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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1部分阅读

注意到她伏在那里,当然,除了刘晴。顾颖鹿的气场再怎么收,刘晴也总能准确的瞄到她,然后拉着她天上地下的神侃。

    有时候实在忙了,头疼的问:“刘晴你属狗的?靠鼻子嗅到我?”刘晴眨巴眼睛:“悟空,再听为师最后一言,听完这句为师就放你回花果山找八戒……”

    顾颖鹿手里把玩着那条链子,盯着电脑还是一个字也没敲出来,看看编辑大厅已是人烟稀少,索性开了电脑音箱。

    我走在那个/下雨的秋天/我的爱被你摧毁/留给我的是/最伤痛的纪念/是你随手丢弃的/我无法兑换明天/不能再回到从前/ 最后一个约定不再联络……

    音乐是这样,只要对了当时的心境,就变成了天籁。

    时间随着音乐声缓缓流淌,编辑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只剩她一个,终于完全沉寂下来。

    夜班副总编辑林琛好容易清了版,懒腰还没伸完就接到晚报社好友李同的电话:

    “还熬着呢?既然清夜无眠,再叫俩人,咱国粹几把?”

    林琛瞥了眼时间已是夜半,他们晚报的作息表跟日报这边是两个概念,按道理这个时段李同应该正梦清秋才对,笑答:

    “我夜班,刚清完样,哪儿还再费的了那个脑子。你这是又被谁放了鸽子?”

    李同一晒,答道:“狗屁,不就是选个破编委,都折腾俩礼拜了,刚又开了一轮会定人选,这要传出去可真成笑话了!你既然还在报社,我找你去得了,正好瞻仰一下你们日报新楼。”

    本来是两个脾气性格人生观世界观都完全相反的人,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异极相吸,一来二去的竟成了最铁的哥们儿。日报大楼落成不久,李同还是第一次来日报新址,一进门就嚷嚷着让林琛带他参观一下。林琛是一年前随着东辰报业集团内部调整,从晚报经济部主任调任日报副总编辑,这也是集团史上最年轻的一任副总编辑。

    本来以林琛的家世背景和以往的工作成绩,稳坐第一副总编辑毫无悬念,无奈这个人性不喜争执和钻营,把自己的来历也捂得也很紧,只在专业上下功夫。随着这轮调整的不断深入,短短一年,他的排位已经下降到第三副总编的位置。李同见状总为他抱屈不已,他自己倒是淡淡的从未以为意,只是按照自己的准则做事,虽然排位不断下跌,却成为集团里闲话最少的一任高层。

    两个人边闲走边唏嘘着时光,回忆起他们刚进报社的青涩张扬,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编辑大厅。林琛一进门就听到角落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领着李同径直就往顾颖鹿的座位走过来,正好看到她浑然不觉的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林琛手指轻叩了一下她的桌板,看她惊跳了一下,淡笑说:

    “顾大记者回魂了?”

    顾颖鹿抬头见是林琛,收了收神,熟稔的答道:“林总深夜视察工作,小的就是去了九霄云外也得一个筋斗云翻回来。”

    林琛皱眉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副刊记者,怎么搞的比时政版的还忙呢?”

    顾颖鹿挑眉答道:“我多乖巧啊,知道领导今天来视察,特意在这儿蹲点,博个好印象,下回遇到您签版,没准手下一软,不会再半夜退了我的稿子回来重写。”

    林琛笑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其实那次的稿件也并没有特别严重的错误,只是对品牌名字做了过多提及。他是素来看不惯副刊的主编老靳为了讨好广告客户让手下记者没原则的往稿件里灌水。顾颖鹿恰好撞了一次枪口,半夜被他一个电话揪到报社责令改稿,当时顾颖鹿并未多做辩解,过后林琛才知道是一篇广告部经手的付费软文。

    事后林琛担心他当时的态度会影响她初涉记者这行的积极性,特意请她吃饭,歉意的话还没说出来,她却先若有所思的问:

    “林总,你做新闻这一行以后,是不是经常会有无力感?”

    林琛一怔,想了想,很郑重的答道:“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份理想,随着年龄增长,社会阅历增加,会发现理想往往不能照进现实。其实大多数时候不是因为现实是间小黑屋,而是因为它本身其实就堂而皇之的在你眼前辉煌着,所以这个时候的理想如果想把自己当做阳光,它就注定是无力的。”

    其实他自己当时也不确定顾颖鹿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她只是安静的听他说完,低头喝了口汤,然后向他点点头,说了句:“我懂了。”

    他记得他当时其实有些错愕,但是模糊的又觉得她似乎是真的懂了他的来意,于是也无需再说关于吃饭的原因,天上地下的聊了起来。

    做记者的人都有与生俱来跟人打交道的本领,好像后来的话题就集中在《东邪西毒》上,聊王家卫,聊杜可风,聊西毒说的“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那一瞬林琛以文人的敏感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些什么,却转瞬即逝。

    李同看这两人似乎也相熟,于是切了进来:

    “老林,藏着美女记者,也不给哥们儿引荐则个。”其实他和林琛两个也都只是刚三十的年纪,认识的久了,也就以老同志自居的口吻互称了。

    林琛白了李同一眼:“你这狼样,还真是不掖着藏着。这是我们副刊时尚版的记者顾颖鹿……”

    李同一听她的名字倒显得有些意外,当即打断了林琛的介绍,迭声说道:“哎呀!失敬失敬!原来你就是那个专栏记者,总算见着真身了,那么老到的文字竟出自如许佳人之手!小顾啊,咱们友报同行之间,难得碰面,反正也晚了,不如喝两杯去?也好切磋切磋……”

    顾颖鹿只觉得林琛为人一贯淡泊,言谈举止向来进退有度,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的言行,心里也不由对李同有些留意,注意的听着林琛对李同说话时的语气,见林琛正征询的看向自己,眼睛快速往李同身上转了个圈,爽快的答道:

    “没问题啊,我们林总眼里能看进去的,也就一个晚报评论室的李同老师了。既然您李老师都在领导面前这么夸我了,刀山火海都没的说,何况是赶上您肯舍费喝酒这么好的事!”

    李同听她嘴里一口一个李老师的,顿时受用的指着林琛说:

    “呦,老林,我是得说我果然名气大呢,还是说你调教的好呢?这酒还没喝上,话已经快把我灌晕了啊,不过咱美色当前立场依然坚定,到你地界了自然是你做东。”

    林琛笑道:“你还嫌你这铁公鸡的美名不够远扬。”

    李同也不客气:“啧,人家顾妹妹可是看我面上才赏光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底牌下的赢面(修)

    说笑间,顾颖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一行人直奔市区新开的滚石娱乐城而去。林琛边开车边从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顾颖鹿,虽然以前跟她在闲聊时提到过几次李同,但他还是有些惊异顾颖鹿能一眼就猜中了李同的身份。

    其实这个女孩从他第一次注意到起,就时常在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异。那时是他刚调到日报,正好赶上海选新记者,几千个报名者里先以笔试按100比1淘汰率,到最后一轮的总编级别面试则高达2比1,比高考可狠多了。通过笔试的人逐一进来,总编辑、社长,还有他和几个编委坐在长条桌后面,光那个阵势就足令人晕场不已,而记者这一行又非常强调心理素质。

    坦白说她当时的海外学习履历完全没有竞争优势,总编辑一看她的版画专业背景就不感冒,把她叫进来,文文弱弱的样子,一字领收身t恤配牛仔裤,细致的脖颈上装饰性的随意搭着一条蓝色碎花棉纱质地围巾,显出一种低调的时尚,看起来也比面试表上填写的实际年龄要小很多,暗下就有些摇头,随口问她:

    “我看你财经、新闻、科技、政法、甚至体育、娱乐这些相关背景一点也没有,日报的社会新闻又不是你这样的女孩能跑的动的。你要有兴趣,我看不如改面试美编吧?”

    本来是句中肯的建议,谁知这姑娘毫不迟疑的就接了话,开口时波澜不惊的,却守礼而硬气:

    “总编老师,谢谢您。不过我现在来参加的是贵报记者资格的面试。”

    社长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追问了一句:

    “哦?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做记者?从你的简历上,我并没有看到你曾有过任何要往这方面发展的迹象?”

    谁都听的出来她面试前是对这个问题打过腹稿的,在一长段关于新闻理想的侃侃而谈和旁征博引后,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反问了一句:

    “比如说,有些人或领域原本会是一辈子都跟你不存在交集的,而我现在想近距离的去……嗯,旁观他,那么除了努力成为一名记者,还有没有更好的、我力所能及的捷径?”

    林琛一直低头写字的手这时才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抬眼打量了她一眼。身边的总编辑倒是已经有些嘉许起来,嗯了一声,评价道:

    “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一直就说,成为一名合格记者的重要品质之一,就是要拥有强烈的好奇心,这样才可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新闻点。”

    其实林琛直觉的知道,她想做记者肯定不是因为好奇。不过并不妨碍总编辑当场就拍板把她分配到国际版,培训期间恰好副刊时尚版创立,在了解这个版面的跑口定位后,她又主动申请去了人人都不看好的时尚版。自那次改稿误会后,林琛下夜班时碰到过她几次,于是顺路送她回家,也很是聊得来,一来二去倒跟她这个日常工作中并无交叉的普通记者熟稔起来。

    眼下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李同的语调瞎贫,眼睛却明显是在走神。林琛不禁有些好笑,这种元神分离时却还仍是能跟身边人正常对话的功夫,他是在顾颖鹿身上见识过几次的,有时候明明看起来已游离于人事之外,神经末梢却又惊醒异常,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出来的。就在上午的编委级例会时,众人正枯坐侯着总编辑大驾,忽然就看到她慌慌张张勾着头闯了进来,一猫腰钻到墙角的位置,摊开手里的纸笔后,吁了口气就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好了,林琛还正在纳闷,就已经看到她从座位上弹射而走,顺着玻璃外墙看到她小跑着进了隔壁会议室,这才想起来她们版组在隔壁开选题会,估计她是坐下来后才发觉到走错了会场,看的他险些笑出声来。

    滚石一共七层,从餐厅、ktv、bar、pub直到cb,是个极大型的综合娱乐场所,开业不久已是无人不知。外面虽是夜半无人,一踏进里面却是两个世界。李同爱热闹,拉着两个人直奔四楼的pub,林琛要开车,知道李同也就是瞎起哄的酒量,三个人只要了半打喜力过来。

    李同才抿了一口,看大厅舞池里已经聚满了人,按耐不住的拖了顾颖鹿就跳进了舞池,正好从一群刚进pub的人群间穿过,一晃之间,其中一个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dj选的是一些节奏很快的 oe ic,迷幻艳魅的光影中,无人在意身边,本是被李同强拖进来的顾颖鹿也很快放松下来,渐渐随着音乐变作party anials。等两个人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时,正好看到林琛俯身写了张卡片递给身边的一个娇艳女子,冲着顾颖鹿和李同时耸耸肩后自顾离开。

    李同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直冲林琛眨巴眼:

    “老林,我就不爱跟你来pub,一时瑜亮啊一时瑜亮,既生我何生你啊!”

    林琛挑挑眉,笑吟吟的说:“谢绝女士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我留的是你电话号码。”

    夜店里不乏419的故事,通常你情我愿,天亮说再见。林琛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也偶有缠住不放的,敷衍不过时就会出此下策。

    李同顿时哀叫道:“靠!你又来!上回那个,在电话里缠了我半个月,我都几乎要以为她真是要对我非君不可了,结果一见面发现易主,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虽说咱不比你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好歹也是人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玉面小飞龙的吧!怎么就这么没市场了呢?”

    顾颖鹿已经听的前仰后合:“林老大!这是你干的事啊?!”

    李同一脸悲愤:“他道貌岸然着呐!顾妹妹,上酒令!今晚上你就陪着我一个人吧,安抚一下这颗沧桑的小心灵!”

    三个人在卡座里掷色子猜大小的玩了起来,林琛一贯是温和有礼,在顾颖鹿和李同又是拍手又是尖叫的感染下,渐渐放开,只觉得今晚真是这些年来少有的身心放松。

    李同也是一副找到知音的样子,趁林琛去洗手间的空隙,又拽着顾颖鹿玩起小蜜蜂的酒令来。林琛回来,觉得那酒令实在不雅,只在一旁看着他们直笑太幼稚。李同索性撇下林琛,两人不亦乐乎的配合着越来越快的酒令,嘴里不停的发出“啪啪”“啊啊”和模拟的kiss声。

    林琛慢慢喝着啤酒,看着顾颖鹿鼻尖上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素白的脸颊上浮出一层红晕,黑漆漆的眼底闪着光,仿佛与周围的千娇百媚格格不入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第一次发现她真高兴起来,是能叫身边一切都失了颜色的。正看的入神,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酒杯,抬头对上一双波谷寒星般的眼睛,林琛有些惊讶的招呼道:

    “少楠!”

    岳少楠只点了点头,意态疏淡的坐到林琛面前,酒杯向他的啤酒瓶上轻叩了一下,各自浅饮一口后放下,却并无话。

    林琛见他放下酒杯,仰在沙发上燃了一支烟,年少时的旧事一时从记忆中萦绕而来,不由浅笑问道:

    “几年间没碰过面,这是什么时候你连烟也复吸了?”

    岳少楠这才笑了一下,将烟盒推给林琛,瞥了一眼侧对着他仍在嘴里“啊啊”“波波”的两个人,似有深意的慢声答道:

    “有些东西,以为可以戒掉,最后才弄明白它早就毒入五经,已是一辈子的瘾了。”

    林琛一时默然,已注意到岳少楠似乎正很有兴趣的在看着李同和顾颖鹿玩酒令,此时顾颖鹿已左支右绌的频频出错。林琛看着,笑着打断他们,两下介绍道:

    “李同,小顾,这位是岳少楠,我们小时候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后来我去英国读书才分开,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李同自来熟的随着林琛的介绍已和岳少楠碰上了杯,顾颖鹿却只是紧紧握着酒杯,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听三个男人说话。岳少楠又叫了一瓶arti,取过一只直身杯,忽然转向她说:

    “顾小姐酒令玩的不错,我们来几局。叫色子吧,赢率双开,谁都公平。”

    顾颖鹿呆了一下,迟疑的看向岳少楠,李同没注意到顾颖鹿的神色,已经让开了座位。林琛看那酒杯急忙阻道:“少楠,小顾酒量浅,你别太勉强她。”

    岳少楠星眸之中略显冷峻的神态,看着顾颖鹿答道:“哦?林琛,你这回怜香惜玉应该是搞错了对象吧。”

    顾颖鹿垂了一下眼睛,然后淡淡的从岳少楠手里接过酒瓶,斟了八分满的一杯,冲林琛一笑:

    “林总,只要不是伏特加,你都未必能喝过我。”

    说着拿过色盅,只略略摇动几下就停了下来,微开了色盅瞥了一眼6枚色子的点数,底数是两个2点,两个可配任何点的赖子,还有一个3点和一个5点,略一思索,开始叫点:

    “三个2。”

    岳少楠笑笑,娴熟的摇动色盅,动作迅而不促,只听色子在里面发出悦耳的滚动声,忽然往桌上一扣,看向顾颖鹿的神色有些咄咄逼人的霸气,但却并未开盅看点,竟然直接就叫出别的点数:

    “四个6。”

    林琛也不禁看了岳少楠一眼。不跟着开局点数去叫,虽然也是一种干扰玩法,只是他看也不看底数就直接叫出四个6,这给双方留的余地都已不多,但如果顾颖鹿手里的牌合适,只要跟上一把,就会加大她的赢面。

    顾颖鹿盯了他一眼,并不再跟着往下叫,直接开盅,说:

    “开。我不信。”

    岳少楠已看到她盅底的那两个赖子,浅笑一声,敛正了容色,声音清寂的问她:

    “哦?这么快就不信,你大概是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