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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第13部分阅读

坐在那里,看看我。

    本来我站得就不稳,她这副样子,小小的一张脸孔,眯着一双猫眼,让我心神摇动。

    “跟谁学的抽烟?”我问。

    “外国朋友,我都抽挺长时间了。”

    “知道对身体不好吗?”

    “你知不知道?”

    “我无所谓。”我说的是实话。

    “我也是。”她说。

    我们真是不可救药了,我没法跟她说话了。

    我摔门就走。

    乔菲

    家阳恢复的不错,生龙活虎的跑过来吼我。

    他走之后,我就越想越生气,我平时很会贫嘴的一个人,见到程家阳就没电了。

    我倒头睡觉。

    被手机的铃声吵醒,都是夜里了。

    我看看号码,原来是波波,她刚刚从巴黎飞回来,要请我和小丹喝酒。我身上没劲,还犯懒,对她说:“下次吧,我累。”

    “你怎么这么没意思啊?快出来,小丹好不容易不加班,再说,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好好。”

    我起来,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到了约定好的酒吧,看见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另外两个人。

    她们看着我,波波说:“哎你坐远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保姆带来。”

    “你也太恶毒了吧。”

    我坐下来,给自己倒酒,心里真有点不高兴了,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这等损友,还这样挖苦我。

    “你生气了?”波波过来搂一搂我,“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看我还给你带礼物了。”

    她说着就把一瓶香水给我。

    “这还差不多。”我收起来。

    “怎么不高兴啊?”小丹问。

    “没有。”

    “得了吧,你脸都是黑的。而且你没带胸罩。”小丹说。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胸前,她们两个哈哈的笑起来,我又被摆了一道。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思维混乱。

    从来都是我耍笑她们两个,今天接连吃招。

    我也气的笑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经过我身边,叫我:“乔菲。”

    我一抬头,程家明,身边还有两个男性朋友。

    我说:“嗨嗨,程医生,这么巧。”我灌了一口酒。

    “介不介意一起坐?”程家明说,伸手与波波和小丹握手。

    我说:“好啊,好啊。”

    桌子上面,几只手一起握,我心里想找个什么方法走。

    男士们又要了酒来,大家挨个讲段子。

    我其实挺不愿意见到程家明的,像个手里握着借据,又不索债的债主。

    我那天给他打电话问家阳的情况,还没等我说出来,他就直接告诉我了。他知道我跟家阳的过去,这很明显。

    家阳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莫测高深的,这样比下来,他自己清纯的像个小孩子。

    身边跟程家明一起来的先生对我说:“该你了,轮到你讲段子。”

    “我一时想不起来。”

    “那可就罚酒了。”

    “好,那我说一个。

    说,把大象放进冰箱,统共分几步?”

    我说完了,就看见其余五个人表情木然的看着我。

    程家明的另一个朋友说:“要不,你还是喝酒吧。”

    别人笑起来,波波说:“我来讲吧。我都准备挺长时间了。”

    她还没说完,我就把我面前的酒给干了。

    桌上的人都有点发愣。

    “各位,我再喝两杯就走了,我有点事,对不住了。”

    我要自己倒酒,杯子被对面的程家明给摁住了:“正巧,我也要走,我送你吧。”

    完了,我弄巧成拙了,我就是想躲开这个人的。

    “你再坐坐,程医生。你不是刚来吗?”我说。

    “走吧。”

    他站起来,穿风衣,伸手拽住我的胳膊:“走吧。”

    我就这么被程家明给拽出酒吧了。

    一出来,秋风把混混沌沌的脑袋吹的发疼。

    “我送你。”

    “不必。”

    程家明笑起来:“故作坚强,只能让自己更辛苦。”

    我看着他:“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因为自己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的摆布别人?还语重心长的说,这是为我好,教我不让自己更辛苦的道理?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是辛苦的,我就是这么过日子。没有车,我坐地铁,地铁停了,我走回去。我从来不想占谁的便宜,我也不用别人拯救我。不要笑着跟我说话。我也不领你的情。再见。”

    我抬腿就走。

    我坐最后一斑地铁回家,人很多,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不过,有什么关系,我心甘情愿,这就是我该过的日子。

    我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吃方便面。

    出去买菜,回来给自己和小邓做晚饭。

    4点50分,收到高翻局人事处的电话,让我明天去报刊资料室报到。

    我想起程家阳恨恨的对我说:“你不是不想当翻译了吗?太好了,高翻局的名额紧着呢。你也不用当了,我给你另找个好地方。”

    他的办事效率真高啊,我就这么被发配到仅次于离退休办公室和计划生育办公室的资料室去了。

    我又在锅里多放了两勺大米,边淘米,边看着镜子对自己说:“笑,笑,笑。”

    这天晚上,我吃的很多。

    小邓说:“你怎么今天战斗力这么强?”

    “我放完假了,我明天上班,不出国了,他们给我弄到资料室去了。”

    “那不是很好?我早就说过,你突然想去非洲干什么。”

    “是啊,我不去非洲,我提前退休养老去。”

    “不高兴?”

    “不知多高兴。”

    她把手放在我肩上:“最近你遇见不少事儿,菲菲,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心里太难受了。”

    我说:“快喝汤,别凉了。”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汤说:“哎真不错啊。”

    我嘴里还有大米饭,对她说:“你一说,我还真发现我有点问题。”

    “什么?”

    “我除了打呵欠,是从来不会流眼泪的。”

    我去上班,资料室在外交部大楼西厢的角落里,除我以外,负责资料管理的是一位退位了多年等着退休的老英文翻译。

    我乐不得的清净。除了每天整理整理网络和文字媒体的新闻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事。

    经常来的,还有一位负责网络维护的年轻技师小赵,说话很不给面子,第一次见到我就问:“哎你怎么这么小就被分到这里来了?”

    “我乐意。”我说。

    不过,每种工作都有它的好处,这里的法文资料,新的,旧的,我看不过来的看,累了,还有时间随便上网。

    我觉得挺滋润的。

    有一天,我翻阅旧报纸的时候,看到4月,法国巴黎里昂车站爆炸案的新闻,里面提到,宪兵祖祖费兰迪为保护乘客安全英勇牺牲。

    此时,我正趴在窗子下的书桌上,深秋的阳光投过大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像温暖的一双手。我张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是祖祖留给我的痕迹。

    “你好不好?”我说,“你姐姐说,上帝差遣你别的差事,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我现在还不错,我是国家公务员了,可是,我有的时候有点寂寞,你要是有空,就来看看我吧。”

    我听见有人咳嗽一声,看一看,程家阳站在书架的另一端。

    第五十六章

    乔菲

    家阳的吊臂拿掉了,垂着手,看着我。

    我站起来,问他:“你有事儿啊,师兄?”

    “是。”他说,“请帮我找一份报道北约对南联盟用兵的世界报。”

    这是哪个年代的老消息了,我打开计算机查阅。

    根据文章内容查到报纸年份,日期和归档编号,按照编号在第五个书架的第二层找到这份报纸。

    我把报纸给他,然后作登记。

    家阳接过来,看看我说:“怎么样,”他的样子在寻找合适的词跟我说话,“你忙不忙?”

    “你看到了。”我说,“我本来想打个盹睡午觉的。”

    “那行,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啊,不用。”

    家阳刚走,我就接到了高翻室的电话,让我去一趟,我跟老翻译请假,他正拿着一个剪刀在那里剪报呢,头也不抬对我说:“早去早回啊,要是来人借报纸,我可找不着。”

    原来是全球可持续发展计划的大会召开,局里的翻译不够用了,从各个处室借调,协助大会的组织,接待,陪同等工作。负责这次翻译组织的学姐照着名单念每个人的分工,我估计差不多能让我陪同代表夫人团观光吧,这个我倒是在行,那边英语翻译赵鹏远离的很远跟我打招呼,我正对他笑呢,学姐念到我的名字。

    “乔菲。”

    “到。”

    学姐看到坐在窗边的我,慢慢的说:“会议第二天,11月15日,你参与,上午,9点15至11点,下午,14点15到16点的,会议的法文同声传译。”

    她说完,我人就傻在那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怎样的工作机会?太好了,否极泰来,我乔菲转运了!

    我看看身边不少以嫉妒的眼神看着我的年轻的同行,我把笑容憋回去,他们现在心里就咒我出丑了吧,看着吧,我把准备工作做的好好的,我一定会出色的完成任务,看着吧。

    安排完任务,学姐宣布散会,我被她叫住,留下来。

    她把一大堆的资料给我:“乔菲,这可是你第一次作会议同传,可得准备充分啊。”

    我说:“是是是。”

    她看看我,不解的说:“这么好的小孩儿,你当时闹着要去科特迪瓦干什么啊?”

    我说:“在哪不是为人民服务啊。”

    “行了,你现在好好准备,给人民在国内服务好就行了。”

    我拿着学姐给我的材料回家鏖战,这突如其来的光荣任务好象重新激活了我,吃的多,勤运动,睡的香。

    有天晚上我跟小邓吃饭的时候,电视里在演《食神》。

    以“撒尿牛丸”重新崛起的周星星对吴孟达演的坏人说:“你不得不佩服我啊,我又活过来了!”

    我重重的点点头。

    小邓说:“你又把自己想到电影里去了?”

    我不太好意思的说:“没有,快,吃鱼。好吃。”

    可是,我这样情绪饱满,精力充沛,斗志昂扬到开会的那一天上午,当我穿上西服正装,把“翻译”牌挂在胸前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心跳突突突的加快了。

    我趁领队没注意,从休息间走出来,看见各国代表已经纷纷入场了。

    我往会场瞧了瞧,这阵势仿佛是见过的,当时,我看到杰出的程家阳的表演,而今天,将是我在这的工作间里,第一次,做同声传译。

    不行,我得去抽支烟。

    我正在找吸烟室,身后传来程家阳的声音:“乔菲。”

    我回过头,看着他。

    程家阳穿着碳黑色的西装,同色系的衬衫和领带,白皙瘦削的一张脸孔,一丝不苟的装束,他可真英俊。

    在这个时候,我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又知道有许多话又不能说。我只是看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帮我扶正胸前的名牌,慢慢的,柔和的说:“不要紧张,乔菲,没有人比你优秀。”

    我点头:“我叫不紧张。”

    他忍俊不禁。

    “你作什么,你今天不翻译吗?”我问家阳。

    “我陪同联合国领导人,等一会儿,有会谈和专访。”

    我继续点头。

    “好了,去吧。记得我对你说的吗?”

    “当然,”我用手指指着自己,“我非常优秀。”

    我与一位师兄搭档,我们坐下来之前握手,问候。

    当我手中握好速记的钢笔,当我按开传送翻译的设备开关,当我听到法国代表的第一句发言,而我同时对着话筒流利的用汉语说:“我们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可持续追求,正如人类景仰长生……”

    我很清楚,我,乔菲,非常优秀。

    程家阳

    会议开完,送走联合国的大人物,一时没有重要的任务。

    我听了乔菲的工作录音,觉得她应该可以打85分了,虽然还不够潇洒,但是已经足够敏捷准确,再稍稍假以时日,这将会是最出色的翻译。

    我这样想的时候,正坐在电脑前,一场球局,找不到对手,只好跟电脑游戏。

    小华给我倒了牛奶,看见我打桌球,就笑了。

    “怎么这么有心情,自己玩啊?”

    “也不是,”我接过她的牛奶,喝了一口,“原来有一个不错的对手,不知道现在哪里去了。”

    “是吗?你还有网友啊?”

    “为什么不?”我看看她。

    “男的,女的?不会搞网恋吧。”

    我笑了:“别这么土了。”

    说起来,我真的有些日子不见更名为“梨让孔融”的“我就不信注册不上”了,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忙的官司,谁也不会太有时间听你的倾诉。

    小华说:“差不多就睡吧,别太累了。”

    “好,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在大会中表现出色的乔菲被我们主任从资料室调入高翻室,从此在我隔壁的办公室工作。

    第二天,管人事的副主任带了她到各个相关处室跟同事们见面,将我们介绍给对方。

    我们握手,乔菲对副主任说:“我认识程师兄,我们是校友。”

    副主任一拍额头:“你看,我都忘了,对啊,你们入部培训不也是家阳负责的嘛。”

    我说:“好好努力。”

    菲说:“谢谢。”

    中午的时候,我母亲给我打了电话,是她的秘书接通:“家阳,你稍等。首长要跟你说话。”

    “家阳。”我母亲的声音。

    “妈。”

    “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

    “我们坐我的车去吃西餐。我在门前等你。”

    “好。”

    我放下电话,吸了一口气。

    快午休了,抽了一点空,坐在我对面的师兄用单位的电话给家里打个长途,他对着电话说:“妈,真的,我真吃早饭了,我能不吃吗……”

    我穿了风衣要下楼,在走廊里看见英语翻译小赵跟在菲的后面说:“真是的,那个时候,我还真担心呢,我还说,怎么小姑娘一个要去那个地方啊,不过,你真是不错,我听他们说了,你业务相当突出……”

    我站在他们旁边等电梯,小赵看到我打招呼:“师兄。”

    “嗨。”我说。

    乔菲跟着笑笑:“去食堂啊。”

    “啊,不是,去别的地方吃。”我说。

    他们到了食堂那一层就下了电梯。

    小赵走在菲的后面半步,他对菲还挺呵护的。

    我母亲的中华车在楼前等着我,我上去了,她手里还拿着文件在看。

    我们到了餐厅,她才把手中的工作放下来。

    看看在吃鹅肝的我:“怎么瘦了?”

    “没有吧。”

    “你自己不觉得,瘦了不少呢。”她喝了一口果汁,“最近,我跟你爸爸要各自出门一趟,时间不短。”

    “哦。”

    “我们走之前,想约小华的父母见一面。”

    我抬头看看她:“好啊。不用我们作陪吧。你知道,我不会应酬长辈。”

    我母亲叹了一口气:“家阳,你不小了。我是想,把你跟小华的事定下来。”

    我并不十分吃惊,我基本上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我用餐巾印印嘴巴:“怎么没有人这么追着家明,要他结婚?”

    “家明?”母亲不以为然,“他要是跟哪个合适的女孩像你跟小华感情这样好,我早就给他办婚礼了。”

    这句话有两个要点:一,这是个“合适”的女孩;二,她觉得我跟小华的感情“这样好”。

    我母亲语气轻松,殊不知这是多么高的标准。

    我没说话。

    “家阳,你什么意见啊,告诉妈妈。”

    “……我没有意见,妈妈,你希望我怎么做?我照你说的做好了,你希望我向小华求婚吗?好。我晚上就跟她提;是你约还是我约小华的父母?你告诉我吧。如果你想,那我们还可以尽快结婚,我们尽快要孩子。

    妈妈,我没有意见,你告诉我吧,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母亲有点发愣,我继续吃东西。

    “家阳,”她慢慢的说,向我温柔的笑了,“怎么了,家阳,妈妈是为你好啊,我以为,你跟小华都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了。你们也都不小了。”

    牛排很硬。

    我叫来侍者:“牛排很不好吃,请给我换炸酱面。”

    他为难:“先生,我们这里只供应俄式西餐。”

    我母亲看着我。

    “请给我换炸酱面,还有黄瓜。”

    “家阳。”

    我看着我的母亲:“妈,我能不能自己选择吃些什么?”

    “你刚刚要的也是你自己选的。”

    “说的不错,因为你只把我带来这家餐厅。”

    我扔下餐巾,大步出门。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人群在我的身边经过。

    只觉得人生是密实的网,我如同交点,被无数线索牵绊。

    我要自己镇定下来,我下午还要上班。

    晚上,我母亲又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说,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说妈妈,对不起,我中午不应该先走。

    我母亲说,中午说的事情,如果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先放一放,不过,也到时候应该给小华一个交代了。

    我放下我母亲的电话,小华又打上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