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李铮：“我什么都没有。”
“救你，只是执行命令。”李铮扯了扯嘴角，雇佣兵的性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绝对不会带无关的人。”说着，手枪再一次瞄准女人的脑袋：“快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铮，一时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面前的三个女人眼神里满是哀求和凄惨，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放开我的小腿，跪着连连摆手。这么一个空档，李铮迅速地关上了机舱的门：“我们该走了。”
门被重重地拉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和自私。李铮坐上驾驶座，熟练地戴上耳麦，操纵着仪表盘。我却傻傻地站在原地，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三个可怜的女人，一时没有缓过神。她们依旧跪在那里，只是似乎连哭泣都没有了力气。突然，带头的那个女人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后猛地站起身朝屋顶的围栏跑去。“不要！”我双手拼命地击打着玻璃窗，却无力阻止。下一秒，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楼顶飘落，无助中带着对人世间的憎恨，一时间撕裂了夜晚的天空。
直升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凯哥等人还是跟了上来。看到直升机已经起飞，气急败坏的凯哥抬手就冲着我们开枪，子弹打在机身上，声音铿锵有力。我赶紧低下头躲避子弹。所幸才打了几枪，枪声就停止了。看来他们已经弹尽粮绝。螺旋桨的轰鸣声响彻天空，机身摇摆着开始上升，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我再一次探出窗口想张望凯哥几人的动向。
急火攻心的凯哥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了那两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他恶狠狠地抓住其中一个女人的头发咆哮着，女人哭嚎着求饶，凯哥嘴里骂骂咧咧的，丝毫却不为所动，一脚狠狠地朝她肚子踢了过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我，我也从未想过伤害她们，但为什么这时却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罪孽深重。我是这么的善良，善良到在末日里还考虑别人的生命安危。同时又是如此的残忍，残忍到对这一切人情世故都失去了感受。我的身体无力地靠着窗户慢慢滑落，眼眶泛起一阵湿润，却早已失去了哭泣的资格。每个人的同情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有的同情本质都是残忍的。见死不救的是我，隔岸观火的也是我，哪有资格来怜悯他人？
“去救月亮他们。”李铮回过头，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我不能责怪李铮，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已身陷尸潮，或葬身枪口。或许他只是考虑到我们这队人的安危，或许他只是不信任那几个女人，或许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让他的内心变得比常人冷漠，或许……我可以为李铮找太多的借口，但此时李铮冷漠的脸只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和凄凉，甚至不愿意承认这就是自己逃亡路上相濡以沫的队友，这就是有着几千年文化的人类社会。
来不及细想，直升机很快到达诊所门前。由于街道较宽，且如今街上只剩下残留的幸存者和大片的尸体，降落起来并不困难。李铮拉开门飞快地跳了下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也随即跟了上去。
诊所还是我们离开时候的模样，门上没有狰狞的鲜血，也没有被人袭击的痕迹。我稍稍松了口气，以为接到月亮之后我们就可以顺利撤离。
但天不助人，进了诊所我才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第六十三章 内心蜕变
“怎么回事？”看到这个情景，我一下子就慌了，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小雪。之前凯哥吩咐手下要找到小雪，该不会是他们全部被黑衣人带走了吧？这么一想，我几乎崩溃，在诊所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握着步枪就想冲出去再找到凯哥。
“冷静点。”李铮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们先回直升机上面去，用对讲机和他们联系试试。”
尽管心中焦急，可一听到李铮提起对讲机，我还是腾然升起一股希望：“快给我。”
“先上直升机。”李铮带着我再次朝直升机走去，直到再一次飞离地面，才把对讲机扔了过来：“会用的吧？”
别说，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看款式比较的陈旧，黑色的外壳上有个极小的屏幕，屏幕上方是扬声器，下面则是按键盘。研究了一会，对讲机毫无反应，我只得无奈地还给李铮：“不会。”
“好吧。”李铮看了我一眼，接过对讲机摆弄了一下，又递给我：“说话。”
我像好奇的孩子一样赶紧接了过来，疑惑地看了看毫无变化的对讲机，试着对听筒喊了一句：“月亮，听得到吗？”
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在。”就当我再一次焦躁起来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月亮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入耳膜：“那里太危险，我们已经转移了，现在在诊所对面的民房楼顶，这里停直升机也方便。”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李铮立刻操控直升机缓缓地朝那栋民房靠了过去。果然，还没接近，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民房上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下隐隐绰绰地对我们招手。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走到舱门边打算接应他们。
直升机稳稳当当地停在屋顶，而屋顶上除了人影之外似乎没有危险。刚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拉开机舱门跳下去，打算给小雪一个拥抱。
而让我震惊的是，面前只剩下死神，月亮和旭子。
“小雪呢？”我急了，朝月亮冲了过去，忍住一把揪住他衣领的冲动，强压着怒气喊道：“她在哪？”
月亮不敢看我，神情非常的愧疚：“我们只顾着杀丧尸，我走在最前面，来屋顶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那你们怎么不去找？”一时间我气的一阵发抖，狠狠地推了月亮一把，手里的步枪也猛地握紧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们上屋顶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之前我们都没注意。”月亮很愧疚，声音低沉，任由我推搡着，没有还手。
“我去找。”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气，我明白现在不是互相怪罪的时候，而小雪与月亮非亲非故，月亮也并没有义务保障她的安全。我着急地握着步枪朝楼下跑去，不顾身后李铮和月亮的挽留。
楼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爱情的力量真的是伟大的，末日之前胆小如鼠的我此刻竟变得果断勇敢起来，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向楼梯口一步步地迈了下去。
就在快要接近底楼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大笑，夹杂在一起显得非常刺耳和揪心。心里一紧，顾不得什么危险，我快步朝声音的方向跑去，同时端起了手里的步枪。
声音是从一扇虚掩着的房门传出的。站在门外的我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踹开门的那一瞬间，男人的大笑戛然而止，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慌忙从床上爬起，震惊地看着我。而床上正躺着惊恐万分的小雪，她的上衣已经被扒光了，光洁如玉的身体被撕开几道血痕，泪水挂在脸颊上显得那么无助。小雪看到我的一霎那急忙蜷缩起身体，慌乱地想找东西掩盖，同时胆怯地朝墙角挪了过去，身体瑟瑟地发着抖。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用文字来诠释当时的心情。终究一生，我只有两次有过这样的感受，而这是第一次。怒火中烧无以表达我的愤怒，而勃然大怒更是显得无力至极。只是在那一刻，我只感到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剧烈的情感喷涌而出，这样的感觉太过汹涌，以至于想迫切地宣泄出来，而又找不到最合适的方法。一时间，疼爱，愧疚，恼怒，愤慨，大量的情愫聚集在脑海，大脑一下子放慢了运转的速度，做不出任何的举动。
之前从没想过在我的一生中，会有如此矛盾的时刻。尽管胸腔内的愤怒几乎倾泻而出，但我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举起手里的步枪，冷冷地对准面前这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的心脏。
我要让他成为活死人。
男人并不算瘦小，面对枪口，他猛地跳起来就想抢我的枪。我没有防备，枪管一斜，差点走火，但也没有松手，很快我们俩就倒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让我的每一次反击都铿锵有力，而男人则由于惊慌而躲闪着，自然我很快就占了上风。
男人惊恐地盯着我，可以看到他因为害怕而逐渐放大的瞳孔，他向后退去，步伐凌乱而失措。几步之后，他猛地撞到身后的墙壁，居然一下子冲我跪了下来，嘴唇哆嗦着，鼻尖都开始渗出密集的汗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步步地走近他，面无表情。步枪依旧对着他的心脏。我从未杀过活人，末日之前，连看别人杀鸡都是避而远之。而此时心中却涌起了强烈的杀人欲望，甚至不想直接置他于死地，认为还算便宜了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和屠苏那样绝情。
男子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甚至爬过来抓我的裤管。我一脚踢开他，步枪抵上他的心脏：“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如此低沉的声音，阴冷的语调，一时间有种屠苏附体的错觉。这真的出自我莫魂之口？
我的手指慢慢地搭上扳机，死死地盯住男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就要扣下去了。
只是，最后我还是拿开了枪。
不是我懦弱，也不是因为我的原谅。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之前屋顶上那个仓皇跳楼的女人，心猛地一颤。一条生命是那么的卑微和低贱，尤其在末日之中。死亡换来的并不是家属的痛苦和政府的补偿，而是被分食的下场。看着面前的男人，我转了一下步枪的方向，枪托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男人大喊着连连躲避，而我只是机械地抡起枪管朝他身上猛砸，很快，他赤裸的上身就被我扯出一道道血印子，触目惊心。
我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直到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才终于累了。
“滚。”我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男人捂着鲜血横流的额头，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狼狈不堪。
看着床上惊恐的小雪，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尽量放缓自己的语调：“快穿上，没事了，我们走吧。”
小雪点点头，但没有动。
我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把步枪背在身上，横抱起她朝屋顶走去。
小雪很乖，在我怀里一言不发。
我没有把握李铮他们是否会等我，直升机是否还在屋顶上。为了小雪，我赌上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抛弃队友。当时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值得，而之后发生的事，却让我第二次理解了屠苏的所有作为，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第六十四章 死神
一路来到屋顶，让我感动的是，直升机还在那里等我。顿时，心中对队友的感激溢于言表，使我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给他们一个拥抱。
然而，当我靠近直升机的时候，心却一凉，发现他们并不是在等我。
“好好说，都好好说！”月亮正一手捂着肩膀，一手拼命拉着李铮的胳膊好言相劝，而李铮此时正抬手举着手枪，枪管直直地指向站在他面前的死神。死神已经退到了屋顶的边沿，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了？”我慌忙放下小雪，安顿好她之后，也上去拉李铮：“发生什么事？有话好好说。”
“莫魂，少说几句。”没想到，月亮突然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来劝劝就好了，不要冲动。”
李铮此刻的目光异常凶狠，也不理我，也不看月亮，只是盯着眼前的死神，好像要喷出火来。我内心深知这两人从饭店事件起就结下恩怨，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到现在才爆发出来。一时非常后悔自己一直拖着，没有及早和死神解释，导致今天剑拔弩张的后果。
不理解为什么月亮要我少说几句，而煜哥的事情到现在月亮也没有和我坦白。莫非是我和触手怪打斗的时间里，这些人发生了一些事情，却谁都没有告诉我？
这么一个思考的功夫，李铮又朝死神逼近了一步：“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上次看在莫魂的面子上放过你，别不知好歹！”
听到这话，我一愣，赶紧替死神辩解：“到底怎么了？死神不是坏人，他真的救了我的！”
死神是极其刚烈的性格，尽管身处险境，但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回瞪李铮，语调也十分的倔强：“你要杀就杀！”
一时间我只看到李铮脸色一冷，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情急之下，我慌忙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推开，李铮没有防备，“砰”地一枪打在对面的屋顶，枪声回荡在小镇里，异常嘹亮。
“糟了，开枪会把他们引来的。”月亮皱了皱眉头，咕哝了一句：“我们快走。”说着，就想来拉死神。我觉得不妙，为了迅速息事宁人，也赶紧附和起来：“先走吧，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慢慢解释。”
李铮皱紧眉头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想听我劝的意思。而月亮则伸出胳膊想把死神拉离危险的屋檐。
我见事态有所好转，诚恳地转向李铮：“算了算了，李铮，快去开直升机，我等会…”
话音未落，突然只听得一声喊叫，等我再次看向月亮的时候，他正举着右手慌乱无措地站在原地，哆嗦着嘴唇，话都不利索：“死神他…他跳下去了…”
“什么？一急之下我慌忙探头朝楼下看去，看到了这辈子难以忘怀，也不愿相信的一幕。——死神直直地躺在一堆尸体中间，身下绽放开一朵朵鲜血，手指还在微微地抽搐，只是显得如此无助和残酷。周围游荡的丧尸被这一声吸引，纷纷围了上来。死神艰难地转了一下脑袋，下一秒，丧尸们兴奋地伸出手开始分食，终于，死神按捺不住这样的痛苦，爆发出一声惨叫，划破了夜晚的天空。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曾经救我于水火之中，此时却已变成一堆碎肉的死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也一阵阵地抽搐。虽说对死神称不上有什么兄弟之情，但总是记得他的那份刚强和对我的信任，也一直希望他能够和月亮等人和平共处。只是，似乎最近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和预料之中，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到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对昔日队友的尸体，连措辞都变得无力而苍白。
“莫魂…快撤吧，来不及了。”感到身后有人在拉我，我机械地被那个人向后拉去，慢慢地，死神的尸体被屋檐遮盖，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是被月亮被动地拉上直升机的，起飞的那一刻，我仍然看着窗外——尸体已经被丧尸淹没了，大片的尸群伏在他身上贪婪的咀嚼，眼中焕发着神采。猛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把拉开机舱的大门，对着那片尸群举起了步枪。头脑已经不受控制，扳机被扣下，子弹连成一片金色的长条，扫向那群丧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
“莫魂…”月亮上来拉我，我一把推开他，继续扫射着。子弹很快打完了，而随着直升机越升越高，下面的事物也越来越渺小，直到再也看不清，看不见。我把步枪扔了下去，终于还是喘着气坐在了地上。
“我们现在就去下龙湾。”头脑昏昏沉沉的，依稀听到李铮的声音，但我不愿意再去做太多的思考。我现在只需要静一静，需要冷静下来梳理这一切。
回忆起从热带雨林到现在发生的所有，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猛地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惜仔细想想，这样的感觉又转瞬即逝，再也摸不着。
“莫魂，死神他…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月亮轻轻地推了推我：“想开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你们在饭店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正面回答月亮，反而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要你说实话。”
月亮惊讶地看着我，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突然这么…凶？”
“呵呵…”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算不算苦笑，“我没有。”
“莫魂，我觉得这几天…你变了。”月亮摇摇头，搭上我的肩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你…更成熟了。”
我推开他的手：“恩，那又如何，你还没回答我。”
“我失手杀了煜哥。”月亮见我执意要问，还是无奈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