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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第22部分阅读

 我蹲下身子,对竹珈说:“愁花惨绿今宵看,却似吴宫教阵图。其实,儿子你经历过现在的场面,才可以更快的长大。知道为什么许多人贪图享乐,偏好冶艳词风吗?因为他们没有经受过足够的苦难。苦难,是一种财富。竹珈,你是我的太子,不许你哭出来。即使要哭,也不能让人家看到。”

    “在母亲面前也不可以吗?”他的凤眼里满含清泪。

    我搂住他:“不行。因为虽然你年纪小,但你可是男孩子。母亲依靠你。竹珈哭了,母亲就克制不住了。”

    竹珈点了点头。他真的没有哭。

    我有些辛酸,蓦然,杨卫辰已经捧上鉴容的来信。鉴容的笔迹,清丽以外,多了一种肃杀的风骨。他写道:“报秋声,一叶仓梧。昨夜巡营,迤逦行至陔下。冷月无声,芦苇萧疏。念及项羽当年惜败于此,至今为英雄遗恨。楚汉相争,胜负决于气势。背水一战,尚需破釜沉舟之决心。护南城破,不过三日。围城日久,北军厌战。我料定河南王,必定围三缺一,是以南军,尚存一线生路。已命庞颢接应突围。然以宋鹏为人,城破之日,就是他赴义之时。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宋鹏,死得其所,我辈之楷模。”

    我握着信纸,指尖颤抖。无情征燕,我与鉴容,一年光景,几度别离。淮水之畔,当年是楚汉决战的古战场。但对于历史,胜与负,不都化作了尘土?为英雄者,以慷慨赴死自豪,但对于自己的情人骨肉,有意义吗?我的想法,泄漏一份,就是动摇军心。但我,确实痛恨战争。

    三日之后,护南府城破。宋鹏让副将龚鸣突围。龚鸣逃至庞颢军中的时候,左右只有七个勇士。我记得昔日巡视,护南府的繁华,十万军民,只剩八人!庞颢长史详细的记录,放在我的面前。我几乎不忍阅读。当天,庞颢问龚鸣:“你们有几天没有睡了?”龚鸣摇头,回答说:“不记得了。”庞颢又问:“为何不劝宋将军一起突围?两月之内,你们战斗超过百次。已经尽到责任。”龚鸣回答:“将军向南叩头,告诉我说,我之子女,皆在建康。我没有后顾之忧。我能够死,你们可以为我报仇。然后,他走进了祖母宋老夫人点燃的大火中。和楼阁一起化为灰烬……”于是,铁汉庞颢流泪了,他手持钢刀,坐在自己的大帐前面,说道:“我军前方,还与北军交战。但今夜,颢为各位守卫。大家安枕无忧。”作为君王的我,除了表彰功勋,抚恤遗孤,也不可以起到直接的作用。不管自己是否承认,战争中,即使是一个女皇,也是自动被排斥在外的。对于男人们来说,胜负关系荣誉,因此不得不用血捍卫。而对于女人,战争意味牺牲。长江日夜的波涛,才是泪海。

    庞颢和我们的通讯,已经不能正常进行。军事步骤,为了防止泄密。都暂时停止。九月中旬,他忽然率军发起总攻。庞颢手举大旗,以“锥形阵”,率领部队冲击言嘉军营。因为他来势凶猛,言嘉命令长蛇阵迎战,当庞颢军进攻的时候,长蛇的两端变化成雁行。庞颢军混乱,庞颢夺取北军战马,向山谷逃跑。当北军进入山谷的时候,早已埋伏在上的三千名弓箭手,由龚鸣指挥,向北军骑兵猛射。因为三千人分成四队,轮流发射,所以,一箭连一箭,言嘉本人,为流矢击中脖子,阵亡。庞颢军一鼓作气,冲出山谷,拿下山东府。

    鉴容此刻,才下发命令。第一,命庞颢烧毁山东府城,准备迎战向南推进的河南王军队。其次,命令收敛言嘉尸体,送还北帝大营。第三,修筑壕沟,没有指令,不得迎战。

    此后,雨季终于到来。建康城里,也是阴雨阵阵。可是根据战报,河南王军,仍然在快速推进。同时,我方的粮草供应,也出现了危机。兵部运粮士兵,报告户部不给拨粮。我根本没有料到这点,因此为之气急。

    当天,我在东宫紧急召见王琪长子,王览的从兄,户部尚书王祥。见面以后,我当面质问:“你实说,近日建康米价,涨到多少?”

    他不慌不忙:“两千前一贯。因此,臣无法调配给太尉前线足够粮食。本来,每年的库存,都来自于六州。现在,六个州都在作战,陛下也是知道的。”

    我大怒,不禁声色俱厉:“难道如此,你就没错了?战争期间,不能各自行事。你作为户部尚书,早在数月之前,就应该未雨绸缪,向岭南或者四川调集库存。再说,这些天来,我们忙于军事,都无暇关心国库,你也应该及时报告,抑制米价。”

    他虽然战战兢兢,但口里依然不服:“陛下,米价飞涨,是由于人心惶惶。如今护南府破,庞颢为北军牵制。太尉和北帝僵持,也不知结果。战场上的人,就该取得胜利,安定人心。臣……臣……即使变出百万石大米。也不能防民之口。”

    他抬头看我的脸色,终于不说话。

    我冷笑:“你做事,你父亲都知晓?”

    他面色由红转白。

    我转身叫:“杨卫辰。”杨卫辰机警的站在我的后面,我下旨意,少不了他。

    “你送王尚书回去。对他父亲传达朕的口谕,王祥失职。延误军情,其罪当斩。以其外家,免官禁锢。户部事,由侍郎欧阳显图代理。”

    王祥离开后,我一个人在书房迈步。无意识的,我把手掌罩在盆花之上。只看着自己的指甲青白,生生的揉碎了花瓣。雨水敲打窗棂,把丛丛金黄铯的菊花都打残了。黄金甲胄,如果缺粮,也会黯然失色。我一阵目眩,跌坐下去。

    “陛下。”正在这时,我跌到一个人的手臂里面。张开眼,清瘦的身躯,绝好的面容,正是周远薰。婕妤事件,我查不出他有什么破绽。这些日子,他作为黄门郎,奉命在东宫侍奉。其实,就是陪伴年幼的太子而已。我还是到现在,才想起他来。

    “陛下不舒服,臣去叫人来吗?”他很聪明,说这话,明显带了质疑。

    我摇头,这个时候,如果让大家知道我有点病,不是乱了众人的心绪?

    “不,朕不要紧。你偷偷去,把太医令史玉传到书房来。记住,只能叫史太医本人。”

    “是。”周远薰把我扶到龙椅上面。伸手拉过一个软垫,搁在我的背后。

    屋里面鸦雀无声,我忽然问他:“怨我吗?”千言万语,何从说起?

    周远薰茫然摇头,仿佛不明白我说什么。他半跪着,给我整好袍角,转身离开。我叹息,他一定明白我的话。

    这几日,我的身体起了变化。自己也是过来人,也并非没有察觉。因为处于节骨眼,我自欺欺人,总想没有那么不巧。但刚才的眩晕,不过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果然,看着太医的眉峰。我已经知晓,沉吟片刻,我率先问:“是有了?”

    他说:“是。”通常此种时刻,太医应该说恭喜陛下,但这回,老太医没有说。

    我笑了笑,轻声说:“虽然不是时候,总不是坏事。”

    太医神色复杂,到底年过古稀,眼光也透彻些。

    我把手掌移到腰间,眼见到自己的手背泛起粉色。我对太医恳切地说:“此事,不适合外传。缘由,老先生你也知道了。但朕最近身心劳瘁,恐怕伤及胎儿。老先生务必设法为朕安胎。只要将它当成补药,交到东宫给韦娘就行了。”

    太医走后,我凝望雨窗,轻缓的抚摸腹部。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王览病重。第二次,鉴容身在前线。难道说,我生孩子要比别人经历更多的痛苦?如果在和平年代,不知鉴容有多么高兴。但今时今日,我也不愿意让鉴容为我分神。这几个月,尚可瞒过众人,也就先不要他知道吧。

    因为多了一重牵挂,我就更加忧愁。面子上不能露出来,但粮食是军中的血脉。几天以来,鉴容亲自抚慰士兵,均分粮草,休戚与共。即使一个瓜果,也与众人同享。他隔案视察,不避矢石,因此,左右的人,没有离心。可是,这样下去,雨季结束,如何面对北帝大军的总攻?现在向其他地方征调粮食,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正在此时,四川的穆国公,送来了百万石的大米。四川到达首都,至少三个月。推算起来,六月就已经出发。我喜出望外,穆国公派来的使者,是他的心腹谢宪亭。谢宪亭请求我单独见他,我自然答应。

    此人矮小,目光炯炯,他见到我后说:“国公此次调粮,是应太尉之托。太尉大人,在五月就给国公去信。”

    我并不知道此事。我眼睫毛一眨,谢宪亭的面孔就罩上一层阴影。他低声而清楚地说:“国公爷要臣对陛下进言,华鉴容,虽然是皇亲。但是,他已经是太尉,位极人臣。如果将来克服失地,削平国难。恐怕没有更高的位置,让他升迁了。”

    我颇感诧异,毕竟国公在皇族孩子里面,最为喜欢鉴容。怎么如此讲话。但细细想来,也不能见怪。我平和的说:“对于鉴容,也许名利,也并不那么让他向往。当年我曾祖父杀死立功的大将谭恺,人们至今还扼腕叹息,说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国公的提醒,本是好意。但此中道理,朕自己会分辨。”

    谢宪亭闻言叩头,伏在我的脚跟,他说:“皇上,国公爷说,江山是陛下的。不论将来风云如何,我四川只效忠于皇上一人。”

    “嗯。朕可以体会,替我谢谢国公爷。”我刚转身,却见杨卫辰已经站在远处。

    我命谢宪亭退下。才打开鉴容书信。鉴容写道:“天降大雨,河南王军,日夜急进,深入三百里,到达山东府界。与庞颢军成犄角之势。我军以逸待劳,可乘其弊而击溃之……”

    我微笑,他可算是胸有成竹。只是没有庞颢这样的勇将,任何一个统帅也不会如此踌躇。我每次看完信,杨卫辰就会烧掉它。我说:“太尉与蒋尚书不谋而合。其实你也是个人才。在满宫内侍中,你是我的心腹。你对这次战事,有何见解?”

    他低下头:“陛下,奴才是宦官,不宜参与意见。”

    “朕叫你说,你怕什么?”

    他头更低:“兵者,诡道也。以奴才的愚见,无论太尉,还是北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战场,会是徐州城下。”

    我问:“何以见得?”

    “水战,除非当年对付曹操那样的方法。即使取胜,要消灭北帝军队,还是要陆战。淮河附近的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太尉大人,是以自己吸引敌军注意力。阴雨不止,趁此机会,徐州城守将,一定是奉命挖深壕沟,整修城墙。如果庞颢将军胜利,和太尉恰好夹攻北军,如果庞颢将军失利,太尉也只有从淮河退守徐州,才可以避免被北军蚕食。”

    我的心一惊。我向来知道杨卫辰有见识,却不知道他看战局如此明白。他的谋略,如果他是一直衷心,倒也无妨。但如果为他人利用,难道不是潜在的威胁?转念间,想到杨卫辰如果有些许野心,此刻尽可以藏起来。何必坦言?我也就松弛下来。微笑:“卫辰,你的谋略,在内宫中,有些可惜。”

    他下跪:“陛下,是奴才。命运不可逆转,奴才在宫中,见识不少,才长了些智慧。人生总有机缘,如果奴才一生困于乡间,也就难免见识鄙陋了。奴才受陛下信任,因此才冒死上言。此战结束以后,奴才发誓,绝对不对政事,再发一言。”

    我正想开口,突然一阵恶心。皱着眉头,强忍下去。我说:“卫辰,宫中人,只有你一人参知机要。信不过你,何必选你。只是,你是聪明人。战事结束以后,莫让人知道,你预知布局。”

    河南王能征善战,如此行军,恐怕是北帝说他“贻误战机”有关。不出所料。北军军队虽多,但千里奔走,士兵疲倦不堪,就是弓弩上的胶也受潮,失去弹力。与庞颢一战,北军大败。河南王率残部败退边境。我的意思,向来“莫追穷寇”。因此,庞颢直接南下,北帝军队,也就急于与鉴容对阵。

    雨季过后,根据探子回报。天气湿冷,北方军人,水土不服的很多。有些人染上瘟疫。北帝唯恐瘟疫扩散,将患病者全部丢弃到山谷中。因此,军中不满情绪日增。

    的f3f27a32473661天开始放晴,北军就在淮河对岸。每天给骏马轮流洗澡,耀武扬威,显示自己的马匹精良。鉴容针锋相对,命令选取上千匹母马,与其子马分开。子马关在军营中间。放那些母马岛岸边。母马思念子马,纷纷嘶叫。结果,对岸的北军马匹,不听吆喝,涉案过河。一日之间,不战而获军马近千。我军军营,以为笑谈。我们吴宫,也当成故事传说。北帝自然震怒。

    十月初,北军分为两队,一队由陆慎率领,出其不意的绕过淮河,进攻徐州。徐州城内,近八万人。鉴容将王榕派到徐州,告诉守将夏侯炎,你如果坚守十天,我们肯定前来救援。十天过后,我如果不来,就随便你处置徐州。我都不会怪罪。

    另外一队,由北帝自己带领。十月初三,强度淮河。鉴容命令南军在河滩,摆下枪阵,枪尖一律朝外,防止骑兵冲撞。北帝军队,以火船开路,南军利用十丈长杆百根,固定在树立河中的巨木之上,当焚烧的火船接近,长杆尖端的叉子,迎击火船。火船不能进退,烧成灰烬。与此同时,浮桥上,我军士兵以大炮发射巨石,击中敌船,即刻下沉。鉴容下令,凡是落水的北军士兵,不用俘虏,一律杀死。到了第二天,淮河的下游,也为鲜血染红。

    由于伤亡众多,北军终于后撤,稍作集结,汇集到徐州。鉴容也日夜行军,赶到徐州。此时的徐州,白天也是浓烟滚滚,暗无天日。淮河暴涨,山洪暴发。因此,庞颢的军队,不可能及时救援了。

    竹珈的|乳|母松娘,是王榕之妻子。因此东宫聚焦徐州时候,孩子也各外紧张。陆慎攻城,不如河南王有章法,但却格外强力。陆慎对自己的军队说:“世上只有更强的力量,绝对不存在攻不破的城池。”

    鉴容军队,与北帝的军队遭遇徐州野外,形成拉锯。因此在第十一天上,夏侯炎与王榕,仍在苦战。我在东宫,和蒋源分析形势,始终没有休息。竹珈的旁边,坐着周远薰和宋彦,宋彦给他讲着守城的情况:“陆慎,用一百门攻城巨炮,万石齐发。但徐州树立木栅,抵抗飞石。陆慎又把士兵分成三个梯队,轮流攀城。但徐州城放下无数点着火的草绳,那些士兵,都跌落下来。徐州守卒,从城墙根挖掘地盗,陆慎军不知为陷阱。战车至地道处,皆倒塌入陷 夏侯炎将军袒露上身,头系汗巾,在徐州城头擂鼓。战斗至第十天,决定反守为攻,王榕亲自站在徐州城的最高处,战场形势,一目了然。陆慎军队异常勇猛,砍倒栅栏,填平敖沟,但夏侯炎仍然不出战。王榕只得派传令兵问他,将军打算应战,还是退守呢?夏侯炎说,既然老子打算应战,兔崽子们替我们填壕砍栅,老子和兄弟们为何要阻止?王榕遂向他致歉,说不知道将军的策划。可是,等到陆慎军队攻到城下,夏侯炎还是没有动静,王榕再次请人询问他,夏侯炎不耐烦地说,战斗紧要关头,叫我干什么?反正王大人的阵法,我已经牢记。但具体的火侯,我们军人才懂。午后,徐州城下,夏侯炎忽然率军呐喊击鼓,声音雷动,北军破胆后退。此时,双方交战与城外。北军,士气开始衰弱,而我们的气势,犹如朝阳,正在旺时。”

    竹珈听到这些,眉飞色舞。但转瞬间,就蹙起眉头:“尽管这样,仲父还是危险,是不是?”

    宋彦单腿跪下:“老天有眼,吉人天相。”周远薰的脸上,纹丝不动。他本来就缄默。如今我才想起,东宫喧哗人声中,几乎没有过他的声音。

    蒋源说:“到今天。太尉军与徐州军,仍然不可以会师。其实,北军等于拦腰切断两军。除非太尉或者夏侯炎军队吃掉北帝或者陆慎一部。不然,庞颢军队抵达之前,有寡不敌众的危险。”

    我看了看天空:“明天可是月食日?太尉在明日,预备发动总攻击。是否会不利?”

    蒋源扬眉:“这个嘛,太尉大人说了。我往,他亡,纵使不利,也是对方。太尉大人自从出征以来,还没有剃过胡须。大人也说了,只要胜利,他才可以净面去髯。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