哥，不要搞错了…”矮小男子再一次开口了，却依然唯唯诺诺，声音也极小。
“搞错什么？抓起来再说。”三水哥盯着矮小男人：“把他绑起来。”
就在矮个子男人拿着绳子向我走来的档口，我突然看到李铮对少校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李铮猛地跳了起来，少校也迅速挣脱早就松散的绳子，一步跨到三水哥面前。刀光剑影的瞬间，李铮已经掀翻了那个矮小男人，三水哥也被少校从背后突袭，扑倒在地。剩下的那个男人原本站在我的身后，待我再次转回身时，胖子已经结结实实地压住了他，夺过步枪，得意地朝我笑笑。
“…这？”我看向李铮，“外面还有不少人吧？你把他们放倒，我们怎么出去？”
“就从你上来的地方。”李铮揪住矮小男人的衣领，少校也立即拿回自己的1911，狠狠地朝三水哥的脑袋上砸去：“叫你拿我手枪！叫你绑我！去死吧！”三水哥被砸的额头一阵红肿，又苦于背后有枪管抵着，只得连连闪躲。
“你们是谁？”屠苏终于开口了，捂住肩膀缓缓站起。尽管受了伤，眼底凌厉的气势却分毫不减。
叶子见状，连忙上前扶他，却被挡开：“抓我们想怎样？”
“抓你们？”三水哥应该是这三人的头领，听屠苏发问，转过头来：“你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人要抓你们了？落在我们手里，算你走运。换了别人，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屠苏隐隐地有些怒了。我很清楚，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他冷着脸跨到男人面前，夺过少校的手枪，一下子抵住三水哥的下巴。所用的力气极大，三水哥被这一下弄得脖子不由自主地往上抬了几分：“你们是谁？”
“我们只是想弄清楚莫魂的身份。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绝不杀人。”三水哥毫不动容，看来并不是贪生怕死的货：“不瞒你说，如今我和你，要对付的势力其实是一样的。若你是个聪明人，可以考虑与我们联手。”
“联手？”屠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对我没用的人，下场只有死。”
“呵呵，那你会后悔。”三水哥的目光忽然坚定起来，不容置疑地盯住屠苏细长的双眸：“若是我们合作，你很快就会知道背后的势力所在。反之，你们的下场会很惨。爱信不信。现在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也随你便。”
“屠少，要不要相信他们？”少校征询似地看着屠苏：“他们耍花招怎么办？”
屠苏淡淡地眯起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并不答话。
“合作吧。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插了一句，疑惑地看着手背的伤疤。这只是被虫子咬了而已。换了李铮，换了胖子，一样会被咬，会拥有控制丧尸的能力啊？何必大惊小怪？
“给我杀了。”可还没等我制止，屠苏忽然一声令下。李铮点点头，从背后一把扭过矮小男人的脖颈，手肘迅速抵住下巴。下一秒，只听得“咔嚓”一声，矮小男人的脑袋已经垂到身体一侧，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胖子虽然一副心存善念的神情，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接过李铮抛来的d9，直接扎进他手里那名男子的头颅，顿时鲜血飞溅。
“这个留着。”就在少校也准备下手时，屠苏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屠少，要他跟着我们？万一他在背后放冷枪什么的…”李铮皱起眉头，满脸不信任：“到时伤了自己人。”
“我有分寸。”屠苏揪住三水哥的衣领：“如果耍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三水哥却不再理睬他，别过头去。盯着躺倒在地的两人，表情似乎隐约有些痛苦。
“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只能从这里走了。”胖子掀开那个类似于阴井盖子的东西：“莫魂，这下面是什么？我累个…槽！”话音未落，只听得胖子一声大骂。一只无骨死尸已经轻柔地抱住他粗壮的手臂，由于没有头骨，头颅的地方只是扁平的一块，活像压扁的馒头。眼珠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补丁”，好似馒头上的蛀洞。
“有这个东西。”我耸耸肩，遗憾地看着胖子：“比你还圆润。”
“去你的！”胖子一把甩开那只无骨死尸，恶狠狠地唾了一口，一脚朝头颅踩了下去。只一下，汁水飞溅，仿佛体内的什么爆裂开来，流淌到地上。
人多力量大。在踩爆十几具无骨死尸之后，爬上来的数量已经明显减少。十分钟后，地上已经铺满一层层人皮，触目惊心，不忍细看。
“下去。”屠苏眉头微皱。看来伤势仍旧折磨着他：“把枪全部带上。”
管道之内的情况和我之前来时完全相同。细细的自来水管蜿蜒着伸向前方，不知通往何处。节点处还是那些水池，只是池子里的无骨死尸已经消失了。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无骨死尸的营养，那些白骨树好像失去支撑一般，零散地倒在池子内，正泛着一丝浅浅的水泡。
“白骨树？”李铮一愣：“人骨制成，用骨者自身精血饲之。养成后需用生前饰物所镇，若血气涣散，则骨树消亡，群起而攻之。”
“这好像是《山海经》里的。”叶子插了一句：“我学医的时候，有学过。”
“群起而攻之？”少校好奇地凑上前：“这破玩意怎么攻击啊？一枪完爆。”
看着少校，他的面容似乎与之前引我进入白骨树林的那个人影重叠在了一起。这个少校肯定是真的，那么之前那个又是谁？看他的言行举止，应该对少校等人了如指掌，不但知道他有把不离身的1911，对屠苏和李铮受伤也清楚得很。难道…这么一想，我心中一紧，好像抓到了什么，却转瞬即逝。
“你们跟我来。”就在说话的档口，三水哥轻轻开口了。“不需要押着我，枪都在你们手里，我逃不掉的。”说着，推开胖子抵住他脖子的手掌：“放心吧。”
“莫魂，笔记给我。”屠苏默认了三水哥的行为，朝我伸出手来。我把笔记递了过去，他只是塞进口袋，不再翻开。
三水哥独自走到水池边，探头张望。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忽然一个翻身猛地跃入水池，溅起一层浪花，迅速朝下潜去，马上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内。
“我次奥！不会让他跑了吧？！”少校急了，抽出手枪对准水面，两发子弹马上射了过去。
“一起下去。”屠苏也不含糊，背起步枪，纵身跟上。我也只得强忍恶心，再次跳了进去。
可是一入水，却很快发现不太对劲。
这水，居然彻骨地冰冷。这种冰冷不同于冬泳时的那种感觉，而是有种下一秒水池就会结冰的紧张。更让我震惊的是，仅仅下沉了两三米，就发现这水池竟然挺深，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池底。
黑暗中感觉有人拉了我一把，指指水面。
顺着他的目光，我竟然清晰地看到水面确实开始结冰了！并且冰层在快速往下蔓延。照这速度，不出三分钟，我们必将全部困在这里，和池子融为一体！
然而，气快要憋完的时候，更绝望的事发生了。
游得最快的屠苏忽然从身边冒了出来。借着管道内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他对众人做了个“水底没有出口”的手势。
而这时，冰层已经有三米多厚了。
第二十八章 池底洞室
我默默地咒骂着，眼睁睁盯住越来越厚实的冰层向下压来，速度快的超乎寻常。出于本能，所有人只得被逼着继续下潜，即使明白池底没有任何出口。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心里一惊，马上转头看去。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只依稀感到那人掐的我手臂极痛，下手丝毫没有分寸。
猛地回忆起热带雨林的绿水河内屠苏带我进入水底洞室的场景。如今这力道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我没有挣扎，被这股力一路朝下带去。屠苏应该是找到出口的，可为什么只拉我下来？难道又要不管其他人了？
可还没下潜几米，忽然只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卷入一团漩涡之中，水流迅速地把我朝一个方向带了过去。本来还算清醒的意识终于昏昏沉沉起来，撞得七荤八素，几近昏迷。
然而，就在完全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一种云开雾散的舒适突然袭来，水好像正在缓缓流开，呼吸也通畅了。慢慢睁开双眼，首先瞥见的是一个类似于洞室的地方。只是好像完全封闭。除了角落里那盏昏暗的油灯，看不清四周的情况。
清醒之后才发现，整个洞室内，只有屠苏站在身边。
“你…你不是说没有出口？”我一下子站起身，气愤不已：“你又抛下他们？他们会被冻死的！”
说着，我立刻朝洞壁摸去，心里牵挂李铮等人的安危，十分焦躁不安。
“死不了。”身后的屠苏却冷冷一笑：“你要回去，死的比他们可快多了。”
“你什么意思？”闻言，我气急败坏地转回身。
“呵。”屠苏眯起眼睛：“每个人会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你若还没有引起警觉，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你是说…”我一愣：“他们中有人有问题？谁？”
出乎意料的是，屠苏却不再理睬我。只是翻开那半本笔记，把留下的那行字迹凑到我眼前：“我叫你办的事，你做了没有。”
“哦。”我推开笔记：“找过狼了。他给我一张机票，让我过来。”
“机票？”没料到，面前的屠苏忽然语气骤变。在我认识他的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内，如此明显的表情或语调变化极为罕见：“他长什么样子？”
看到屠苏的神情，我忽然有些慌张。似乎猜到些什么。大概地描述了一遍自己和狼相遇的过程，借着记忆又形容了他的长相，同时把假少校也一笔带过地讲述给了屠苏。
直到我全部说完，屠苏才收回那份微微的惊讶，恢复一贯的冰冷：“这下有意思了。”
“他不是狼？”
“你认为呢？”屠苏好笑地看着我：“别人给你下套，你还真往里跳。”
“还不是你要我去摩尔曼斯克找他的？我照做了怎么怪我？那饭店又是怎么回事？”我气恼地看着屠苏无所谓的神情，有些激动。虽然心中早就隐隐对狼的动机有所怀疑，但他似乎并未体现出加害于我的意思，也就按他说的做了。莫非他的目的不是要害我，而是把我引过来？这么看来，假少校和狼是同一人？
“我只是借你引出他们而已。”屠苏扯起嘴角，眼神淡然：“早就怀疑军港的那将军有问题，果不其然。狼这代号是我随口编的罢了。”
“你妹啊…”原来屠苏只是在利用我获知真相？就没想过万一我被将军抓走怎么办？万一狼起了杀机怎么办？
“我记得自己还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屠苏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声音沉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经受住考验？看到我的字迹就照做，看到狼给的机票就接受？”
“这…”我一时没了措辞，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一定精彩至极。
屠苏不再搭理，转而取下背上的步枪，朝洞室左侧走去。顺着他的目光，隐约看到左侧的洞壁上似乎有些异样。又是骑士步兵图？见惯了这幅图的无处不在，厌倦和心烦顿时涌上心间。这死亡之旅，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这么一想，忽然记起饭店老板的话，不禁自言自语道：“易亚特？”
“什么？”话音未落，屠苏闻言一步跨到我的面前：“你说什么。”
见惯了他的处事不惊，这连续的两次惊讶让我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只得解释一遍之前的遭遇，说出心中的疑问：“易亚特，是俄语？”
“你还告诉过谁？”屠苏皱起眉头，岔开话题。
“没有。”
“到此为止。”话音刚落，就被屠苏猛地打断：“想活下去，就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好像在强调：“少校和李铮。”
“啊？”我一惊，本能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永远别问我为什么。”屠苏有些不耐烦：“因为我不相信他们。”
我还想问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动静。音波回荡在整个洞室，显得毛骨悚然。
这是一阵铲土的“沙沙”声。就像有人正站在洞室顶上，用铲子扒拉黄沙。而此时听来，竟然异常熟悉。
那张照片！
我慌忙拿出照片，翻到黑衣男子的那张。男子手中正握着一个铲子，自顾自地挖着黄沙。仅仅通过照片，也能完全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