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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06部分阅读

    法还是很简单的。”

    张居正向他要了份配方,笑问道:“对了,这个叫什么名字?”

    “未曾取名。”戚继光摇头道。

    张居正便望向沈默道:“戚将军在南方制出了‘光饼’,在北方又研制出这种炒面,干脆就叫‘继光面’吧!江南兄觉着怎样?”

    “很好啊,”沈默笑问众将道:“你们觉着吧。”

    “同意——”大家异口同声道,倒弄得戚继光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我有个问题,”一直默默倾听的谭纶出声道:“这东西吃起来确实方便。但不知打仗时如何携带呀?”

    戚继光笑道:“问的好。将肠布袋取来”亲兵早就准备好了,把一条条又细又长的布袋子,分发给每个将领。

    戚继光拿起一条布袋道:“这个布袋是用白布缝制而成,又细而长,跟马肠子似的,有五尺长,官兵们就顺嘴叫它‘肠布袋’。把炒面装在这里面,两头系在一起,”戚继光边说边示范道:“步兵就背在膀背上,骑兵可拴在鞍架上。如果在急行军时,来不及泡,那就先吃上几口,再喝几口水,走着道就把饭吃了。这一袋足够一名士兵五天食用了。”

    沈默看着戚继光把那肠布袋斜挎在肩上,不由有些眼晕,他一直以为,这是八路军的创举来着,闹半天是跟戚继光学的……这可不是他的主意,是人家小戚原创。

    这个发明引起了一片赞叹,尹凤拿着它爱不释手道:“这下好了,我们以后追击敌兵时,就不用饿着肚子了。”说着又犯愁道:“可是出征在即,这么多部队,怎么来得及缝袋子、做炒面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张居正笑起来:“明日一早,开城门前,我定然给你们准备好。”说着站起身道:“时间紧迫,我要回去准备了,诸位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让你们的军需官跟我回去,仓库里有的随便拿,没有的,我现借现买,也不能让将士们缺这少那的出发。”

    这种话,谭纶他们简直没听过,哪次去领点物资,都跟要了那些仓大使命似的,还从没见过张侍郎这样豪气的呢。不由大为感动,纷纷起身道谢。

    “告辞了。”张居正朝沈默点点头,再和众人拱拱手,便大步出了中军帐,坐上等在门口的轿子,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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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张居正,众人重回中军帐,没了外人,顿时亲热随意了许多。

    沈默刚想打趣戚继光两句,就见胡勇从外面走进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找遍了也不见东宁侯……”

    沈默的心咯噔一声,饶是定力惊人,也变了变脸色——这个消息,哦不,该说是噩耗,实在太惊人了,如果明日一早就准备出发了,要是没有兵符的话,戚继光的神机营,是绝对不能擅动的,否则就是谋反

    说实话,沈默此役的信心,八成来自戚继光和他的神机营,虽然马芳名声更大,但更像个传说……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没有神机营,沈默就没有打胜仗的把握,如果这一仗败了,后果想都不敢想……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刚才还很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默便看一眼李成梁,淡淡道:“引城,没了你的管教,我那俩小子又撒了缰,竟然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找着。”

    “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要不大人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要紧,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沈默却很沉得住气,盯着胡勇吩咐道:“你去找北镇抚司的……管他几爷了,反正有喘气的在那,就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赶紧帮着找,明早之前,我要见到人……当然,别吓着小东西。”

    众人不禁暗道:‘大人也太溺爱孩子了……’李成梁也在那心里奇怪道:‘不可能吧……’

    只有胡勇知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重重点头道:“俺晓得了。”便快步出去。

    “好了,大敌当前,把家事先放放吧。”沈默咳嗽一声,让众人集中注意力,才沉声道:“老规矩,战略我定,战术听你们的。”便提高声调道:“诸位,俺答和土蛮,哪个才是我们这次的对手?”

    众人正在思索,沈默已经给出答案道:“一方面,是因为俺答乃此次入寇的主脑,如此兴师动众而来,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所以虽然土蛮人少,打起来能简单些。但两者相隔太远,击鼓买糖、各干各行,其实并没有呼应。所以,即使打了土蛮,俺答也不会感到多少震动,他还是要按计划作孽的。”

    “第二,就是土蛮没有攻城能力,而俺答在一些汉j的帮助下,已经掌握了这种能力……石州城的沦陷,就是最好的佐证。”沈默说着重重叹口气道:“哎……俺答汗此次的战术,已经十分明确了,他们以一部人马虚张声势,做出要攻击京城的态势,待各地军队仓皇勤王,防御空虚之时,再汇集主力,挑选最合适的府县进攻。”他抬头望向众人,沉痛道:“所以土蛮的破坏力,是远远比不上俺答的。而且两者相距太远,一旦往东打土蛮,就没时间阻止俺答作恶,我们不能再承受一次石州之痛,所以哪怕吃力些、牺牲大些,也要坚定不移的朝俺答进军,明白了吧?”

    “明白了”众人一齐高声应道。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沈默望向谭纶道:“二华兄,你来主持吧”

    “是。”谭纶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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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了,精彩的开始了……

    第七七九章 卷平冈 (上)

    第七七九章卷平冈(上)

    具体的战术会议,激烈而漫长,沈默认真的听了一会,就见胡勇又一次出现在门口。示意他不要进来,沈默披上大氅,走出了营房。

    外面的风又冷又硬,直往脖子里灌,沈默赶紧竖起领子,感觉身体都要缩成一团了。

    “大人,出事了。”胡勇赶紧禀报道。

    “东宁侯还是镇抚司?”

    “都不是……”胡勇轻声道:“是马将军……”

    “马芳,怎么了?”沈默皱眉道。

    “他竟然进入人家宣大援军的营地,”胡勇道:“鼓动官兵和他一起去打鞑子,当场就有整营的官兵要跟他走,宣大总督出面都拦不住。”

    这也太大胆了吧?沈默登时就不觉着冷了,追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王总督哪能让他把人带走?一边带人把营门堵住,一边让人传话给城里,禀报兵部知道……”胡勇道:“镇抚司的人说,杨博已经往安定门来了,看来是要出城去处理。”

    “那还等什么?快备马去……”沈默顿足道:“真是越忙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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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芳很郁闷。

    人们常说,如果俺答是上天降给大明的克星,那他马芳,就是老天降给俺答的克星。别人打不过俺答,丢官下狱者不计其数,马芳这辈子的功业,却全都是在俺答身上建立的。

    就在他把俺答打得毫无脾气,踌躅满志主动出击之时,一纸调令就把他从前线撤下来,到保定担任什么练兵总理,一待就是十年正是武将最黄金的十年啊,却全都白白浪费……不是说练兵不重要,而是马芳不适合干这个,他的长处在于带兵打仗。马家军之所以能跟蒙古骑兵抗衡,靠的是他身先士卒的榜样作用,豪气干云的兄弟义气,以及在血火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杀气。

    他很早就喊出‘胡虏之强,强在视战为生,我军之弱,弱在畏战如死’,每战更是身先士卒,浴血杀敌,袍泽们背地给他个外号叫‘马疯子’,成为将领后,他要求部下们和他一起疯。为了让部下悍不畏死,他重立‘军战连坐法’,规定临战畏敌不前者,后队斩前队,将领畏敌不前者,士兵斩将领。他更是以身作则,哪怕成为总兵之后,每战依旧率先冲杀敌阵,引得属下殊死效命,这才在与敌人一次次的狭路相逢中,打造出一支令鞑虏闻风丧胆的马家健儿

    想让他在远离前线的大后方,训练出和马家军媲美的劲旅,只能是痴人说梦。不用别人说,马芳自己首先就泄了气,白白地蹉跎了八年光阴,若不是谭纶到来,循循善诱的解开了他的心结,恐怕他还在醉生梦死呢。重新振作之后,他终于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到现在,他已经为各镇累积训练出了两万余合格的骑兵。

    这次听说俺答大举进犯,他也率领刚完成训练、还未分到各镇去的四千骑兵,跟着谭纶一道前来。但他深知,自己现在的部下,只是掌握了骑兵的技能,还没有上最后的一课,那就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就永远只是没用的菜鸟。要在小规模的战斗中,一点点积累经验,逐渐的强大起来,这才是王道。

    而马芳带他们来的目的,也主要是感受一下战场气氛,最多参加点小规模的战斗,积累一些经验。并没想过一上来,就让他们与数万蒙古骑兵决战,那肯定要全军覆没的。

    但计划不如变化,当他听说蒙古人攻陷石州城,屠杀五万同胞之后,登时怒不可遏,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悲惨的同年,在无数孩童身上上演,立刻战火熊熊,不可遏制。所以谭纶一说,朝廷要组织反击,他毫不犹豫的报名,说算我一个

    可他不能指望一群新兵,跟着自己完成奔袭、强击、突围吧?要想干好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活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召集自己的老伙计以老带新,尚可一战

    所以他跟谭纶说一声,便直奔宣大兵驻扎的兵营去了。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一上来,马芳并未大张旗鼓,就带了几个警卫,便装进了人家的军营。结果都以为他是来和老部下、老朋友叙旧的,甚至没人通知总督、总兵,让他轻轻松松的,就把昔日马家军的一干将领召集起来了。

    军人最重感情,尤其是面对带给他们无上荣耀的老上级,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甚至不少人,一见了他就掉泪,他们都是马芳从善于骑射的边民中募集而来的,并不是那些世代从戎的军户出身,能有今日的官阶,全靠当年马芳的提拔。结果在马芳调离后的十年间,这些人几乎再没得到升迁,甚至有人还被降职使用,清一色的在基层带兵。此番见了马芳,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娘,情绪能不激动?

    马芳见自己从没离开过他们心里,自然大感欣慰,于是对众人说道:“弟兄们,嘉靖三十一年,我向朝廷上奏,提出‘尽遣宣府客兵,以乡人守乡土,可得虎师。’朝廷采纳此议,才允许我在山西当地,征募青壮从军,这才有了咱们兄弟的相聚。”他说这话可不只为了叙旧,更是为了进行动员:“为什么要乡人守乡土,因为保卫家乡,保卫爹娘妻儿,是男人的本性”

    “什么是本性,老虎知道捍卫自己的领地,牛马知道保护自己的幼崽,这就是本性要是做不到这点,禽兽不如”马芳皮肤粗黑,个子不高,面方口阔,胡须浓密,一双虎目闪着泪光,声调高了一截道:“我们身为宣大守军,却不能拱卫自己的家乡,任由鞑子把山西各府糟蹋个遍,石州城破,五万冤魂啊我们有何面目再面对家乡父老?难道我们连牲口都比不了?”

    马王爷的战斗动员虽然粗野,但胜在效果显著。一众将领仿佛狼群找到头狼,全都陷入了疯狂中,嗷嗷叫道:“报仇雪耻驱逐鞑虏报仇雪耻驱逐鞑虏”

    这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叫,惊动了正在营中喝闷酒的宣大总督王之诰,以及宣府总兵邢玉、大同总兵周连捷等人,大惊失色道:“怎了,炸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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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诰也很郁闷。

    在这个月之前,他一直觉着自己的人生很顺利。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人,次年中进士,可谓少年得志,科甲连捷。登上官场后,也凭着自己的才干,走得极为顺利,先授江西吉水知县。任满迁户部主事。寻迁为兵部员外郎,出任河南检事,不久因平定叛乱有功,转山西布政司左参政,旋调大同兵备副使,不久升山西布政使。

    因为表现出色,不久又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任满召为兵部右侍郎,嘉靖四十四年,升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以四十出头的年纪,成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不仅在同年中绝无仅有,甚至放眼前后几科,除了前无古人的沈拙言之外,也算是头一份了。

    当然一切皆有内因,他固然是个人才,但大明人才多了,怎么唯独就他冒尖呢?俗话说的好,七分靠努力,三分贵人助。他也有一位贵人,乃是他昔日的老领导——嘉靖三十年,他任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时,左侍郎叫杨博,对他十分的赏识,在那段共事的岁月里,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而有了贵人关照的王大人,便如虎添翼,青云直上,不在话下了。

    但到上月,他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俺答汗率六万大军压境,王之诰按惯例严防死守。结果也不知是俺答变狡猾了,还是他身边有能人,竟一眼看穿官军主要保卫宣府、大同,而山西一带则兵弱,亭障稀疏,备御薄弱,大胆绕开宣大,分三道攻朔州、老营,偏头关诸地。结果老营副总兵田世威缨城自守,游击方振出战失利,被其打开缺口,率部南下

    王之诰闻变,惊得面无人色,以游兵六千骑兼程抵雁门,大同、延绥二万骑亦至,却慑于俺答兵多,竟远远观望不敢接战。结果被其布设的疑兵狠狠摆了一道,近三万人在雁门关裹足不前,待识破后这才出兵,可石州失陷的消息也传来了……

    听闻石州城破,俺答屠城,五万百姓死于非命,王之诰知道,自己这下是完蛋了——野战失利尚能掩盖,可城池失陷,还被屠了城,这是谁也盖不住的,早就天下皆知了。要不是老长官掌着兵部和吏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锦衣卫肯定早就上门了。

    听说朝廷要组织反击,驱逐鞑虏,以报石州的一箭之仇。王之诰和麾下将领,将这次反击看做救赎的机会,纷纷上书请战。谁知等来的,确实杨博劈头盖脸的训斥,以及不许出战的严令。

    他登时傻了眼,直到听说礼部尚书沈默,户部侍郎张居正,带着一干将领,在神机营开起了战前会。这才品过味来,原来朝中也有主战、不主战,自己的老上司显然是不住战的,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可要是不出战,就立不了功,那秋后算账,还是吃不了兜着走,哥几个这个郁闷啊,也没心操练部队了,凑在一块喝起了闷酒……

    正喝得晕晕乎乎呢,就听那一声声震天似的咋呼,王总督一下就醒了酒,站起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参议赶紧出去查看,少顷转回,小脸蜡黄道:“大帅不好了,马王爷挖墙脚来了。”

    “马王爷?”王之诰黑着脸道:“马芳?他想干什么?”

    “甭管干什么,您赶紧拦住他吧。”参议焦急道:“这会子已经散会,他那些老部下们,都回去拉队伍,要跟他去打鞑子,眼看就要出营了”

    “这还了得?”众人全都变色道:“他还真当自己是马王爷,视王法军纪于粪土了”

    “快,集结你们的亲兵队封锁军营”王之诰一边让侍卫给自己披甲挂剑,一边黑着脸道:“其余人随我前去”

    “要不要上报兵部?”参议小声问讯道。

    “报什么报?”王之诰皱眉道:“还嫌不丢人吗?”

    “家丑固然不可外扬。”那参议声音更低了:“可区区武将,敢如此胆大妄为,怕是背后有人撑腰……”

    王之诰的动作明显一滞,显然把这话听进去了,过一会儿才狠狠点头道:“不错,顾不上那么多了,你去传信吧。”便带着一干手下,快步出了中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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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博同样很郁闷。

    从过了年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老杨博承认,那些晋商想通过蒙古人入侵,给朝廷压力,以达到开边互市的目地……就像王直当年,虽然掌握着走私的主要渠道,但还是要谋求开海禁。两者道理是一样的。

    虽然他也不赞成主动出击,但和他们