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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腾逐日第1部分阅读

骁的房门前,宝日重重的敲门声,立即引来了韫骁的贴身侍女。

    “宝日格格,您怎么会在这里?”侍女们虽然也时常见到宝日,但是这会儿天才刚亮,对于宝日的突然来访十分惊异。

    “我要找韫骁,帮我叫他起来。”

    “啊,奴婢不敢。”侍女们慌忙摇手,谁敢去打扰主子爷的好梦。

    “那我自己来。”她不睬侍女们目瞪口呆的神情,径自敲着门。“骁大哥,快点开门,我有事找你!”

    “那个……宝日格格,您来过四爷的寝房,应该知道四爷睡觉的地方在最里间,隔着正厅、书房、床帐又拉下来,四爷大概不容易听得见您的敲门声。”侍女们轻声提醒。

    “喔,这样啊。”她忘了韫骁爱静,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安安静静的,更何况睡觉。“那把门打开,我直接进去找他。”

    “门没锁,可是……”

    侍女们“可是让人看见了不好吧”这句话根本来不及送到宝日耳中,宝日就已经风一般地闯了进去。

    “骁大哥,起来了!”宝日一路穿过正厅,绕过书房,走到床前一把掀起低垂的床帐。

    睡梦中的韫骁被她吵醒,反射地抬起手遮挡钻进床帐的刺目光线。

    “宝日?你怎么在我房里?”他心一跳,怀疑自己看错了。

    “哇!”看见韫骁露在被子外的光裸上身,宝日失声大叫。“你干么跟六哥一样睡觉都不穿衣服的呀!”

    “睡觉穿一堆衣服才奇怪吧!这么早吵我起床有什么大事吗?”韫骁大大伸个懒腰,抱着棉被翻过身继续睡,并没有打算立刻起床的意思。

    “喂,当然是天大的事情啊,快点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宝日拚命扯他的被子。

    “别拉了,我没穿裤子。”韫骁死守着身上的棉被,就怕春光外泄。

    “那有什么关系,我全身上下还不是早被你看光过了。”宝日噗哧一笑,满不在乎地说。

    “喂,那是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吗?拜托别乱说话!”韫骁紧张地嘘她。“你现在十八岁了,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女生,我们两个就算再熟也要谨守分寸,你这样大剌剌地跑到我房里,我身上又连件衣服都没有,要是不小心让下人撞见传扬了出去,你可是会声名扫地的,知不知道?”

    宝日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说教、别说教!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管他什么声名不声名的,那些跟我要问你的事情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哦,是吗?”韫骁坐起身,盘腿支颐,好笑地看着她。“你呀,每次所谓天大的、很重要的事情,其实根本比芝麻绿豆大不了多少。”

    “乱讲,才不是呢!”她习惯性地拍了下韫骁表示不悦。“算了算了,我不想听你啰唆这些了,我问你,为什么要娶珍兰格格?”

    “你听谁说的?”韫骁皱了皱眉。

    “珍兰格格自己说的,她总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吧?”一想到珍兰骄傲得意的模样,她就气得一整夜睡不着。

    “她自己说的?”韫骁挑高了眉,满脸疑惑。

    “是啊,当着我和柔嫣的面说的,而且她的新嫁衣都做好了呢,你还装什么傻!”她愈说愈气,愈气就愈激动。

    “等一下,你说她已经做好新嫁衣了?”韫骁坐直了身子,脸色微沉。

    “用不着她说,我们也都看到了,那件嫁衣绣着戏婴图,美得很呢!”宝日没好气地轻哼。

    “我不知道这桩婚事是谁替我决定的,至少目前为止,我一点都不知情。”韫骁深深望着她,想弄清楚她的神情和言语是否充满了酸溜溜的醋意。

    “你不知情的意思是,你和珍兰的婚事有可能是真的?”她杏眼圆睁,不敢相信原本一直属于她一个人的骁大哥,真的要被讨人厌的珍兰给抢走了。

    “有可能是我阿玛和额娘决定的,或许他们也在找机会想告诉我吧。”韫骁苦笑地耸了耸肩。

    “不要娶珍兰!”她冲口而出。

    “为什么?”韫骁挑眉笑问,渴望听见他心中想要的答案。

    “因为皇太后把珍兰指配给你分明是有目的,你为什么要受他们摆布?”宝日率先想出这个理由。

    韫骁有些失望,淡淡地一笑。

    “一边是皇太后,一边是阿玛和额娘,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如果皇太后真的下旨,我能抗命吗?”

    “不管怎么说,这都关系着你下半生的幸福,你要想办法拒绝呀,干么委屈自己娶珍兰当福晋!”宝日激动地扯住他的手。

    韫骁深深看她一眼。

    “如果不能娶心爱的女人当福晋,那么娶谁当福晋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娶来摆在福晋的位置上给人看的罢了。”

    宝日惊愕地呆望着他。

    “这么说,你对娶珍兰当福晋这件事根本觉得无所谓喽?”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韫骁心中的想法。“我的天,你若当真娶了珍兰,柔嫣知道了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柔嫣?柔嫣又是谁?”韫骁被她乱七八糟的问话搞得一头雾水。

    “我的好朋友啊,大学士明临明大人是她的阿玛。”

    “喔,她干么要伤心?”他不能理解。

    “骁大哥,你是明知故问的嘛!”宝日瞠大了眼睛瞪着他。“她会伤心还不是因为倾慕你的缘故,这还用问?”

    “倾慕我?”韫骁轻轻一笑。

    “没错。”宝日点点头,慎重地说道。“骁大哥,你听我说,无论如何你都要退掉与珍兰格格的这门亲事。”

    “然后呢?”他注视着她。

    “然后考虑柔嫣好不好?柔嫣她不论容貌、性情都比珍兰可爱温柔多了,而且柔嫣很端庄贤淑,当正室福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她热切地推荐好友。

    “原来你是替你的好朋友说亲来的。”韫骁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你要这么说也行。”宝日耸肩轻笑。“骁大哥,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认识柔嫣好多年了,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真的都没骗你,而珍兰那个人傲慢得很,脾气一来谁都别想惹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她一点都不适合你。”

    “她适不适合我你又怎么会知道?”韫骁苦涩地笑。

    “当然会知道,我又不是现在才认识你的,我认识你十八年了耶!”宝日一脸不敢相信他会问这句话的表情。“你这个人吶,太君子、脾气太好了,凡事又都逆来顺受,珍兰若是嫁给你一定会把你压得死死的,我可不能眼看你就要被人欺负了还袖手旁观。”

    韫骁苦笑了笑。他脾气太好,凡事逆来顺受?她难道没发现,他逆来顺受的对象只有她而已。

    “骁大哥,考虑一下柔嫣嘛,好不好?要不要我找个时间让你见见她?保证你见了她一定不会失望的。”她积极的想替他们牵红线。

    “因为柔嫣是你的好朋友,所以你才拚命帮她。”韫骁神色淡漠,没有半点感兴趣的反应。

    “没办法,看柔嫣伤心的样子,我心里也觉得好难受,我可以明白她的心情,如果换作是我听见了韫麒的婚讯,我可能也会很痛苦很伤心,所以她的心情我完全能明白。”宝日微翘着唇傻笑。

    再一次从宝日口中听见韫麒的名字,韫骁深深吸口气,忍耐着心中宛如撕扯般的痛苦折磨。

    几年前,十五岁的宝日悄悄地对他说——

    “骁大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唷!我以后长大了要嫁给韫麒,我好喜欢韫麒,这个秘密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喔,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

    这个秘密从此成为套在他身上的枷锁,只要宝日无心一扯动,他就痛不可抑。

    他、韫麒、百凤、百猊和宝日几个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宝日就特别偏爱跟韫麒玩在一块儿,可是韫麒嫌她粘人,常常像赶苍蝇似的赶她,她要是觉得被韫麒欺负了,就哭哭啼啼地跑来向他哭诉,不过眼泪擦干了之后,还是蹦蹦跳跳地跟在韫麒后头。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宝日当成亲妹妹般照顾,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便再远也会去弄来,韫麒欺负了她,他便耐心哄到她笑,只要她开口要什么,他没有不替她办到的。

    在他的少年时期,宝日是他接触最多也最亲近的女孩儿,可是这样的心情不知何时起渐渐地改变了,当宝日还是天真年幼的小女孩时,少年的他却已有了早熟的柔情。

    遥远的记忆中,宝日常常到他面前哭着抗议,而他对她总有用不完的耐性——

    “骁哥哥,他们偷偷溜出去了,都不跟我玩!”

    “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可是骁哥哥不玩斗蟋蟀,只会要我写字念诗,写字好累,一点都不好玩。”

    “你喜欢玩斗蟋蟀?那我就带你去抓蟋蟀好不好?”

    “好!”

    小小的、柔软的双手欢天喜地的牵住他。他喜欢将她小手圈在掌心的感觉,喜欢看她笑,所以愿意宠她、纵容她。

    那年她几岁?六岁?还是个奶娃娃。

    而他却已经十五岁,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了。

    原以为宝日和韫麒是因为年龄较为相近的缘故,因此比较玩得起来,而他比他们早了几年长大,已不再能与他们追逐玩乐,所以宝日自然而然会把韫麒当玩耍的同伴,把他当兄长。

    他耐着性子等她长大,却发现渐渐长成少女的宝日,目光依然只追逐着韫麒,和他在一起谈论最多的人也是韫麒。

    直到她对他说完心中的秘密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苦等的竟是一团什么也捉不住的云雾。

    尽管被强烈的不甘围困住,他却依然决心继续等待。

    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情感?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骁大哥!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宝日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清脆的梆子,将出神怔忡的他唤回神来。

    “我劝你别乱点鸳鸯谱了,等我问清楚这件事情之前,你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他抬眼凝注她。

    宝日扁了扁嘴。

    “你对柔嫣真的没兴趣?真的不想见见她?”她不肯放弃。

    “不想。”真的不知道这丫头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好吧,不过骁大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韫骁一楞。

    “你想娶谁都可以,就是珍兰不行。”她目光炯炯地盯住他。

    “你的意思是,除了珍兰以外的女子都可以吗?”他无奈地叹口气,这并不是他想要听的。

    “对!呃……也不是。”宝日想想不对,连忙改口。“你未来的福晋得要经我鉴识过以后才可以娶,知道吗?”

    “啊,这会不会太霸道了一点?”这丫头折磨人的招数还真多。

    “一点也不!”她理所当然地微笑。“你可是最疼爱我也最保护我的骁大哥耶!我可不许随随便便的一个女人就把你抢走了,好歹也得比我强才行,要不然我多没面子啊!”

    “嗯,好,我明白了。”韫骁简直哭笑不得。

    “真的明白了?答应我,不可以娶珍兰喔!否则的话,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她不信任地再次叮嘱外加恐吓。

    韫骁挑眉审视着眼前逼他就范的玉人儿,心中溢满了柔情,如果她的反应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而引发的醋意,那么要他终生成为她的俘虏,任由她差遣,他都心甘情愿。

    “快答应我啦!”宝日扯住他的手猛摇。

    “好,我答应。”对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一句话,便可让珍兰永远成不了他的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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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铺满精致石画的步道上,韫骁走在元羲帝身后,低声地说道——

    “皇上,皇太后有意将珍兰格格指配给臣。”

    元羲帝站住,徐徐地回转身。

    “朕知道,她意图拉拢你。”

    “臣的双亲不敢得罪皇太后,虽然没有正式应承,但也不敢抗旨。”韫骁含蓄地禀明。

    “娶珍兰格格也行,说不定皇太后没能成功拉拢住你,反而你能更容易探问到后党方面的动静和消息,似乎也不错。”元羲帝轻快地半开玩笑。

    “可是……臣实在无意娶珍兰格格为妻。”韫骁双手环胸,有些窘迫。

    “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希望由朕出面替你拒绝吗?”元羲帝慢慢往前走,似乎在思索。“但是皇太后的脾气是不容许被拒的。”

    “也许……皇上可以将臣调派到外省一段时间,就能避开这桩婚事。”这是韫骁早已经想好的办法。

    “你就这么讨厌珍兰格格呀!”元羲帝笑着握起拳,轻轻击落在他的肩胛上。“不惜请调离京,就为了避开她?”

    韫骁幽微地一笑,什么也没有多说。

    “这样吧,”元羲帝垂眸沉吟。“眼前刚好有桩麻烦事颇令朕头痛,正可藉此机会将你调派出京,也免得皇太后生疑。”

    “臣明白,皇上命臣前往苗疆是吗?”身为皇上的左右手,韫骁不会不明白皇上头痛些什么事。

    “没错。”元羲帝点头微笑。“朝廷先前派驻苗疆的大小官员个个腐败不堪,甚至有欺压苗民的举动,导致苗民忍无可忍而起事生乱,朕刚想派个信得过的人前去苗疆整顿乱局,如今看来,你是不二人选了。”

    “是,臣遵旨。”

    “你放心离京,朕在宫里会留意皇太后的动静,一旦她将珍兰格格改配他人,朕便立刻调你回京。”

    “谢皇上。”韫骁淡笑,只觉喉间异常干涩。

    为了躲开一场婚约,为了宝日孩子气的要求,他竟然得千里迢迢躲到苗疆去,想来便觉得荒谬。

    然而不管他做过多少荒谬的事,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只要能看见灿烂明亮的笑颜,再荒谬的事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第二章

    夕阳西下时分,韫骁只身一人来到东亲王府。

    “韫骁贝勒,您来啦!”王府里洒扫的仆役们一看见他,便立刻堆满笑脸迎了上去。

    “六贝勒爷和七贝勒爷现在人在王爷的书房里,七格格在后花园的荷花池边。”不等韫骁开口,仆役们自动地禀报王子们的行踪。

    “好,知道了。”韫骁解下披风交给仆役,直接往后花园的荷花池走去。

    越过嶙峋假山,果然看见宝日坐在荷花池旁的凉亭里,聚精会神地埋著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情极为专注认真。

    “宝日,你在做什么?”他尽可能放低声音,却还是吓了宝日一跳。

    “哎哟,好痛!”宝日发出一声痛喊,怨怪地抬眸瞪了他一眼。“骁大哥,你吓到我了,害我不小心剌伤了手!”

    “刺伤手?”韫骁疑惑地走到她身边,这才看清楚她努力忙著的是什么事。“你在绣荷包?”

    实在太惊奇了,韫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看,被你害得手都流血了。”她气呼呼地嘟著嘴,把冒出血珠的指尖伸出去给他看。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歉疚地探身过去,小心翼翼检视她的伤口。

    “吓你的啦!这点小伤算什么。”宝日笑著抽回手。

    “你呀——”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在她身边坐下。“东王府的绣匠命还真好,一个荷包也要劳驾咱们七格格来绣?”

    “我又不是绣给自己用的。”她低著颈子,认真配色捻线。

    “那是绣给谁的?”他随口问。

    “给韫麒的。”宝日仰起脸甜甜一笑。

    韫骁呆怔了一瞬。

    “他不缺荷包吧?”他敏感地注视著她。

    “绣匠绣的荷包他当然不缺,可是就缺我绣给他的荷包。”宝日流露出少女娇羞的浅笑。

    韫骁心中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把韫麒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却不知道他正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准备动身离京,远赴苗强。

    “韫麒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个颜色,骁大哥,你觉得呢?”

    带著困扰的娇细嗓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他淡淡一句话,便抚平了她因苦恼而轻蹙的眉心,就像往常他都会做的一样,不因对象是韫麒而改变。

    “韫麒能像你那么想就好了,可是他那个人一定会把我绣的荷包挑剔得体无完肤。”她嘟著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