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他的脸——这完全是一张混血儿的陌生脸庞，和屠苏尽管有那么几分相似，却怎么也无法完全联系到一起。何况屠苏中毒身亡我可是亲眼所见，李铮的刀尖也准确地刺入他的眼眶。而现在…面前的屠苏不但毫发无伤，看起来反而更加的滋润。
“你希望我死？”屠苏眯起眼睛盯着我，表情里容不得质疑：“要不是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我震惊地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开始琢磨去哪里找黑驴蹄子对付他。什么事都经历了，搞不好如今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幽灵或是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用障眼法把我蒙蔽了进去。
“那是我替身。”屠苏后退了一步，打火机的火苗些许地微弱下来，变得有些朦胧：“人皮面具罢了。”
“你戴着面具？”我走近他，疑惑地看向他的脸：“可这也太完美了…”
屠苏没有答话，“啪”地一下熄灭了火光。下一刻，火光再次亮起，这次却明亮了很多，四周被照的红彤彤的，倒映着奇幻的光芒。屠苏手里拿着的，好似是一个简易的自制火把。
我这才看清，如今身处的是一个类似于船舱的房间，只是这船舱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非常腐朽，摇摇欲坠，不但布满灰尘，同时还散发着一股霉味。
然而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四周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人面石刻，形态各异，姿势也不尽相同。而在火把的照映下更加诡异的是，它们无一例外地都在笑。
“这是哪里？”我看到屠苏再次出现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恐惧。在对屠苏的印象渐渐地模糊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的现身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应对。更想不通的是，他当初完全有机会杀月亮，为何仅仅因为我的阻拦就住了手？甚至费尽周折找来替身，暗中冷眼旁观我们的明争暗斗？
想起在古墓里时“弑哲”说的话：“他给了我他的命。”我不禁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屠苏的伪装实在太好了，这是何等的城府？
“是一艘沉船。”屠苏手持火把朝前方照去，火苗从那些石刻诡异的脸庞上一一划过，每一张脸居然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嘴角扬起弧度，眼角却呈现下垂，灰白的眼珠愣愣地盯住我们，似笑非笑的神情配合着阴暗潮湿的气氛，心里猛地涌起一阵不安。
屠苏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周围静的只能听到我们俩的心跳和呼吸。
“你为什么要装成另一个人？”我见气氛紧张，为了缓解心情，突然抬头看向屠苏。心里的疑惑实在太多，而这一切谜团也越来越深。事情不但没有接近真相，反而背道而驰，简直快把我逼疯了。
“因为你不经历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意思。”屠苏并不看我。
“可是你就这么看着少校，李铮他们死？他们和你同甘共苦很久了吧？你怎么狠得下心？”我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想到少校的惨死和自己做的蠢事，就一阵心痛。
屠苏握住火把的手指猛地收了一下，只是这样的动作转瞬即逝，无法捕捉。他淡淡地转向我，眼睛里泛不起一丝的波澜：“别问不该问的，我早就警告过你。”
“那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是该问的？你够了没有？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跟着你们趟这个浑水？”我一下子怒了，向前一步靠近屠苏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你认识唐模对不对？你从头到尾都在装什么？为了证明你在好莱坞当过影星，还是在奥斯卡得过影帝？”
“都不是。”没想到，屠苏居然毫不动容，既不反驳，也不再威胁我：“我只是做给所谓的总部看而已。有的时候，隐姓埋名反而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依旧不愿放弃：“总部是谁？”
“你很想知道？”屠苏突然扬了扬火把，火光把我的眼睛晃得一阵模糊。
“没错！”我坚定地点点头。
“好。”没想到，屠苏竟然会说出这个字。一时间，我心里一喜，难道他真的打算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了？终于觉悟了？
“告诉你之后杀了你。或者马上闭嘴。选一个。”下一刻，屠苏冰冷的语气带着嘲讽传入耳膜，周围的气温好像都下降了好几度。
我一愣，一时气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屠苏却再次转身，背对着我研究起那些石刻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却猛地发现那些石刻居然起了惊人的变化。
当时那种诡异的气氛用语言或许一下子描述不出来，只是在火光照射的那块范围内，石刻的眼角似乎开始融化，下垂得越来越厉害，黑色的液体从眼角沿着脸颊缓缓流淌，好似在哭。而它们的嘴角却极不自然地开始上扬，眼角流下的液体和嘴角慢慢地衔接在一起，这场面诡异之极，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些石刻，一时甚至忘记了害怕。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的一个石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乍一看，这和周围的那些并无不同，而之所以醒目，是因为在这个石刻的手中，正握着一根长矛。
我慌忙扭头。果然，在它的对面，也就是我的身后，正站着另一个握着瓶子的石刻雕像。只是那个雕像并未融化，一切正常。
“快把火灭了。”我拉住屠苏的胳膊：“我觉得有事要发生。”
我的预感没错，可已经晚了。话音刚落，其中的一个石刻突然发出“砰砰”地声音，随后整座石像开始左右摇晃，地面也被带着震动起来。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周围的几座都开始出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切地想从石刻的体内破体而出。
响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回荡在船舱内，分外的空灵和惊悚。不出几分钟，声音就越来越密集，就连我们身后的那些还未融化的石刻也加入了“破茧”的行列。看着这景象，我开始慌乱起来：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现在被包围了，怎么脱身？
可还没细想，就看到离我最近的那座石刻骤然出现一条狭长的裂缝，下一秒，整个人面石刻“哗啦”一下碎裂开来，露出了石像内的物体。
看清的那一刻，我本能地向后退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五章 童尸
那是一具极其矮小的尸体，看身高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儿童。但让我震惊的是，这具尸体全身雪白剔透，晶莹地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石刻碎裂时，尸体正呈现低头的姿势。然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它却猛地抬起了脑袋，朝我们看来。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张脸——额头极其饱满宽阔，脸上却只剩下鼻子和嘴巴，眼睛的位置被光洁的皮肤所覆盖，显得非常诡异。它的嘴角上扬成奇怪的弧度，好似在大笑，却没有声音。
下一秒，童尸的整个额头突然蠕动起来。之所以称之为“蠕动”，是因为那一大块光洁额头的皮肤之下好似包裹着什么东西，正极力地想要破体而出，如同冒着泡沫的岩浆。脸部的皮肤开始此起彼伏地冒出一个个疙瘩，突起又下凹，“咕噜咕噜”的声音夹杂着其他石刻破碎的响动，在这个船舱内回荡着。
“我次奥…怎么办！”我往后退去，慌忙转身环视四周，却发现周围爆裂开来的童尸越来越多，每一具都无一例外地额头光洁，通体雪白。它们静静地站着，任由自己的脸部变化，笑容却越来越明显，我甚至怀疑再咧下去嘴角都快要破裂了。
屠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缓缓地抽出d9。火把的光芒渐渐地微弱下来，船舱内也随之昏暗。我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一把d9如何应对？真后悔刚才没有捡那几把步枪，至少现在说不定还能撑一会。
“嗯？”就在这时，屠苏突然出声。我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在一大堆童尸之中，有一具相当的独特，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与众不同。
这具童尸，就是从那个握着长矛的石刻内出来的。然而，它的脸部却与其他的截然不同，不但有着人类的五官，且眼神非常古怪，正愣愣地盯着我们的方向，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
我盯着它的脸，一时只感觉相当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恍如昨日。
突然，“啪”地一声，把我的思绪立刻拉了回来。待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出声的那具离我最近的童尸身上时，却恶心得一阵翻江倒海。
童尸的额头已经爆裂，缺口处正流淌着黑色的脓水和白色的汁液。然而更加令我惊恐的是，饱满光洁的额头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还没等我看清，火把就越来越微弱，终于熄灭了。周围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也就在这时，那些童尸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尖利笑声，音波在周围回荡开来，瞬间把我们包围。第六感告诉我它们正在渐渐靠拢，缩小着包围圈，发起了进攻。
虽然我承认，每当有屠苏在的时候，心里总是比较安心，觉得不管什么场面他都有办法应对。但此时此刻，如此之多来历不明的尸体，说是插翅难飞一点都不为过。
已经有一具童尸摸到了我的手腕，顿时只感觉一阵冰凉刺骨，从皮肤一直蔓延到心脏。慌乱之中，我一下子抽回手，估摸着朝那个方向踢了一脚。
“咚”地一声，似乎是童尸倒地的响声。然而越来越多的尸体却朝我扑来，黑暗中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一把环住，动弹不得，手也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寒冷无比。
我挣扎着，却无济于事。童尸死死地掐着我的皮肤，前仆后继地蜂拥而上。我完全能够想象当时自己身上“挂满”童尸的场景，苦于没有武器，视觉也受到限制，只得拼命甩着手，试图逃脱。
令我更加绝望的是，一边的屠苏依旧毫无动静。既没有打斗声，也没有说话声。
“莫魂…”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我耳根处响起，贴着我的耳垂，叫我的名字。我一震，在黑暗中慌忙扭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都是命中注定…”那个声音继续低语，呵出来的气冰凉地钻入我的耳膜，仿佛一具死尸般毫无生机。
“你是谁？屠苏么？”我大喊着，本能地瞪大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就是你…”声音低沉下去，越来越轻，最后好似一缕轻烟般缓缓地消散在耳边。
就在同时，我感到身上一轻，那些挂在脖子，手臂和小腿上的力好像都消失了，笑声也逐渐减弱，慢慢地甚至变成了低泣，又宛如呻吟，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搭上了我的胳膊，把我朝上拉去。我没有防备，任由这股力带着向上，不出几秒，海水猛地涌入了嘴巴。我慌忙憋住气，调整到游泳的状态，双脚朝水面蹬去。
“呼…”终于，一头冒出了海面，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到肺里一阵难受。天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一丝曙光，在此时的我看来，宛如获得了重生。
身边冒出屠苏的脑袋，冷冷地看着我，话语却尖酸刻薄：“我叫你上来，你跟谁说话？带着你真是累赘。”
“你叫我上来？”我一愣：“我根本没听到！”
“呵，”屠苏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不屑：“那好，下次别指望我救你。”
说着，撇下呆在那里的我，自顾自地朝前游去。
之前那个和我说话的是谁？是那具藏在带着矛的石刻里的童尸？可是，它怎么可能会说话？它说它就是我？这怎么可能？
看屠苏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我真的没有听到他叫我上去啊？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海水突然翻滚起来，前方笔直地开来了一艘军舰，乘风破浪，威严无比。
正要往前游的屠苏见状，马上改变方向朝军舰而去，同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军舰显然也发现了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几个身穿救生服的人影从军舰上一跃而下，迅速向我们游来。不一会儿，两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就来到了我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把我往那艘军舰拖去。
“什么人？”刚登上军舰，一个身着海军服的男人立刻举起手枪对准了我和屠苏，同时身后冒出两个水手模样的男子，利索地在我们身上搜了起来。d9和1911马上就被收走了。
“幸存者。”屠苏无辜地看着海军服男子，双手抱头做出屈服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听话，心里一怔。看这艘军舰好像是中国海军，而我们所处的海域也是中国的南沙群岛，军事重地。按照屠苏的身份，能过得了边境，肯定能够在这里呼风唤雨啊？何必如此？
见我们身上不再有其他可疑物品，海军服收走了手枪和d9，挥了挥手：“带他们去找上校。”
第八十六章 军舰
两个身穿水手服的男人应了一声，带我们穿过船舱，来到一个比较豪华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片刻，一个面容极其严肃的男人拉开了房门，脸上带着一股威严，看年纪应该已经有40来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风霜，显得阅历丰富，城府极深。
“上校，我们找到两个幸存者。”水手毕恭毕敬地解释着。
“哦，”上校打量了我和屠苏几眼，“你们进来吧。”
“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中国人？”上校把我们请到椅子上坐下，面带笑容地询问道。只是我怎么看都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
“我叫弑哲，他是莫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屠苏抢先回答了上校。
莫云？我朝屠苏看去，他却并不看我，眼神淡然，好似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
“哦，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是中国人，好像跑不了这么远吧。”上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表情耐人寻味。
“旅游的。丧尸爆发的时候，就在下龙湾。”屠苏盯住上校的眼睛，容不得质疑。
上校也看着屠苏，两个人目光接触，好似武林高手在互相探对方的底子一般。片刻，上校缓缓地挪开眼睛，不经意地笑笑，站起身来：“那两位先在船上住下吧。我们也接纳了不少的幸存者。”
“这船去哪里？”屠苏并不动身，语气依旧冰冷。
“太平岛。那里有个军事基地，现在改成了幸存者集中营。”上校做了个“请”的手势：“会有人安排你们到房间的。”
临走前，屠苏再次看了上校一眼，目光里满是阴冷。
“怎么了？”水手带着我们来到一间比较狭窄的船舱内，转身离开了。我坐在床沿上，看向屠苏：“你看他的眼神…他是不是有问题？”
“不知道。”屠苏在我对面的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窗外天已经大亮，但我已经彻夜没有合眼了。脑袋刚挨上枕头，一阵困意就控制不住地侵袭而来，不出几分钟，我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睡得很踏实。没有做梦。
再次睁开双眼，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难道我睡了整整一天？揉着眼睛坐起身，感到有些饥饿，随手抓到房间内桌子上的一包饼干，塞进嘴里。
然而，嚼了几块之后，猛地意识到，屠苏并不在房间内。
“屠苏？”我拧亮床边的灯，对面空无一人，被子整齐地叠放着，好像根本没人来过似的。
莫非他趁我睡着的时候走了？能走到哪里去？不会跳海了吧？还是出去透透气啥的？
这么想着，我站起身来，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一片昏暗，几盏灯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颇为诡异。整个船舱静悄悄的，好似人去楼空了一般。
不是吧？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只得步步为营，试探着敲开了最近的那扇房门。
没有人开门。
下一间，再下一间，我挪动着脚步，一扇扇地敲着门，回答我的却只是冰冷的回声。
船上的人都走了？这怎么可能？莫非已经停靠在太平岛了？可是我明显感觉船依旧在开，根本没有停止！
脑海中一下子划过了之前的那艘幽灵船，心里一颤，该不会这艘也是幽灵船吧？
就在我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