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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10部分阅读

    醒过来,她必须好好的重新出现,这样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去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不管是起因为何,既然他们已经离开,那么就到她为止。等她终于能神志清明的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满手里握着的湿漉漉的红。

    她一直都知道妈妈不喜欢她,她想妈妈一定是有她自己不愿面对的心魔,那一定是个不能剥开的伤口吧,她其实可怜妈妈,就像她也会去可怜着少楠的挣扎。她因此为她爱的人们藏起了自己的所有委屈。但为什么?她看着妈妈已经在她面前变成无声无息的美丽,她木然的想:我许你不爱我,但为什么要连一个让我去爱你的机会都吝啬的不肯留下。

    她第一次开始恨她的妈妈,在她妈妈再也不能回来之后。她第一次无法再忍受身上昼夜不停的灼痛。她想,这有什么难的,我也会。她放弃了所有的信念。既然她爱的人都已不会再有她的机会,或许这样寂静的离开,就是她脱离苦海的最后机会。

    急骤的门铃声哔哔叫着时,顾颖鹿还以为是在梦中,猛的一脚蹬空,陡然醒了过来。坐在床边怔愣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摇了摇,总算是反应过来是门铃在响,呼的掀开被子,笈上拖鞋就跑过去。开了门,周雪灵正要再摁门铃的手僵在半空,短暂的尴尬后,极不自然的声音低低叫了一声:

    “鹿鹿姐。”

    爱有天意

    顾颖鹿倚在门前,只是征询的看她,周雪灵已重新低回头默然。楼道里的冷空气扑扑的在往屋子里灌,侧开了身,让她进来,两个人都在沙发上各自沉默着。隔了六年不见,周雪灵的脸上却仍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端端正正的坐着,粉颈微垂,刘海挂下来遮住了大部分脸,只露出玉雪雕琢般的尖巧下颌,两只手有些局促的搭在并拢斜放的膝头。自是温室的花朵,未经人间烟火的熏染,细微的动作里也看得出娇养的出身。顾颖鹿想不通周雪灵为什么忽然找到这里来,这样心里就突然惊了一下,只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就算是少楠有什么,毕竟也轮不到她再来问了。

    她们之间的一切早已变了质。顾颖鹿知道她若是想好了,自然就会说清楚来意。索性起身,打算去切些水果过来,这才被她叫住:

    “鹿鹿姐,你别走。”

    顾颖鹿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坐回去,只是转过身来,等着她继续说。这种站位其实是一种无形的迫力,顾颖鹿已经不想再陪着她沉默下去。等着她,再开口声音里已有些颤音:

    “鹿鹿姐,我把他,还给你……”

    顾颖鹿仍只是微笑。微笑。打断她的啜嚅:

    “雪灵,你怎么还是单纯的可怕?少楠他不是个抱抱熊。别再说孩子话了。”

    周雪灵听到顾颖鹿的答话,终于抬起头,

    “鹿鹿姐,不会了,我长大了。这件事已经折磨我太久,知道你回来后,我就已经把你当年为什么要跟少楠哥分手的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是我不懂事,滥用了你们对我的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关于我们订婚的事,我是怕会继续再错下去,才来找你。”

    “哦?我没有听说过。不过,你们能订婚,是好事。”淡然的回答了她。

    周雪灵摇摇头,理了一下顺序,说: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少楠哥他从来就没答应过要跟我订婚,我那时心里的执念太重,一时没办法接受你是我爸爸私生女的事实,我知道你很爱他,根本就是为了想要拿他来给你一个最沉重的打击,我才会去跟你胡说八道。后来我又跟两家大人也一口咬定少楠哥酒后乱性跟我发生了关系,最后被他们都当了真,两家为此闹的翻天覆地,我妈妈逼着少楠哥跟我订婚,他不喜欢去跟别人解释,又顾着我的面子,只在私底下训了我几句,当面从来没去拆穿我。再后来,其实他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件事上,就这么由着我胡闹,由着周围人去误会他失德在前又迟迟不承担责任,就连最随和的东遥哥哥都一直在怪他冷血无情。少楠哥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曲解,不管别人能够懂他也好,不懂他也罢,少楠哥都只是去默默的一肩承担。”

    顾颖鹿听完,吸了口气,心里沉了一下,

    “雪灵,你还记得那时我跟你说过什么?”

    周雪灵点点头,有些话,想忘也并不容易,她那时就要她:不要因为不相干的爱恨,去误人误己。眼睛里闪烁了一下,说:

    “鹿鹿姐,其实自从你走后我就没再见到少楠哥笑过,他重新开始抽烟,酗酒,拼命加班,那段时间他身体差极了,我从那时就已经在后悔了。有一次我很晚的时候路过,心血来潮的去他办公室找他,开门却看到他浑身酒气的蜷在沙发上,在醉梦里流了满脸的眼泪,手里还紧紧攥着你送给他的那张小画。我拿着纸巾盒过去蹲到他跟前,刚伸手他就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我说:鹿鹿,你回来了……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那不是用一句后悔就能说清楚的。我当时就在想,我究竟干了些什么!但是这个谎太大了,如果你不回来,我到现在也没勇气去捅破。”

    说到这里,话语间已有些不成声的凝噎。顾颖鹿默默的听她继续说着:

    “前一阵,他被我拽着去吃饭,我说起他戒烟的事,他当时笑了,那是我这些年里第一次看见他笑,我知道他是因为想起了你,想起你们的初遇来。可我没想到紧接着你就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很担心你大概要误会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那次就想,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告诉他,也告诉你。其实我从小就一直把他当哥哥,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逾越过兄妹的情分。我知道我真的错了,等我知道错的时候已经没勇气再去找你。后来,只要一看到他的孤单我心里就疼的难受,所以我就将错就错的一直缠在他身边不肯走,我只是想能陪着他一起等你回来,等着有一天你能给我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

    顾颖鹿已经背转过了身。爱情本来就是个没有道理的东西,有人说一见钟情不是靠“看”,而是靠“味道”、靠“闻”。气味相投了,就彼此形成了吸引。顾颖鹿在第一次靠近岳少楠的怀抱后,就已本能的因为他身上那股若有如无的温暖而一头栽了进来。她为此一路去体味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看到的越多她也沦陷的越深,从此再也无法让自己抽离。她只以为自己是爱的执着而简单,却没能想到少楠在那么早之前就真的已经爱上过她,甚至可能比她所能想象到还要更为深沉。

    只是她是真的没敢想过。

    只是再等到回首之间,她和他,隔绝的已不仅是时间。还有太多不能再靠近的秘密。

    能相守时,却未曾相爱;能相爱时,却只能相远。

    鼻音浓重的阻断了周雪灵的话:

    “别再说了。已经过去了。就算没有你的出现,我和少楠也不会有未来。”

    “姐!你怪我,怎么样都可以,是我错的太离谱。可是,少楠哥他其实一直等在这里,他一直都在等你!你不能因为恨我就放弃他啊!”

    眼泪终于轰然而出。

    有些事已经不必再说。从周雪灵的话里,她已知他早已出了一个泥淖。可是,谁又能想到兜兜转转,在她的不自觉间他已又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泥淖。只是这一次,没有再一个的顾颖鹿可以救他。

    分手那天,当岳少楠向她深吻过来的刹那,她其实已经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同,只是那感觉弥漫的太快,紧接着他已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险些覆盖掉了她才艰难立下的决心。于是她有些着慌,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准确抓住那感觉里究竟是有着什么不同,就已经推开他。然后,她向着他,狠下心来说给自己听:“岳少楠,我受够你了,我爱上了别人,你走,滚!”

    她迎着他的片刻怔然,看着他眼神很快变得凌厉,什么也没说的就已转过了身。她已没有力气再多看他的背影,扔了伞,飞快的跑离相反的方向。却从此跑进了她没有未来的明天。

    历经了这些年,顾颖鹿对过往的一切一直在学着淡忘。其实并无所谓是怨与恨,她只是深深的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不过是渊薮。

    时隔六年后周雪灵忽然再来找她,向她说要还他。但已经知错了的周雪灵却并不知道,虽然时至今日顾颖鹿已渐渐能了解到在那个分别的深吻里彼时他究竟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真的已经不能再要。

    慢慢靠近窗边,微微撩开了一点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推开窗,漫天都是簌簌的美丽,偶尔有大片的雪花扑在玻璃上,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已融成了水滴,窗扇上渐渐茫然一片。手指轻轻抚上去,指尖沿着水雾,一笔一划的刻下。楠。再看着它重新被新凝的水雾覆盖。无影无痕。

    阖了窗,转回身,告诉周雪灵: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时间所不能改变的。爱也好,恨也好,时间可以消融一切。我既然离开了他,就没办法再回头去爱他。我没有因此恨过你,但我也没办法再去像以前那样宽容你。所以,你走吧。”

    往事不如烟

    她早该在雪灵做阑尾手术时就想到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那时她在楼梯间里听到过少楠叫雪灵的妈妈“顾伯母”,千分之三几率的rh阴性血,本来就太过罕有,怎么会忽略了自己的妈妈也姓顾。

    第一次碰到顾伯母还是在雪灵宿舍楼下。那时林琛一直在英国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修学分,原定5年的硕博课程被他压缩在3年半内完成,毕业前第一次能抽出空档回国来探亲,正读大二的顾颖鹿和已经毕业的岳少楠过来接雪灵一起去吃饭,就这样迎面遇到了正要离开的顾伯母。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不太出实际年龄,眉眼间也仍有着年轻时的风韵,只是那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怨戾神色,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看到他们俩人时似乎怔了一下,犹疑的打量了一下顾颖鹿,少楠也有些不自然,站在一边闲话了几句,直到被问起时才去介绍她,他说话一向都简单:

    “顾伯母,这是颖鹿,我女朋友。”

    顾颖鹿也礼貌的去问了好,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是在眼神里闪烁了一会儿,忽然问:

    “少楠都有女朋友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位姑娘姓什么?家是哪里的?”

    不等她回答,少楠已经接了过去:

    “呃,顾伯母,颖鹿才上大二,功课正紧的时候,再说也怕太早去见父母亲朋会吓着她,只好一直藏着。过些日子,我一定带颖鹿去家里看望您和周伯伯去。对了伯母,雪涛什么时候回国呢?今天林琛回来,我们正好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算起来,就差雪涛了。”

    一句话岔了过去,话题也回到林琛和周雪涛那里,顾颖鹿有些尴尬的被晾在一边,其实那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跟少楠间的恋爱关系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去介意这些。

    那天顾颖鹿半路上被班主任叫走了,最后也并没有去成那个聚会,似乎是隔了两天就听说林琛已匆匆回了英国,雪灵那几天也总是怏怏的表情。雪灵那时还问她:我身边什么都不缺,我只缺他。可是他为什么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多年以后顾颖鹿才从林琛嘴里听到了真正的答案:那时的离开,只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站在她身边。他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要赶在雪灵毕业前回来,他希望他能够在一个最好的时间,用一个最好的林琛站在深爱的女孩面前挽起她的手。但他却错在他固然是勉力完成着一个人的路,却忘了目的是在为了要去承担两个人的未来。林琛把所有的计划放在自己心里,而周雪灵毕竟不是顾颖鹿,周雪灵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她如何能看的破这样深沉的心思。既然触不到他心里,她的心事自然也无法去跟林琛言说。他们其实正是这样,才会彼此走失。

    相爱不相猜,这只是一种传说中的境界。在爱情的世界里,沉默的表达往往代价最傻。因为,本来原意是为不忍让对方一起来负担,却没弄清楚那其实更是对彼此的一种分享。

    却没想到有一天周雪灵会忽然跑来找她,她分不清雪灵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神色,只听得懂她怨恨的话:

    “顾颖鹿,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少楠哥好上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我,等我毕业就要跟我结婚。你就对他死了心吧!”

    没等顾颖鹿反应过来,人已经跑远。周雪灵的话太过没头没脑,于是也就静观事变的没去追她。只是她没想到跟着来找她的竟会是顾伯母。站在她面前冷冷的打量了一会儿,她留意到那本就怨戾深重的眼神中又带出了从里到外的刻毒。然后,顾颖鹿听见她报出自己的名字:顾幽兰。听着她说:

    “我有个故事要说给你听。这故事倒也不长,为了雪灵的将来,我不妨跟你耽误几分钟。”

    顾颖鹿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预感到雪灵丢下的那句话根源会是什么事,但她所听到的远比她设想的要更为不堪:

    “我曾经有个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我们是遗孤。巧得很,我这个妹妹也曾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出嫁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住校,平时就跟我一起住在夫家。呵呵,我这个美貌如花的妹妹,果然是好本事!一边跟邻居家的小儿子如胶似漆的谈着恋爱,一边竟会趁自己胞姐不在家时勾引了自己的亲姐夫。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因为怀了孕被学校退学。我丈夫见瞒不住了才跟我说出来。他那时正在一个关键的政审期内,我当然不能因为她的丑事毁了自己的家庭。我们要带她去把孩子打掉,她疯了一样要跟我丈夫拼命,说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然后就无影无踪了。她一走了之,我跟我丈夫却是20多年间再无宁日。”

    顾幽兰看着已经惊然的顾颖鹿,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我这个妹妹,名字就叫顾玲兰。呵呵,我只当她是躲起来没脸见人,没想到居然就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怎么,20多年前妹妹夺走了姐姐的幸福,20多年后,你这个做姐姐的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要再夺走妹妹的幸福吗?雪灵和少楠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长大,什么时候就轮到你插进来了?你凭什么能跟雪灵争?你要不要回家去问问顾玲兰少楠的小叔叔岳思慎是怎么死的吗?如果不是她疯闹了一通以后不打招呼就跑了,岳思慎又怎么会为了找她被大卡车给撞的七零八落!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你以为等岳家知道你是谁的女儿,还能容得下你?为了雪灵和少楠的婚事,我丈夫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他也许会来找你们,也许不会,不过呢,这对我和顾玲兰来说其实都无所谓。我来,只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决定。”

    顾颖鹿已经顾不上再去深究这段20多年前的往事秘辛,她猛然想起来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记起来岳少楠第一次去她家里时,曾向她问那副《睡猫》图上的落款时的惊异语气。她忽然意识到少楠或许在很早以前可能就已经意识到了她的来历,所以才会在向顾幽兰去介绍她时去那样欲盖弥彰的遮掩着。

    她固然是了解少楠一贯缜密的心思,只是那一瞬间,顾颖鹿突然有些不敢确定她和岳少楠之间究竟还隔着多少不可触及的隐秘,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正是因此才一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有些心惊,仍是清晰的去告诉顾幽兰:

    “顾伯母,我想我了解你的来意了。其实雪灵之前已经跟我提过几句,但既然连你都出面,我猜这件事大约已经是因为我的存在,进展的并不算顺利。那么,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如果雪灵真的爱少楠,不用你开口我也会让开。但我做不到因为一些跟我们不相干的理由去出让自己的感情,或者是因为不相干的事再形成新的错误。你放心,我会去问明白再做出决定。”

    “放心?怎么?你是嫌我们周家被你们母女闹腾的还不够乱吗?你本来就是周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还指望你们母女能被认回来?”

    顾颖鹿摇摇头,平静的告诉她:

    “我们的生活里并不缺少什么,没兴趣扰乱自己已有的安宁。我想我妈妈也是这样,如果她愿意那么做,不会等到今天。这些陈年往事,我第一次听说。我想你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